尾声

天缺西南江面清,纤云不动小滩横。

墙头语鹊衣犹湿,楼外残雷气未平。

尽取微凉供稳睡,急搜奇句报新晴。

今宵绝胜无人共,卧看星河尽意明。

春去夏归,初秋已至,此时秋雨过后,天碧如洗,别有一番清凉之感。四下漫山红遍,经雨洗过,鲜红欲滴。

此时,梁翊回到军中驻地已有三月光景。梁翊这次戎族一行虽然表现出色,但有功有过,仍是未曾免去杂役的身份。

所幸梁翊对此倒不在意,而大家对梁翊的实力也都心知肚明,是以他虽是杂役之身,却无杂役之实,徒有虚名罢了。不过曲易丰因为原先的战功,倒是很快恢复了官职。

梁翊留在军营,而且还是杂役之身,萧湘纵然心有不舍,但也不可能留在此处。不过她这几月每逢月底必会前来呆上几日,探望梁翊。

对于这般,梁翊依旧是无可奈何,他当真是越陷越深,却不知自己是喜还是忧。

如今他二人之事在这军中几乎是人人尽知,时常有人以此来打趣梁翊,他就算是辩驳也无人相信,颇有一种“木已成舟”之感。

不过,萧湘第一次来探望梁翊的时候,却为他带来了一个惊喜。

她带来了一匹稀有的坐骑,这坐骑梁翊也识得,正是火马鹿!原来,火马鹿通灵性,在与梁翊走散之后,便自己回到了李府。李承志知晓梁翊与这火马鹿有些情分,正巧萧湘来此便特地让其将之带上,赠予梁翊。

那火马鹿与梁翊几乎是一别半年,此时相见,它却依旧是未曾将之忘了,嗅得梁翊的气息后欣喜不已。

这三月的时间,梁翊依旧是与曲易丰的关系最为亲近,他二人时常切磋武艺,初时梁翊尚还稍逊一筹,但他却精进神速,很快便可与之战成了平手。

这一夜,由于秋雨初晴,是以带有丝丝凉意,湿润的空气浸人肌肤,格外清爽。由于梁翊是杂役之身,是以他与士兵并不同住。

不过这也仅仅是形式上的,他一人独自住在一处偏僻之所,虽然条件较为简陋,但梁翊也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所以对此并无微词。

他此时正躺在处稻草上,闭目浅眠。

黑夜中,却有着一抹身影悄然接近。

那人影在梁翊身前徘徊了一阵,也不知在做些什么,或许是在踌躇。

梁翊虽然已经入眠,但是心底却下意识地升起一股危机感,急忙睁开双目,恰巧看见了身侧的人。

因为黑暗,他并未看清那是何人,不过他见这人影之时便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大喝一声:“谁!”,然后便一掌向其拍去。

那人影似乎未曾料到梁翊会醒过来一般,仓促挥掌抵挡,退了两步。梁翊刚欲再度抢上,却听那人叫道:“别打了,是我!”

闻言,梁翊始才缓缓地收敛了真气,打开火折子将蜡烛点上。借着微弱的烛光,他证实来人是曲易丰无疑,不由揉着惺忪的睡眼,怪道:“大半夜的,你不好好在营中歇息,跑来这里作甚,吓了我一跳!”

曲易丰若无其事地道:“夜里睡不着,便来此看看你睡了没,未曾想你的感知竟然如此敏锐。”说到这儿,他揉了揉通红的手腕,道:“你小子,下手还真是重!”

见状,梁翊尴尬地笑了笑,道:“方才睡着的时候觉得有异,一睁眼便瞧得有人在我旁边,哪里会想那么多,要怪就怪你,谁让你这般鬼鬼祟祟!”

曲易丰撇了撇嘴,道:“既然你已醒了,那边陪我四处转转吧。你刚刚出手偷袭,胜之不武,咱俩再比试一场!”

