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夜色如水。在金碧辉煌的“王氏酒店”旋转大门前,才驶来一辆黑色的宝马,便有早已等候的门童连忙迎上来,毕恭毕敬地打开车门。尖削的脸上戴着墨镜的王岫烟,一头棕色卷发,涂抹着红唇,屈身下车,踩着一双八厘米的高跟鞋,便往酒店大堂走去。酒店的前台小姐微笑着看着王岫烟,询问说:“小姐,您好,请问您要住几晚,要什么样的房间?”王岫烟摘下墨镜,瞥了前台一眼,娇艳欲滴的红唇动了动,说:“听好了,我要高层并且要看到江景的房间,露天的阳台还有游泳池。房间里面的沐浴用品绝对不能带有香味,冰箱里面要有碳酸水。明天早上八点半,我希望有一杯美式咖啡、培根、简单的沙拉,送到我的房间。对了,面包我要微热的牛角面包。需要清理房间我会告诉你们,我没通知你们不许进来,更不许打扰我。”闻言,前台小姐惊呆了,由于王岫烟语速太快,她拿着笔在本子上飞速地记也没记完,最后战战兢兢地问:“不好意思,王小姐你能慢慢地再说一遍吗?”王岫烟白了她一眼:“你还要让我再说两遍吗?”“对不起。”前台咬了咬嘴唇,立即闭上了嘴。王岫烟漫不经心地挑眉,戴上了墨镜,转身离开。见她消失的背影,前台连忙和身旁的同伴抱怨:“看过嚣张的,没看过这么嚣张的,你说她谁啊,跩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同伴撇了撇嘴说:“你还不知道她是谁?咱们老板的女儿……”“啊?!”前台吃了一惊,脸色灰白地说,“老板女儿不是在国外吗?”“回国了呗……”“为什么啊?”同伴拉低了声音说:“我听说是为了挽回前男友,她才回国。”“真的假的!什么人物敢甩她啊?”“我看是活该,谁让她这么跩……”二人正说得起劲,没想到耳边“啪”的一声,一抬头就傻了眼。只见眼前站着的人,正是回来拿房卡的王岫烟。她脸色苍白到了极致,朝二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便迈步离去。王岫烟一边走一边摸出手机打电话:“喂,给我把前台那两个爱嚼舌根的女的开了。”……初夏的夜晚,清月掩映在朦朦胧胧的羽状叠云中,一片极淡极淡的月光,似红尘拂面,轻轻地扫开被深锁一院的沉沉的黑。走出公司时,毕夏在楼下的花坛里顺手摘了一片薄荷,夜半的空气带着淡淡的凉意,随便走到哪儿,鼻尖都是清凉的薄荷味儿。绕到前面找到纪亦的车,却发现他不在车里,毕夏有些诧异地打他电话,没想到他说,正在大门口旁边的椅子上坐着等她。闻言,毕夏愣了一下,那个位置……看来他应该看到自己和佟雨一起出来了。既然都看到了,为何不叫住自己,还非要让自己绕个大圈。毕夏带着满脸的黑人问号,终于找到了他。正背对着冷月清辉的纪亦,面上很是清冷,见毕夏来了,便迎上来不发一言地走在她前面。然后上了车,毕夏莫名觉得纪亦的脸比往常更冷了,还在飕飕地往外喷冷气,跟他开玩笑都不搭理……原本上车时,毕夏便感受到了他那可怕的气场,完全一行走的冰山,她便决定默默地坐后排的座位,岂料被纪亦一句“坐前面”,又被逼无奈硬着头皮坐到了前面。车子一路驶向新天地。就这样开了好一会儿,二人都没说话,空气中充满了静默。许久,毕夏实在憋不住了,便咳了一声,很是惊慌却故作镇定地对纪亦开玩笑说:“你是不是摸了电门?”纪亦握着方向盘的手明显一顿,抬眼凉凉地瞟了她一眼:“什么电门?”“那干吗脸这么臭……”毕夏扶额看着他。纪亦气定神闲地将毕夏望着,挑了挑眉,答非所问道:“刚刚跟你一起出来的那个男人,你们很熟?”“佟雨?”毕夏在心中略略思索了一会儿,一本正经地说,“没有啊,就同事,他是市场部经理。”纪亦在旁边瞧了她两眼,凛然道:“哦。”毕夏想起什么似的,问:“对了,还有谁一起吃饭来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纪亦说。这时,夜空中一只画眉鸟略略飞过。隔着窗外飞快掠过的树影,毕夏抬眼看着纪亦,顿时想都没想就来句:“那是他帅还是你帅?”纪亦又凉凉地瞟了毕夏一眼,一副懒得搭理你的神情,专心致志地开着车,没半点瑕疵的侧脸英气逼人。白皙的手腕上戴着卡地亚手表,衬得他手指越发修长。薄荷清凉的味道在车里蔓延,毕夏一时没忍住,又来句:“我觉得你最好看。”纪亦握着方向盘的手又明显一顿。夜空中那只画眉鸟又略略地飞回来。可能是夜色太美,毕夏的胆子瞬间之内狂飙,斜嘴笑了几声,续道:“真的,哪怕你穿着大棉袄,裹成猪一样,我都觉得你在闪闪发光。”纪亦的脸色白了绿了一会儿,轻飘飘地瞟了毕夏一眼,似笑非笑地薄唇一挑:“你也很好看。”闻言,毕夏羞涩的脸一红,非常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皮,打了个哈哈,便又听到纪亦说:“但闭上嘴的时候更好看。”毕夏:“……”到了那家日料店,见到了纪亦的好朋友,竟然是柳暗……毕夏流了一脑门的汗。早说嘛,既然都是认识的人,她就不用瞎紧张了,虽然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个什么。柳暗见到毕夏,认出了她,怔了怔,翘起嘴角对着纪亦轻轻地说:“哟,把小助理也带来了?”纪亦依旧面无表情,冷淡的眼睛斜斜看了他一眼。“hello,柳暗。”毕夏坐在桌边的沙发上,笑着朝柳暗招了招手。“小助理,hello。”柳暗笑得败絮尽现,“别这么客气,你私底下叫我小六就行了。”“好,”毕夏笑着点了点头,“你也可以叫我夏夏。”可能卸下了工作时的严谨,毕夏今天见到的柳暗,都跟前两次见到的不一样,非常逗比,完全一活宝,跟纪亦相比是完全是另一个极端。毕夏发现他们俩完全就一互补的CP,果然不管男女都逃不掉冷热搭配的定律。柳暗到底有多逗呢?饭吃到一半时,他俩聊完足球之类的,不知怎么突然学术起来了,扯到成功学。当时纪亦凛然地说了一句:“智慧和胆识,这是人要靠的最重要的东西。”一本正经的柳暗突然话题一转,嬉皮笑脸地说:“不是空气和水吗?”纪亦:“……”毕夏看着纪亦一张宛如被白雪覆盖的瞬间冻住的脸,笑得不行。之前她一度摸不清纪亦这么高冷的人,怎么会偶尔跟个段子手似的,反差这么大,原来他身边有柳暗这个段子手啊!这是被传染的好吗!这时,柳暗看毕夏笑得这么欢快,似笑非笑地揶揄说:“纪亦,我觉得夏夏这性格挺好的,真实,你看她吃东西这么大口塞,装都不装下,我喜欢!”毕夏才喝了一口水,便呛在喉咙里,一口全喷了出来,笑吟吟地看着柳暗,说:“是哦,小六你这么会带刺地夸人,咋不去青青草原抓小绵羊呢?”“哈哈哈哈……”柳暗差点笑岔气。纪亦端了桌上的一杯茶,用茶盖拨了拨水面上的浮叶,冷眼瞟了瞟二人,眉峰微动,淡淡地对柳暗说:“案子怎么样了?”柳暗一怔,玩世不恭的脸瞬间一副大雨压顶的样子,皱眉说:“凶手太聪明了,除了死者背后被你发现的那个纹身‘I’,什么证据都没留下,根本无从查起。”“你什么时候效率变这么低了,一个嫌疑人也没查到?”纪亦慢条斯理地说。柳暗叹了一口气,说:“我们根据搜集来的上千条线索,得出凶手应该是30—40岁之间、身高175cm左右的男性。然后严查了每一个可能和案件有关的人,甚至连小孩子都没有轻易放过,但是依然毫无进展。”“查过死者的家属和朋友了吗?”纪亦边问边翻了翻手里的茶盖。“都查过了,家属和朋友之间,都没有嫌疑的人”,柳暗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啤酒,略微有些懊恼地说,“只不过,据死者陈贝的好朋友说,她死前刚好跟他男朋友分手了。”