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这时,天空泛红已是夕阳西下时分。迷园在夕阳下是另外一番景致,在橘红色的光耀中它如一幅油画,层次鲜明色彩斑斓。FRANKY听到车声乐颠颠地跑过来讨吻,安娜也随它走了出来。此时已是深秋,庄园内的所有女员工均换上了红灰色的薄呢子工作服,安娜身穿了一套同色的修身长裙,裙脚直到脚肚子左右,微微的侧开叉刚好露出她小腿到膝盖的完美曲线。陈小夕第一次发现安娜原来长得很美,她应该也就二十七八,身材一流面容娇艳,如一粒熟透的水蜜桃,她自有一种媚态是只有这个年纪的女子才会有的。安娜朝小夕友好地笑了笑,她冲她眨了眨眼睛说:“我带你去看看。“安娜的五官生得极为生动,眼睛狭而长,眉眼微微往上翘,丰盈的唇,假使不是因为是在工作中头发不得不盘起的缘故,一定会更具风采。陈小夕不知怎么对她的印象加分了不少。安娜带着二人绕出迷园大厅,陈小夕的宿舍就在迷园的后面正对着迷宫的大门。安娜跟陈小夕解释道:“迷园一楼的后面只有三间套房,左边的是我的,中间的我留给了你,还有一间是空的。““那其它的员工呢?!“陈小夕问道。“他们住在迷园外的宿舍里。”安娜指了指薰衣草园的另外一边说:“那里有一栋二层高的小楼,楼上是员工宿舍楼下是仓库,用来存放庄园一些不常用的杂物。““那你呢?“陈小夕转过头问王子俊。王子俊笑,说:“你猜。“陈小夕想了想说:“哈,你不会是就住在迷宫里面吧。“她想到了铜马肚子里的那个迷你套房。王子俊笑,安娜帮他解释道:“不是的,王生住在楼上,三楼。”她指了指上面。“哦,是据说可以看到庄园全景的那个房间吗?”陈小夕问她:“是故事中娜塔莎的那间卧室吗?”“当然不是。”王子俊笑着与她解释道:“能看到全景的不是这个庄园,那是外祖母出生时候的家,她后来病好了才建造的迷园。”陈小夕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她自己串了情节。“可是如果上面的房间能够看到庄园的全景,也是很棒的。”她不由遗憾道。安娜笑道:“王生住的房间比娜塔莎过去的房间还要精彩三分。“陈小夕眼睛望向王子俊求证,他却笑而不语。“先进来看看你的。“安娜掏出了钥匙,她将陈小夕的套间打开。一进去就是个小客厅,蓝灰色的丝绒沙发椅脚是鎏金的;俄式复古沙发可以用来招呼客人;左边隔开有个小工作间,靠墙的地方放了一张桃木雕刻复古书桌,书桌后面有书柜;浴室就在工作间的旁边,里面的设施完全,非常方便;客厅边上有个阳台,楼梯在阳台,往上是二间小房间。哦。是小复式设计。“这里层高比较高,故分开两层,衣帽间与卧室均在楼上。”安娜说道。一个女孩住在这里是相当方便的。陈小夕看了看很是喜欢,她左摸摸右坐坐,这间套房比她在酒店里租的那间要好许多,套房的设计既复古又实用,自有一股俄式的低调与贵气。“晚间庄园也是安全的,我们门口的小房子有两间房间,每个晚上有八个保安轮流巡逻,监控器是直接链接到警署中心,而几乎每隔5米就有一个监控器,且均已做过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测试,绝无遗漏。“安娜笑着又介绍道。“对,安全至关重要。“王子俊点点头说道。安娜说完便转身告辞了,还有许多工作需要她负责。房间内只剩下王子俊和陈小夕二人。“是不是凡经历过战乱的世家皆患有安全恐慌症?”陈小夕笑着问他。