“别烦我,要比武找别人去!”说完,梁翊也不理曲易丰,径直再度倒在了草床上。

……

光阴荏苒,匆匆间又是三月光阴悄然流逝,时间又至寒冬。

这一次,与去年冬日的异状不同,巽国只有微微的寒意,却并无大雪。百花尽了,枝叶凋零,处处透着一股萧索之感,较之深秋更有一番愁绪。

夜色深沉,梁翊骑着火马鹿巡逻归来。

通常在入冬之前是那些异族最为猖獗之时,是以对边境的巡查严密了许多。

说起来,梁翊有些时日未曾收到戎族的消息了,不过这半年来边境风平浪静,想来戎人也是在次仁多吉的带领下休养生息,与轩辕氏族交好,而边境附近不少蠢蠢欲动的部落应该也是为其限制住了。

方到辕门之前,便有一名站岗的士兵上前道:“梁小兄弟,你可算是回来了。”梁翊在军中也是有些声望,只是由于年龄太小,是以兵丁都在“兄弟”前加上一个“小”字。

闻言,梁翊疑惑道:“怎么了,莫不是找我有什么事?”

那士兵点点头,嘴角带起了一抹调笑,道:“梁小兄弟好艳福啊,前几日有一名貌美如仙的女子来营中找你,只是你出去巡逻未归。此时她仍在军中,既然你回来了,就赶紧过去一叙吧!”

听闻此言,梁翊奇道:“萧湘来了?”不过,他却觉疑惑,萧湘一般是每月月底方至,此时不过既望,为何她会来此?

那兵丁摇头,打趣道:“看来是你情人太多,到头来连自己都忘了。我虽然没见过几次萧姑娘,但我可以肯定绝不是她,不过她的美貌比起萧姑娘也不差上分毫,就是待人说话比她冷淡了许多!”

得知不是萧湘后,梁翊心中疑窦丛生,除了萧湘,还能是谁?他出来后结识的女子并不多,天下间容貌能及得上萧湘的恐怕也寥寥无几,莫非,是上官翼?却不知她是如何寻得我的。

“对了,我想起来了,那女子姓‘姬’!”那士兵一拍脑袋,道。

“什么!”梁翊闻言后,惊叫一声,险些从火马鹿上翻了下来。

他下了坐骑之后,如同遭受五雷轰顶一般,呆立当场。

“梁小兄弟,你怎么了?”见到梁翊的异状,那士兵也急忙关切地问道。

梁翊摆了摆手,未曾答话。此此刻他的内心纷乱如麻,担忧中又夹杂着一丝兴奋,想道:“姬姑娘?竟然是她!只是她是如何寻得我的,又来找我作甚,莫非她这大半载也一直在寻我?”

梁翊对姬陵鵷的思念,从未停歇,此时得知她的消息,恨不得立马便出现在她的眼前。不过很快,他便从兴奋中冷静了下来,他在姬陵鵷的眼中,恐怕便如一只蝼蚁般渺小,微不足道,这一切不过是自己自作多情罢了。她又怎会来寻他?无法便是为了那柄神剑罢了,她对神剑极为看重,若是要出手夺剑,我岂不是要与之为敌?

想到这些,他忐忑了起来,虽然十分想前去与之相见,但却忧虑万分,迈不开步子。那士兵见他这番模样,愈发的不解,拍了拍梁翊的肩头,询问究竟何事。

梁翊苦涩地一笑,摇了摇头,道:“这位大哥,拜托你不要将我回来过的消息告诉任何人!”说完,翻身上了火马鹿,风一般的扬长而去。

那士兵被这番变故弄得不知所措,怔怔地看着梁翊离去,颇有些莫名其妙,不知如何是好。

梁翊终归是做出了决定,“相见争如不见”,虽然这话不是特别贴切,但也是同一个道理。他不愿与姬陵鵷为敌,那便只有退让躲闪,虽然他也有一种为见她一面不顾一切的冲动,不过最后仍是将这般念头压在了心底。

一人一骑,便这般,向着北方奔去,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而此时的军营中,梁翊回来过的消息终归是难以掩盖。

一处军帐中,一道窈窕的身影坐于行军床上。她身着一袭白裙,看上去如缥缈的尘中仙子一般,令人不敢逼视。她,正是梁翊日思夜想的姬陵鵷。

这时,帐外传来了“敲门”之声,姬陵鵷闻声后从修炼的状态中退了出来,睁开美眸,轻声道:“进来吧。”

话音刚落,便见提督大人走入,竟对之行了一礼,道:“深夜前来打扰姬小姐,有失礼数,还望姬小姐勿怪。末将来是想跟您汇报下,您要等的人如今又不知所踪,军中条件简陋,末将也不敢怠慢了您,不妨明日先送您回去,待他回来后末将再让他前去找您!”

