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微微变动，唐眠不再动作。

雨水声很大，却掩盖不住里边的声音，斗殴的声音，在唐眠听起来，比雨水的声音，还要大还要大。

“张起、张起！行了！”

铁棍撞击的声音变小，被人一把扔到一边，发出滚动的声音。

和刚才的声音不同，是另一道男声，声线让人着迷，好听的声线带着青春期变声而带来的低哑，语气和声线截然不同，是凛冽冰冷的。

“赵俊，这是你第二次惹我，你要还想再进医院，我不介意帮你一把。”

随后又是一击拳头，唐眠听见男声重重咳出，咳得难受，像在……吐血。

跟验证她的想法一样，因地面凹凸不平的缘故，水流从巷子里流出，天空昏暗，她依旧没看错。

是血。

脚步在这刻慌了，她倒退一步，想快速逃离的时候谨记起，要小心。

借着雨声的掩饰，她谨慎又大步的离开。

唐眠浑身冰冷，握着伞柄的手还没稳住，抖了几下。

等唐眠慢慢走到楼下，在她面前忽然走出两个少年，两人没伞，浑身是水，衣服被雨水狠狠冲刷，紧贴在身躯上。

稍微高一些的那个少年衣摆上，有些红。

猛然意识过来两人是从小道里出来的，唐眠停住步伐。

愣是看两人上了楼。

同一栋——

居然是同一栋。

在楼下生生站了好久，唐眠才进了楼，上阶梯的步伐缓慢，放轻，才走到二楼，就听见三楼传来的说话声。

她认得，是那两个人的。

小心的看了眼三楼，门半掩着。仔细回想刚才小巷时的事，两人应该没注意到她的存在。怯怯的上去反而会更奇怪，她不再考虑，大步的离开，只是在背对那半掩着的门时，还是控制不住的加快了步伐。

那是唐眠第一次撞见张起。

所以她知道，张起打架，不单单是传闻，是真的。

也是因为有了这次不太好的撞见，第二次她出去买东西回来，机缘巧合又一次在楼道撞见张起时，才会手抖松了购物袋。

她最没想到的，大概是…张起会帮她捡东西吧。

全程冷着一张脸捡，要多吓人就多吓人。

不止这样，表情还有些奇怪。

唐眠更没想到的是，这届的中考第一，居然是他，张起。张起的两面，过于极端，好到极端，坏到极端。

要命的是，她们对视了。

唐眠轻度近视，平时不碍事。

那次的距离不近，她看不清晰，只依稀见着他有些被遮住的眉眼，是凛然的。

悠悠过了两个多星期，快十月了，雅安市降温的日子比较早，秋风萧萧。

她居然被拦住了，望着张起一脸故作乖巧，甚至带着一些不明的讨好笑意时，她只觉得悚然。

张起装的很像，真的很像。

如果唐眠不是碰巧撞见过他揍人，可能…会真的以为他只是一个虚心好学的中考第一。

唐眠看着张起演戏，还说出夸她的话，她的心渐渐变凉。

张起问她，她知道他是谁吧。

这句话，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像是平常的反问，像是男孩对心仪女孩的故意挑逗。

在唐眠的耳廓里，这句话有了另一层意思——

你看见了吧，我。

我的真是面目。

**

昨晚睡得不是很安稳。

这是她隔了这么久，再一次走上这条小道。

小道里没有任何痕迹，或许是那天下个不停的大雨冲刷了一切的痕迹，也可能是唐眠不敢去看，所以忽略了种种。

舒婷的科普是好心，唐眠听着了重点。

张起两次的严重斗殴，没有出任何事。

所以，他肯定是在背后做了什么，不然风声早就出去了。

暂时的，唐眠只能判断出这么多了，如果只是凑巧，那么今晚晚自习后，就不会再碰到张起，如果不是，那……

**

过了早自习，杨海洋轻车熟路来到一班，这么点路程，两个多星期来他不知道走了多少次，可能再过一阵子闭着眼睛都能来了。

不在一个班真麻烦。

教室里，张起坐在位置上，握着笔，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他一把坐到旁边的空位上，抬起的手才要揽过张起的肩膀，就见他把本子一把合上了。

瞥了一眼，杨海洋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你写什么啊，还不能让我看啊？”

张起的回复很平淡：“你看不懂。”

看不懂？

难不成在学习？只是学习有必要合的这么紧实啊？

杨海洋一百万个不信。

咧咧嘴，他换了一个问题：“我昨晚做的不错吧？”

杨海洋说完，都没察觉到这话有歧义，隔桌的同学顿时僵住。杨海洋这说的是什么？做得不错？难道他和张起真的像学校里腐女猜的那样…是xx？？

张起还是被x的那个？？

苍天，大地，他感觉世界都崩坏了。

杨海洋声音还不小，听见这句话的人可不少，大家的想法心照不宣。

张起和杨海洋都不知道其他人的想法，他没回答，杨海洋习惯了，又问一句：“今晚还这样么？”

