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被遗弃的一九八零

我一直认为环境决定性格这一句话并非是正确的,因为环境只是决定人性格的外因,它只能影响一个人的心性,但却不能从根本上对人的性格起到决定作用。

但是……

我花了将近两年的时间走遍了东子所去过的所有地方,从所有我找得到的认识他的人那里找寻他那一直被他所隐藏的过往,包括他的出生地杏村——一开始我并不知道那里就是他的故乡,只是因为那里是他和萧琴故事开始的地方,所以就想着去看看,不料竟恰巧从村民的口中知道了这些,而东子十岁以前的人生,一部分也是在杏村村民口中得知的(还有一部分是后来他自己告诉我的)。

当我把那些零零碎碎的过往经过自己的梳理尽可能的还原出它原本的样子后,我之前观点也有了些许的改观,而且当我从东子那里亲口听说了他那不为人知的过往后,不得不承认,东子现在的性格和心理上的障碍大部分都要归结于他的灰色童年。

东子目前为止的人生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部分,我将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结合自己的想法,用自己的方式,尽可能地为大家呈现一个完整而真实的故事。

希望这个故事能带给大家一些不一样的感受。

如果你们看了之后有所感悟,有所感动,那便是很好了。

1.

东子从小就有一股强烈的自卑感,这种自卑感一度给年轻的他早成了极大的影响并且一直延续至今,也间接导致了他那阴郁的性格。无法向他人说出自己的出身就是这股自卑感的主要来源之一。

“他是一个没有人要的孩子,是被捡来的!”

自他七岁的这十几年来,这句话就像是一个永远都无法摆脱的梦魇,困扰着他,在每一个无法入眠的夜里徘徊在他耳边。

连亲生父母都不接受的自己。

本就不应该被生下来的自己。

不能被原谅的自己。

怎么敢奢望像其他人那样?

2.

东子没有亲生父母,应该说是没有人知道谁才是他的亲生父母。正如那些人所说的那样,他是一个被自己亲生父母所抛弃的人。

一九八零年的冬天,白雪飘飞的早晨,鹅毛般轻盈的小雪如同柳絮一样飘飞在暗暗的天空。东子的养母,一个杏村的普通妇人,在早晨出门时在自家的田地里发现了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嗷嗷待哺的婴儿。

没有姓名,没有来历,甚至连父母是不是杏村人都不知道,这个刚生下来不久的孩子就这样被自己的父母在这满天飘雪的日子里狠心的遗弃了,就像是一个被随意丢弃的玩具一样随意的丢弃在了这田地里,静静地等待着死去。

她把这个孩子抱回了家,并决定抚养这个孩子长大。

在那个年代,包括我家乡和杏村在内的整个西南方都属于人们口中的“蛮荒之地”,在这种地方总能发生一些常人无法想象的事。于杏村这样偏远的山村里的人来说,这样被父母抛弃的来路不明的弃婴,是不干净的,是不祥的,是不应该被留下来的。

这些她都知道,但当她在那个雪天里听见那孩子低低地哭泣声从风中传来时,她感觉自己整颗心都碎了一般。他那么小,那么柔软,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一戳就破的泡沫,美丽又脆弱,她怎么忍心就这样假装看不见、听不见,任这小小的生命被掩埋在那冰雪之中呢?

这个孩子就像是上天赐予她的礼物,在她深爱的丈夫刚刚离世一个月后就把他送到了自己的身边,让他来陪伴孤单的自己。

很多村民都劝她不要留下这个不祥的孩子,把他扔到山里去,以免他将来给她和村民们带来噩运,就连当时村里最德高望重的老人都来劝她,这个孩子本不应该活下来,他本就应该在那雪中慢慢结束他那还没有开始就要结束的生命,只是她碰巧经过罢了……可善良的妇人始终执着的认为这个孩子是上天带给她的缘分,是上天注定要让他们成为一家人。

于是她第一次强硬的不顾所有人的反对,独自一人承担着巨大的压力留下了这个孩子,并为他根据自己死去的丈夫的姓起了个名字叫关东,希望他代替丈夫陪伴自己。因为她是一个寡妇,所以村民们最后并没有过多为难她,这或许是唯一的一件值得欣慰的事。

自此,这个孩子就成为了她生活的全部,是她生命的延续。看着孩子一天天的长大,她感觉自己仿佛年轻了好几岁,干活时也不再像以前一个人时那么累,似乎只要看到健健康康成长的孩子,她就能忘却生活中的一切烦恼与疲惫。

“东子啊,你一定要快快长大,要长得比妈妈还高。”

“东子啊,你以后要找一个美丽贤惠的妻子,她一定要比妈妈还要爱你。”

“东子啊,只要你健健康康的,那就是妈妈最幸福的事了。”

“东子啊……”

一句一句,一句一句。

那些温柔的话语。

那些静谧的深夜里。

坐在床边的温柔的母亲,听着沉沉睡着的孩子均匀的呼吸。

她轻轻地说啊,希望把这些话都寄在风里,让它送去孩子甜蜜的梦里。

尚还年幼的东子啊,你会不会像她爱你那样深爱你的母亲?

她张开自己丰满的羽翼,庇护着那小小的生命。

她坚信,东子会在她的庇护下快乐地成长,直到他可以保护老去的自己。

她以为村民们会像善待她那样善待她的孩子,因为孩子是无辜的,孩子没有任何的错的,是理应被人善待和原谅的。

他是可以原谅的。

她看见,邻里乡亲们不经意间对她这个命运多舛的可怜寡妇表现出的善意。

却没有看见,他们面对天真无邪的东子微笑时眼中的厌恶和恐惧。

如果她早一点发觉,如果她早一点看清,那或许等待着东子的会是一个和现在不一样的结局。

东子从来没有错。

村民们也没有错。

只是他生在了那个年代里。

只是他被自己的父母所抛弃。

被抛弃的一九八零,一段不应该被提起,更不应该被忘怀的过去。

第四章 被遗弃的一九八零
因风皱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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