王子俊找了个位置坐下后才说:“其实不是战乱的缘故,而是通过战乱了解了人性,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便不得不自己谨慎一些。““生命就是一场又一场的磨难,对吧?“陈小夕不由叹了一口气。”所以才需要额外谨慎行事,并珍惜当下所有。“王子俊点点头答道。“但你又未亲历过战乱,又怎会有如此深透的认识?”陈小夕不无奇怪地问他。“据说,基因是带有遗传性记忆的,故一次战乱,它的灾难性及苦难性也会被深藏在基因记忆中,并直接传给下一代。”陈小夕点点头,她有阅读过相关资料。“所以人类的警惕性是来自历史中生命曾付出过的惨痛代价。”陈小夕不无沉思地说道。“一切文明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建立的。”王子俊点点头道。二人静默,生命的话题尤为沉重。“招聘简历可浏览完?“王子俊问她。陈小夕点点头说:“一共二十二封,但其中只有三个人是比较合适的,一个是古俄文研究员,一个是学考古专业的,一个曾经是专业俄文翻译员。““你确定三个就足够了?“王子俊不无奇怪地问她。“至多加一个文书,我可以胜任。“陈小夕笑道:”本来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至于全部翻译后再精选于二次计划。““对,不然现在也是一头雾水。“王子俊点点头说。“那我就先回复这三人,让他们近日就前来迷园面试?“陈小夕问他。王子俊点点头,他掏出了一张支票递给陈小夕。陈小夕拿在手里看了一下,支票下面并无标注银码,她瞪大眼睛望向王子俊。“我将这次整理伯爵的日记当作一次重要的事情,对于你它也许是几本日记,但对于我它具有另外一种含义,故愿意无限额支持。“王子俊解释道。“你很有钱吗?“陈小夕瞥着眼问他:”你就不担心我会无下限填写额度吗?““银行自有限制。“王子俊哈哈大笑道:”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二,世上并不存在无监控之事。“陈小夕点点头。二人走出套间在迷园中散步,FRANKY跟在后头,它安静得似一名守护者。此时月色宁静,满园芳香,人生原不必知晓人间是何年,如身在自然中,心又无挂碍。走着走着,王子俊忽然伸出手,他牵住陈小夕的手,陈小夕并未甩开。“我常常感动于外太祖父与外太祖母之间的恋情。“王子俊忽然轻声道。“也是因为这样故你常住在迷园的吗?”陈小夕好奇地问他。“不仅是。”王子俊转头冲陈小夕笑道:“基因会遗传,兴许太祖父所爱也深深印刻在了我的血液之中。”陈小夕听不懂他的意思,她奇怪地看着他。王子俊淡淡地笑也不解释。“你知道迷园具体有多大?”王子俊问她。陈小夕想了想后摇摇头说:“第一次来时就外观而言并不觉得它能有多大,它就是一个普普通通,带有一点异国情调的庄园。”“现在呢?”“已经说不清楚它具体有多大,但印象中的它很大,但不是地方上的大,而是……”陈小夕想了想后才又说道:“就像一粒球,它本身不大,可是如果它是层层叠叠都能打开并且四通八达的,那么那个大,就不是轻易可以说得清楚的表面面积与体积了。”王子俊想了想后才点点头笑道:“对,它的大不在于面积及体积上,就像你的那粒色子。”“所以你真的觉得迷园是你外祖母五六岁时的画作?”陈小夕皱了皱眉头问他。王子俊也笑,他摇摇头说:“我看过那幅图,外观是,但里面的机巧设置显然不可能是。”陈小夕不禁大乐,笑道:“就像是一粒饺子,外表是,但里面的馅料给换成了草莓酱了。”王子俊点点头,也笑:“形容得不错,就是这个样子的。“”伯爵的杰作吗?“陈小夕问。