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为了忘却擦身而过时,天花板上的顶灯闪了几下突然熄灭,黏稠的黑暗紧紧将他们包裹。黑暗中陈羽寒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这感觉是如此令人战栗。当陈羽寒温柔地抱起在黑暗中受到惊吓的她,当他在玫瑰色的旋律中柔情蜜意地拥她入怀……第二天一早,悦然匆匆赶去学校。操场上整齐地排列着正在军训的新生,一张张稚气的脸被太阳晒得通红。时光荏苒,军训时哭鼻子的情景就像昨天发生的一样,转眼已是大四学长,眼看着就要毕业。悦然心里难免一阵淡淡的伤感。她走进宿舍,迎面碰上小鱼。小鱼吃惊不小,绕着悦然转了一圈,啧啧感叹:“几月不见,变化真不小,成熟了,干练了,有女人味了。”悦然笑:“你什么时候能有点女人味啊?”小鱼一脸不屑:“对了,你怎么跑到宿舍来啦?”“我想搬回来。”“怎么?在外面住不好吗?”“好是好,可我想你们啊。”“少来虚情假意了。不过你还不知道吗?学校安排上半学期让大家出去实习。新闻专业嘛,实践出真知,毕业后也好找工作。校内网已经发了通知了,下午大家去班上集合,老大会具体说明的。我准备回家乡的一家报社实习,也快搬出去了。”全班同学很难得地齐聚一堂,班主任笑盈盈地走上讲台。“同学们,新闻不是一门关起门来读书的专业,是时候让你们去广阔天地施展拳脚了。只有冲在第一线,去接触大量的新闻事实,只有当你们的稿子在报纸期刊上发表,你们拍摄的片子在电视上播出的那一刻,你们才更加接近新闻的真谛。“我知道很多同学已利用暑假的机会去各个新闻单位实习,我相信你们已经前进了一大步,而这一次,学校不仅安排了更充分的时间,也提供了更多支持。我们在本市的电视台、电台、报社等都为大家申请了一定的实习名额,希望大家踊跃报名,已经找到目标单位的同学别忘了找系主任开推荐信。同学们,用你们的眼睛、双手、智慧去实现新闻人的梦想,半年后用作品向我汇报。”晚餐悦然去麦当劳点了一份套餐,拿起汉堡咬一口却是什么滋味也没有。她走出餐厅,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斑斓的灯火和来来往往的人群似乎都与她毫无关系。不知不觉,悦然来到运河边,坐上石台,眼前的夜色无限温柔、宁静。她看着悄无声息的运河不知要载着船舶流去哪里,生平第一次对未来感到茫然。想当初高考填报志愿时悦然满脑袋只有试题,懵懵懂懂,完全对大学专业一无所知。当时是父母查了大量资料,听取了很多建议帮她报的新闻专业。大学这几年她确实学到了很多专业知识,前不久的实习经历更是令她获益匪浅,可是要问自己是一个有新闻理想的人吗?毕业后愿意当一名记者或一名编导吗?悦然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其实爱幻想的悦然从小时候看到第一部电影时起就一直有个电影梦,她喜欢编故事,再看着那故事被活灵活现地表演出来。她的梦想是当一名编剧。在兰兰姐把她带进那一间光线昏暗、有些神秘的放映室之前,她始终觉得那只是一个梦想,和现实不沾边的。可是当实实在在触摸着放映机冰凉的金属外壳,当听兰兰姐描述一部电影是如何拍成的时,她觉得梦想并非那么遥不可及。悦然拨通兰兰姐的电话,把自己的想法和学校的安排都告诉了她。兰兰姐想了一会儿,很认真地说:“如果你有这个愿望,可以考虑报考电影学院的编剧研究生,虽然跨了专业,不过好好努力半年也不是没有可能。我可以帮你向教授申请旁听,多听一些专业课程对考试会有帮助。