毕夏转了转眼睛,插嘴问:“会不会跟他男朋友有关系?”柳暗摇了摇头说:“我们查过她男朋友,也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老家是农村的,好不容易考上重点大学,平时学习挺刻苦,老师同学对他的评价都不错,他这人看起来很老实,像这种人,平时连只老鼠都不敢杀,更别提杀人了。”“这可不一定,外表道貌岸然的人,也可能是精神异常的疯子,你永远不知道面前这个人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毕夏想了想,又说,“越是那种表面上看起来很老实的人,其实心理超级变态。”“看起来你也很懂?”柳暗眼尾含了点笑意。毕夏连忙摆手:“没、没、没……我瞎说的,平常喜欢看美剧,里面就这样演的。”一旁的纪亦定定瞧着她,冷笑一声,轻扯嘴角道:“生活不是电视剧。”“话虽这么说,但很多电视剧都由现实改编……”毕夏朝纪亦翻了翻眼皮,又转头看向柳暗,“是吧,小六?”柳暗眯着双眼见纪亦面无表情的一张脸,比刚才还要白上几分,饶有兴味地打量了一番二人,附和着毕夏笑着说:“对,有道理,我会采纳你的建议,仔细调查她男友。”毕夏笑了笑,又问:“那他们分手的原因是什么?”柳暗说:“那个男生说陈贝条件太好,配不上她,再加上二人谈了半年,都有点厌倦,所以就和平分手了。”闻言,毕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天色渐暗,月色从落地窗倾斜进来,在纪亦苍白的脸上覆了一层浮光掠影,他微微翘了翘嘴角,凛然道:“我看了你昨晚给我的资料,暗杀现场出现了三个目击情报。第一个,有一辆一直没有熄火的车停放在了大学门口;第二个,一个20岁左右、穿着蓝色连衣裙的女生发现了尸体;第三个,一个戴着帽子的清洁工在湖边转悠了一会儿。不过这三个情报都被排除,你们还是没能找到任何有力的嫌犯。”“没错,这三个情报虽然在时间还有地点等都与死者非常吻合,但都只是巧合而已。”柳暗若有所思地说。纪亦依旧冰冷如霜,只是薄唇动了动:“如果我是你,会从尸体上的纹身以及腹部里的十字架入手。”柳暗微怔,突然想起什么目瞪口呆地说:“我突然想起来,好像在第一个死者李嬞的案发现场……她背包里的笔记本中,看到一串字符,很像摩斯电码!”闻言,毕夏吃了一惊,兴奋地问:“什么字符?”“我当时没怎么注意,只是觉得她在笔记本上画了一副速写,还画得挺好,就拍了照。”柳暗连忙拿出手机,迅速地翻出那张画,递给纪亦。纪亦云淡风轻地接过手机,在看到那张画时,眼神微动。只见手机屏幕上是一张风景速写,右下角留下了一小串字符,呈现“-··”的模样,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是炭笔的印记。“横点点……”柳暗看着纪亦,肃然地问,“这是什么意思?”纪亦把手机还给柳暗,表情依旧淡淡的,说:“这串字符在摩斯电码中,是英文‘D’的意思。”一旁的柳暗和毕夏都一愣,陷入沉思中。良久,毕夏诧异地问:“这个摩斯电码,该不会……是凶手留下来的吧?”“极有可能,”柳暗脸色苍白地说,“一个‘I’,一个‘D’,ID?凶手到底想传达什么信息?”“不知道。”纪亦目光毫无波澜,只眉头一凛,“这么棘手的案子,我建议你们应该交给重案组去处理。”“这哪行?!”这话让柳暗倒吸一口冷气,他呵呵干笑两声,朝纪亦嬉皮笑脸地说,“你知道我爸从来就没正眼瞧过我,这次我非得抓到凶手,证明我能当上副队长,也是有两把刷子的。”柳暗的老爸是警察局局长,作为家里的独子,从小到大,柳暗被她妈宠着长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养成了张扬跋扈的性格,念书时打架、泡妞等等没少给家里惹事。因此,在他爸心中,柳暗一直以没个正形惹是生非的形象存在,即使他现在已经褪去了年少那段中二的时期,凭自己的努力当上了刑警副队长,但他爸依然不太认可他。柳暗伸手揽住纪亦的肩膀,叹了口气,笑着说:“我说兄弟,这次你怎么样也得帮帮我,要你帮我抓到凶手,以后上刀山下火海哥们儿我在所不辞,行吗?”纪亦冷眼看他,眉峰微动,冷冰冰地说:“不行。”柳暗的脸刹那间就跟块掉在地上的玻璃似的,噼里啪啦地碎了,欲哭无泪地喊着要跟纪亦绝交。在旁边大口吃肉的毕夏,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看来有勇气待在纪亦旁边的人,都有一颗无敌强大不怕虐的心脏……夜色越加浓郁,古木的繁枝遮掩了夜空中低沉的月,周围还笼罩着暗色的云,月光薄烟纱一般袅袅弥漫,洒在天地之间。酒已尽量,饭也吃饱。毕夏属于喝了点酒,话就会变多的类型,此时跟柳暗已经完全喝多了,二人无意聊到吃的,就跟相逢恨晚的吃货似的,竟然对起了诗……譬如柳暗来句:“问君能有几多愁,孜然铁板烤肥牛。”毕夏接着来句:“一生饮酒花前老,来只烤鸭好不好。”譬如柳暗再来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啤酒烤串大鸡排。”毕夏接着再来句:“两只黄鹂鸣翠柳,打只白鹭配烧酒。”最后,二人合着来句:“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剔牙。”一旁的纪亦冷冷地看着这二人,眼神犹如在看两个智障。……就在这时,突然一个美女一声不响地走过来,拉开椅子,径直坐在柳暗身旁。毕夏以为她走错桌了,可见纪亦和柳暗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铁青,便很是惊讶和疑惑地打量对面的女生。大长腿白皮肤,长得跟明星倪妮有点像,身材特别好,瞬间让毕夏有些自惭形秽。她搞不清这什么状况,便似笑非笑地看着柳暗,问:“小六,这你女票啊?”柳暗哈哈干笑了一声,张了张嘴好像正要说不是。身旁的纪亦眼睛一凛,目光便寒气逼人,极为冷淡地看了那个女生一眼,便问柳暗:“你叫她来的?”语气犹如喷着冷气,一双眼睛似冬日寒冰包裹下的黑钻石,融不开的冰冷。以前毕夏认为自己的性格极为善变,若是当皇帝的话,便是那种上朝的时候,爱卿啊你真是朕的好臣子赏黄金万两,退朝的时候,不赏了,拖出去砍了。可自从遇到了纪亦,她才知道什么是魔高一尺,山外有山,纪亦变起脸来是极为恐怖,譬如现在。柳暗看着他迅速结冰的脸,皱了皱眉,有点难堪地说:“我觉得……你们俩还是把话说清楚比较好。”纪亦一张脸苍白而冷漠,犹如半夜三更乌云密布的狂风暴雨,低沉着声音说:“我跟她之间,早已无话可说。”对面的女生正自顾自地倒酒,闻言,手猛地颤了一颤,突然猛地把酒杯摔在地上,站起来指着纪亦怒火冲天地说:“你一声不响地回国,把我一个人留在美国,你懂我的感受吗?纪亦,你太过分了!”此话一出,餐厅里瞬间鸦雀无声,周围所有的客人都被吸引,不约而同地看过来。毕夏也惊呆了,嘴巴张了个苹果形,目瞪口呆地看着纪亦。刹那间,纪亦的脸阴云密布,他站起来,大步走到女生的身边,拉着她的手,便拖着她向外面走去。毕夏见二人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背影,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看着柳暗,问:“怎么回事?!这女的是谁?”柳暗沉默良久,半晌,才淡淡地说:“王岫烟,纪亦的前女友。”