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琉璃骨案
万历四十四年,万历帝驾崩,举国哀丧,万民同悲。幸而万历帝在位时早已立朱常洛为太子,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驾崩,新君,自是理所当然登基。择良日,宣重臣,百官朝拜,自紧锣密鼓准备当中。宫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新帝在登基前,必会先见各地而来的使臣,百官。白日里宫里依旧一片哀悼之气,可新旧的替换,却半点也不含糊。吉日也就在数日后,各地百官寻尽珍宝上供,以表忠心。朱常洛带着公公在偏宫里接见各地而来的百官,没有歌舞宴会,没有推杯换盏,有的只是清茶素果,素俭简约。朱常洛一身素雅常服,端坐高堂之上,四处是锦衣卫,甚至是重明卫把守着。百官朝拜,以茶代酒各表忠心,再献上贺礼。各种稀奇古怪之物,看得人应接不暇,当中有个臣子,穿着武将的衣服,满脸得意飞扬。等差不多的时候,他看准时机出列:“臣,辽东防线副将马辰吉,见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马辰吉向身后招手,四人推着一辆平板车走进,车上有一蒙着布的庞然大物。众人瞩目之下,马辰吉掀开布,原来是一尊佛像。马辰吉满脸笑意地叩首:“臣代表辽东诸将恭祝陛下千秋万代,福寿康宁,皇上登基,乃国之大幸。”那佛相竟然微微的发光,像是佛光普照一样,端的是神奇。高位上的皇上一看就欢喜,马辰吉趁机又说:“佛光出现乃祥瑞之兆啊。足可见皇上圣明,连佛祖都多加庇佑。”马辰吉想出风头,跟一边的小公公说:“此佛相里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舍利子,还麻烦公公们灭了烛火,这佛光更盛,佛祖显灵了。”小公公听了看向启安公公,启安公公笑眯眯地微一点头,于是小公公们将烛火灭了,整个殿瞬间黑下来,那佛光越发得显眼,如月色一般叫人惊叹连连,发光的佛相,的确是祥瑞啊。皇上十分满意,命启安拿着蜡烛凑近佛像,让他细细观瞧。烛火凑近佛头,佛头忽然发出白光,正在众人吓得尖叫出声之时,佛像的双目突然流下血泪,阴森怵人。那佛像双目流下血泪,忽然那眼睛慢慢裂开,露出了里面死尸的眼睛,惨白死灰地瞪着所有人。皇上朱常洛吓得后退了几步,差点站不稳,一把扶住启安的手。启安赶紧大声地叫:“来人啊,护驾。”侍卫涌了上来,赶紧把新君团团护住。宇文桓立刻挡在朱常洛前面:“大胆逆贼。”重明卫一拥而上,包围住马辰吉,段容飞身上前,按住那吓傻的马辰吉。明明是祥瑞之光,里面放着是最珍贵又吉祥的舍利子,可是现在居然一下变成这样,是他献给皇上,还把新君给吓着了,马辰吉跪在地上,冷汗涔涔而下,身体也抖得像是筛糠一般:“臣冤枉啊,皇上!臣什么都不知道。”他当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皇帝又惊又怒:“你献上如此不祥之物,居心何在?还不拿下。”宇文桓一挥手:“带走。”“皇上,臣冤枉啊,臣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臣冤枉的啊。”如狼似虎的重明卫涌上去,不管马辰吉苦苦哀求,拖着就出去了,几个人也赶紧将那怵人的雕像蒙上了布推下去。