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的校园静悄悄一片，远处绽放的礼花让寒冷的夜空温暖了几分。

华灯初上，这个时点家家户户都应该团聚在一起吃着年夜饭。周沫饿的有些扛不住，整栋教职工宿舍只剩下戚老师没回家过年，往常这会她都能得到戚老师有意无意丢出来的食物解饥，但今天却有些不同，什么也没，哪怕是半个馒头。

周沫从楼底蹭到了戚老师家门口，没办法，她又饿又冷，只好大着胆子可怜巴巴地挨在离食物最近的地方等待。

新闻联播的开播音乐已经响起，七点了，周沫巴着门缝嗅着食物的香味，戚老师在炒菜么？真香。

人吧，饿到极致就会出现幻觉，这幻觉通常都是心底最想出现的场景。

周沫迷瞪着双眼，恍惚间似乎看到戚老师家的门开了，有个熟悉的人影朝她走来，他手里拿着一张大大的毛巾被，越走越近，直到她跟前，那人貌似犹豫了一下，但，几秒后，他竟弯下腰用毛巾被将她裹紧抱起……她不敢动，怕一动幻觉就会消失。

她永远也不会忘记那近在咫尺间有力的心跳，永远也不会忘记那虽然隔着一层薄被却依然温暖的怀抱……这比梦还要甜美的真实，此生，不会忘，不敢忘！

身穿一次性雨衣，戴着口罩，裹着手套的戚老师一边安抚着心底大声咆哮的十万头草泥马，一边紧紧地抱着手里饿晕过去的“煤球”回了家。

今晚是除夕夜，他从前几日起就犹豫是否要再发一次善心，让小不点跟自己一起过年。但让洁癖到变态的戚老师接受脏的跟粪球没差的小鬼那是需要时间和胆量地！这不，在无数个否定肯定的徘徊间，戚老师终是心软，整整一天在家里做准备，比如给自己穿了雨衣，地板上铺上了一次性的地塑，厨房里备了一整套一次性的碗筷，卫生间里新添置了一整套的洗漱用具，特别是沙发上还躺着一整套由里到外的咖啡色童装，不过，怎么看着像男款……

小鬼现在饿得迷迷糊糊，得先让他吃点东西，可就这模样上饭桌？戚老师犹豫了，转身将他抱进了浴室。

戚老师小心翼翼地将小不点放下，试了几次，咬咬牙，终是闭着眼睛抖着手伸向了“煤球”。

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几分钟过后，教职工宿舍楼里传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叫，彼时，远处的烟花璀璨，一阵一阵的炮竹声也没能掩盖住小孩嘶吼的凄凉。

浴室内，戚贤凯手里握着脏乱不堪的‘布条’，惊呆地望着地上的人儿，一个音节也发不出了。

这是怎样一副场景？

小孩似乎得了某种严重的皮肤病，他身上已无完好的皮肤，特别是大腿处尤其严重，随着最后一件里衣被剥下，那连带着皮的伤口瞬间破裂，小孩儿再也忍不住惨叫出声……

戚老师忘记了孩子身上厚厚的污泥，忘记了满室难闻的气味，此时，他眼里满满的都是流着血不停颤抖的小身躯……

这是要有多痛，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带着这样重的伤活下来？

洗澡进行的很不顺利，戚老师初步断定：小屁孩有皮肤病，病还很重！

难怪她不肯洗澡，碰一下都疼，更不用说泡水，这会可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戚老师很苦逼，震惊之余，脑子里迅速给出了两种方案：要么丢弃！要么送医！

21世纪除了人才贵！尼玛药也很贵啊！平白无故捡了这么个大麻烦，戚老师很想死啊有木有？可是，这么冷的天，这么可怜的一个孩子，还是除夕夜……让他怎么忍心不去管？罢了罢了，就当去财消灾吧，反正他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找点事情做，这个年过的也不会那么无聊。