闻言,姬陵鵷黛眉微蹙,片刻后,微点螓首,便不再言语。见状,提督大人也识趣地退下。

待他回到自己的军帐之中,曲易丰却已经等候在此,当他见到提督之时,行了一礼。

提督大人随意地挥了挥手,问道:“曲将军,不知你深夜来此是有何事要与本提督商议?”

闻言,曲易丰抱拳道:“禀提督大人,业已证实,梁翊确实是逃走了。他是杂役之身,此时却私自逃离军营,于军法不合!”

对于此事,提督自是知晓,别说是军中的杂役,就算是兵丁擅自离开也需先向上级离开并阐明理由。只是……梁翊有一丝特殊,令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听到这里,他望着曲易丰疑惑道:“曲将军,梁翊与你不是好友吗?你为何要这般说?”

曲易丰却摇头道:“军令如山,岂容有私?提督大人,末将愿率人将之拿回,若是他当真有着什么不得已的苦衷的话,或许可以酌情处理。”

由于知道梁翊与李承志还有萧湘关系非常,而这二人又颇有身份。

因此,提督犹豫了片刻,方才点头道:“也罢,不过梁翊的武功不俗,亦且身法极为精妙,你不妨带着五十精卫去将他带回吧。记住,若是可能,尽量不要伤他!”

提督方才问过那名士兵,对梁翊莫名其妙的变化他也十分好奇,知晓此事绝对是事出有因,加之他的爱才之心,方才这般嘱托道。

曲易丰点了点头,道:“末将领命!”说完,转身走出帐中,径直点兵去了。在走出帐中之后,他的嘴角微微扬起,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

于此同时,也不知是何处,大厅中一道倩影盘坐,另一位老者依旧是站在其面前。他躬身道:“小姐,您所吩咐的事情全都做好了,一切也如你所想一般进行着。”

女子笑了笑,道:“戎族的事情功败垂成,这一次,可不会再失手了!既然猎物已经上钩,那便继续接下来的事吧!若我所料不差,地点便是在那里了,正好顺应了天意!”

说到此处,她微微冷笑了一下,道:“我要让她死!”

闻言,那老者点点头。这时,他迟疑了一下,缓缓道:“小姐,我感觉您最近有些异常,莫不是当真……”

话说一半,那女子便已然知晓其中的意思,打断道:“你想多了,并没有那回事!”

“可……”他还欲再言,那女子却不耐地挥了挥玉手,走出屋中,道:“时候差不多了,我也先行离去了!”说完,她的身形竟诡异地消失在了月色之中。

老者望着她消失之处,苦笑了一下,若是当真无这种心思,又岂会对此事这般敏感?想到这里,他望着天际,叹道:“天意,天意,却总是这般弄人啊!”

这一夜,月明星稀,梁翊骑着火马鹿,不知奔走了多久。他无数次冲动的想要掉头而回,却又生生止住了这种冲动。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何为爱,何为情,只有对她,自己才会这般疯狂。

这种思之不见的感觉无比的煎熬,梁翊的内心也饱受折磨。

火马鹿的脚程极快,加之耐力惊人,子时左右,便已奔走了将近百里。他注意了一下四周,不知不觉又走进了一处山中,由于他不清楚路途,一味乱窜,来到了一处崖边,俯视着下方的山谷,竟是深不见底。

只是,他却不知,这里有一个名字——“落凤坡”!

直到此时,梁翊方感疲倦,不仅仅是身体,更是内心。奔走了这么远,他也觉得较为安全了,便下了火马鹿,就地歇息。

一年了,一人一兽,又是逃亡。一年前发生的那一幕幕仍在眼前,他的眼眶湿润了,只是现如今,大仇却依然未报!

这般呆坐半晌,微风拂过,梁翊感到有一丝凉意,不由运起火之气在体内走了一圈,将之驱除。

四下静的非常,不远处树影幢幢,随风而动。

突然间,梁翊察觉有异,起身道:“何人躲藏于此,不妨现身一见!”