皇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一手捂着心口像是喘不过气来,启安赶紧扶着:“皇上,还是先回宫压压惊,这该死的马辰吉,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马辰吉马上就被押到了重明卫,还没有来得及审问,启安公公就叫人来传了皇上的意思,让重明卫的人日夜加紧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众目睽睽之下,这雕像居然双眼流血,里面还出现死尸,这可不是祥瑞之兆,这分明就是凶兆,一定得尽快破案,把百官各种私议给压下去。由宇文桓最受重用的吴谓去审问马辰吉,重明卫上下如临大敌一般,谁也不敢早走,闲着都好,都得在里面待着。徐鹤乔看段容过了来,便小声问她:“怎么样,马辰吉可有说什么?”段容耸耸肩:“他什么也不肯说,也不承认他有什么目的,只说这个雕像是在一个佛龛店里买的,便想着献给圣上得龙颜欢心,没想到弄巧成拙了。”“不可能这么巧吧?”徐鹤乔摇头。“吴谓想尽法子,不过马辰吉就是否认有什么目的,有什么人指使?眼下启安公公叫人来传信,说皇上受惊了,而且马上要举行登基仪式,兹事体大,命我们务必尽快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徐鹤乔点点头:“明白。咦,段谨呢?”“我哥肯定是去看那雕像里的尸体了。”“我去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发现。”徐鹤乔这才想起来,那雕像也运到了重明卫,里面藏着一具尸体呢。要是有机会,他碰一碰那尸体,就能知道他临死前说了什么,这样或许对破案有帮助。“段兄,有没有什么发现?”徐鹤乔一进去,便觉得味道有些不好闻,让他十分不舒服,忙用手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问。段谨歪头看着那雕像:“当然有发现,你看,雕像的眼睛部分比较薄,所以宴会的时候雕像的眼睛才会裂开。”徐鹤乔呵呵二声:“原来如此,段仵作厉害,你再观察吧。”趁着段谨不注意,徐鹤乔一手就想去摸那放在台上的尸体。没想到段谨又突然回头:“徐兄,我发现雕像里有股奇怪的味道,你过来闻闻。”徐鹤乔做贼心虚,吓了一跳,只好凑近雕像,还是半捏着鼻子象征性地闻了闻:“我倒是闻不到。”“我怎么感觉像是某种食物的味道?”段谨歪头苦思着。徐鹤乔无语了,放尸体的雕像,还能闻出食物的味道,这段谨是哪路子来的神仙啊,他吸口气,放开了手再认真的闻一闻,咦,这还特么真的是像啊,像什么呢,一时之间又想不到是什么。趁着段谨在沉思,徐鹤乔趁机摸到了尸体,但还没来得及使用异能。段谨又回头开始观察尸体的头部,看到了徐鹤乔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徐兄,你在干嘛?”徐鹤乔赶紧笑道:“我?我没干嘛呀,我看看尸体有没有破损的地方。”段谨没有多想,开始仔细观察尸体。徐鹤乔有些无奈地在边上等着,过了一会,段容进来了:“哥,有没有什么发现?”段谨指着尸体伤口:“死者男,四十岁左右,高五尺七寸,致命伤在后脑,圆形伤口,有可能是雕凿石像的锤子,一锤毙命。死者手上有老茧,特别是关节这几个部位,应是长期从事手工劳动。”段容也推理着:“死者被封在雕像里,估计跟铸造工坊有关,如果凶器是锤子,那么凶手的身份很可能是其中的工匠。伤口颇深,凶手力气不小,也不能排除仇杀的嫌疑。”这时一重明卫推开仵作间的门,对三人说道:“有结果了,宇文大人让你们都过去。”吴谓从马辰吉的口中拷问出了雕像的来源,命他们前去那佛龛店查个仔细。这就是要抽丝剥茧慢慢查到源头了,徐鹤乔还以为有什么重大的发现呢。