迟疑了几分钟，小鬼吃疼的哀鸣将他惊醒，戚老师晃了晃脑袋，狠狠地朝一旁“呸”了一下，有些认命的拧了一把热毛巾开始为小鬼清洗。

先把小鬼整干净再说，难道大过年的让他穿着雨衣戴着口罩送她上医院不成？这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一看就是长期得不到照顾而导致这么严重的。

刚才周沫因为被发现了身上的秘密，惊恐之余又难耐伤口剧痛而失声惨叫。这会虽还痛着，但忍一忍也能扛住，她现在最担心的是戚老师看见她身上伤口后的反应，毕竟，连她亲生父母都嫌弃的病童，小气洁癖毫不相识的戚老师如何能接受？

本以为这回会被再次丢出去，但结果却……

“把手抬起来点。”戚老师忍着恶心，小心翼翼的避开犯病的皮肤轻轻地为她擦洗。

周沫还没回神，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在发现她的秘密后没将她丢出去？

“喏，难道你耳朵也有问题？手抬起来点，洗干净了咱们再上医院。”

周沫藏在身下的手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掐了自己一下，疼！这不是梦！第一次有人不嫌弃她的恶臭她的肮脏……

周沫默默地垂下了头，抬起了手。

低头的那一刹那，泪水不听话地“啪啪”往下掉，滑过漆黑的脸颊，落在更黑的大腿上，慢慢地在皮肤上黑色污垢里晕开……

戚老师心里的十万头草泥马又在怒吼狂啸了，尼玛，大过年的，老戚你就衰吧！真真是小鬼难缠！

“咯咯……”周沫的泪涕还没来得及崩溃呢，腋下一阵瘙痒让她忍不住破涕为笑，小屁孩的死穴哇：怕痒！

戚老师最见不得人哭了，眼见的小可怜蛋开始掉金豆子，心里莫名的恐慌，这会发现她怕痒，更卖力地挠起来，后来干脆撤了手套双手用上。

“哈哈哈，痒，叔叔，别挠了……”小周沫难受啊，心情本来就大起大落，此时被揭了衣服扯疼了伤口还被挠痒痒，这简直比谋杀更可恶啊，但不得不说，她确实没精力再哭了。

戚老师正挠的起劲，冷不丁听了这么句，心里有些微微的不爽：“叫哥哥，哥哥才没那么老，你多大了？”

小鬼挣扎着欲脱离魔掌，又疼又痒真的很难受，边抽着气边断断续续道：“我……我也不知道我多大，三……三番街包子铺的马……啊，疼……马大婶说我大概十岁了。”

戚老师赶紧放轻了手劲：“十岁？怎么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样子，这么瘦，喏，把腿张开。”

小屁孩的大腿是重灾区，那里的皮肤腐烂的最严重，戚老师清洗时要特别小心。

自发现戚老师并没想将她丢弃后，周沫渐渐地放下了戒心，话也多了起来，小孩子特有的好奇劲让她不停地观察着周遭的新鲜事物，她嘴里碎碎地嘟哝着，话不着边际，满嘴跑火车：“马大婶包子铺里最好吃的不是包子是烧麦儿……”

戚老师为了转移她的疼痛，也跟着她胡诌：“你怎么知道？我怎么听说最好吃的是烧饼。”

“切，我当然知道，旺财告诉我的。”

“旺财又是谁？”戚老师又打来了一桶热水顺便给小鬼塞了一小块蛋糕填肚子，把她乐的跟什么似的。

他将小鬼除伤口外的地方涂了几层的沐浴乳，像洗家具一样卖力地极致吹毛求疵地擦着：“腿再张开点，小鸡鸡自己洗。”

“旺财就是旺财啊。”周沫还在解释旺财是谁呢，对戚老师的命令愣是没反应过来，但，当她将手伸向两腿之间时，犯难了：“什么是小鸡鸡？”

戚老师正洗的起劲，他的强迫症正在爆发，与污垢势不两立的决心让人可敬可佩！

他将腰弯的更低了点，不耐道：“小鸡鸡就是小鸡鸡啊！呐，在这里……咦？”

周沫一脸懵懂也跟着低下头去瞧：“没有啊，我没有小鸡鸡，可以吃的么？”