“前女友?”毕夏仿佛被一道闪电劈中天灵盖,身子一下僵住,恍恍惚惚抬眼不解地看着柳暗。王岫烟,岫烟。这不就是纪亦那晚在梦中所叫的那个人。在毕夏威逼利诱之下,柳暗才娓娓道来,这个名叫王岫烟的女生,是纪亦分手不久的前女友。她跟纪亦是高中同学,据说当年他们二人在学校,都是极受欢迎的风云人物。纪亦的成绩第一,王岫烟的成绩第二。纪亦长得好看,王岫烟长得也好看。不管从颜值还是各方面,二人看起来都很合衬。但纪亦一直对王岫烟没什么兴趣,直到王岫烟主动告白,纪亦便跟她在一起了。因此,二人从高二便开始偷偷摸摸地早恋,后来高中毕业后,便一起去了美国留学。纪亦攻读法医学,王岫烟念电影专业,致力于以后当个导演。总之,他们各方面都很搭,说不定毕业后就结婚。正所谓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这段感情,着实让人艳羡。没想到后来却出了差错。王岫烟是一个标准白富美,家世很好,也很有钱,有钱到什么程度呢?据说她家的酒店开到了全国,她妈妈当初的陪嫁是五千万。出生在这样一个显赫之家,结婚生子早便是家长考虑好了的。王岫烟的家人原本也很喜欢纪亦,对他的家世也很满意。高富帅配白富美,从古至今便是典范搭配。只是王岫烟的父亲,平时喜欢研究风水,不喜欢法医这个职业,觉得纪亦平时总是跟尸体打交道,有些晦气。一开始见二人谈谈恋爱,也可能不是认真的,也没怎么阻挠。直到王岫烟提出要跟纪亦结婚,她爸便有些急了,义正词严地告诉她,除非让纪亦换个职业,要不然不会同意他俩结婚。王岫烟彻底呆住了,但没有理会她爸的反对,执意要跟纪亦在一起。况且她也喜欢法医这个职业,完全不能理解他爸,居然是一个思想这么封闭的人。但是,王岫烟从小出生在一个娇生惯养的环境,意志力非常不坚定,自从她爸反对这段感情后,家里人皆如墙头草一边倒,纷纷劝她分手,她便有些动摇。再加上她的一个好闺密,嫁给了一个官二代后,便天天给她洗脑。久而久之,王岫烟便觉得自己本来就一白富美,以后的老公若是法医,天天解剖尸体,的确很恐怖,她在这个圈子里的地位也会受影响。于是,王岫烟便劝纪亦换职业,没想到纪亦不同意,二人便经常为了这件事吵架。后来,王岫烟一气之下对纪亦说了分手,并且从纪亦家搬走后,二人大概有半年的时间没再联系。直到纪亦毕业后回国,已经过去了一年。当时王岫烟说分手,其实就是气话,想以此相逼,让纪亦不要再做法医,岂料纪亦当了真,跟她分手,王岫烟才后悔莫及。她便又开始联系纪亦,恳求他与自己复合,却没想到纪亦犹如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电话不接,消息不回,彻底跟她了断分手。王岫烟犹如失了魂,顿时六神无主,火急火燎地赶回国想挽回纪亦,岂料纪亦根本不想再见她,她彻底没办法了才联系柳暗。所以,才有了她刚刚来餐厅那一幕。晚上九点钟,残月绕树,夜空中漂浮着许久未出现的鱼鳞云,一瓣一瓣的,却呈暗灰色。听完柳暗叙述完纪亦跟王岫烟的过去,毕夏便有些震惊,瞬间觉得纪亦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就像拍电影一样。柳暗见毕夏沉默,意味深长地笑着说:“怎么纪亦一走,你就跟要下雪了一样,难道是……吃醋了?”正往嘴里塞刺身的毕夏,心中一颤,没注意猛地一咳,刺身上沾的芥末顿时不小心呛在喉咙里,顿时咳得眼泪都飙出来。见状,柳暗连忙倒了一杯茶递给她,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一边啧啧叹了几声,揶揄地笑道:“这么大反应,你果然吃醋了。”毕夏咳得满脸通红,耳根灼热发烫,喝了好几杯茶才活过来,便把头摇得拨浪鼓一般,对柳暗口是心非地掩饰说:“怎么可能!我吃什么醋……”“对啊,你大可不必吃王岫烟的醋,”柳暗一副什么都看在眼里的表情,笑道,“如今她对于纪亦来说,已经是过去时。”毕夏眼角青筋跳了一跳,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装作漫不经心地问:“怎么好像你是纪亦肚子里的蛔虫,什么都知道似的。”“这当然,这个世界上没人比我更了解他,”柳暗挑了挑眉,喝了一小口啤酒,似笑非笑地说,“你才是他的现在时。”毕夏正倒茶的手猛地怔了怔,不小心洒了两滴茶在桌上,稳了稳心神,瞥了一眼柳暗,转移话题说:“我也知道谁才是你的现在时。”“什么?”柳暗哈哈笑了两声,“是谁?”“柔柔。”毕夏一只手撑腮,饶有兴味地盯着柳暗。柳喑哑然,原本脸上的嬉皮笑脸褪去,此刻却闪过一丝落寞,他叹了口气说:“柔柔是个好姑娘,可惜我不是他要找的人。”“为什么?”毕夏微微一怔,蹙眉问,“你知道柔柔喜欢你。”“感情的事,哪有为什么?”柳暗握着手中的酒盏转了一转,双眼竟有些迷离般的水汽,深沉道,“我啊,不是个好人,你最好还是劝她离我远一点。”毕夏直视他有些伤情、似白雪覆盖湖面般的双眼,顿时明白过来他也是一个有故事的风花雪月的人物。此番好似牵扯了他好些从前的回忆,便识趣地闭上嘴。良久,沉默的柳暗放下手中的酒盏,看着毕夏,笑容有些凄凉,说:“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吧?”毕夏点了点头,报上自家地址。夜已深了,气温变得凉了一些,法国梧桐上的知了的羽翼上沾了几滴露水,正懊恼地抖动着翅膀。灯红酒绿的街道似烛火摇曳,暗黑色的夜空下树影绰绰,被晚风吹得丝丝缕缕。纪亦把王岫烟拽到街角一个安静的树荫下,便停下来。他斜靠着墙,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冷冷地看了王岫烟一眼,神色变得极淡,说:“你到底还要怎样?”“我怎样?”王岫烟冷笑了一声说,“好歹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就不想挽回吗?纪亦,你怎么这么残忍?”纪亦的目光毫无波澜,只眉头一凛:“这么多年的感情,只能证明我们不合适。”“不合适?”王岫烟如被电击,讪讪地笑着说,“既然你早就知道我们不合适,那为什么当初还要跟我在一起?纪亦,你如果还爱我,就不要用这种借口来打发我。”纪亦转过身,背朝她说:“我们已经分手了。”王岫烟似乎被他这种若无其事的态度激怒了,站到他对面,把他的肩膀转过来,盯着他的眼睛,缓和了情绪,认真地说:“对不起,我不该跟你提分手,这一年来,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你,吃饭想你,睡觉想你……我尝试过要把你忘记,可我做不到,我不能没有你。你知道我之所以和你分手,就是因为我爸他不喜欢你的职业,你就不能为了我,放弃做法医吗?”“当初提出分手的是你。”纪亦的表情如夜空中愁浓的墨云,甚是凝重,他皱了皱眉,说,“况且,我们已经分手一年了,我早已在你和法医之间做出了选择,你还没明白吗?”闻言,王岫烟如五雷轰顶,瞬间呆住了,她的瞳孔剧烈地颤抖着,不可置信地问:“你知道说这句话有多伤人吗?”她眼眶通红,顿时情绪失控,声嘶力竭地说,“在你心里,我竟然还比不上一个职业?”“没错。”纪亦冷冰冰地说,“我们之间已经彻底结束了。”“我不信!”王岫烟彻底失控,手握成拳头,一拳又一拳猛地砸在纪亦身上,“我不信!你明明还爱我!”纪亦任她的拳头胡乱地砸在自己胸膛上,吃痛也只是抿着嘴,微微皱了眉。良久,见她还没有停下来,便一把拉住她的手,制止她。