虽然皇上特封他和段容,段谨为特使,但是在重明卫司里,还是得听宇文大人的命令,他叫他们做事,哪敢说不呢,马上出发去那佛龛店里,也不敢打草惊蛇,装作要买雕像的顾客,看着那琳琅满目的佛相,徐鹤乔摇着扇子朝那老板眨眨一笑:“我要最好的,会发光的那种。”“呵呵,这位爷是?”那老板看着徐鹤乔笑。徐鹤乔摇着扇子,好一个翩翩佳公子:“你别管爷是谁,爷要的东西,必须是最好的。”“我们这里倒是有上好的佛像,不过,一千两一尊。”“好说好说,钱不是问题,问题是要够好。”徐鹤乔笑:“爷什么不多,银子多。”“行。”那老板眉开眼笑:“稍等一下,我去给你拿。”段容白了徐鹤乔一眼:“装,使劲的装,我敢说你身上连一两银子都没有?”他一笑:“段大小姐,人人都是在伪装,你以为这老板就不装?目的达到就行了。”听到有轻微的脚步声来,他摇摇手指,示意段容可别说话了。老板神秘兮兮拿出了两尊小的佛像,用布蒙着,然后还示意后面的吴谓:“这位爷,你把门掩一下。”“这么神秘?”徐鹤乔微微一笑。“几位爷一会就知晓了。”吴谓半掩着门,屋里光线一暗,老板将那佛相的布一拉高,齐膝高的佛像雕得精致,但是更吸引人的是,慢慢地,佛像如佛光普照,竟亮了起来。“居然会发光?”徐鹤乔笑:“里面可是放了什么珍贵之物?”“还是这位爷有眼光,里面放了舍利子,舍利子懂吧,可是珍贵之物,是开光显灵的。”徐鹤乔走近细细一看,表面倒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光却是能瞧得出由里而发的。“爷,可得小心一些,千万别打碎了,这可是一千两一尊啊。”“区区一千两而已,我问你,你这里有多少,我都要了。”“当真?”“当然了,来,段兄,给你看看。”说罢捧起雕像转手就要递给段谨,不过在段谨还没有接住的时候,他的手忽而一松。雕像眨眼间就掉在地上,倾刻摔得四分五裂,里面有一物掉出来,更是光华耀眼。老板大叫:“哎哟,这把我的雕像都给摔了,你可得赔啊。”“赔?”徐鹤乔挑眉,收起笑意:“你是死到临头不知死活是不是?看看这是什么?”把重明卫特使的牌子亮出来:“段容,看着他,别让跑了。”段谨低头看那发光的东西,吴谓也上前来,二人看了一会异口同声地说:“这是琉璃骨。”“琉璃骨?”段容神色一肃,一手按着那老板:“好大的胆子。”吴谓抽出刀怒目相向:“把他带回重明卫去严审。”段谨捡起琉璃骨惊叹地说:“原来如此,雕像之所以能发光,不是因为什么狗屁舍利子,而是有人杀死畸众,将畸众的琉璃骨放到里面。徐兄,你怎么就知道不是舍利子啊?”徐鹤乔淡淡地说:“哪有那么多的舍利子,上百年也难得出现一颗,一千两一尊带舍利子的佛相,不奇怪才怪。”段容冲那老板冷声说:“这事可跟一件杀人案有关。现在你的佛龛店发现了畸众的尸骨,你还不招?”吴谓怒目,转身将另一尊佛像打烂,在里面发现了琉璃骨:“好大的狗胆。”老板吓得脸色大变呼喊道:“几位大人,冤枉啊,小人只负责售卖,并不知道里面是人骨头,雕像里有高僧的舍利,也是供货的工坊告诉我的。”“你在哪间工坊进的货?从实招来?”段容瞪着他:“要是有一个字胡说八道,小心你的你的脑袋不保。”老板满头冒冷汗:“我说,我说,我有三家供货商,我这里卖的所有雕像出自这三家铸造工坊。只有一家工坊提供的雕像会发光,他家雕像的进价自然也更贵一些,小人的账本上面记得一清二楚,大人们看了就都明白了。小人只负责卖,真的不知道雕像里面有什么琉璃骨啊,要是知道,就是借我几个胆子,我也不敢卖啊。”吴谓和段谨决定先带着琉璃骨和那老板回重明卫再审,徐鹤乔和段容顺着线索再往源头查去。一看帐本,就知道是哪家工坊了,顺藤摸瓜,自然是得去那工坊看看。工坊在城郊比较遍远的地方,虚掩着门里面传来敲敲打打的声音。段容不敢大意,手按在长剑上,徐鹤乔却一笑:“怕什么,咱们可是重明卫,虎狼都惧三分。”