戚老师还没从污垢里回过神，有些诧异道：“奇怪，怎么会没有呢？你被阉了？”记得朋友家的猫猫狗狗到了一定年纪都要被阉割的，据说这样对小动物的成长有利。等等……眼前这个可是个人呐！戚老师，你是猪脑子啊还是猪脑子？

“啊……”

好吧，这回轮到戚老师失声尖叫了。

肉末也是肉啊，她虽然小，可她终究是个女孩哇！

为人师表的戚老师这是要干什么？恋童癖？！拐卖未成年少女？

漆黑的夜啊，你可以再黑点嘛？戚老师想就这样消失在黑夜里啊有木有，这又造的是什么孽啊！

“男的？”戚老师还抱着一线希望。

“女的。”这点周沫还是很肯定的。

“没有鸡鸡？”

“鸡鸡是这个么？”周沫还是满有头脑地，举一反三，类推什么的难不倒她，她将手伸向了戚老师的裤裆处……

“嗷，下流！别碰我！”戚老师双手迅速回防。

“叔叔，你那怎么那么肿？你也病了么？疼不疼？跟小沫一样是不治之症么？花多少钱都治不好么？”

“卑鄙！”戚老师想死。

“baby我知道是宝宝的意思，北宿舍楼的大姐姐教我的，叔叔，我叫周沫，你叫我小沫就好了。”

“无耻！”戚老师不想活了，他根本就不想知道她叫什么，他现在只想着怎么把她丢出去！这是个小姑娘，嗷，打不得骂不得还得娇养着的小姑娘，他妈就忒后悔没再给他生个妹妹，他妈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生一个女儿，并一直秉承着男孩儿要贱养，女孩儿要娇养的生活态度！这态度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戚老师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以至于让他活的小半辈子都视姑娘为粪土为妖怪为不共戴天的仇人啊有木有？戚老师之所以交不到女朋友归根结底在于他扭曲的价值观，这全都拜他老娘所赐啊！

“叔叔……我冷……”

“不要叫我叔叔！”

“叔哥……”

“……”

一个小时后，小周沫已经焕然一新，好吧，跟换了个人似地。

她被简单处理了下伤口，穿上了咖啡色的男童装，虽然有些无精打采地斜靠在沙发上休息，但一点也掩盖不了她那面团似地漂亮娃娃光芒。

心情复杂的戚老师满肚子憋屈找不着发泄口，在还没有想到更好的解决办法前，他忍不住将屋子又重新收拾了遍来排解烦恼，可惜效果不佳。

看来，这个年注定要过的特别有意义了！

大过年的上医院真是不吉利啊，戚老师决定过几天去庙里烧香来去去霉气。

好不容易托了熟人才找到一个权威点的医生来为周沫看病，还费了他好几条大中华，这可把他心疼坏喽。

病房外，戚老师一脸紧张地望着面色严峻的大夫：“怎么样？什么病？”

医生望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是种罕见的皮肤病，应该犯病很长一段时间了，没有及时治疗，现在治我也没把握能治好，还有，这娃娃一看就知道生活过的不好，严重营养不良，恐怕……诶，小戚啊，这娃娃是你谁啊？”

“啊？我……我朋友的孩子……”戚老师有些难受，他本打算先将小周沫治好再送福利院或交给警察局的，可这病这样刁钻，要花多长时间才能治得好连医生都没底，这可怎么办？

“哦，还是通知家属吧，这病不好治。”医生拍了拍戚老师的肩膀，有些同情道。

医生开了些内服外敷的药叮嘱了些要注意的地方，就让戚老师将人领回去了，一句话：先慢慢调养，营养跟上去身子骨扎实了才能制定一套治疗方案，这会搁医院就是浪费钱。几条大中华还是很管用的，人医生都给说了大实话。

话说，自那日从医院回来后，因为戚老师的一念之仁，我们的小周沫暂时不用再过颠沛流离的生活了，一大一小两个苦逼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有多幸福？有待考察。

转眼，寒假就结束了，每个学子们都犯了一种叫“开学烦躁症”的病，戚老师也不例外。

“张嘴！”

“啊……”

“舌头翘起来！”

“啦……”

“脖子！”

“哦……”

“左脸！”

“……”

“右脸!”