张起抬了抬眼皮：“看情况吧。”

杨海洋应了一声，把揽着他的手放下。掏出手机玩了会，半响后，抑制不住脑海里的想法，他问张起。

“我觉得昨晚有点太明显了，那真是学姐？看起来比我们还小啊。”

杨海洋想起昨晚趁机瞥的几眼，清纯的脸庞精致勾人，只是看起来很小很单纯啊。

没得见张起的回答，他又说：“太明显了很容易被发现啊，我看那学姐会被你吓到。”

杨海洋其实还觉得，那学姐看起来干净得很，不像是会愿意和张起在一起的人。光说颜值可能很配，但说到气质，好像有点不合。

很久之后，杨海洋回想起当时自己的想法，只想扇自己巴掌，配，实在太配了，简直配一脸！

张起忽然低笑，惹得杨海洋猛地缩了身子。

“明显？”

声音低低的，沾着笑意。

“我就是要明显。”

杨海洋：“……”

昨天他还可能有那么一点顾虑，或许会吓到唐眠，只是光看唐眠敢不听他的话直接跑人这点就能猜到，她心思也不小。

不需要担心吓到。

更何况，他开始就没打算和唐眠慢慢来啊。

他巴不得，现在就能把这个小朋友拉到家里，直接圈养起来。

上课铃打响，杨海洋麻溜的回了教室。

天气微凉，微风拂过，他重新翻开了练习本。

小朋友三字布满了整页。

**

晚自习一下，张起迅速卷起书包走到外边的走道。

他背靠着树，时不时往不远处的拐角看一眼。

张起猜，经过昨晚这一出，小朋友大概会有所考虑，提前离开学校，还可能换路，也有可能，觉得那只是巧合，今晚依旧如初。

没过多久，茫茫人群里，他一眼就看中了那个特殊的身影。

张起想，他应该把自己刚才的两个猜想折中一下。

唐眠没有换一条路，但又选择了提前离开。

张起该怎么说呢，真是出乎他意料，又太可爱了。

才下了阶梯，唐眠就看见了张起，在她之后，舒婷也看见了，她迅速扯了一把唐眠：“他又来了！”

唐眠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没事的。

走没几步，张起已经直了身子，守株待兔似得站在那等着两人靠近。

脸上又是那副与平日不同的笑颜，顿时惊了身边不少路过的同学，吓得他们只想更快的离开，同时又八卦的想躲在暗里打量。

唐眠没有因此慢下步伐，也没有往他的方向走去。

张起早就看出来了，长腿一跨，拦在了两人面前。

舒婷瞪大了眼，下意识的要说话，张起浅浅的看了一眼。

舒婷：“……”

她不敢了。

明明还是那副‘好学生’面孔，怎么就那么让人打寒颤。

只是很浅的一眼，须臾就收了目光。

张起道：“学姐，昨晚谢谢啊。”

话毕后，是无言。

看出了他在逼自己回答，唐眠摆了摆头。

张起这才又撑起笑脸：“昨晚怎么不等我送你，多不好意思。”

有了刚才的例子，唐眠的回应很快，又是摆头。

张起的笑容收了一瞬，舌尖轻轻舔过：“我买了这个。”

手从口袋里抽出，宽大的掌心里放着两颗奶糖，还是大白兔的那种。

这是第一次见到唐眠时张起买的。

唐眠扫了眼，依旧是拒绝：“不用了，没什么事我们先走了。”

唐眠抬手拉住舒婷，两人慢慢走远。

张起没拦着，兔子咬人的确有意思，但看她那副冷冷清清的脸，也可爱。

他不打算慢慢来，但一天两天的不需要急。

把玩了会手上的两颗糖，他拆开其中一颗扔进嘴里。

甜腻的味道瞬间散开，他不喜欢这种味道，蹙了眉，想张口吐掉，顿了会意外的选择忍下。

不知道，她有没有这么甜。

**

走远，舒婷做贼似得小心回头，来回几次，确认张起没有跟上来后，她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重重的一声叹息：“我的妈，他为什么堵着，眠眠，难道……”

舒婷的脸色变得难看，张起虽然没有表露出什么，但他那副不同平常的笑脸，让人胆颤，同时不禁想起那句话，事出反常必有妖！

张起肯定在打着什么算盘。

唐眠也是这么想的，同时她也知道舒婷那没说完的后半句是什么。

半响，他摇头：“没有，我这才知道他。”

唐眠也不算隐瞒，之前几次，她不知道他是谁，真正把名字和人对上号，的确是开学后。

目前的几次看来，张起的目的真的难猜。

对于麻烦，还是早点解决来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