王岫烟动弹不得,却还没有解气,转而猛地扬起脚,一脚踢在纪亦的小腿上。八厘米的高跟鞋,鞋尖就像一把尖锐的匕首,瞬间在纪亦的小腿上留下一个瘀青。纪亦忍无可忍,转身猛地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一棵法国梧桐树上,惊得树上正打盹的知了振翅高飞。悲惨的鸣叫声,似在寂静的夜空中,划开了一条刺耳的口子。纪亦的手背瞬间被划破,血星星点点地渗透出来。他的脸被街旁冷色的灯光照得越发面无表情,看着王岫烟的眼神,似深深的潭水透着无边凉意:“以后别再联系了。”话毕,他便迈开长腿,转身离开。王岫烟看着他渐渐融入夜色的背影,忍不住失声痛哭,顿时朝他大声喊道:“纪亦,你别想跟我分手,我不会同意的!”毕夏回到所住的小区,已经快夜里十一点了,街上极为安静,游人甚少。下了柳暗的车,毕夏跟他告别后,独自踩着寂寥的月光,一路迈步从小区回家。想起刚刚的事情,突然,心脏仿佛有几万只蚂蚁在来回噬咬般,极为难受。毕夏看着眼前的一树海棠,有些难过。她一向不希望喜欢的人,有个谈了很久还藕断丝连的前任。因为,若恋爱谈了这么久,把该付出的感情都付出了,或许以后就会很克制,不会那么投入到下一段感情当中,避免再受伤害。说白了,就是爱在一个人身上已经用完了,怎么还会花过多的精力,去和另外一个人重新开始?其实仔细打量纪亦和王岫烟二人,毕夏也发自内心地认同,郎才女貌,帅气的配美貌的,神仙眷侣,委实相配到不食人间烟火,举手投足,都叫人艳羡。但这种完美感,让她特不舒服,非常别扭,就该被人毁掉。没错,她就是嫉妒了。看着天上的星河淡月,漫漫人生,也没个在孤独时能想起来的人,不免有些白活了。这么一番感叹,一颗心便不由得更加郁郁寡欢,毕夏便对着夜空止不住地叹气,再加上喝了点酒,就这么怅然得很,矫情得很。……拿着钥匙开了门,谢柔柔还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她一见毕夏回来了,便笑着朝毕夏打招呼:“陛下,您这么晚回来,干吗去了?”毕夏犹如一条困在岸上的鱼般有气无力地瘫在沙发上,有些惆怅地说:“别提了,生无可恋。”“哈?咋了?”谢柔柔看她一张脸乍青乍白的,还闻到了酒气,便惊诧地问,“还喝酒了?!”毕夏点点头,说:“跟纪亦还有柳暗一起吃饭。”“还有柳暗?!”谢柔柔愣了一下,敛起一双眉头,噘起嘴说,“我说哥们儿,你不讲义气啊,有柳暗也不叫我!”毕夏微微一怔,连忙笑着说:“对不起女王大人,我忘了!”“别给我道歉,”谢柔柔故作生气地说,“你不爱我了。”“我发誓,下次我一定叫你,如果食言,就让我从Acup变成零波排骨。”毕夏嘿嘿笑了两声,举起手郑重地起誓。“哈哈哈,零波排骨……”谢柔柔差点笑岔气,说,“这发誓够狠啊,原谅你了!”这时,毕夏突然想起柳暗晚上说的话,有些欲言又止,但还是没忍住,轻声问:“柔柔,我问你一件事。”谢柔柔一惊:“什么事啊搞这么正经?别说你得什么绝症了啊,让我先有个心理准备,别把我吓得心脏病发。”“你才有病,”毕夏朝她翻了个白眼,思索了一番,神色郑重道,“如果你喜欢的人,他却不喜欢你,你该怎么办?”“咳,就这事儿?”谢柔柔想了想,有些茫然地说,“不喜欢就不喜欢咯,有什么大不了,我这么天真可爱,好同情对方不喜欢我哦。”“正经点好吗?我在认真问你。”“我很正经啊,我说的就是发自肺腑的大实话。”毕夏沉吟道:“这样说吧,我打个比喻啊,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柳暗不喜欢你呢?”谢柔柔愣了一下,叹了口气说:“不喜欢就算了,再换一个呗,我这儿最不缺的就是男人,看开点看淡点咯。”如此豁达,让毕夏吃了一惊,其实她知道谢柔柔身边的男人多如牛毛,换男友如换衣服,但没想到她这么看得开。但是,这就是自己与她最大的不同,谢柔柔喜欢上一个人只要一秒,忘记一个人也只需一秒;但毕夏喜欢上一个人只要一秒,而忘记这个人却要熬无数个春秋。现在的人们,早已习惯了速食爱情,和认识几天的人就能勾着手去吃饭、逛街,再拍张亲昵的合照发朋友圈,亲密关系建立得如此迅速,巴不得跟全世界秀恩爱。然而,这个喜欢的人,不管他爱好兴趣是什么,喜欢吃什么,爱足球和篮球都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开了一辆什么样的车、穿的什么牌子的衣服、家里有几套房子……男生追姑娘,也变成了撒网策略,只是看了几张照片,完全不熟悉,甚至没有见过面就说我喜欢你,要不同意,立马撤退,再换一个继续撩。以前人们心心念叨的爱情,在如今却跟买菜似的,只要条件旗鼓相当,其他都不重要。这算哪门子爱情?谢柔柔见毕夏沉默,猜到她今晚可能又受了点什么打击,便坐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开导:“女人啊,就别吊死在一棵树上,应该多备点胎,一个随时等你回头,一个现金随你花,一个器大活好。他们是你的后备军团,总有一个在合适的时候需要派出战场。”毕夏朝她翻了个白眼,不止一次对她的观点表示,这是水性杨花达到满级,而开始呈现变异的趋势,劝她哪怕长情一次,也是好的。她不屑,反驳:“长情是这个社会最没用的东西,随时约炮,兜里有钱,睡到自然醒就够了,还要长情顶个屁用。”毕夏哈哈笑了两声,顿时扶额,做沉思状:“你这套法则,在我这里行不通,我啊,就是那种会因为一片乌云放弃整个天空的人,不管未来怎么样,想睡纪亦的心是不变的。”闻言,谢柔柔啧啧叹了几声,分外热血地调侃道:“那我只能祝你早日实现美梦,睡到男神,哈哈哈。”毕夏端起桌上的水杯,仰头喝了一口,又叹了一口气,把王岫烟是纪亦前女友这事告诉了谢柔柔。“这女的已经是纪亦前女友了,我看没什么可能,你别想太多了。”谢柔柔安慰她说。毕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早点去睡吧。”谢柔柔起身往卧室走,突然又想起什么倒回来,打量了毕夏两眼,问,“你该不会……又要喝一晚上矿泉水吧?”她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当初毕夏在跟佟雨分手时,难过得要死要活,然而她又不会喝酒,于是失恋那天,喝了一下午的矿泉水。见过借“酒”浇愁的,没见过借“水”浇愁的,这完美刷新了谢柔柔的世界观与人生观,使之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我才不会这么傻了,”毕夏轻描淡写地说,“现在想起那天,一晚上跑了几十次厕所,已经给我的人生造成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如今只要多喝一口水,我都觉得自己像一台多功能的榨汁机。”“蠢啊,哈哈哈哈——”谢柔柔再也忍不住了,仰首大笑,一边捂着笑疼的胸口,一边回了卧室。……晚上,毕夏失眠了,在床上翻来覆去,很久也没睡着,因为一直在想纪亦把王岫烟拉出去,二人后来干吗去了。又想着若是他们复合怎么办,自己的胸口难受得一阵排山倒海,烦得要发疯。于是她大半夜爬起来玩LOL,转移注意力。玩了一个通宵,直到早上才睡。一觉睡到傍晚,毕夏才被谢柔柔拉起来。看了看手机,没有任何信息。毕夏翻到与纪亦的聊天界面,打了几行字,又删除。很想问他在干什么,可又不敢贸然打扰。毕夏这才发现,好像每次在喜欢的人面前都太弱势,次次都处于被动方,只能瞪大眼睛等着对方联系自己。