“……”

“左手！”

“……”

“右手！”

“……”

“好，吃饭！”

这是每天吃早饭前的必备功课，没错，自从将小周沫接回家后，戚老师迎来了他人生第一个转折点——苦逼的奶爸生活。

整个寒假啊有木有？他真的很想时光倒流啊有木有？若上天能再给他一次机会的话，他一定不会招惹她啊！当初最好不相见啊有木有？去他的仓央嘉措推动经济增长！

快开学了，作为辅导员兼助教的戚老师很是繁忙，他要做好开学准备还要备课这会又带着个拖油瓶，日子过的不要太充实。

吃过早饭，周沫赶紧地收拾了碗筷奔进了厨房，熟练地拉过一旁的小板凳踩上，开始洗刷！

起初，洁癖严重的戚老师是决不允许小乞丐碰他的东西的，更不用说吃饭的碗筷，但随着开学的临近，再加上周沫死皮赖脸一次又一次地积极行事，他也渐渐默认了她的行为。

这第一步非常关键，城门失守后，攻城就简单多了。

周沫边擦着碗，边默默地伸出两个手指头：“耶！”进了家门后，对未来的生活更加充满信心了，第二步就是常住下来！

二十一世纪，人心最难测！小周沫小心翼翼的筹谋着，可谓是步步惊心呐！

戚老师吃过早饭就钻进书房边备课边研究股市了。

当墙上的时钟划过十点时，书房的门被准时敲响。

“进来。”戚老师微微侧头瞟了一眼正颤颤巍巍地端着一牛奶杯进来的小鬼头，心道：还真够机灵的！

“叔哥，牛奶。”周沫端着杯子歪着头一脸天真无邪。

刚想发火的戚老师看了她一眼后硬生生地将狠话给憋了回去。

尼玛，喊一声哥哥会死啊？他有那么老么？可小鬼自被他带回来后在所有的事情上都很乖巧懂事，唯一在称谓上怎么也改不了，望着貌似被牛奶杯烫着的小手背上红肿一块，戚老师心软了，第一次没有纠正她的称谓，默默接过了牛奶。

周沫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又大大比了个胜利的手势，第二步：攻心！戚老师妥协了，她小周沫啥都听话，但也是有脾性的！三番街尾的王婆婆活了八十年，吃的盐比这世上大多数年轻人吃的米还多，她无儿无女，靠着一点低保生活，平日里接济不了周沫多少，但教她识人心，圆世故的本领还是绰绰有余的。

戚老师喝了几口牛奶，嘴角有些溢出，刚抬起手欲抽张纸擦擦，这时手边就已有人给递了一张过来，他又抬头瞟了一眼小鬼，喉腔里闷出了一声：“嗯”以示肯定。

这段家里虽然多了这么一个拖油瓶让戚老师多少有些不习惯，但总算冷清的屋子有了热闹劲，小屁孩很爱笑；总算剩饭不用倒掉了，小屁孩饭量不小；总算可以不用一个人看恐怖片了，虽然让那么丁点大的孩子陪他看很不人道，可谁让他对恐怖片又爱又怕呢？

于是，不习惯慢慢变成了习惯。在适应新生活之余，戚老师不禁感慨：难怪世间那么多人喜欢养宠物！

周沫对现在的生活自然是相当满意的，她第一次吃上热腾腾的饭菜，第一次洗了热水澡，第一次有了自己的牙刷毛巾，第一次将头发绑起，第一次穿没有破洞的衣服，第一次看电视，第一次睡床……总之，她幸福的简直要昏掉。

因着开学的缘故，戚老师晚上没时间看电视，更没精力看恐怖片，周沫小日子过的实在太爽，每天只要做一点点事情就能吃饱喝足还能看自己喜爱的动画片，不像同龄的孩子还有功课压力，她简直比神仙还要潇洒自在。