忽听林间传来一声长笑,道:“没想到你的感感知还是这般敏锐,竟然又被你察觉到了!”话音一落,便见一道身影自林中走出,梁翊凝目瞧去,却是曲易丰。

见状,梁翊“咦”了一声,道:“曲兄,你怎的会在此处?”曲易丰笑了笑,道:“我一路追踪你来的!快快随我回去吧,你可知道,擅自逃离是要重罚的!”

见曲易丰神色关切,梁翊低下眼眸,道:“曲兄,你便不要逼我了,我当真是有难言之隐!你且先回去,与提督大人说一声,过些时日我自会回营负荆请罪!”

曲易丰缓缓走近,伸手拍了拍梁翊的肩膀,道:“有什么事不妨说出来,大家一并商议,共同解决,又何必非要自己承担呢!”

此事事关机密,对外人难以启齿,是以梁翊微微摇首,刚欲出言,变故却陡然而生。梁翊只见曲易丰突然间一拳击向自己胸口,急忙挥掌抵挡。拳掌相交,梁翊闷哼一声,后退了几步,身形晃了一下,方才站稳。

事出突然,梁翊只是凭本能挡了一下,真气根本未曾来得及全部聚集,而曲易丰却是全力出手,是以一个交手,梁翊便受了些不轻的伤势。

他嘴角挂着一丝血迹,捂着胸口,冰冷地盯着曲易丰,不解道:“你要做什么!”

这时,曲易丰却哈哈大笑道:“梁翊啊,说起来我也要感谢你,好好的非得逃跑。之前你在营中,又得李承志等人的重视,我不敢对你动手!然而如今,你触犯了军法再先,而我奉命来追捕你,届时我便寻个借口,就说你拒不认罪还出手相袭,不得已之下才将你斩杀,想来也无人会怪我!”

听闻其言,梁翊只觉天旋地转,再度体会到了一种遭受背叛的滋味。

“枉我将你当成兄弟”,说到这里,梁翊苦涩一笑,道:“能否告诉我是为什么?”

曲易丰志得意满,已将梁翊当成了必死之人,闻言,微笑道:“其实我也不是这般卑鄙之人,但是这诱惑实在是太大了!你就未曾听闻有一句话,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吗?当我发现你身怀轩辕神剑之时,连我都觉难以置信!直到我发现了你的与众不同,你的武功一日千里,想来也是因为它的缘由吧?”

梁翊冷冷道:“你是如何知晓我身怀轩辕神剑的?况且,这神剑你根本是用不了,是以于你而言根本就是一把无用之剑!”

曲易丰哈哈大笑,嘲讽道:“我用不了?初时我也以为只有‘公孙’一脉才能成为神剑剑主。直到我看到了你,才发现那根本就是无稽之言,可笑已极!你尚且能用轩辕神剑,我又如何不能?那‘公孙’一脉如此强盛,凭什么?凭的不就是这轩辕神剑吗!”

听他这般自以为是,梁翊也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未曾出言反驳。

见状,曲易丰话锋一转,道:“至于如何得知的,你记得你手上的剑印吗?四个月前的那次庆功会上,我无意中瞧得了你手背上的那个剑印,说来也巧,当时我刚好偶然得到了一部秘籍,书中便提到那是轩辕神剑的剑印!”

听完曲易丰的话语,梁翊暗骂自己大意,却不动声色,继续与之周旋道:“此次前来,想必不是你自己一人来的吧?其他人呢?”

“为了这神剑,我特意将他们调开,自己先行来此了!”

梁翊闻言,冷笑道:“这神剑不过是烫手山芋,即使给你,你也是惹祸上身。到时若是被你的手下看见,传了出去,那你恐怕自己也不得安宁!”

谁知,曲易丰却不为所动,讥笑道:“谁若瞧到了我从你身上夺得神剑,将他灭口便好,若是他五十人尽皆瞧见,那便设个计谋让他们全部丧生!”

“你疯了!”此时,梁翊的内心震惊无比,这曲易丰的内心竟是如此邪恶,这般不择手段,竟然会为了一件物事就行如此之事!“你当提督与司徒大人都是头脑简单之辈?若是只有你一人回去,他们又如何不会怀疑到你?”

“哈哈”,曲易丰嘲讽道:“若是当真这般,我又回去自投罗网作甚,直接觅地隐居个十年八载,参悟这神剑!待我将之参透之日,便也是我天下无敌之时!”