“我怎么觉得你这话,听起来有那么点奇怪呢?”跟着他进了去,里面十几个工匠一身泥尘,拿着刀斧之类的东西,讶异地看着忽然撞进来的陌生人。段容瞧着人多,二话不说就掏出重明卫的腰牌冲众工匠喊道:“重明卫查案,所有人停下手下的工作,接受审讯。”工匠们一脸奇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重明卫威名果然够震赫人心,都老老实实地停下手里的活不敢动了。徐鹤乔二话不说,就往里面的房里钻去,但凡有什么帐目之类的,一般都会放在屋里头,他和段容来得这么忽然,如果有什么帐目,肯定是还没有来得及销毁的,可却是没有什么所获,估计不在这房里。徐鹤乔没查出什么端倪,出去看到段容正跟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在说话,那老人正拿着烟袋抽烟,很淡定地说:“大人,我们老板不在,所有人都在这里了,如果你们要查什么案,那你们得找我们老板。”“老板是谁,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段容厉声质问:“你,你说。”段容指着人群里唯一的一个女人。那女人也上了年纪,眉目间有着岁月的沧桑:“大人,小的叫辛蓝瑜,我们这地方分为四个工坊,每个工护十几个人,各有工头负责,老板叫冯标,但是好几天也没有出现了,这抽烟的,是我家夫君,叫老吕,我们是负责在这里做饭的。”徐鹤乔抬头看那叫老吕的人,却发现,他也在怔怔地看着自已,眼里还流露出一抹惊叹的神色。他认识他吗?他努力地想了想,一点印象也没有。这时段容走到一尊齐人高的佛像前,问道:“这是谁做的?”老吕收回眼神,平淡地说:“回大人,此为铸铜雕像,所用乃是失蜡法,是冯标的拿手绝活。”段容环视几位工头:“还有别人会这个失蜡法嘛?”每个都摇头,老吕又说:“只有冯标会,我们只会用范铸法。”段容边听边四处打量,见屋内还放着好多雕像半成品。她和徐鹤乔试着敲了敲几尊雕像,但并未听出任何异常。风吹来,带来一阵臭味,徐鹤乔觉得恶心难受:“段容,我去外面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好臭,他出去看看,顺利查一下附近是什么样的环境。“自个小心点,有事大声叫我。”段容交待了一声。徐鹤乔出了去,但是外面更臭了,一条脏水河就在工坊旁边,一边的鱼网在阳光下,也散发着腐臭的味道。他还是进去吧,再呆下去,真会臭昏不可。一进去段容就跟他说:“冯标失踪,不能排除他涉案可能性,但也没有切实证据,我们先回去把这里的事禀报给宇文大人,我放重明灯,叫人来好好监视这里,别让他们给走了。”“你随意。”他新来的,跟着跑腿而已。马不停蹄地赶回去,把那事给宇文大人说了,正好吴谓拿着断肠卷进来:“大人,问出了,给佛龛店老板供琉璃骨佛相的,就是城郊那工坊,那个老板的名字叫冯标,是京城中有名的铸铜工匠。”段谨也进来说:“根据我们在佛龛店里带回来的琉璃骨查验,这起码已经进行了有半年之久。不排除冯标有帮凶的可能,这次冯标失踪,可能是听到了些风声,畏罪潜逃了。我们一定要再回工坊一趟,至于那些工匠,帮凶一定还在里面,这回要把他们都抓起来,好好审一审。哦,对了,还有个发现,那琉璃骨好像让水给浸泡过,现在也想不出来是为什么?”宇文桓冷冷地说:“把那工坊的人,全都控制起来,一个也不能让他们走了。”“是,宇文大人,我们这就去。”段容马上领命要走。出门去,徐鹤乔捂着肚子:“段容,你们先在外面等等我,我得去茅厕先。”“怎么就你这么多问题啊?”“人有三急,还不允许啊?”段容白了她一眼:“赶紧的,别磨蹭时间。”重明卫里的人各司其职,为了这个案子全员出动忙碌着,里面倒是安静得紧,徐鹤乔瞧着没人,闪进了忤作房。