戚老师对机灵而又小心翼翼地活在自己眼皮下的小鬼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还无暇对她做出啥安排，对于这只“小宠”得从长计议。

这天晚上，又到了喜羊羊的播放时点，小周沫早已蹲守在电视机旁，戚老师正在书房备课，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

小周沫自是吓了一跳，反射性地钻进了桌子底下，寒假里学校没什么人，两人过的很自在，可现在开学了，总会有人来窜门子。

戚贤凯走了出来，瞟了一眼钻进桌底下的小鬼，没说什么，径直去开了门。

门才刚开，一大嗓门就嚷嚷道：

“小戚啊，才听说你在学校过的年，早知道就让你嫂子也别回家了，咱们搭个伙过，你看看我们这一来一回的买火车票折腾死个人，喏，这是你嫂子特意做的饺子，给你捎点，一个人不容易啊。”原来是隔壁土木系的宋老师，他老婆看上了戚老师，老想着撮合他和她妹子，有事没事就往他屋子里捎东西。

戚贤凯自是没想那么早吊死在一棵树上，他坚信这会谈恋爱那都是给别人养老婆，他才二十出头，不着急，说不定自己的老婆还在上小学呢！他可不愿意吃这亏，花这冤枉钱！所以对热心的宋老师很是敷衍。

“诶，宋老师别那么客气，我这不是没办法嘛，你们有家有室那考虑的就多了，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我爸妈这会还在国外呢，指不定根本没想到年都过了，呵呵，饺子啊？巧了，我今早才去超市买了一大堆，冰箱都塞满了，吃也吃不完，您别浪费了，赶紧的给‘小冬瓜’留着当夜宵。”戚老师推拒。

宋康可是接了军令状的，家里的“母老虎”那可不好惹，这饺子戚贤凯是不收也得收：“‘小冬瓜’已经够胖了，不能再吃夜宵，超市里的哪有你嫂子亲手包的好吃，馅多皮薄好吃的紧，不吃浪费了，拿着拿着，我还得回去备课呢，走了哈。”饺子一塞，人赶紧闪。

“诶，宋老师宋老师……”戚贤凯追不及，只得作罢。

提着饺子进屋随手将它放在桌上，心里有些苦闷，心想这样也不是办法，可别耽误了人家姑娘，其实吧，他还是没看对眼人家，不然也不会这样排斥。

周沫见人走了才爬出来，一出来就发现了桌上的饺子，可把她馋的，盯着热腾腾的饺子两眼直冒绿光。

“叔哥，我帮你把它扔了吧？”两眼都快黏上去了。

戚老师不经意地瞄了她一眼，立马就明白她那点小心思。

故意道：“诶，扔了多可惜，还是还给宋老师，他家‘小冬瓜’可宝贝他妈做的这饺子了。”

周沫立马改口：“我帮你还！”

戚老师皱眉：“你当真要帮我还？”

切，一见生人就躲桌子底下，还有胆出门？这小鬼头生怕他会赶她走，不论戚贤凯如何保证如何诱哄都坚决不出房门一步。其实吧，她这会梳理干净后，任谁也认不出她就是游荡在楼道里的小乞子了，戚贤凯只要胡诌一下她是某远房亲戚，短期内也不会有人怀疑，毕竟他可没打算收留她一辈子，但若她下决心不出家门的话，以后要送她走就不易了。

“嗯！保证完成任务！”周沫拍了拍胸脯，义正言辞。

戚贤凯狐疑地瞟了她一眼，刚想伸手去取那饺子就发现小鬼头已先行一步，一眨眼，就见小屁孩抱着饺子冲出了门。

“切，小鬼头！”戚老师好笑地耸了耸肩。

周沫抱着饺子一口气跑下了楼，还气喘着呢就迫不及待地揭开盖子，也不嫌烫地直接用手抓起一个就往嘴里塞。

真好吃啊，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美味的东西，小周沫本打算吃几个解解馋的，没想一吃不可收拾，最后干脆蹲墙角狼吞虎咽起来，早把老师交待的事抛之脑后了。