虽然自己看起来很活泼,实际上却是一个乐观的悲观主义者,外向的孤独症患者。还是多重性格,静如瘫痪,动如癫痫。甚至于内心戏无比丰富,惊悚、动作、喜剧、科幻、战争、悬疑都能自动脑补一遍,堪比奥斯卡影帝。譬如现在,毕夏就在想纪亦和王岫烟是不是在一起?在做什么?幻想了一千种他们二人复合的结果,上演各种虐心猜想,时晴时雷雨闪电,虐了自己一千遍。但她也只是想想而已,根本不敢去联系纪亦。叹了一口气,毕夏默默望了一下天,今天倒是个好天气。就在这时,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毕夏拿起来一看,竟然是柳暗发来的微信。他说:“明天要去审问死者陈贝的男友,去吗?”毕夏微微一怔,这才想起来,昨晚跟柳暗约好了,她要做一个被柳暗安插在纪亦身边的间谍。因为纪亦不肯答应帮忙协助警方破案,柳暗只能另想损招。跟毕夏接触后,知道她是个推理迷,便计划让毕夏了解案情最新进展,再让她有意无意地在纪亦面前提起。这么一来,总能让纪亦不经意透露点线索,以此达到神不知鬼不晓让纪亦指点迷津的效果,堪称完美。原本毕夏便觉得自己天天上班下班,两点一线的生活,犹如一摊死水,扔块石头进去都不起一丝波澜,如果能直击让肾上腺素飙升的刑案现场,她当然求之不得,立即爽快地答应下来,便跟柳暗一拍即合。毕夏便连忙回:“去啊!”翌日,吃了早饭,毕夏便和谢柔柔一起出发了。昨晚谢柔柔一听有柳暗,便欣喜若狂,吵着要一起跟着去,毕夏也没办法,只能拉上她一起。太阳灼热的光线慢慢地透过云层,从花叶掩映中洒下来,微风吹拂着翠绿的树叶,有云雀在喃喃细语。C大校园里的一条小河中,水清如镜,照映花木倒影,窥之如画。眼看到了与柳暗会合的地方,而没见他人,毕夏便打他电话:“喂,你在哪儿?”柳暗的语气有些紧促地说:“A栋308室。”……不一会儿,毕夏和谢柔柔赶到308室,推开门便见柳暗正审问着一个男学生,他见毕夏二人来了,便朝她们点了点头,示意先坐后面。毕夏和谢柔柔便在后排坐好,屏息凝神地听着。“陈贝遇害的那天晚上,你在做什么?”柳暗盯着对面的男学生。毕夏这才仔细打量这个男生,有点微胖,也不高,大概1米75的样子,耷拉着头,五官也很普通,是放进人堆再也找不出的那类路人。他有些紧张,不敢直视柳暗的目光,轻声地说:“我……我已经说过了,陈贝死的那天晚上,我和室友在宿舍看电影,他可以帮我做证。”柳暗点点头,又问:“我们查过陈贝的通话记录,她死前联系的最后一个人是你,通话时间就在她遇害的前一个小时。”“这没错,”男学生仔细思考,说,“当时天下着暴雨,又很晚了,她和朋友在外面逛街,但她朋友去男朋友家了,就剩她一个人,她没有伞,被困在商场里了,所以给我打电话,问我能不能打个车去接她。”柳暗:“她为什么会给你打电话,你们不是分手了吗?”男学生:“她很依赖我,而且她一直在找机会跟我复合,但我拒绝了,让她自己打个车回学校,没有去接她,”顿了一下,他有些哽咽地说,“我真后悔,如果那晚我去接她了,她可能就不会死。”说到这儿,他眼眶通红。“你说什么?”柳暗像是在他的话中捕捉到了重要信息,目光凌厉地看着他,问,“陈贝那晚打车了?”男学生有些纳闷地点点头:“是啊。”柳暗猛地抬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而冷静:“你之前为什么没有说?”“我把这事忘记了,”男学生脸色有些苍白地说,“我以为不重要……”柳暗凝目看他,肃然问:“陈贝当时所在的那个商场,叫什么名字?”男同学支支吾吾地说:“好像是……是八佰伴……”“你确定?”柳暗眼睛一亮,好似捕捉到了一丝重要的信息。“对,没错!”男同学笃定地说,“我记得很清楚。”“啪嗒”一声,柳暗猛地拉开椅子,站起来摸出手机,连忙打电话说:“马上查陈贝死的那晚,在浦东八佰伴附近,她乘坐过的出租车。”看柳暗审讯完陈贝的男友,毕夏沉吟道:“凶手会不会是出租车司机?”柳暗顿了一下,说:“目前从时间、地点等线索来看,基本吻合,这个出租车司机,是最有可能作案的嫌疑人之一。”“我不太明白,”一旁的谢柔柔沉思了一会儿,说,“如果凶手是司机,那他应该跟死去的那个陈贝不认识吧?既然不认识,那就无冤无仇,干吗杀她啊?”柳暗看着她,淡淡地说:“凶手目前的杀人动机还不清楚,可能是随机作案,也可能……他只是单纯喜欢杀戮。”谢柔柔凝神听着,吃了一惊:“妈啊,真是变态!”“凶手不管对方是谁,有着什么样的过去和未来,”柳暗续道,“如果他杀人的心理需求是穿红色裙子的女生,而陈贝在那天恰好穿了一条红色的裙子,就不幸成为凶手的屠杀目标。”闻言,谢柔柔的脸色骤然变白,两步上前紧贴柳暗,拉住他的手说:“这么恐怖,那以后是不是不能穿红色裙子了啊?”一直在旁边沉默的毕夏,见谢柔柔如此坦荡荡地握住柳暗的手,便撑着腮忍住笑,细看这个撩汉高手放招。柳暗见谢柔柔故意握住自己的手,愣了一下,但他是在风月场上混成精了的人,极为自然地推开她,声音明显带着促狭的笑意:“总不能因为一只猪得了瘟疫,以后就不吃猪肉了吧?”“哈哈哈——”谢柔柔似笑非笑地看着柳暗,轻描淡写地转移已在心中憋了一天的话题,“副队长,你怎么不约我啊?”这话一出,柳暗整个人抖了一抖。一旁的毕夏,也跟着抖了一抖。谢柔柔性格一向直接,要喜欢一个人立马就上,绝不拖泥带水,不得不让毕夏佩服,但她实在忍不住了,扑哧笑出了声。只见柳暗翘起嘴角,意味深长地对谢柔柔说:“你想跟我约什么?”“你想约什么就约什么。”谢柔柔笑得花枝乱颤。柳暗斜起嘴角,说:“可是……约我的人有点多啊,看来你要排队了。”谢柔柔一怔,朝他眨了眨眼睛,说:“没事儿,反正我拿着你爱的号码牌。”柳暗哈哈笑了两声。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柳暗接起来,神色一瞬变得严肃:“喂,查到了吗?”……下午的太阳依然毒辣,烤得水面都像在翻滚,冒着一阵阵热气,林间瘴气缭绕,一片迷蒙。不过一个时辰,警察便在监控中找到了陈贝遇害那晚所坐的出租车。司机叫王麟,45岁,离异并独居,上海人,家住闵行郊区。得出如此重要的一条线索,柳暗便计划开车去往王麟家。但从市区开到郊区,最快也要一个小时。眼看要坐这么久的车,谢柔柔便愁眉苦脸地打退堂鼓,说:“早知道查案要东奔西走,我就不来了。”毕夏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我早就告诉你了,这不是去蹦迪,你偏要跟来,怪谁?”“我哪知道这么折腾?”谢柔柔皱眉说,“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毕夏朝她翻了个白眼:“我要去洗手间,你们先等等我。”话毕,毕夏便下了车。这时,柳暗一边倒车,一边从后视镜里打量谢柔柔,问:“说不定等会儿去的就是凶手家,怕吗?”“不怕,”谢柔柔连忙一改颓势,对柳暗笑着说,“有你这个副队长保护我,我怕什么?”柳暗冷笑一声,说:“警察查案这么危险,甚至会接触到你们这些女孩子,想都不敢想的人性黑暗面,我真搞不懂,怎么会有这么多女孩喜欢警察,不怕吗?”“喜欢你的人很多吗?”谢柔柔答非所问,“副队长,我也喜欢你,你考虑一下我呗?”柳暗似乎听惯了这类告白,神色无波无澜,笑着说:“你跟我还不熟,要是熟了,你就不喜欢我了。”“为啥?”谢柔柔诧异地问。柳暗想了想,说:“要是熟了,你会发现我是一个朝三暮四、喜新厌旧的人,身边的女人十指都数不清,天天晚上换着女人开房,这样风流成性的男人,你还喜欢?”