那尸体还放在案上,蒙着薄薄的白布。不敢多浪费时间,这尸体死了也有些日子了,尸臭味挺浓的,他一手捏着鼻子,忍住恶心伸手就去触碰尸体。想要破案快,首先还是要知道死者死前跟什么人接触,说了什么?只字片言,也许能成为破案的关键。一接触发动异能,就能听到死者生前惊慌的声:“你怎么还不死?“对方没有说话,而是沉默了一段时间。死者发狂了:“我杀了你。”接下来徐鹤乔听到类似金属碰撞的声音,然后好像一个人倒在了地上。然后死者的语气弱势起来:“你,你要干什么?你不会是想杀我吧,你先把手中的东西放下,听我解释,畸众的尸体也不是我找的,是有人要我这么干的,半年前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秀莲的死……。”接下来只听到闷哼了一声,然后就没有任何的声音了。秀莲?秀莲是谁?这分明是个女性的名字,而在工坊里只有一个女性,叫辛蓝瑜,是工头老吕的妻子。没敢在这里多呆,徐鹤乔赶紧出去,看到一脸不耐烦的段容,马上打起了笑:“呵呵,等得不耐烦了吗?段兄呢,也上茅厕了?”“借寻幽尺去了。”“啊?”徐鹤乔心里一惊,却假装平静:“还要寻幽尺干嘛啊?”“那里出现了琉璃骨,只怕有畸众也不一定,拿去查验一下最好。”两人正说着,段谨就出来了,摊摊双手。“哥,怎么,拿不到寻幽尺吗?”段谨摇头:“韩墨还说是我借了呢,肯定是吴谓又随便写我的名字,每次都是这般,寻幽尺借走好几天了,现在不在库房里。”“韩墨怎么这样让人随便写啊,这万一要有什么,宇文大人可是会怪罪到你头上来的,吴谓也真是的,怎么老是用你的名字?”段容不满地抱怨着:“没事还好,有事呢,可是说也不好说清楚,韩墨这是干什么,一点事也做不好了。”段谨就笑:“行了,没事的,韩墨他母亲病着,他一心担忧牵挂,多体谅一下吧,大家都是同僚。”“就你老好人,行了吧。”徐鹤乔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我们是不是快点去工坊那边吧。”不过寻幽尺不在,他倒是松了一口气,那玩意儿他一看到,总觉得心慌慌的,这万一不小心弄他身上,测到他了可就大事不妙了。不过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一件事:“等等,段兄,你说吴谓用寻幽尺,都随意登记,不记他名下,我在想一个问题,如果贩卖琉璃骨的勾当从半年前就开始了,那么杀畸众的人是怎么找到这些畸众的呢?是不是要用到寻幽尺?”段容很聪明,马上也反应过来了:“徐鹤乔,你的意思是,吴……。”徐鹤乔捂住段容的嘴,点了点头:“小声一点,辨别畸众是一定要用到寻幽尺的,那谁是提供寻幽尺的人呢?会不会有内鬼?”“我们找吴谓去。”“急什么,如果你现在去找吴谓,必定会打草惊蛇。”“那现在怎么办?”她抬头看着徐鹤乔。第一次觉得,原来徐鹤乔是个这么聪明有智慧的人,不像勾栏院里的混混,形象变得高大了起来。徐鹤乔一笑:“你先别急,我们先按原计划走,见机行事。但是段容,吴谓现在可能也去了工坊,你留意着他。”“我明白了。”段容点点。“徐兄,你这脑子的确是好使啊。”段谨也夸他。徐鹤乔笑得有些得意:“当然,我是谁啊,我是徐鹤乔。”吴谓在工坊里,倒是中规中矩,一如既往的冷漠无情,段容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徐鹤乔在帐房里,倒是有发现,找到个钱庄的银户,还有工坊的地契,全都是一个名字,秀莲。那死者临死前提起过的人,是谁?他跟段容对了个眼神,二人便出去了。段容负责审问,也不直接切入正题,而是问了关于冯标的事,再问一些无相关的,这才问:“秀莲呢?