她这会正吃得津津有味呢，身前的灯光突然一暗，一不合时宜的呵斥声在头顶响起。

“呔，大胆贼子！谁准你偷吃我妈妈做的饺子了？还来！”

周沫刚塞了一个饺子进嘴里，被这突然冒出来的人声硬是给吓噎着了，她伸着脖子，张着嘴呕不出、吞不下，难受地把眼泪都给挤了出来。

刚才还煞有介事的小胖墩见事情不妙也有些吓着，他刚在外头野回来，哪想才到楼梯口就闻到了熟悉香味，这味不是他妈做的饺子味还能是啥？好啊，有人偷饺子！

“诶诶，吐出来的我可不要！”小胖子有些急地上前帮忙着拍周沫的背，“脏死了脏死了……”瞧那手劲，啧啧，这孩子也真不知轻重哇。

周沫本自己拍着胸脯顺气的，背后被小胖子猛的一捶，哎呦喂，这可要了她小命哦，腹背受敌哇，那胖子一捶还不够，接连着又是几捶，好了好了，小周沫后背刚有点好转的伤口又裂开了，疼啊！

“疼……你……你别捶！”还噎着饺子呢，说话也不利索。

“啥？”小胖子没听清，还以为让帮忙捶捶顺顺气，还就捶个不停了，这可把周沫疼坏了。

抽，是一种生活艺术；找抽，是一种生活态度。你让我的生活充满艺术，我就给你端正生活态度！

面对那冥顽不灵的死胖子，义愤难填的周沫扔了空盘子，借着胖子捶背的力度猛的向前扑到他怀里，环抱住他。

“喂喂……喂……你要干嘛……别抱着我！嗷……”

见小女孩朝自己扑来，小男孩脸微烫，这年头小鬼都早熟，本已有怜香惜玉之情，这会见人都被自己吓坏了，心就更软了，可哪知小姑娘扑上来抱住他朝他后背就是一阵猛捶……

“你这偷饺子的贼，还敢打我？”小胖子在家从来都是‘小太阳’，父母的心肝宝贝，哪受过这般捶打？本能的还手，俩小屁孩瞬时扭打成一团。

小男孩力道大，小沫也不是省油的灯，没一会两人身上都挂了彩，男孩估计没受过这等委屈，打到半途忍不住就哭了，越哭越伤心，到最后竟扯着嗓门大哭了起来，但，手还是没停，哭还是要哭的可也不能让对方占了便宜呗。

这嗓门可不得了，一下惊动了整栋楼。

瞬时，开门关门声此起彼伏。

“怎么了？怎么了？”

“好像是东东的声音。”

“是啊是啊，宋老师宋老师，是你们家东东吧？”

“我也听到了，好像在一楼。”

……

戚老师也听到了东东小朋友的嚎叫，他只不过微微偏了偏头又继续备课，三分钟过后，似是想起了什么，猛的一惊，忙丢下笔，冲了出去。

当戚老师赶到一楼时，见到的是这么一番场景：

东东他妈抱着东东满哄着，周围围着一圈人帮着哄，宋老师和三楼的余老师正背着他弯腰对着谁说着什么，语气不善。

他心猛的一紧，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隐隐的疼，忙加快几步挤了过去。

本嚎啕大哭的东东同学在看到戚老师后立马改嚎啕为抽噎，强自压抑啊！戚老师可是咱们东东的偶像呐，眼见的自己如此丢脸的一面被偶像看着了，东东羞愤难当，挣扎着就要跳下妈妈的怀抱。

东东他妈边帮东东揉着额头的红肿，嘴里不停的囔囔：“这是谁家的孩子啊？怎么回事啊？小小年纪不学好，竟敢打人？小流氓啊？东东乖，别动，还有哪磕着了么？”

“戚叔叔……”东东欲拉住戚贤凯，哪想戚老师越过他直接朝他爸那走去了。

戚贤凯好不容易挤到了宋老师他们跟前，一看，果然是她！

只见小人儿抱着膝盖缩在墙角，头发凌乱，额头嘴角满是淤青，衣衫也被撕扯的乱七八糟，一身狼狈不比东东好到哪里去，她头垂的很低，看不清表情。宋老师边教训着边询问着她家大人是谁，一旁的余老师还帮腔着要把小鬼带到公安局……