听到曲易丰这般,梁翊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知他究竟是受到了何种蛊惑,才会这般固执地相信。要知道,若是神剑当真如此神奇,他也不会落到这般境地了!还有,天下无敌又有何用,双拳终是难敌四手,当年公孙凭不是天下无敌?依然因为难敌九黎族高手的围攻而陨落,千军之前,一个人的武力再强也终究有限。

说到此处,曲易丰也不再与梁翊废话,一掌向其攻去。他也知晓,一旦神剑认了剑主,那只有让那人灰飞烟灭,神剑方才能易主,是以一出手便是要取梁翊性命的狠招,毫不留情。

梁翊纵然受伤,但是也不会这般就束手待弊,运起身法与之周旋。他此时打算拖延上片刻,待得那其余的人赶到,当众揭穿这曲易丰的真正面目便可!

曲易丰见梁翊一味躲闪,多少猜出了他的想法,当下心生顾虑,攻势更盛。两人俱是风体,修为相当,只是梁翊对风体的掌控比之强上了许多,纵然受了些伤势,但腾挪躲闪间也比曲易丰快上不少。

至于真气,曲易丰的是土之气,而梁翊却是火之气,火生土,真气相对时梁翊却是有些吃亏。不过梁翊也并不与之硬拼,是以也无甚影响。

斗得片刻,梁翊只觉胸口中拳处隐隐有些发闷,真气滞涩。而曲易丰的攻势却是越来越猛,他渐渐地难以招架。

恰在此时,不远处的林中一片穿林之声,梁翊心中大喜,急忙咬紧牙关,欲要再度坚持半晌。

果不其然,不出多时,便有几道人影当先自林中窜出,紧接着越来越多的精卫出现。

见状,曲易丰眉头浅蹙,这些人出现在此虽然并无大碍,但之后仍是麻烦了些。见到有人赶来,梁翊大喜,刚欲呼喝,却听曲易丰抢先喊道:“本将军欲要劝他悔改,谁知他却反咬一口,出手偷袭本将军,大家赶快将之拿下!”

说完,不给梁翊开口的机会,继续对他猛攻。梁翊万没料到曲易丰竟然这般无耻,一时之间竟被他先入为主。

梁翊在战斗中牵动伤势,胸口愈发的疼痛,曲易丰一人尚且无法抵挡,更何况如此之多的好手?想到这里,他为求保身,便要束手就擒。

众目睽睽之下,他便不信在已然投降的情况下曲易丰还敢对他痛下杀手。

不过,他却想错了,他刚刚停手,别人尚还未反应过来之时,曲易丰便已然一掌向他面门攻来。梁翊情知若是不闪不避,这一掌必会将他一掌毙命!无奈之下,梁翊只得飘然后退。

逆境之下,他犹豫着要不要召唤出轩辕神剑。然而,不给他念剑诀的时间,曲易丰已经再度向他攻来。

这时,忽听一声锐喝:“都住手!”这是女子的喝声,声音格外冰冷,自具威严,令众精卫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梁翊听得这个声音,竟然一下子呆住了,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对曲易丰的攻势也似是未见一般。只有曲易丰,听到这声之后并未有什么反应,依旧向他攻来。

这时,梁翊的面前突然一抹火柱涌现。曲易丰虽然早已感知到了一二,翻身躲避,但衣角仍是被擦了个边,燃起了熊熊大火,扑打几下方才将之扑灭,狼狈不堪。他站起身来,戒备地盯着梁翊的方向。

这时,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道白色的人影便出现在了梁翊身前,缓缓地现出了她那白裙包裹的玲珑身段以及天仙一般的容颜。

可惜的是,一张面纱遮住了她大半的面颊,令人不住浮想。月光的照射下,她便如谪仙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梁翊呆呆地望着这道背影,只疑身在梦中,无数次午夜梦回,尽是她的影子,如今竟真真切切的出现了!看见她,梁翊已经忘了自己如今的处境,只是这般,坐倒在地,呆呆地仰望着她,似乎怎么也望不够一般。

