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迷园中,陈小夕带着王子俊、安德烈及埃里克森三人来到喷水池边。亚历山大一早便在这里等候。他看见王子俊牵着陈小夕的手一起走过来,看来二人的情侣关系算是公开了。陈小夕和王子俊走到了亚历山大的面前,不知怎么,陈小夕看到亚历山大的眼睛,便不自觉地松开了王子俊的手,她的心仍难免有点尴尬。王子俊并未留意,他与亚历山大点点头,便与众人同行一起检查宝石花道上的八个锁母。王子俊首先为众人演示雕像马的开关方式,众人大为惊叹。安德烈摇摇头,说:“这样的设计确实是不由不令人由衷赞叹的。”埃里克森则点点头,他指着八个锁母,说道:“这个设计也很有意思啊。”陈小夕拿着色子项链问王子俊:“是不是都是项链呢?你那里还有几个?”王子俊摇摇头说:“外祖母就留了这一个给我,我只知道用它可以开启这座铜马,但其它的我就不知道了。”他又指了指宝石花道笑道:“这其它的锁母我还是今日第一次见到。”陈小夕“啊”地一声,她以为钥匙都在王子俊那里。亚历山大提醒王子俊:“这条色子项链是放在盒子里吗?我是说,你外祖母将它交给你时,有没有其它的东西是跟它放在一起的?”王子俊想了想,答:“外祖母带我来迷园时,我才六岁,那时她拿了这条项链给我……啊,我得想一想,因为时隔甚远,嗯。”他顿了一顿,认真地想了一下后才又说道:“我依稀记得确实是有一个盒子的,印象中那个盒子很大,但我就只是拿了这条项链出来,所以后来就只记得这条项链了。”陈小夕和亚历山大相视一笑,是有盒子的,那么其余那七枚钥匙应该就是在那个盒子里,原封不动。亚历山大想了想又问王子俊:“你小时候的玩具有否保存?”王子俊摇摇头,笑道:“哪里有可能保存啊,大多都捐给了社区的教会了。”安德烈问王子俊,说:“那迷园中有没有收纳贵重物品的专用房间呢?一般庄园内都设有密室是用来存储一些贵重物品的。“王子俊点点头,说道:“确实是有一个收藏室,里面也没有什么贵重物品,但会放一些比较有纪念价值的东西,只是我很少进去。“埃里克森说:“那么那个盒子也许就收在那里。“众人不约而同望向王子俊,他们一脸期待的样子惹得王子俊忍不住哈哈大笑,他挥了挥手,便带着众人朝迷园的方向走去。众人自蜿蜒的迷宫中左右穿梭,亚历山大不禁感叹道:“这迷园地方虽然不大,但是设计却四处藏有机关巧设,与一般的庄园乃至古堡皆不同。”埃里克森表示同意地点了点头,说:“我在许多地方都没有见过类似的设计。”安德烈沉吟了一下,他忽然转过头问走在最后面的亚历山大:“你可曾自哪出见过类似的建筑模式或者机设模式?”亚历山大想了一下,笑道:“私藏机设一般都是在地下,用作守护陵墓或者地下宫殿,一些比较传世的大教堂里会有,或者某些贵族的古堡中也有,但那以前通常是用来锁住囚犯或者作为私邢之用。“安德烈也点点头说:“所以民用机设却更叫人耳目一新,因为它们变成了巧夺天工的设置了,比如那枚色子项链。“他刚才有抓起那枚色子项链在手中仔细端详,没有想到一枚小小的色子会有那么多功能性,故而记忆犹新。“我也很好奇,其它的钥匙究竟设计成怎样特别的样子,也许每一枚都是巧夺天工的。“亚历山大呵呵地笑。这五人怀着寻宝的雀跃之心很快便穿过了迷宫,众人来到上次王子俊带小夕和周逸凡来参加舞会时通往换衣服的那个房子的那个小门。他仍然跟上次一样,用密码打开了那把密码锁,然后带领众人穿过那道楼梯,却没有直接再往前进,而是在楼梯的拐角处停下了脚步。陈小夕笑,她拍了拍手道:“对,我上次出去前也看到楼梯口有这么一个小门,还想着说它藏在这里好隐蔽啊。“众人随之停下了脚步,王子俊回过头冲陈小夕一笑。这道门没什么特别之处,就是个古老的精钢门,上面有一个长形复古的门把,但没有锁眼,就只是在门把的下面刻了一只飞鹰侧脸的图案,而飞鹰的眼睛炯炯有神,好似能活动似的。他转了转自己右手尾指的戒指,又将手握成了拳头状,再对准门把上那只飞鹰的眼睛按了进去,又左右转了好几圈,然后才缩回手退到了一旁。众人听到门把“咔哒“一声轻响,跟着门后面发出哗啦啦的响声,似在快速转着链条,最后才”哐当“一声给打开了。陈小夕瞪大了眼睛,她问亚历山大:“这门是用什么原理?”