毕竟这个小鬼来历不明，毕竟东东可是整栋楼的开心果，现在的情况是虽然两人有互殴的嫌疑，但关键点在东东哭的可怜兮兮，这陌生的孩子一滴泪没流不说还死倔的一字不吭，再是好的耐心也被磨平了。

“小沫，小沫……”见到如此情景，戚老师有些气愤，就像自己身上的一块肉被人狠狠的拧巴了一下，比刚才那一蛰疼的明显了。

这么多大人有必要如此对待一个孩子么？还为人师表呢？戚老师那个气愤……显然，这段小周沫的攻心计还是蛮管用的，效果显著哇。不过，戚贤凯也不想想以前自己是怎么对周沫的，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戚贤凯挤开还在危言耸听的余老师蹲下身子一把抱起地上的小人儿，轻拍慢哄的给她打气般：“小沫，怎么回事？跟叔叔说说。”

周沫听到戚贤凯的声音猛的抬起了头，见他竟将自己抱起，表情先是一呆后心里莫名的踏实起来，撇撇嘴有些委屈地搂紧了他的脖子，将头轻搭在他肩膀上继续一声不吭，戚老师立马觉得自己的角色重要起来。

戚老师这一现身这一开口，可把大家给震住了。

“小戚……这是……”反应过来的大伙疑惑的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道。

“小戚，这小女孩是谁啊？”

“是啊，瞧把我们家东东打的。”

……

戚老师还在满哄着怀里的人儿不动声色的环顾了下四周，最后目光锁定在怯怯地望着自己的小胖墩身上。

他嘴角微弯，笑眯眯地朝他走去：“东东啊，来，给叔叔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啊？”

其实戚贤凯不过二十岁，因着连年跳级年纪轻轻就有了今日的成就，小男孩以往都管他叫哥哥，但男孩的妈妈要把他小姨介绍给戚贤凯，东东才改口喊他叔叔，这也是戚贤凯避宋老师一家如蛇蝎的重要原因之一。

事情很快就水落石出，宋老师一家甚是理亏，都是一盘饺子惹得祸，俩小孩都有错，可刚刚大伙光指责人孩子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只好赔了笑脸拉着儿子回了家，大伙也就这么散了。

从此，戚贤凯就多了这么一个远房侄女，还有，大伙算是看出来了，小戚老师很护短，相当的护短！

当戚老师抱着周沫回到家关上房门后，那一脸的温柔瞬间就消失了个干净。

小周沫本还感动万分的心被揉碎鸟，因为戚老师一进门就将她放了下来钻进了书房，不一会竟……竟是拿了个废旧的电脑键盘出来。

戚老师将键盘放在她跟前，还好，是将反面朝上，人民教师还是有些人性的。只见他大喇喇地坐在沙发上，讪笑一声：

“哼，你可知错？”

周沫心里迅速作出判断，刚才在外头戚老师对她可是百般维护，不管有理没理，反正戚老师那张嘴硬是让宋老师一家觉得自己做了天理不容的坏事万般愧疚，她还以为戚老师是真心站在她这边呢！这会关起门来却又是如此这番光景，看来，戚老师是外慈内严死要面子哇！这错不论怎么样都得认！

这么一分析，脑海里迅速有了应对方案，也不等戚贤凯下令，‘人儿精’就扑通一下跪在了键盘上，哀哀凄凄道：“小沫知错。”

“错哪了？”戚老师眨了眨眼睛，对小沫的行为很满意，从小到大，托他妈妈的福，他跪平了多少块键盘？这回总算是翻身农奴把歌唱鸟，戚老师活了二十个年头，这一刻终于有种长大成人的感觉鸟！

“不该坐地上弄脏裤子。”周沫很配合，只要不赶她走，就是让她跪刀子她也愿意啊。

“哼！”戚老师很不满意。

小沫忙接着道：“不该在小胖子打我时还手。”

