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阳光从树木枝条之间投射下来，洋洋洒洒，却并未让人感受到丝毫暖意，反倒是那不时刮起的寒风让东子不时停下前进的脚步。

东子早在天刚亮就悄悄地离开了，他不习惯道别，所以干脆就这样一个人独自上路了。

那个始终没有来得及问名字的村庄已经被身后的树林遮挡而看不清模样，一夜的严寒使林间的树叶枝条上结满了薄薄的冰霜，踩上去发出“嚓嚓”的响声，还有一点儿滑，所以东子走上去时格外小心。不过所幸昨晚并没有下雪，不然东子今天定是无法出村庄的。

西山实在太高，从位于半山腰的小街出发，即使经过昨夜的行走和今天一早上的走走停停，东子依旧看不到路的尽头，沿途倒是还路过了几个村庄，不过都没有进去。

前方的路途依旧遥远，身后的车站已不在眼前。东子停了下来，活动了一下身体，开始思索是继续前行还是踏上归途。说实话其实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来西山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当决定开始自己的旅途时脑子里第一个浮现的就是这里所以就来了，来到这里后他发现自己似乎除了一直顺着山路往上走外并没有别的去处。东子自知自己始终无法走到这山的顶峰，却也茫然就此回去的话那这一路走来似乎也没有给自己带来什么不一样的感受。

东子漫无目的地走着，感觉自己就像是冬日天空中阳光直射下的一只白鸟，自由飞翔，扇动着翅膀，却不知道要飞向哪里。

他忽然感觉自己目前的人生似乎也是像这样的，虽然从不停歇地向前前行，却并不知道这样做的目的，也不知道这条路的终点是多么的遥遥无期。这是他头一次对于自己下一步要干什么而感到迷茫，并且他已经深刻的认识到自己已然不再是读书时代的自己，已经不能再用“船到桥头自然直”这样的理由来安慰自己……

到太阳彻底升上天空，光线从交错的树叶枝杈间投射下来的时候，东子也不再前进，踏上了归途。

沿途时他路过一个村庄，发现在村口山路旁放着一个很大的水缸，上面用一块木板盖住，木板上倒扣着一个木瓢。这个村庄建筑风格看起来与之前的都不太一样，东子猜测应该是一个少数民族寨子。西山有很多的少数民族聚居地，东子从小生活在杏村，十岁后搬到县城，杏村是一个汉族村落，县城里他接触到的也大多数是汉族，所以他对于O州的很多少数民族风俗并不了解，对于在村口放一口水缸的举动也是第一次见。好奇之余便走了过去。打开木板，水缸里是非常清澈干净的清水，缸底一点儿水垢都没有，看起来应该是经常有人来换里面的水，并非只是放在这里就不管了。

“小伙子，是要喝水吗？这水是我今天早上刚打来的，你不喝可别糟蹋了，我们打水也不容易。”

在东子身后，一个老.妪慢慢悠悠地从村口走出来，用有些拗口的O州汉族方言向他说了一句。

东子闻声转过头，老人微笑着看着他，从衣着上来看老人应该不是汉族，应该是O州的少数民族，那这个村庄东子应该没猜错的确是一个少数民族寨子了。

东子怔怔地拿起木瓢，打了一瓢水喝了一口，很清凉。

“婆婆您……知道我是汉人？”在O州，不同的民族有着不同的语言，他们大多数时候都是用自己的语言沟通，只有在面对汉族的时候才会说汉族语言。

“呵呵呵。”老人笑了笑，说:“我从刚才看见你的第一眼起，就知道你是一个汉人娃娃了，呵呵呵。”

“怎么会？”东子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行头，“是因为我们所穿的服饰不同吗？”

“不是的，现在这个年代，除了我们这些老家伙，大家老早就穿得一样的喽。”

“那……”

“我感觉得到的。”

感觉……东子不太明白，不太明白老人为何仅仅凭借着所谓的“感觉”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就下定论。

“只靠感觉的话，不会觉得太草率了吗？婆婆您不怕万一猜错了呢？”

“一般不会错的，毕竟我看人看了那么多年了，早就有经验了。”老人又呵呵笑了笑，“而且，万一错了，那就错了吧，有什么好怕的呢？你们这些现在的年轻人哪，就是太畏手畏脚了，做什么都害怕犯错，什么都要考虑后果，到头来反而什么也做不好。事实上哪里有那么多好担心的，想到了就说出来、去做不就好了？错了，那就再来一遍吧。”

听了老人的话，东子愣住了，心中仿佛明白了一些东西。

“婆婆你们为什么要在这里放上这样一口水缸？”东子不再执着于刚才那个话题，向老人问道这口水缸的含义。

“这是百年来的老规矩了，我们在寨子门口放上一口水缸，每过几天就把里面的水换一换，过路的行人如果累了、渴了，就可以来这里打上一口水喝，我们这些老家伙也算做了一件好事，为寨子积一点善缘。”

“原来如此……”东子恍然大悟。

“非常感谢婆婆您刚才和我说的那一番话，让我感觉受益匪浅。”东子向老人由衷地感谢道。

“老婆子没得文化的。”老人摆摆手，说:“老婆子我倒是说了这么多，你们这些小屁娃儿要是但凡能听进去那么一两句也就不错了，可别转过身就全忘了。”

说完，老人就慢悠悠地走回寨子里了。

东子盖上水缸，一边思考着老人之前说的那一番极具哲理的话，一边向山下走去。

有了这一次际遇，让东子感觉整个人都精神多了，纵使这一程山路给他身体上带来了许多的艰辛，但此行仍有意义。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