这些是我的建议,供你参考,反正不管是实习还是读研,我都希望你能来北京发展,北京机会多,而且谁让我少一个妹妹呢。”挂上电话,悦然一时难以选择,何去何从,还得认真考虑才是。她心事重重地往回走,在走廊上和陈羽寒碰了个正着。陈羽寒正要出去,穿着一件休闲的格子衬衫迎面走过来。两个人都愣住没有动,随即悦然避开陈羽寒的目光,低头继续往前走。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双手不自觉地攥紧,手心汗津津的。一阵阵热潮涨得脸颊发烫,双腿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沉重、僵硬。擦身而过时,天花板上的顶灯闪了几下突然熄灭,黏稠的黑暗紧紧将他们包裹。长长的沉默,等悦然意识到时,她已在陈羽寒的怀中,黑暗中陈羽寒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这感觉是如此令人战栗。当陈羽寒温柔地抱起在黑暗中受到惊吓的她,当他在玫瑰色的旋律中柔情蜜意地拥她入怀……悦然的眼泪扑簌簌掉落,她像害怕再次失去他一般紧紧抱着他,仰起脸问:“为什么?”她紧贴他的胸口,感受到他身体的颤动,感受到他加速的心跳,她确认无疑他和自己一样疯狂地想念着对方,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来找她?“悦然,我已经伤害了你一次。现在因为杨洁和我分手我就又回来找你,我把你当成什么了?”“可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我不在乎那么多。”黑暗中陈羽寒默默摇头,他更加用力地抱紧悦然,旋即无声地离开。灯光再亮起时,只有悦然泪眼蒙眬地站在原地,陈羽寒的气息、体温伴随着她感情的灰烬飘浮在四周。连日来悦然心底那仅存的一点希望、一点期待依然落了空,她感到自己摇摇欲坠,感到身体只剩下空壳,随时都会分崩离析。她笑爱情可笑,笑自己傻得冒泡,如果要决裂,我们就彻底决裂吧。陆洋从未见过这样的悦然,她热烈地看着他,柔声问:“陆洋,你不是说你喜欢我,你还喜欢我吗?”悦然主动上前勾住陆洋的脖子,嘴唇落在对方的唇上。陆洋抵挡不住这突如其来的诱惑,身体立刻有了反应,他亦开始热烈地回吻悦然。两个人很快纠缠在一起,呼吸急促地扯掉对方身上的衣服。待陆洋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的时候两人身上已经不剩什么了,他往外推悦然:“悦然,别,别这样,不好。”悦然哪里肯作罢,依然纠缠不休。陆洋一着急,抱着她进了浴室,打开蓬头,冰凉的冷水立刻浇下来。悦然被激得大口喘气,眼里的火苗渐渐熄灭,她一言不发,低下头抱住自己瑟瑟发抖。陆洋关了开关,拿来浴巾包在悦然身上。他叹了口气:“你这是何必?”悦然还是那句话:“你不是说你喜欢我?”“我如果不是喜欢你,现在就办了你。你这算什么?报复陈羽寒,还是放弃自己?”悦然沉默,陆洋满眼心疼地看着她,走过去捧起她的脸,凝视着她姣好的面容,低头给了她一吻。这一吻极有分寸,表明了他的立场。他是喜欢她,同时也知道这喜欢无望。他同时面对着陈羽寒和她,只能做一个旁观者。这一吻是冷静的,轻轻浅浅,落在她的唇上,不带情欲,而是一种安慰,更是这份喜欢的归属。悦然快步走在电影学院的林荫路上,初秋怡人的气息令她脚步轻盈。她身着一件蓝白条纹海魂衫,腰间系一条明黄色百褶短裙,青春洋溢,惹得迎面而过的几个男生不怀好意地冲她吹口哨。