亚历山大说:“是机械原理,门的四周是用锁链捆住的,门锁直接连接阀门,王子俊的戒指等于阀门的开关,一按它就自动开动了。“四人随王子俊走进了门内,陈小夕特意看了一下门,后面果然藏有链条,而这道门足足有五公分的厚度,如果没有钥匙,根本不可能打得开。而亚历山大、安德烈及埃里克森就比较留意门上面的那只鹰了。那只鹰的眼珠自远处瞧炯炯有神,原来它便是锁孔,它凸起的眼球是颗蓝色宝石,而眼眶被设置成凹下去的形状,就好比瓶子盖,里面密密麻麻刻有深深浅浅的螺丝纹。““你的尾戒就是按照这螺丝纹的形状设计的吗?“陈小夕问王子俊。王子俊笑,他点点头,说:“就是个小玩意儿。“亚历山大摇摇头,说:“不,不是小玩意儿,小夕你看,这把锁的后面是可以设计如何调整里面的螺丝,甚至是其中每一层的左右设置,所以即便别人拿到了这枚戒指也没用,因为它是左转或者是右转,只有设置螺丝纹路之人自己能懂。”陈小夕看了看,她点点头严肃地说道:“对,严禁盗宝。“王子俊呵呵地笑,他解释道:“没有,真正的宝贝又怎么可能放在这里呢,通常就锁在了银行的保险箱里,只是一般庄园为了做点气氛,会依据一些传世的古堡的设计来设置一些装置,但实际用途是没有,只是作为复刻的历史意义也许有点。”四人点点头,来了这么些时候,多少能够体会到伯爵的用心,他也许就是再现了一些事物,而不见得有什么别的、很特意为之的目的。王子俊随手打开屋内的灯,四人这下才看清楚房间里面的布置。真如王子俊所说的那样,这里并非是什么藏宝阁。房间不大,四面墙皆是整墙的书柜,其中有一个书柜上面摆了无数的物件,都是单独放在了防潮防水的透明的有机玻璃盒子里,每一个盒子下面都有写明该件物品的名称及购置时的日期;有一个书柜是装满各种不同的画作,画作被卷成一卷一卷,也是放在特质的专用透明的盒子里;还有两个书柜是用来放置一些杂物的,它们零零碎碎的,被收在了一个个透明的大盒子里,分门别类;房子的正中央放了一个欧式展示柜,上面放了一个古老的大箱子,里面不知是何物,旁边摆了四把椅子,方便查阅时安坐。所以这就是一间很寻常的房间,除了天花板的正中央悬着一盏巨大无比、多层华丽的古董水晶灯外,便是极为朴素的。王子俊直接走到了展示柜面前,说:“最有可能是锁在这里面。”四人点点头,纷纷表示赞同。这个箱子并未上锁,兴许伯爵笃定,能顺利打开这扇门者必定是自己的后人。王子俊打开了箱子,在场所有人皆屏住了呼吸。这日,周逸凡自酒店偷偷地溜了出来,他瞒着正在沉睡中的杨霖。整整一个月他们二人都呆在酒店里,吃饭睡觉做爱,做完爱又吃饭、睡觉,周而复始,除了偶尔几次到酒店的购物街瞎逛外,基本上形影不离地呆在了房间里。周逸凡先去到吴长洁的医院,却不料她早在半个月前便已经出了院。他心中忐忑,才发觉自己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与吴长洁联系了,想来心中不是不惭愧的,车子开到停车房,刚停泊好才走到花园的栅栏外,便听到里面有人在嘟囔。“先生怕是不会回来了。”是保姆。“嘘……”另外一个保姆用手指了指屋内,二人噤声。周逸凡站在花园的栅栏外看得一清二楚,她们二人刚自大厅中走出来,故听不到车声。周逸凡走进院子,他轻咳了两声,二人见到他仍是毕恭毕敬地打了个招呼。但大家心中皆是透亮。周逸凡一声不吭走进大厅,子容和子键趴在饭桌上正在做功课,他们听到声响,回头看到他,二人尖叫地扑进了他的怀里。周逸凡一下子将子键抱起,又将子容紧紧地揽入了怀中,父子三人亲昵地抱作一团,过了好久,周逸凡才问子容:“妈妈和妹妹呢?“子键一脸不满,他嘟囔道:“妈妈整天只抱着子心,我不是很喜欢子心。“周逸凡赶紧亲了亲他的脸颊以示补偿。子容拉了拉周逸凡的手,说:“妈妈和子心在楼上,妈妈说妹妹太小,但我能明白。”,子容是做了哥哥的,他有体恤幼儿之心,十分难得。周逸凡将他紧紧地揽住。“你们先做作业,我去看看妹妹。”周逸凡将子键放下来,说。两个小孩很乖巧,顺从地点了点头,便又坐回到位置上去,埋头继续完成他们的习题。周逸凡爬上二楼还未走到卧室门口,一股奶香味便扑面迎来。周逸凡走到卧室门口,房门刚好敞开,吴长洁抱着小小的子心在喂她吃奶,子心还太小,两只小手捧不住奶瓶,吴长洁一手抱着她,另外一只手帮她轻轻托住奶瓶。