听到这，戚贤凯皱了皱眉：“还有呢？”

周沫嘟嘟嘴，小声道：“不该偷吃饺子。”

“哼，你不是说替我去还的嘛？小小年纪竟然学会了说谎！这还了得？我家可不收留小骗子！”戚贤凯语气加重了几分。

这会，周沫真急了：“我……我不是骗子，我……我就想吃一个，吃一个就去还的，可是那饺子太好吃了……我再也不敢了，哥哥，你别赶我走。”

这会肯喊他哥哥了？真是个猴儿精的小鬼。

“东东打你？”

“严格意义上来说是捶我的背。”小沫心情有些沮丧，她看不清戚老师的想法，真怕他一气之下将她赶出家门。

“我要听实话！”东东那一身狼狈绝没那么简单，他戚贤凯赌十块钱这小鬼一定是故意的。

周沫纠结地扯了半天衣服才支支吾吾道：“他先吓我的，还捶我背，疼死我了，我都疼出眼泪了，他还捶，我……我就以为他是故意的……所以就还手了……”

“好啊，小小年纪心眼儿这般坏，让我怎么放心将你留在家里？”戚老师眯了眯眼，状似生气道。

今天他是铁了心要立威了，昨儿个他上网查了一通，知道养宠物呢要恩威并施，绝不能一贯的宠，宠的没边了就不好玩了。

小沫见状，急的有些语无伦次：“哥哥，我不敢了，他捶我背时，捶到……捶到伤口了，皮又裂开了，疼死我了，我力气没他大，推不开他才还手的，呜呜……哥哥别赶我走，我会洗碗我会热牛奶我每天晚上都陪你看恐怖片，别赶我走……呜呜……”得了，要是为此真离开了这温暖窝，咱小沫不用说流泪，就是流血也不值啊！

见小鬼头真被吓哭了，戚老师也觉得惩罚够了，咳了几声，严肃道：“好了好了，念你是初犯，这一次就原谅你了，下不为例！”

小沫擦着泪连忙点头：“嗯嗯，小沫再也不敢了！”

“嗯，记住，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了，以后不论你在外头做了什么，跟我必须得说实话，听到了没？一个正直的人就不该耍这些把戏！小时候偷针长大了就偷金，小时候能骗我，长大了你就该骗整个社会了！”戚贤凯加重了语气。

“嗯，小沫谨记教诲，一定要像哥哥一样做个正直的人！”见事情有转机，小沫悬着的心终是放了下来。

“油腔滑调，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次虽然初犯，但也要罚，这样你才能长记性！起来吧，去墙角面壁一个小时！抬头，挺胸！”戚老师站起了身子边说着边准备回书房备课。

“嗯！”小沫很是听话地起身跑去墙角，挺直了身子，不就是站一个小时么？这有何难？做小乞丐的时候她周沫一跪就是一天，她还总结了一套‘最打动人心的’跪姿呢，可惜现在派不是用场了。

戚贤凯走了几步又回头瞄了一眼，小沫立马将背挺的更直。

他点了点头：“对了，以后在外头喊我叔叔，在家喊哥哥！听到没？！”

“哦……”

戚老师这回是真满意了！

首战告捷！

夜深人静，周沫经历了偷吃饺子那一出又被罚站早就筋疲力尽，洗刷过后自个胡乱地抹了抹药膏就上床梦周公去了。

这一夜睡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沉，也就生生错过了晚上的温情戏。

现在能吃饱穿暖，周沫已经相当满意，至于自己的病，还有那皮肤上裂开的伤口她根本不在乎，可人心都是肉长的撒，咱戚老师虽然小气虽然自私但骨子里还是个善良的大孩子，要不他不会暂时收留周沫还给她治病了。

不是说背部的伤口被东东捶裂了吗？那得多疼啊？这么小的孩子，戚贤凯因着这心事是一天也备不好课，可今天是立威的日子，可不能前功尽弃，只得等到小屁孩睡熟才来亲自给她上药处理伤口。

得，这一战啊，谁输谁赢还真不好说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