悦然径自走过,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罗杰从身后气喘吁吁地追上来:“悦然,你怎么说走就走啦,一起吃午饭吧。”“不啦,我和兰兰姐约好了。”“哦,这样啊,要不我请你和兰兰一块儿吧。”罗杰还不甘心。悦然冲他嫣然一笑:“下次吧。”“那好吧,下次我提前约你。”罗杰的语气里有淡淡的失望。悦然到了约定的地点“巴黎梦西餐厅”,兰兰姐正舒舒服服地坐在沙发椅里翻着杂志,难得地化了淡妆,脸色也比夏天时更明媚。姐妹俩亲亲热热地打招呼,毫不见外地点了分量相当充足的大餐准备大快朵颐。兰兰姐边把餐巾别在领口边说:“在我们家住着不是挺好的,干吗非要自己租房子?一个人在外面又冷清又孤单的。”“我想离学校近一点。”“我知道你是怕给我们添麻烦,其实哪有的事?我没有兄弟姐妹,好容易来一个妹妹作伴不知道有多热闹。你要是在外面住得不开心随时搬回来,还有啊,缺什么东西我给你送过去。”“知道啦,我们这不是三天两头都能见到吗?你就别为我操心了。”“这么说你是不准备去电视台了,打定主意考研了?”“我本来是想先听几堂课再做决定的,谁知道刚听了一节课就舍不得离开这儿了。你知道有一天我遇到多有趣的事吗?我们在课堂上赏析一部电影,里面有个精神病人演得特别出彩。等中午吃饭时我就在食堂里碰到了这个精神病人。我当时惊得差点没把饭盒扣在他头上。幸亏罗杰拉我坐下来,告诉我这是院里的老师,也是一名优秀的演员。”“哈哈,这算什么呀。我们学院里好玩的事情多着呢,往后你就知道了。对了,我拜托罗杰照顾你,他还尽职吧?”“嗯,他对我很好,给我补了不少课,还借我专业书,推荐好电影。只是……”悦然喝了一大口橙汁说,“我觉得他好像有点热情过头了。”兰兰姐一下乐了:“什么热情过头,明摆着他喜欢你。他可是我学弟里面人最帅、性格最好的,家境也不错。如果人家真心实意,你也可以考虑啊。”悦然摇头:“我有好多事要做,暂时不考虑感情。”“我看你是还对哪个男生念念不忘吧,每次说到感情的事你都打蔫,我真想看看到底是哪个家伙这么有魔力。”悦然不说话,埋头吃她的香草烤鸡胸。两个人静静吃了会儿东西,兰兰姐突然说:“悦然。”“嗯?”“我要结婚了,国庆节。”“啊?”悦然并不意外,只是觉得有些突然。她原以为从恋爱到结婚要一路翻山越岭、披荆斩棘,没想到兰兰姐进展得这样顺利。“难怪兰兰姐面若桃花,眼睛里都是幸福呢。请柬呢?”“我想请你当伴娘。”“我酒量不好,不合适。”“喝酒交给伴郎,你陪着我就好。不过到时候我得给你找一条朴素点的裙子,妆也要淡淡的,免得你太招摇。”“兰兰姐你高估我的杀伤力了,这么辛苦当伴娘,有什么福利吗?”“有啊,给你找个特别帅的伴郎,帅到让你忘记心里的那一位。”“又来了,一个罗杰已经让我头痛了。”“姑娘,青春宝贵,不要荒废。”下午还有两节电影艺术赏析课,吃完饭悦然匆匆赶回学校。一朵乌云飘到上空,原本晴好的天气开始沥沥丢起雨点。悦然一路小跑,踩着上课铃走进教室。过了七八分钟,教授才夹着讲义姗姗来迟,头发和衣服都被淋得透湿,松松垮垮耷拉在头上和身上。教授平时就不修边幅,不过胜在身材颀长、气质出众,即使是眼前这副模样,依然散发出强烈的、忘我而颓废的艺术气息。教授什么话也没说,甚至看都没看一眼下面的学生,径自坐下趴在桌上。不一会儿传来了鼾声。这所电影院校的教授里奇葩比比皆是,常有匪夷所思的举动,学生们也就见怪不怪了,大家看教授睡得忘情,也不忍心打扰他,该看漫画看漫画,该聊天聊天,该发短信发短信,教室里一派和谐气氛。