闻言,谢柔柔吃了一惊,但故作镇定地说:“那咱俩绝配啊,你是秋名山车神,我也一生多情,但次次真心。”柳暗斜嘴笑了笑,打开车窗,点燃了一根烟,淡淡地问:“你多大了?”“24啊。”谢柔柔答。“小朋友……”柳暗抽了口烟,吐出的白色烟雾,顺着嘴角滑到瘦削的下巴上。谢柔柔不满他这么小看自己:“谁是小朋友啊,说得你好像三四十了似的……”“是啊,我快三十了,不是你叔叔是什么?”“叔叔好啊,我是大叔控!”柳暗挑眉一笑:“在叔叔眼里,你还太嫩了。”“得,我明白了,”谢柔柔眉头一皱,撇了撇嘴说,“你这是间接说我不是你的菜呢。不开心。”柳暗挑眉一笑:“我只是在好心提醒你,远离坏人。”“算了算了,我可不敢招惹你,”谢柔柔恍然一笑,“降不住您。”“哈哈哈——”柳暗被她逗乐了,忍不住笑起来。大概是下午两点钟的午后时分,微微西斜的阳光,把远处巍峨的山峦镶了一层又一层的昏黄色。毕夏下了车,前方层峦耸翠的山林便映入眼帘,举目望去,空灵一屋,幽翠迷蒙,阴森森的,很是恐怖。“我的天啊,这是什么地方啊?”谢柔柔打量四周阴暗的树林,打了一阵冷战,惊诧地说,“这么阴森,是人住的地儿吗?”“是啊,我看到前面有一幢房子,应该就是王麟家,”毕夏看了看前方藏匿在深邃山景里的房子,对柳暗说,“这个叫王麟的司机,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完全离群索居,证明他应该是一个有些孤僻、性格内向、不善人际交往的人,很符合杀人犯的设定。”三人一边拨着挡住的树枝,一边往王麟家行进。柳暗笑了两声:“不愧是纪亦看中的小助理,你很有当女侦探的潜质。”毕夏一阵汗颜,假笑道:“你可别寒碜我了,还女侦探,我现在吓得就有点脚软……”“你还好,只是脚软,”谢柔柔的脸色已经和黝黑的树林差不多了,“我浑身上下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发誓以后绝对不跟你们一起蹚这浑水了!”毕夏跟柳暗一起笑了。见谢柔柔比自己还怂,毕夏原本想耻笑她一番,突然,只听她“啊”的一阵尖叫,把自己和柳暗吓了一跳。“怎么了?”毕夏和柳暗异口同声,惊讶地问。“你们……”谢柔柔面色惊恐,一只手捂着眼睛,另一只手指向左前方的一棵大树,说,“你们看前面的大树上,好像挂了好多尸体!”话毕,她猛地躲在柳暗身后。毕夏和柳暗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铁青,皆抬头朝她所指的方向望去,见一棵参天大树上,果真挂了数只模模糊糊的物体。但是距离相隔太远,看不太清究竟是什么。“你们在这儿别动,我去看看。”柳暗脸色苍白,猛地掏出枪,异常严肃地往那棵大树靠近。毕夏担忧地对他说:“小心点。”柳暗回头朝她点了点头,继续迈步前进。“如果上面挂的真是尸体,可、可、可怎么办?”谢柔柔已经吓呆了,瑟瑟发抖,小声地询问着毕夏。毕夏一颗心早已跳得似擂鼓,手脚发麻,顿时脑海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谢柔柔,只能让她不要怕,示意她先不要说话。她们二人便一动不敢动地站在原地,眼神惊恐万分,皆闭着嘴屏住呼吸。树林里安静极了,没有一丝声音,好像所有的鸟叫虫鸣都在瞬间停止了。良久,毕夏见柳暗走到了大树下,他拿起一根木棍,刚碰到树上挂的塑料袋,刷啦一声,数十只羽部呈浅褐色的麻雀,猛地蹿出来,嘶叫着扑打着翅膀冲向高空。“妈啊吓死了!”谢柔柔一直紧绷的弦被那些麻雀吓得弹开,一张脸又青又白。毕夏也吓了一大跳,见是麻雀,松了口气。然而远处的柳暗,在她们愣神间,已经用木棍取下来一个塑料袋。他阴沉着一张脸,手指颤抖着解开塑料袋。当里面的东西暴露在目光中时,他惨白而寒光四射的面容,瞬间之内变得毫无血色。他又转身,飞速地取下另外一只袋子,里面还是一样的东西。不一会儿,树上挂的袋子都被柳暗取了下来,一共26个袋子。只见黑色的塑料袋里面,都装着已经腐烂的——猫。“为什么要把这么多死猫挂在树上啊?有病吗,吓死了,我还以为是尸体……”谢柔柔看着满地的腐猫,忍不住作呕。柳暗掏出手机,打开摄像头,把这些死去的猫拍下来,皱着眉头说:“猫死后挂在树上,我们老家那边有种说法是,猫尸体落地会变妖怪,也说猫爱干净不愿意腐烂在地里,还有说法是不让老鼠吃猫的尸体给猫尊严。但我比较赞同的是,猫五行属木,人五行属土,所以人死入土,猫死挂树上。”毕夏点点头,说:“不错,我看过一本书叫《中国民间禁忌》,上面有不同地域不同的风俗。有很多地方猫死后要挂树上风干,接触地面会变妖很可怕的。还有的地方是由两个小孩用一木棍抬着,而且还得哭着去挂树上,这样猫的灵魂才能投胎。”“好吧,”谢柔柔扶额,“没想到你们都这么迷信……我看这附近也没什么人住,应该是王麟挂的猫吧?他上哪儿去找这么多死猫啊,真变态。”柳暗眉头一凛,说:“我记得纪亦曾说过,有些凶手在真正杀人之前,为了理解什么是死亡,会尝试解剖蛞蝓、猫,还有鸽子等,”他顿了一下,“我看这些猫,说不定是王麟杀死的。”这话一出,毕夏和谢柔柔的脸,同时惨白的跟张被揉成无数条褶皱的白纸一样。柳暗见她们的反应,笑了笑,缓和气氛说:“我也只是随便说说,别怕。”抬头见天色不晚了,便往前走,“天快黑了,我们快抓紧时间去王麟家吧。”三人便迈步向前方竹林掩映中的平房走去。不一会儿,毕夏拨开挡在前面的最后一簇枝丫,正望见一幢破破烂烂的房子。台阶上已长满青苔,院子被疯长的杂草包围,凋敝残垣,满目疮痍。虽然眼下肆虐的阳光正盛,这幢房子也显得无比阴森……“这房子也太破了,一看就很久没人住了啊。”谢柔柔伸手往灰涂的墙壁上一摸,便立即拂下几把粉来。“看来王麟早已经搬家了。”大门上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锁,没办法打开,柳暗只能从沾满灰尘的玻璃窗中,仔细打量房子内部的场景,但里面的光线太暗,什么都看不清。他又在周围仔细看了一会儿,良久,才说,“今天算是白走一趟了,回去吧。”说完,柳暗和谢柔柔便转身要离开,却又被毕夏叫住:“等等。”毕夏眼里写着疑问,说:“看那些猫死亡的时间也不久,我看王麟搬走的时间应该也不长。但是……”“但是什么?”柳暗问。“但是王麟……为什么突然要离开自己住了这么久的家?”“你怎么知道他在这儿住了很久?”毕夏沉吟道:“刚刚在上来的途中,我看到一片稻田,已成熟只等收割,那片田的泥土质地松软,显然是年年都会翻新的结果。还有那边有棵十几年的樱桃树,繁枝被磨损得很光滑,证明王麟每年都会爬上去采摘樱桃。下面的石凳上有一盆花,这种花名叫‘拂手青’,寿命只有五年,而且只有生长到第五年才会开花。”说着,毕夏端起那盆花,缓缓道:“这盆花被照顾得很好,丫枝修剪得很整齐,并且已长出花朵。这盆花应该活了五年了,这么娇嫩的花,如果没有人照料早就枯萎了,所以,我觉得王麟至少在这个房子里,住了五年。”她顿了一下,“一个人不会轻易离开自己生活了这么久的家,想必王麟一定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故,或者往大胆一点的方向去想,为什么所有事情都发生得这么凑巧,会不会是他杀害了陈贝,所以潜逃了?”柳暗和谢柔柔定定地瞧着她,很是诧异。“你的假设很有道理,有迹可循,”柳暗震惊地看着毕夏说,“厉害,厉害。”“女神探啊!”谢柔柔也一副惊诧的模样,笑着勾住毕夏的手,佩服地说,“我跟你认识这么久了,没想到你竟然这么聪明?