是谁?跟冯标有什么关系?”徐鹤乔在旁边漫不经心地看着,实则很留意他们的一举一动,一个眼神也没错过。当段容问出秀莲的时候,他发现那老吕的眼皮子动了动,手也将那烟袋握紧了点。也只是刹那间而已,然后他便吸了口烟,平静地说:“秀莲应该是冯标的妻子吧。这个我实在记不清了,我半年前刚进入工坊工作,听说冯标的妻子去世了,听其他人说,他的妻子好像就叫秀莲。”另一个工头也说:“对,没错,秀莲确实是冯标的妻子,我在工坊干了有年头了,我见过她。只不过半年前她已经死了。”段容又继续问:“听说你是在冯标手下干活的。那冯标的妻子秀莲是怎么死的,你知道吗?”工头就摇头了:“怎么死的?我哪知道啊?我自己都没娶媳妇呢?没事去管别人的媳妇干什么?”段容再问别的人,可谁也不知道,对冯标的妻子也不熟悉。徐鹤乔与段容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吴谓走了过来:“把他们都带回重明卫去,这里先封锁起来,回去好好地审一审,别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也让他们看看,那死的人,他们可认识?”带着这么多人穿街过巷回重明卫,徐鹤乔小声地跟段容说:“唉,咱们这一忙,倒真是三餐不定啊,饿得头昏眼花的,特别想吃了寻香楼里的烧鸡。”“想想就好,这案子不快点破了,谁有心思吃饭。”这姑娘可真是,要不要这么敬业啊。徐鹤乔一手搭上她的肩:“喂,要不要来打个赌。”“赌什么?”“就赌请吃饭好了,那寻香楼的烧鸡好吃,可是好贵,我可是囊中羞涩啊。”段容拉开他的手:“合着就我会输一样。”“咱们来赌赌,那死者是谁?”“合着你现在就知道一样。”“这不,他们还没认呢,这样赌才公平是吧,我赌死者就是他们的工坊的老板,冯标。”“谁告诉你的?”段容警戒地看着他。徐鹤乔一笑:“段容,做人别这么严肃,一点也不可爱,生活多点乐趣会更好,这不赌嘛,大家随便猜,我要是羸了,到时你请我吃寻香居的烧鸡。”“哼。”段容抬高下巴:“到时请不起我,你别不好意思。”这段容有时很精明,但是,有时也挺笨的,笨的时候比较可爱。他要是没有八成的把握,他怎么会跟她打这个赌啊,那死者生前提到秀莲,秀莲又是冯标的妻子,冯标失踪好几天了,正好,那死者也是死了好几天了。他还可以推断,那杀冯标的人,肯定跟秀莲有什么联系的。一回到重明卫,吴谓马上就让工匠进了仵作房逐一去认死者,果然,每个人都说那是他们的老板,冯标。徐鹤乔朝段容眨眨眼睛,笑了。可以坑段容妹子一顿吃的,着实是心情好啊。宇文大人决定亲自审问这些工匠,也不让徐鹤乔参与,徐鹤乔倒也不介意,他是新来的,而且那天被皇上留下来说了几句话,宇文大人心里多少是排斥他的。从仵作房出来,段容便说:“徐鹤乔,案子完了,再请你吃吧。”愿赌服输,不就是吃个烧鸡。“不着急,走,找你哥去,我有点事想要问他。”正巧看到段谨一个人在屋里看着卷宗,徐鹤乔示意段容把门关上,这才说:“段兄,我知道你学富五车,还跟洋人学过点本事,我有个事,想让你帮我推算一下。”“好说好说。”段谨很乐意,放下了卷宗认真地看着他。“验证琉璃骨的方法只有通过寻幽尺,冯标背后一定有一个重明卫的内鬼,为他提供寻幽尺。现在寻幽尺尚未归还,说明内鬼将寻幽尺交给了冯标,但冯标还没有来得及将寻幽尺归还便被人杀害,所以此时寻幽尺一定还在冯标手中。吴谓作为寻幽尺最后一个经手人,他是内鬼的嫌疑很大。”段容颦着秀眉:“我们该去哪找寻幽尺呢?又该如何引内鬼露出马脚呢?徐鹤乔挑眉一笑:“我在工坊旁发现一条脏水河,那水脏得跟什么一样,不可能有鱼,可是我却发现了有网之类的东西,还有木桩有勒痕,你曾说琉璃骨经过浸泡,我大胆假设一下,那鱼网的不是鱼,可能是畸众的尸体。