来听了一段时间课,悦然也已经习惯种种无厘头,她打开随身带的书,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看着。下课铃、上课铃对教授全无影响,他依然睡得全情投入,待到第二节课快下课,他准时醒了,伸了个懒腰,旁若无人地走到窗边,盯着打到玻璃上的丝丝雨痕,眼神里有情绪涌动,似乎在酝酿什么。大家放下手头的事情,期待地看着教授。又过了七八分钟,他缓缓说道:“电影是雨。”然后夹着讲义,轻飘飘地走了。下课铃响起。悦然起身背好包,出了教室,走在长长的檐廊上。雨还在下,雨势不大,雨点却粗笨,懵懂懂地打在树叶,打在水泥地上。这景象有几分像南方的雨季,却又不大像,到底哪里不像,悦然也说不好。几座教学楼围着的一片空地上,有一座装修得很别致的玻璃房,被用作咖啡厅,到了晚上,也供应一点酒水。咖啡厅布置得与整个学校的环境融为一体,刚进门就能看见一台大大的古董放映机放在大厅正中的玻璃罩里。墙上挂了不少放着经典电影海报的镜框,墙边的书架上放满与电影有关的书籍,就连咖啡厅的名字也是用电影名《红磨坊》来命名的。悦然走到吧台,里面只有一个穿着红白格围裙的女孩在忙碌。“小朵。”“嗨,是你呀。”“上次我跟你说的事情怎么样啦?”“我正想找你呢,小齐说这学期课多忙不过来,不做了,现在就我、Linda跟阿伟三个人黑白倒班,没看我忙得团团转?昨天老板过来,我跟他说了你想过来帮忙,他说我觉得合适就可以,反正都是学生来的,只要人踏实、勤快点就行。早十点到晚十点,每人每天三小时,一小时二十块,每月月底结一次。你OK的话明天我把他们两个一起叫过来排时间表。”悦然好不开心,她打了个响指说:“就这么定啦,来两杯拿铁,我请你。”因为下雨,天色暗得比往常早,雨下得稀稀落落,已经有了收尾的意思。悦然没有回避,慢慢往公寓踱去。公寓离学校走路只要二十分钟,是一座商住两用的大厦,因为租作办公室的商户较多,所以到了晚上十分安静,甚至有点冷清。但悦然就是喜欢这份清静。她之所以坚持从李阿姨家搬出来,一方面是半年的时间太长,实在很给对方添麻烦,另一方面,悦然还是很享受独处的时光的,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她尽可以随心所欲,可以哭,可以笑,可以看电影到深夜,可以在浴缸里睡着,或者放着音乐,静静地发会儿呆,让思绪飘得很远。她不用在长辈面前打乖乖牌,也不用时刻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为了这份自由,忍受偶尔的孤独也是值得的。公寓的租金不菲,悦然很感激妈妈的支持,现在可以利用闲暇时间打点工,自己分担一部分,心里感到轻松不少。建筑也是有各自的性格和气质的,现在的这间公寓虽然宽敞明亮,设施完备,装修也自成风格,却和这座大楼一样冷冰冰,一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样子。远不如L市的那间公寓温馨可人,有一种随时欢迎主人回来的亲切感。有的房间你会对它产生依赖,即使离开也念念不忘。有的你知道自己只是它的过客,只求一个热水澡、一场安稳觉。悦然住进来后从未留心过隔壁住着谁,似乎这里不存在“邻居”这个词。她想即使住着一头穿高跟鞋的大象也与她无关,即使在走廊遇到她也必定视而不见地走过去。晚上悦然看了会儿书,洗了澡便早早睡了。睡到半夜,朦胧中听到门锁响动,接着门打开了,一个黑影走进来。悦然又惊恐又纳闷:明明睡觉前还特意确认过门是锁好的,会是什么人呢?