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欢乐地”是一座藏在山岭中的城市。从地图上来看,其城区范围比化一他们来的城市面积要小的多。但它的建造依托于山地的崎岖地形,居住空间有很多层次。

“这里特别适合藏身,不是吗?”贪这样说着的时候,他们三人正搭乘一架高空升降梯深入这座城市的腹地。

“欢乐地”在不同层、不同方位被划分成了五个区,每个区都由一个帮派坐镇。他们在自己的势力区域外缘修筑高墙,进出口严加防守,外来者得有通行证才能进入——当然,通行证是可以在关口高价购买的。

五个帮派之间没有常人想象中的火拼纷争,反倒是常有商业的流通。围起高墙的目的是为了不露富,他们共同抵御着外界的贫瘠。既划分了权力范围自然就更方便建立规则,“欢乐地”内少有其他地方常见的暴力团体,而有更多成熟的商业场所。人们可在此尽情寻欢作乐,直至患上了严重的传染病或毒瘾,才会被流放到城外很远的地方自生自灭。外界关于“欢乐地”的传说也许正是由这些将死之人散播出来的,然而对于末日中的普通人来说,即使知道了“欢乐地”的存在,也没有能力前往那种山高水远之地。

能自由往来“欢乐地”的,总是贪这种长袖善舞的“生意人”。

五个区里帮派介入居民生活的方式都是不同的,而他们去的C区管理氛围最为松弛自由。C区老大希望能为末日中坐拥资源又想追寻刺激的人们打造一片梦幻之地。

C区街边的一面灯光黯淡的橱窗里,有位穿着优雅、戴着舞会蒙眼面具的女孩朝化一招了招手,她脸上洋溢着幸福、柔和的微笑,这让化一不自觉地受到了吸引——在桃源村外,他还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人脸上有这样愉快的神情。他出神地走近橱窗,把手放到了玻璃上,手刚一放上去,一连串的橱窗渐次亮起了耀眼的玫瑰粉色的灯光,把整条街道都染成了玫瑰色。每一面橱窗后面都有不同装束的美人,随着播放的“LaVieEnRose”,她们扭动着展示自己的身体。

脑后传来贪的口哨声。

他唤化一:“别发呆了,我们可没有时间在这消磨。”

化一怔怔地跟上来,贪见他这样子,打趣道:“怎么,你迷上里面的哪一位小姐了吗?”

化一摇摇头:“一开始,我是看见里面有个女孩在笑,所以走了过去……但后来,等灯都亮起来时,我发现她们看上去都一样。”

“一样?”

“不是说长得一样,是她们都有一模一样的微笑,真奇怪……”

贪撇撇嘴:“这有什么奇怪的?是整形手术让她们脸上维持着那样的表情。这里是寻求快乐的地方嘛,末日里悲惨的表情已经够多了。”

化一有些怅惘:“那就是说她们脸上虽然在笑,可心里却不是真的快乐。”

“也不能这么说吧,如果你一直看上去快乐,时间久了就会真的觉得自己快乐。”“怎么会呢?”

“因为你的面部神经告诉你的大脑你很快乐。”

化一觉得这话有点骇人,问道:“真的会这样吗?”

贪阴森森地一笑:“人类的感情没有那么神秘,有很多方法可以操控人的大脑让他相信自己很快乐。你不是说桃源村里每个人都很快乐吗?”

化一不满:“我们那是发自内心真正的快乐!”

贪耸了耸肩,似乎不想与他争辩这个问题。

三人走至了一间Drag酒吧,这里正在举办一场变装秀大赛。

“就是这里了!”贪打了个响指。

酒吧是半地下的,进了门会发现里面的空间比外面看上去要大得多,但此时因为挤满了人,也就没有多少可供腾挪的空间。

越过拥挤的人群,化一望见酒吧正中有一个T台,五彩缤纷的聚光灯打上去,有一个仅穿着比基尼式的亮片内衣,身形有些壮但也非常丰满的“女人”就着台上的钢管在激情热舞。台下不断地传来口哨与喝彩。

化一面红耳赤,因为他还没见过穿得这么少的异性,而且空气中浓重的酒精味也闷得他喘不过气。

他涨红着脸对贪说:“这里让我有些不舒服,我去外面等你们吧。”

贪似乎看出了他不自在的原因,不屑道:“你害羞什么?台上的都是男人。”

化一瞠目结舌。而这时候台上已经换了个穿着拉丁舞裙的表演者,他垫着的假胸竟在舞蹈时掉了出来,被台下的嘲笑和骂声哄了下去。

嗔也受不了这种嘈杂的环境,直接问贪:“他在哪里?”

贪在人群中极力搜索,却找不到目标,只能说:“我还没看到。他身高……170……银发……”

贪描述着他们要找的人的形貌的同时,台上又上来了一个新的表演者。

观众们还沉浸在刚刚那场糟糕的表演带来的不满情绪当中,新一支表演伴奏又扫兴地掐断了之前热烈的迪斯科乐曲,所以新人刚刚上场,观众已经喝起了倒彩。

不同于之前表演者都衣着暴露,他穿了一匹褶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上来了,甚至看不出体型的曲线,走上来时还扭扭捏捏地用宽大的袖子遮住了自己的正脸。伴奏里先出现了清脆的鼓点,并不是爵士鼓那种有震感的音色,接着又响起了咿咿呀呀的乐器。有观众无法忍受这般古怪不堪的造型和音乐,骂骂咧咧地往台上丢垃圾。但化一心头却是一震,他听出来了表演伴奏中的乐器正是胡琴,那是爷爷做过的乐器。

前面的人振臂怒骂了一连串的脏话,喝令台上的表演者露脸,实则只是借题发散着自己的戾气,化一被张牙舞爪的他挡着看不清舞台,一怒将他搡开,那人正要找茬,却听得台上的伴奏在一瞬间急促、激烈了起来。伴着一声鸣锣,表演者突然散开两袖,极长的水袖如两条白蛇一般飞出,这时大家看清了他的脸——或是说他的画皮,他化极浓的妆,白面红唇,眉下到两腮晕染丹红,眼睛的轮廓被勾黑,眼梢和眉梢都斜飞入鬓,那是京剧青衣的扮相,而台下没有人见过。水袖还未落地,他就旋转了起来,舞台上好像升起了虹霓。他回手一抖,便有波纹,往外一掷,便是闪电。观众眼花缭乱。

一曲舞毕,台下非常安静,没有掌声、喝彩和口哨。但过了半刻,各式各样的欢呼爆开,

几乎要掀翻屋顶。

评审毫不犹豫地跳上舞台举起了这位表演者的手,宣布他获得本届变装秀大赛的冠军,和这个头衔一起到他手上的,还有高额的奖金。

有一个身材粗壮、穿着孔雀毛长裙的男人挤到舞台边大声喊叫:“这不公平!他没有资格获奖!今天的比赛不是只限男性选手吗!生理男性!”

他满腔愤慨,怒指着台上的“青衣”:“脱下你的裤子给大家看看!你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男人!”

“青衣”俯下身来,脸贴他极近,居高临下地说道:“那天晚上……你在我身下时可不是这

么说的。”

周围立刻荡开了暧昧的蔑笑和嘲弄的嘘声,孔雀男还想说点什么,却被旁边恶意的声音打断:“就算他不得奖,也不会是你的,快滚开吧!丑八怪!”

目睹了刚刚这场小小的骚动,贪轻快地吹了声口哨,下巴朝台上点了点:“我们要找的人,就是他。”

“第三代失败品‘痴’。”

【十】
三大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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