你能不能根据琉璃骨拼出来的骨架,推断一下死者生前的体重,尸体在水中浸泡的时间,以及河水的流速,这样,我们就能算出投放尸体的具体方位了。”段谨眼前一亮:“对啊,开始我怎么没想到,徐兄,还是你厉害,这些细节我可没发现。”“那臭水河,太臭了,我闻到臭的就头痛来着,就奇了怪了,工坊做在臭水河边,他们就不嫌臭吗?便去查看了一下,当然,这些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我觉得十分有理,还等什么,马上去那儿看看。”段谨马上就装好自已的工具。“不着急,琉璃骨的投放点要找,当然,内鬼也必须要要找到。”他拿桌上的笔,大笔一挥写了几个字:“有信封吗?”“当然有。”段谨很合作,马上就找给他。徐鹤乔封好后神秘地一笑:“这是我们的东风,内鬼很快就会露出马脚了。”一出门,他将信交给一个年轻的重明卫,嘱咐了几句话然后就朝段容段谨走去。段容上了马,然后习惯地伸出手将徐鹤乔拉上了马,徐鹤乔也轻车就熟地抱住她的纤腰:“呵呵,容妹妹,你得快把银子准备好,我可很能吃的。”段容抱怨地说:“徐鹤乔,你能不能快点学会骑马,总这样,真是不方便。”徐鹤乔一本正经地说:“我都愿意让你占便宜了,一般的女人想让我跟她共骑,我都是严词拒绝的。”“哥,你看他。”段容又气又恼,脸都微微眨红了。段谨看徐鹤乔口头上吃着妹妹的豆腐,倒是不责备:“你们啊,就是老爱吵。”“哥,你怎么不说他占我便宜,还要卖乖的?”“算了吧,也没人敢占你便宜的,徐兄人还是挺好的,也就说说而已。”反正他乐见其成呢。他娘说了,重明卫做不做得好不重要,妹妹以后能不能嫁得出去,这个很重要啊。到了那臭水河,段谨那个学富五车的人,马上就变得六亲不认起来,趴在臭水河边写写划划算着,谁跟他说话,他是一概不理的。徐鹤乔捏着鼻子只能看段容妹子的清丽容貌了,不过妹子显然不想理他啊,总给他白眼看。日头暖暖地照在身上,他捂着肚子:“容妹妹,你乔哥哥好饿啊,好想吃东西啊?”“吃什么吃?一天到晚就想着吃的。”看来容妹妹好鄙视他啊,徐鹤乔咬着狗尾巴草看着她:“容妹妹,你这么凶,你以后可怎么嫁得出去啊?”“嫁不出去,我也不可能嫁你啊。”“不,你千万不要嫁我,可消受不起啊,干嘛要跟自已作对,娶个凶婆娘来虐自已啊?”段容瞪大眼:“你说我凶?”“这个,用说吗?”大家都能看到。“徐鹤乔,你不想活了是不是?”段谨满身污脏站了起来,却是一脸的兴奋:“我算出来了,你们也别打情骂俏了,快,顺着河流往上游走。”徐鹤乔和段容无语地看了那所谓的天才一眼,有毛病啊,谁打情骂俏了,看不出来一言不合可能就会打起来了吗?骑了马往前走,不过妹子虽然跟他打嘴仗,却不会暗里报复,没故意让他摔下马去,一边是臭水河的臭味,鼻尖前,却是段容的淡淡馨香,徐鹤乔忽然觉得这个段容和他所认识的那些女人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他一时间也说不出来。“大概就是这里了。”段谨先停下了马,看着一处看似挺大的庄院,上面两个诺大的字清晳可见:义庄。这地方,倒也合啊,和臭河水相临着,如果要从这里投放畸众的尸体到下流,那真是占尽了地理之便。但是这义庄,却是破旧得很,看来是多年未曾修葺过了。三人里,也就段容身手最好,所以她义不容辞地一手按着剑,走在了前面。这个女人,真是没有女人的直觉,不会躲在男人的身后。段谨朝他一笑:“徐兄,习惯就好。”汗,他习惯什么啊,他可不会什么功夫,谁知这义庄有没有危险呢,段容要走前面,他自不会去拦的,她身手好得很,他可是见识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