这时,姬陵鵷美眸淡淡扫过了一遍那些人,然后便转过身子,对着身后出神的梁翊,嘴角似是微微扬起了一些,脸上流露出了一丝笑意。她将之轻轻扶起,轻声道:“你没事吧。

这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更是令梁翊一阵头晕目眩,他贪婪地呼吸着姬陵鵷身上的芬芳气息。

姬陵鵷缓缓地为梁翊渡入真气,压制住梁翊体内的伤势与紊乱的气息。梁翊此时忽有些愧疚,他或许当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竟将姬陵鵷想得那般不堪,真正的小人应当是曲易丰才对。

姬陵鵷做完这些,缓缓转过身子,一张俏脸重新布满了冰寒,对着曲易丰道:“足下当真是无耻啊,方才他已经束手认输,你却仍是下这等狠手,莫非是被其知晓了什么秘密,想要杀人灭口不成?”

面对姬陵鸢的指责,曲易丰却毫不在意,道:“他犯了军规,本将军不过是要将之带回去受审,谁料他拒不认错不说,竟然还偷袭本将军!这等无耻之辈,本将军有权将之就地格杀!”

“你休要胡说!”梁翊休养片刻,听得曲易丰在那信口雌黄,当下运气反驳道:“分明是你心怀异心,贪欲无度,方才要杀我!”

“好啊,既然你说我身怀异心,那你不妨来说说,我有何异心,又有何贪欲?”曲易丰嘴角微扬,似是讥笑一般地道。

闻言,梁翊哑然,曲易丰是捏准了他的要害。若是他将自己身怀神剑的事情说出,今日就算是曲易丰伏法,但这消息也会走漏,他今后的日子决计不会好过,因为有了一个“曲易丰”便可能有第二个、第三个。而若是不说,那如此模糊的说也难以令其余众人相信。

见梁翊沉默,曲易丰得意更甚,道:“无话可说了吧?你诬陷本将军也不找个好些的理由!”说到这里,他又对姬陵鵷道:“姑娘,想必您也瞧见了,这人不过是一个阴险奸诈的小人,你还是速速退去吧,免得刀剑无眼,惹祸上身!”

梁翊并不理会曲易丰,在姬陵鵷耳畔道:“他是觊觎我身上的轩辕神剑,所以才……”说到此处,他又怀疑地看了姬陵鵷一眼。

姬陵鵷面色如常,似是看出了梁翊的担忧,螓首微点,轻声道:“你放心,那日龙无累所说俱是信口雌黄,此次来我也不是要带你回新郑。不过你需得答应我,待此间事了,你要将得到这轩辕神剑的经过给我讲明,任何一个细节都不要放过!”

梁翊听她之言,微微的笑了,这个矛盾一直是他心中的结,如今解了,即使她是骗自己的,他也宁愿去相信她。

见那二人自顾自地小声交谈,浑然不把自己的话放在耳中,曲易丰大怒,道:“这女子和逆贼梁翊是一丘之貉,一并将之拿下,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我看你们谁敢上!”闻言,姬陵鵷也终于动了怒火,沉声道。众精卫也知她身份不凡,但是此刻军令如山,多年的军旅生涯让得他们只知服从于上级的命令,是以犹豫了一下,仍是对二人攻来。

“愚蠢!”姬陵鵷见这些人如此冥顽不灵,也动了真怒,出手也不留情。曲易丰似是知晓少女的厉害,此时躲在后面没有冲上,与刚刚的奋勇截然不同。

姬陵鵷与这些精卫根本不是同一等级的对手,实力相距甚远,所幸她尚是手下留情,只是在将他们打成重伤,未下杀手。

当姬陵鵷与那些精卫缠斗在一起之时,她却发现曲易丰在那边鬼鬼祟祟得,似是要偷袭不远处的梁翊。见状,姬陵鵷大惊,向那边突去,然而精卫实在太多,一层围着一层,她仓促间根本突不出去。无奈何之下,也只得运起“七月流火”之法,向曲易丰那边传导了几缕火之气,阻碍曲易丰的偷袭。

梁翊此时的视线全在姬陵鵷的身上,虽然已经知晓她武功高强,但是这举重若轻地施以“七月流火”,颇有火神祝绍辉的风范,让他不胜感慨,谁道女子不如男?