房间内弥漫着一股温暖的气息,淡淡的婴儿香与淡淡的牛奶味道融合在了一起,整个房间内充满着一种恬淡及惬意氛围,这久违的气息充满了家的滋味,周逸凡忽然觉得自己这一个多月在酒店里厮混的经历,是如此的不真实。他轻咳了两声,吴长洁这才抬起头来。她淡淡地看了一眼自己失踪了一个多月的丈夫,先是愣了几秒,又目无表情地低下头继续哄弄怀中的小小幼儿。周逸凡不由觉得尴尬,他低着头走到了床边。他俯下身伸出手指轻轻地抚摸婴儿的脸颊。小小的子心停下吸奶,她瞪大眼睛盯着他看,但转即又别过脸去,她将自己的脑袋紧紧地缩在了小小的被褥里,她以她的方式在拒绝。吴长洁见奶瓶里的奶已然空了大半,便将子心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又帮她盖盖上了一层棉被,自己才轻轻地爬下了床。即便是在哺育期,吴长洁每日也都将自己梳洗穿戴得极为得体,今日她身上穿了一袭粉红色真丝的中式长袍,长袍过膝,刚好盖到腿肚子中间,长袍的袍尾上绣着绿色的蔓藤花,装点出一丝艳丽,虽然刚刚生育完,吴长洁的身材难免仍有些臃肿,却更显得韵味十足,美这件事情在每一段生命的周期皆有它自己的体现。岁月也许会带走一些,但也必然会留下另外一些。吴长洁本身皮肤就白,此刻脸色微微泛红,不知是哺乳期的缘故,或者是涂了一点胭脂,整个人泛发出一种光彩,如罩在一团光中,吴长洁脚踏着一双缀满珠子的绿色绸缎绣花鞋,她自衣架上取下一件绢织的绿色长外套,外套上同样绣着小小的、妖娆的蔓藤花,不过是桃红色的,但由它配上里面粉红色的长袍,便显得额外的鲜丽。周逸凡第一次发现吴长洁是美的,虽然他们自相识到现在已经有将近十年的光阴了,可是他从来不曾认真、细致地瞧过她。吴长洁也不说话,她蹑着脚走出了房间,踏进了书房。这书房还是按照小夕家中的书房设计的,却不想,小夕都还没来住过,他们夫妇二人的关系却自陈小夕的出现演变成了今日这般情景,不是不叫人唏嘘的。吴长洁拉出太师椅坐下,周逸凡也跟着走进来,他也拉了一把椅子坐下,二人皆沉默不语。吴长洁也不说话,她抽出书桌的面板,将它竖着收藏在了书桌的侧边,书桌里放了一套小小的茶具,并且连接好了净水及排水系统,书桌里面自设乾坤,它俨然就是一个小小的、自成一格的小型吧台。周逸凡有点发愣,却不知能帮上什么,便愣楞地坐在了一旁。吴长洁将本来藏起来的水龙头拉了出来,倒了些净水在煮水壶里煮,然后将茶具一一取出,拿着镊子逐只逐只洗。吴长洁的轮廓不算特别鲜明,却极富有东方女性的韵味,她身上穿着复古的长袍,手里端着小小的八角黑色生铁壶,正好与这个书房的气场融合到天衣无缝,周逸凡坐在她的侧面,不禁看呆了。她就是一幅仕女图,坚韧、淡雅、丰盈、宁静、古朴、安宁的,她与杨霖的美是全然不同的,如果杨霖的美是在皮相上,陈小夕的美是在灵魂深处,那么吴长洁的美却是在隐隐约约的风骨其中。这种美不张扬,但耐品,虽不至叫人失魂落魄,却能叫人深铭于骨髓之中,骨髓中的美感不是在皮相之中,周逸凡忽然失笑,他直至今日才学会该自何处品赏于她。此时水已烧开,吴长洁打开装茶叶的绢盒,她又取出一根专用的银勺子,将茶叶取出置入了生铁壶中,再用勺子将茶叶点散开来,才以开水冲泡。一股淡淡的茶香自鼻尖闯入,教人嗅之而忘忧。吴长洁将清茶递到了周逸凡面前,周逸凡静静地喝,这茶幽香甘甜,余香足以暖人心肺。“龙井?“周逸凡问道。吴长洁也不回答,她点点头,以勺子将壶内的茶叶逐一分开,神情专注。周逸凡忽然明白,他们二人之间的罅隙此时已经犹如一堵铜墙铁壁。转眼周逸凡已喝了七八杯,吴长洁继续冲第三泡茶。二人沉默,书房内除了水沸开的声响,就是茶杯偶尔叮咚的清脆碰响。他低着头,瞪着吴长洁看了半晌,她只佯装不知。不知何时,她住在了她自己的心门内,而他却在自己的心门外徘徊。周逸凡忽然觉得十分之无趣,他立起身来,自钱夹中掏出了一张银行卡,放在了桌子上,说道:“里面足够家里十年的开销,我会每月按时又汇入款项,密码是子容的生日。“说完他也不等吴长洁回答,便匆匆地走出了书房。耳边仍听见冲水的声响,吴长洁好似并不知道周逸凡已经离开了房间,她仍沉默、安静。周逸凡摇摇头,知道有些东西已然丢失,有些路已经回不去了,便头也不回地走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