深藏不露啊,我完全没发现!”毕夏嘴角抽了抽,笑着说:“都说了我这人没啥爱好,就是喜欢看美剧推理小说什么的,看多了也能依葫芦画个瓢。”“你就别谦虚了,我看如果今天纪亦在,一定都会对你刮目相看。”柳暗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毕夏神情一僵:“为什么我要让他对我刮目相看?”柳暗笑了两声:“因为你是他……小助理啊。”一旁的谢柔柔也跟着笑:“因为他是你……男神啊。”“他的确是我男神,但你们别想歪了,只是崇拜的意思……”毕夏咳了一下,自己都觉得,这解释很是勉强。“什么,毕夏男神是纪亦,而不是帅气温柔活好的我?”柳暗一副什么都看在眼里的模样,揶揄地看了毕夏一眼,笑着问谢柔柔。谢柔柔嘴张了个苹果形,白了他一眼,耻笑着说:“毕夏男神可不是老司机。”“哈哈哈——”柳暗笑岔气,看着谢柔柔,表情玩味,“可你男神是我啊。”“是啊,你又不跟我在一起。”“我可以考虑一下。”“真的?”“假的。”“你滚!”“滚什么?”柳暗凑近谢柔柔,挑嘴一笑,“滚床单吗?”谢柔柔:“……”毕夏无言地看这二人沉浸在彼此调戏中不可自拔,抬头望天,落日沉沉,泻在花叶上,像洒了一层层的雪。暮色将要降临了,她便厚着脸皮打断二人:“天快黑了,我看你俩是准备斗嘴到天明吧?”柳暗笑着说:“柔柔要是愿意,我跟她斗嘴到明年也可以。”“无聊,我要回家了。”谢柔柔嗤了一声,独自往前去了。柳暗跟毕夏相视一笑,正要跟上去时,却又听到前方的谢柔柔传来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救命啊!”听得这叫声,毕夏脸色顿时煞白,心里正有不好的预感,旁边的柳暗已风一般冲了过去。毕夏连忙也惊慌失措地跑过去,见谢柔柔不小心跌进了一个深坑中。原来,一个边沟井的长方形井盖没了,形成一个大坑,深半米多,上面被杂草覆盖,不仔细看根本辨别不了,谢柔柔不小心一脚踩空,也是情理之中。“你拉住我的手,我把你拽上来。”半晌,柳暗费力地把谢柔柔拉了上来。“柔柔,没事吧?”毕夏见她腿上摔破皮了,还在流血,便拿出纸巾擦了擦她腿上的血,担忧地问。谢柔柔已被吓傻,一把抱住毕夏,脸色铁青,带着哭腔说:“下面……我看见下面有很多尸骨!”夕阳西下,四处蔓延着的黄昏余晖里,缭绕着云霭雾气,在花光月影掩映之下,夜阑犹翦。从郊区回到家,已经晚上九点了。毕夏找出药箱,拧开酒精瓶,拿棉签蘸了少许,给谢柔柔磨破皮的腿消毒。“啊,你轻点轻点……”毕夏刚往谢柔柔的腿上擦上去,便听得她一声惨叫。毕夏放轻了动作,说:“唉,早告诉你不要去,你偏不听,现在好了,腿上磨掉这么大一块皮。”“我要早知道今天会这么悲惨,打死我也不会去的。”谢柔柔叹了一口气,哭丧着脸,“你知道当时我掉在哪个大坑里,痛得不行,然后手不经意一摸,就抓起一个头骨,知道我什么感受吗?”她顿了一下,“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已经生死两……那句诗叫什么来着?”“生死两茫茫……”毕夏看了她一眼,眼角有隐隐的笑意。“对,生死两茫茫,就是这个!我当时看着头骨,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完全吓傻了。”“我还以为你被吓得这么严重,可能要缓好一阵子,没想到这么快就好了?”“如果那些头骨是真的,我可能这辈子都有阴影了,”谢柔柔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说,“幸好全是假的,吓死我了……”当时在深坑边,毕夏和柳暗听谢柔柔说有尸骨,顿时如被雷劈。柳暗立刻跳下去,确认真的有尸骨后,便打电话给了警局。两小时后,来了很多警察,在坑里面找到六个头骨,排列得整整齐齐。然而在检验后,警察发现这些头骨竟全不是真的人骨,而是高度仿真模型……这些头骨模型为什么会藏在坑中?那26只猫怎么会挂在一棵树上?王麟为什么会搬家?原本以为发现了新的线索,没想到却又是一个个正待揭晓的谜。离真相近了一些,还是更远了?寂静的夜里,没有人知晓。翌日,便是周一,毕夏起得晚了,差点又迟到。她气喘吁吁地赶到公司,坐在办公室里,盯着电脑,瞄了几眼桌上堆积的文件夹,听着周围的打字声,竟然觉得昨天发生的一切惊心动魄,都像是一场梦。不得不承认,她喜欢上了这种刺激的冒险,也知道自己骨子里原本就不喜约束,格子间里日复一日,枯燥乏味的工作和生活,就像一把锋利的刀,硬生生把她一颗想四处撒野的心,劈成一瓣一瓣的。所以在遇到了纪亦和柳暗后,毕夏都快嫉妒死了他们的职业。然而谢柔柔吐槽她,既然这么不喜欢上班,干吗不辞职。毕夏回答得很干脆:“没钱。”又不是土豪,也不是白富美,辞职了饿死啊,有钱谁还上班,纯属自虐。别给她提要视金钱如粪土,虽然自己也没有多爱钱多势力,但如今眼下这么现实的社会,有钱虽不是万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所以,毕夏的梦想十分庸俗,就是希望做个富得冒油的包租婆。日常就是收收租,约朋友搓麻将扯扯犊子,分别用十只手指头肆意地挖鼻孔。偶尔缠着柳暗跟在他屁股后面去破破案。要是再跟纪亦谈个恋爱,天啦,人生无敌完美了。明知梦想实现会很难,那么做做白日梦也是极好的。繁花易谢,时光难留,日子过得风驰电掣,转眼又是一周过去。周六早上,毕夏被电话铃声吵醒,刚想骂人呢,看手机来电,是纪亦。毕夏不禁一凛,立马困意全无,咳了一声,她颤颤巍巍地接起来,颤颤巍巍地说:“喂?”对方许久没说话,良久,毕夏以为他是打错了,便要挂电话时,纪亦低沉的声线萦绕着致命的蛊惑:“我喜欢你。”毕夏呆住了……她如被电击,猛地吸了一口气,努力抑制住一颗狂喜的心,不可置信地大着舌头道:“你……你说什么?”这时,一阵忙音响起,纪亦挂断了电话。呆坐在床上的毕夏,一脸蒙了,握着电话的手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愣了许久,她才反应过来,这……纪亦刚刚是对自己告白了?毕夏兴奋地尖叫一声,外加花式打滚蹬腿,瞬间老树开花!老脸飞红!滚地号啕!这一句“我喜欢你”,比中五百万彩票还让人开心,比喝下几十瓶咖啡还让人兴奋,比看到银行账户的余额还让人激动!就当她沉浸在既激动又亢奋,如波涛汹涌海啸般的心情中不可自拔时,电话又响了。见又是纪亦打来的,毕夏心脏犹如被雷劈,突突跳得异常欢快。隔了几秒她接起来,纪亦在对面问:“你在做什么?”毕夏直愣愣地说:“没做什么,在家呢。”纪亦沉默良久,半晌,才淡淡道:“那来我家吧,我有事对你说。”“嗯。”……挂掉电话,毕夏便连忙爬起来洗漱,换衣服,出门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上午PM2.5的蓝天里,云霞似火烧,毕夏仿佛看见风刮得两旁的桃花树上,都是粉红色的爱心。嗯,她刚刚在电话里听见纪亦说喜欢自己,其实第一反应是震惊,下巴都快掉了,以为他脑子被驴踢了,要不然就是自己脑子被驴踢了,出现幻觉。脑子里还想了一遍今天是不是愚人节,不是在整人吧?虽然有点窃喜,也有点疑惑,他找自己究竟什么事。毕夏便带着个犹如被驴踢了的脑子,整个人呈神游的状态,就这样一路忐忑着,一路脑子跟团糨糊似的,来到纪亦家。站在他家门口,她犹豫了很久没进去,实在不相信纪亦跟自己表白了,觉得跟做梦一样,而且太突然,也感觉不到纪亦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的。