片刻后,他方才还醒过来,暗骂那曲易丰当真卑鄙,让那些精卫拖住姬陵鵷,他却暗度陈仓,来取自己的性命!

只是他身受重伤,难以帮上什么忙,只得向后退去。过得片刻,在混乱之中,曲易丰终究是来到了梁翊身前不远处,一掌向他拍来,梁翊再度后退几步,将之避过。不过这一番动作却牵动了体内的伤势,令他不住呻吟起来,倒地难以动弹。

不留半分情面,曲易丰又是一掌拍出,而梁翊此时已经油尽灯枯,根本无法避开,更无法挥掌抵挡。

梁翊被劲风笼罩,浑身被压得难以动弹。说时迟,那时快,就当梁翊即将被击中的时候,他突然感到一只温润的柔荑抓住了自己的右手,然后四下一轻,避开了来掌。一看,却是匆匆赶来的姬陵鵷将她拽开。

只是,在姬陵鵷拉开梁翊的时候,一个转身用自己的后身将之护住,而两名精卫的掌风却拍在了她的背上。当下,她撞在梁翊怀中,一抹嫣红自嘴中流出。

梁翊看得心痛难当,却又暗恼自己竟然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成为她的累赘,看着她因为自己受伤。

他伸出手去,轻轻拭去姬陵鵷嘴角的那抹血迹,道:“你没事吧?”

姬陵鵷摇了摇头,缓缓从梁翊怀中挣脱,转过身子,满含怒意地盯着曲易丰。然后,她玉手一扬,一柄金色匕首剑凭空浮现,刃气如虹,刺向曲易丰。这一招快若雷霆,又是姬陵鵷携怒而发,根本容不得曲易丰躲闪,便已然快要刺入他的咽喉之中。

曲易丰本能地想要反击,右掌轻挥,只是这一掌,在姬陵鵷的眼中,却是又慢又弱,根本无甚威胁。

只是,突然间,姬陵鵷却感到又有一道无比强劲的掌风向她袭来。

“中计了?”姬陵鵷此时的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这等功力绝对是之前的曲易丰不曾具备的,难不成他之前一直是示敌以弱?只是,事到如今,她已经来不及收剑后退,只能一刺到底。

匕首刺入曲易丰的咽喉,没有丝毫的阻碍,血色的刃身从他脖子后面窜出。只是,同样的时刻,姬陵鵷也感到那抹劲风击中了自己!

这道劲风极强,打在了她的腹部,将她的护体真气全部震散,传来骨骼断裂之声。

她中掌之后,不由自主地倒飞而出。

梁翊本来见到姬陵鵷的长剑将曲易丰刺死,谁料这之后竟然陡生异变,少女竟然不知何故,喷出一口鲜血后倒飞而出。梁翊欲要将之接住,只是四肢无力,别说去接住她,根本就无力起身!

“不——!”梁翊眼睁睁地望着姬陵鵷倒飞而出,朝着崖外坠去,不由地大叫道。只是,他的哭喊,未曾有丝毫的作用,她连坠落的模样,都似是一个仙子。

梁翊挣扎着爬到了崖边,向下望去,只是这峭壁无比深邃,茫茫夜色,他又如何能够望见她的半抹倩影?

他大哭了起来,忘记了四周的一切。

始才相见,却又要分别,当时未曾珍惜,只道是寻常罢了!

这时,梁翊感到天上好似有什么东西飘下,抬着泪眼望去,却是她的面纱。他轻轻地将之抓住,攥在手里,余温犹在,仿佛在摩挲少女的面庞一般。

众精卫面面相觑,望着疯癫的梁翊,不知如何是好。

不多时,却听见奔马的声音传来,然后便听一道大喝:“住手!”紧接着,一队人马朝此处奔来。

梁翊浑浑噩噩的,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依稀听到了有提督的声音、萧湘的声音……

这时,他察觉到面颊有一丝丝凉意,却发觉,不知何时,天空中,已是点点雪花飘落。

他未曾理会所有人的劝说,忘记了时间,一直便这般坐于此处,怔怔望着崖下,泪,仿佛永远也流不尽一般!

天上那还未散去的圆月,格外明亮,只是这皎洁的月光,却是无比凄冷。清辉照射在这漫漫山林间,却不知前路何方,归思何处……

尾声
禹迹冷月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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