“应该由许多专业人士协助。“王子俊摇摇头说:”一件事情不可能是单一某个人的杰作,大多是来自集体创作。““所以只是名字填上了娜塔莎的,但其背后却隐藏了诸多无名真英雄。“陈小夕说道,她又无不感叹道:”世事泰半皆是如是。“二人逛到了薰衣草园中,月色洒将在了他们身上,似为他们披上了一件银色外套,王子俊见到陈小夕此刻站在月光之下,她皮肤下透着光,映得她整个人似玉人一般,陈小夕身上的光似自体内自然而来,而月色仅仅是将她里面的光给反射到了外面来。王子俊不由止步,他一把拉住小夕的手瞪着她看,眼睛一眨不眨。“怎么?“陈小夕吓了一跳。“没有,有一只萤火虫飞过。“陈小夕“啊“地叫了一声,她回过头要找。王子俊忽然底下了头,他朝她脸颊上轻轻一吻。陈小夕愣了一下后才回过神来,她用力甩开了王子俊的手,一转身便自己朝迷园的方向走去。但她的心噗通噗通直跳。王子俊赶紧追上前去,他一路道歉一路跟在她的身后赔罪。陈小夕始终不说话,低着闷声不吭地直接走到了停车场。王子俊无奈只得开车送她回酒店,二人在车内一路无语。临下车,王子俊轻声问陈小夕:“明天下午三点来接你?“陈小夕也不回答,只是点了点头就跑回酒店里了,她连道别也忘记了。王子俊只得悻悻地开车回去。这什么女孩,都什么时代了这么保守!可是不知怎么,王子俊心中却十分喜欢,他在俄罗斯长大,俄罗斯女孩大多又早熟又开朗,他自小便在一大群女孩子的包围中成长,直到后来去了欧洲留学也是同样,甚至来到本埠也仍有许多女孩主动跑过来搭讪。也恰是这个原因,陈小夕就显得更与众不同。王子俊并不觉得她矫情,反而十分欣赏她的谨慎。其实男女之间的那点事情,数千年亦是不会变的,那非是可言表之处,只是藏在了清醒者的心中,而外面灯红酒绿的一切并不能够真的使黑变成了白。陈小夕回到房间内埋头收拾东西,内心却是空洞一片,她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是懵的,真的就这么去一个陌生人的地方吗?工作统共不过是一个借口吧?!陈小夕的心在反问自己:真的就这样,准备一步一步靠近一个陌生男子,最后成为他的枕边人?!陈小夕不由想起了表姐吴长洁。女人就是这样子的吗?或者人的一生就是这样子的吗?陈小夕内心有细微的质疑,却又不知自己究竟在质疑些什么。“去完成一件自己喜欢的工作,不必想太多。”陈小夕摇了摇头就继续埋头整理东西,她平时甚少购物,故来时是一个背囊、一个手提箱,走时也仍就是那个背囊、那个手提箱。真需要随身携带的物品其实甚少,即便是在自家中,一个柜子也仅需要存下四季衣物,每季各四款,再购置一些丝巾作为配搭,简洁大方又得体。现代人怎会需要这么多东西?!陈小夕的那群闺蜜,每季皆要清理出一堆过季的服装寄往非洲,可是陈小夕却崇尚一种简致,她始终以为物质方面的需求越简致,生命才有足够多的时间与空间容纳其它的繁华景致。收拾完毕,陈小夕看了看手机,此时已是深夜,她捧着一杯热牛奶坐在窗前,对于自这扇窗望出去的风景她不是不留念的,自明日后她便不会再看到这扇窗外的景致了。是这样的吧,世上并无什么东西可以长久持有,便于仍能拥有时取境于心。如不是周逸凡的那次打扰及后来吴长洁的那次到访,于这个房间内所存下的印记便是美好而平和的。但便是如此,世上并不存在绝对的完美,它或多或少难免会存有一些瑕疵,却也因此教会了心灵,如何取舍于那些值得保存于心的印记。陈小夕关上灯,她躺在床上不久后便沉沉睡去。是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