她紧盯着那黑影,房间光线太暗,看不清对方的脸,她想伸手去开灯,想大声呼救,身体却被冻住一般动弹不了,也发不出声音。悦然害怕极了,心跳剧烈到胸口隐隐作痛。那黑影似乎很熟悉房间的布局,没有丝毫犹豫地快步走到悦然床边,悦然依然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清楚地感觉到对方的视线,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站了一会儿黑影缓缓俯下身,似乎想更仔细地看清悦然的脸。悦然紧闭双眼,使出全身力气大叫出来。醒来时心跳依然剧烈,身上的睡衣已经湿透了。好可怕的梦魇!虽知道是梦,那情景却真真切切。悦然赶紧下床打开所有灯,确认门好好地锁着。又把窗也关上。她爬到床上缩成一团,环顾四周,一切都是那么陌生、狰狞。衣橱,浴室,床下,窗外深不可测的黑夜,都令她恐惧。悦然抓起手机拨通陆洋的电话。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陆洋充满阳光的声音瞬间扫除阴霾:“孟大美人,你是不是在深夜特别想念我?”他并不计较那一次悦然的失态。“我……我做噩梦了,特别可怕。”“难道我没有出现,英雄救美?”“没有人来救我,真的很可怕。”电话那头没有回话,接着传来一阵嘈杂和隐约的说话声。“喂,喂,陆洋?你还在吗?”“我在,我在,我给你唱首歌吧,唱完保证你不怕了。我的宝贝宝贝,给你一点甜甜,让你今夜都好眠,我的小鬼小鬼,捏捏你的小脸,让你喜欢整个世界,啦啦啦啦……我的宝贝,倦的时候有个人陪,哎呀呀呀呀呀,我的宝贝,让你知道你最美……”一首温情脉脉的歌让陆洋唱得南腔北调,滑稽可笑。悦然“咯咯”笑起来,也跟着放松了,她问:“这么晚还没睡吗?在看英语?”“没有,我在陈羽寒这儿P实况呢。刚才那歌就是他逼我唱的,你说你要是还在隔壁多好,我就过去给你当面唱。啦啦啦啦,我的宝贝……对了,你要和陈羽寒说话吗?你俩不会就这样老死不相往来吧?”悦然愣住,没有说话,电话那头也静静的。她感觉到陈羽寒局促的呼吸,又等了一会儿,悦然轻轻挂断电话。她从冰箱拿出橙汁倒了一杯喝下,然后冲了个澡换上干净睡衣。觉得房间里安静得有些压抑,就从网上搜了《宝贝》的原唱来听。这是悦然听过的最温柔的一首歌,像是摇篮曲,像是喃喃细语,歌者怀着无限的宠爱,轻哄着被唤作宝贝的那个可人儿。听着听着,悦然不自觉地扬起嘴角,随即又涌起一点心酸。关上音乐,看看窗外,天已微明,时间是凌晨四点五十分。悦然此时睡意全无,索性找了一部一直想看的王家卫导演的电影——《堕落天使》。摇晃的镜头和梦呓般的自白讲述了一个杀手和暗恋他的女搭档、一个不说话的街头混混和父亲之间的故事。黎明、李嘉欣、金城武、莫文蔚、杨采妮,游荡在香港烟火氤氲的街头,一个个那么颓废寂寞,一个个在暗夜里散发着尖锐、惊艳的光芒。李嘉欣和黎明饰演的杀手从不见面,却处处默契,她常常趁杀手外出时去他的住处打扫房间,有一场戏她穿着紧身皮裙和黑色网袜,躺在杀手的床上自慰,双腿扭动,一只手始终夹着燃烧的香烟摇晃,发出痛苦而快乐的呻吟。然后她坐起身,吸一口烟,脸上露出一点落寞,一点满足,一点似笑非笑的表情,真是无与伦比的美艳。看完电影,悦然下楼去买早点。迎面一阵微风,裸露的胳膊和腿顿时感觉到凉意。她想夏天就这么一夜之间过去了。她抱紧自己,不禁哼唱起电影里的歌《忘记他》:“忘记他,等于忘记了一切,等于将方和向抛掉,遗失了自己……”可是忘记,哪有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