隔着眼前这道门,毕夏心头狂跳不已,这种感觉就跟高考查分数一样。心里挣扎了个把分钟,毕夏深深吸了一口气,按了门铃。不一会儿,门便打开了。毕夏抬眼,对上一双犹如醉豹的眼睛。纪亦整个人站在逆光里,浓黑的眉毛宛如峡谷般镶嵌着深邃的双眼,英俊倜傥的气息大雾似的弥散开来,神情一如往常的冷漠。跟着纪亦进了屋,毕夏便见到九万正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一副不太欢迎自己的样子,莫名让她有点害怕,貌似再踏一步,九万就会冲过来……便呆呆地站在原地不敢动。“你傻站着做什么?过来坐啊。”纪亦高深莫测地看了看呆立的毕夏,便走过去坐在沙发上,极其温柔地笑着把九万抱起来,放在长腿上逗它。毕夏一愣,打了个哈哈,点点头:“哦,好……”便走过去,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来。见纪亦一边揉着九万,一边对它温柔地笑,这画面太养眼,他的笑不由得让自己心中一烫,竟然不小心看入神了。好半晌,纪亦看她跟座雕像似的一动不动,抬了抬眉毛,眼中含笑揶揄说:“你难道也想我摸你?”一个趔趄,毕夏猛地从沙发上栽了下去。见她如此大的反应,纪亦似笑非笑道:“你果然想让我摸你。”毕夏龇牙咧嘴地爬起来,满脸涨红,最后脑门上的青筋直跳,从牙齿缝里喝道:“你是神经病吗!”纪亦狭长的眼睛里掠过一丝笑意:“那你一脸羡慕地盯着九万看,一副很想要的表情?”毕夏翻了个白眼,太阳穴跳得异常欢快,咆哮道:“要你妹……谁想被你摸啊!”话音刚落,纪亦突然抬起手,揉了揉毕夏的头发,动作轻柔和缓。毕夏彻底傻了,瞪大着双眼看他……一脸羞涩,心跳似擂鼓般咚咚咚地跳。她一动不敢动,头顶上骨节修长十分温暖的手,像是和煦的阳光,吹拂并撩拨着自个儿一颗滚烫滚烫的心。纪亦收回手,定定地瞧着她,眼神有些意味深长,嘴角一挑:“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呢。”毕夏瞬间石化了:“……”窗外炽热的阳光刚好照在她脸上,此刻一张脸已烧得犹如火烧云,貌似过不了多久,就会噌噌地往外冒青烟。纪亦这句话差点把毕夏尴尬死,这厮居然被自己传染会说黄段子了。但是,无论如何也觉得他这么一正经的人,突然说这种话很反差好吗!虽然撩得自个儿不要不要的……为了转移自己内心的不淡定,毕夏干咳了一声,故作肃然地问:“那个……你找我什么事?”纪亦微微一怔,瞬间又恢复高冷正经脸,便把九万放在一边,用一张无比严肃的脸说:“我要先向你道个歉。”“道什么歉?”毕夏愣了一下,有些莫名其妙。“刚刚我说喜欢你,”纪亦目光顿了一下,垂着眼皮道,“是开玩笑的。”轰的一声,毕夏如被雷劈,傻了。她犹如吃了一记闷棍,心中一抽,天灵盖像是被闪电击中,她整个人都愣住了。傻了片刻,她愣回过神来,虽然心里面早就猜到了他这话不是真心的,但依然有点难受。毕竟,觉得他应该能感觉到自己喜欢他,还开这种玩笑的话,那就真的没把自己当回事了,这么想突然就有点生气。毕夏面色雪白,却柔和地笑着,对纪亦说:“你是不是觉得,对我开这种玩笑,无所谓?”纪亦愣了一下,表情冷峻,有条理地解释说:“我跟王岫烟分手一年,她这次从美国回来,希望我跟她复合,我不同意,她纠缠了我一晚上,哭着我问为什么跟她分手。我没办法,只能对她说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她不信,让我证明给她看。所以,我打了电话给你,当着她的面说我喜欢你。”毕夏心中一窒:“于是,你把我当作挡箭牌了?”纪亦在旁边盯着她瞧了一会儿,凛然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既然王岫烟还喜欢你,”毕夏面色煞白,涩然道,“你们这么般配,为什么不在一起?”“不合适。”纪亦云淡风轻地说。不知为什么,毕夏心里突然堵得难受,咬了咬嘴唇,说:“那你知道我的感受吗?如果换我说喜欢你,结果最后来句我是开玩笑的,你会怎么想?”纪亦明显一怔,冷冰冰地说:“所以我跟你道歉,开了个玩笑而已,难道你真以为我对你表白?你这么在意,还是说你喜欢我?”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冷到了极点,毕夏见纪亦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根本一点道歉的样子都没有,还说这种话来刺自己,瞬间很难过。她眼中含着泪光,突然怒了,大声说:“对啊,你这种男神怎么看得上我呢,我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是吧!”纪亦愣了一下,清冷的目光扫了她一下,皱眉说:“都说了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你什么意思?”毕夏嘴唇颤了颤,好半晌,冷笑了两声,“对我开这种玩笑,你根本没把我当回事,对吧?”“你别这样好吗?”纪亦声音低哑。毕夏眼眶通红:“我怎样了?”纪亦冷冷瞟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说:“莫名其妙。”闻言,毕夏从头到脚地僵住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面色苍白地说:“麻烦你换个角度想一想,换位思考一下,你就知道我不是在莫名其妙,开玩笑也不是这样开的。”纪亦板着一张脸,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那随便你。”毕夏彻底被他这种态度惹怒了,瞬间觉得血气极度飙升,也不想再说一个字,便猛地站起来,拿起包转身走到门口,一把拉开门离开了。关门之前,她本来想狠狠地摔门,但又想万一吓到邻居也不好,就这样哭着离开,一路生闷气,简直想在大街上嘶吼!气炸了!毕夏一直觉得自己这个人,很难与别人吵架,每个人第一眼见到她,都说亲和力超强,夸她性格好,事实也的确如此。自个儿很少与人吵架,因为根本与人吵不上架,如果惹她生气那才不正常。所以,毕夏觉得纪亦能惹自己生气,他也是个人才。但是,后来毕夏才渐渐发现,其实这种和善的性格,也有很大的弊端。因为好多人会觉得你好说话好欺负,觉得你从来不会翻脸,即使翻脸了也没人拿你当回事。毕夏便觉得,“亲和力与好脾气”,这种性格其实很鸡肋,也一点都不酷,她宁愿做一个不爱理人、高冷的人,看上去不好惹自带气场那种最好。“我喜欢你”这种玩笑,太伤人,就像突然收到一个匿名的包裹,喜滋滋又抱有希望地打开,没想到里面却放了个炸弹。这种感觉,如同浑身上下被淋了一场午夜的暴风雪,从里到外都是凉意。总而言之,毕夏也没想到跟纪亦第一次吵架,竟然是因为王岫烟。后来,她冷静下来才发现,其实她也没必要为这事生气,但自己也搞不懂当时为什么会发怒。别看她外表一副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乎,但属于一生气就包子脸冷战型的,打死也不会主动和好。从纪亦家出来后,毕夏便暗暗发誓,反正这次就抱着大不了一拍两散,谁也不认识谁,特么的看你还上天了,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