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恶果也得下咽

莎士比亚说“所有过往，皆为序章”。公平与正义，总不会缺席。

秋娟的长子，就是在珠宝城管委会就职的大宝修哲。入职当年，他恰逢义务服兵役，却因逃避军役而遭到了处罚。她家的户口本的兵役状况栏上，被标注：未服兵役。《中华人民共和国兵役法》规定，应征公民拒绝、逃避征集的。不得录用为公务员或者参照公务员法管理的工作人员，两年内不得出国（境）或者升学。

秋娟对阮氏娇说，修哲自幼就爱吃猕猴桃。它并不是洋水果。她转述了修哲的话，修哲告诉秋娟，说：1904年，在中国宜昌探亲的女教师玛丽·伊莎贝尔·弗雷泽将猕猴桃种子，带到新西兰。种子辗转到了农场主艾利森的手中，艾利森1910年才培育出第一批结果的猕猴桃，不过当时他们管果子叫中国醋栗，因为实在是太酸了。经过不断的培育和驯化，猕猴桃逐渐变成现在我们吃到的甜美可口的水果。新西兰1950年代开始向美国出口猕猴桃，“中国醋栗”这个名字在冷战时期来说简直就是营销噩梦。后来又改名为“甜瓜”，也没有挽回销售颓势。直到1956年，改了“Kiwifruit”这么一个有异域风情的名字，才在市场上大获成功。回到中国，这个名字翻译成了奇异果，摇身一变成为了价格不菲的洋水果。秋娟自豪地对阮氏娇，大宝修哲一直就是家里的骄傲，很聪明，很上进。修哲逃避军役，错不在他，而在他父亲身上，大宽故意隐瞒了征兵通知，以致错过。现在，大宝要和你去越南，因户口本被标注----逃避服兵役无法而签证，不能出境，真是遗憾。阮氏娇不知道如何安慰秋娟，以“嗯嗯”作答。

修哲上班期间，花了4000多元报名参加驾校，考驾证。科目一、科目二，一次性通过，而科目三已经考了两次，压力很大，想要放弃，不想再学了。秋娟利用初一，骑上电动车，上天晕洞观音殿求签，问问神灵：前景怎样？会不会过？

一、问修哲学习驾驶，参加考试科目三，将是否过关合格？

观音签第33枝：旧恨重重不改正，家中祸患不临身，户内用心再作福，龙蛇交会得和平。

签枝解读：忆起往事，心头旧恨难消，好比家中发生变故，纵然没有亲临本身，也是怨恨绵绵无期。未为成功的经验阴影，还尚留在心里没有消失，内心有点怕怕。从此，必须防范再有事故的发生，最好能够多加行善积极，有善因期能逢凶化吉，而且一遇了辰己交会时刻，龙蛇交会的时节五六月，即最近，会得到圆满的结果，便可一扫阴霾，有圆满的结果。这首签诗，表示当事人可能经历无数艰难困厄，但是却不可气馁，只要乐观奋斗，就有出人头地的一天。此外，必须心存善良，多加积德行善，自能逢凶化吉。要走出去多广结善缘，好像是积福积德一样，要自己去有所作为，各人造福是各人得的，各人吃饭各人饱。这首签诗，问功名，须不畏挫折，再接再厉，自能东山再起。

秋娟听了签解，心情稍微放松了。

二、问修哲学习驾驶过关，对社公、土地公等口愿，是否应允？

观音签第46枝：此前何须用心机，前途信息自然知，远行必定终和合，凡事脱出得明时。

签枝解读：现在不是追求的时机也不需要绞尽脑汁去想；前面的信息自然会知道；最终还是会结合在一起；但需要等到明天，所谓明天就是以后不是真正的明天。大体意思你就明白了吧？就是随缘，莫强求。等待孩子参加科目三考试前，求福即可。

秋娟听了签解，觉得此事可成，放心了。

前些日子，修哲参加培训，往往在科目三考试之前三天，加大训练力度。每天凌晨3点30分-4点30分，在屛海路公交站牌下等候教练，上午9-10时就回来，这对于有着深夜休息习惯的修哲，很不习惯，觉得很累很吃力，时差一时调不过来，无法适应。

修哲经过两次补考，终于通过了考试。那天，他注重自身形象。修哲与中国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一样，他认为，良好的外表使人更受欢迎，在工作领域会有更多的机会。在社交媒体迅速发展的今天，男女都热衷于通过社交媒体分享日常生活。身材、长相、穿着打扮、生活方式都被放大观看，被审视的压力和想获得关注的焦虑，都让男性对自己的外貌要求越来越高。化妆成了他们短暂获得平静的手段，安慰了少年们无处安放的焦虑。

修哲获邀到阮氏娇家里坐坐。再议去越南以及网购之事。为阮氏娇在电商方面，作技术指导。出门前，修哲简单修饰自己，他绝不做粗糙直男。他得知，此类男性不再有市场，温柔体贴的漂亮男孩被热捧。流行文化中男性形象的更迭，背后是女性审美的改变。

修哲对阮氏娇说：上了名校，才知道，人和人的差距，其实就是家庭和视野的较量。当时，我的好多学友，都在搞电子商务方面的提升，我不以为然，后来，觉得我不追不行了。

在阮氏娇家里，观赏剪刀展览时，修哲结识了阿琼。修哲对国学挺感兴趣。他与阿琼常有交流。阿琼在大学学的是哲学，兼修社会管理第二学历。俩人有一定的共同语言。

提到孔子，修哲对阿琼说，那个时刻，所有人的感觉都是“如此可谓穷矣”，混到了山穷水尽，但孔子凛然道：“君子达于道之谓达，穷于道之谓穷。今丘也拘仁义之道，以遭乱世之患，其所也，何穷之谓？故内省而不改于道，临难而不失其德。大寒既至，霜雪既降，吾是以知松柏之茂也。……”什么意思呢？世上除了成功，除了赚钱、发财、升官、娶小老婆，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些事是重要的、更重要的。

孔子认为坚持他的真理是重要的，即使是在最穷愁的时候，最弱的时候，最难的时候，他也认为有一些价值是值得坚守的,坦然坚守。修哲把那一天、孔子说这些话的时刻，称为“中国精神的关键时刻”，在那之前，华夏大地上的人们是不这么看问题的，直到现在，是不是这么看问题，也很成疑问。但是孔子为我们确立了这么一个精神高度，用子贡的话说，就是“天之高、地之下”。孔子不是不知道世间的泥泞，不是不知道生活残酷，他的一生都在承受势利和庸俗的挤迫，但是，他依然绝对相信有一种正当的生活，他把它叫做“道”，这样一个人，如果活在现在，活在我们身边，我们会怎么说他呢？修哲想，我们会说，他是个天真的人、老实的人。当然，这是夸赞还是嘲笑，就要看说话者的语气和表情了。

修哲看来，在春秋时代，既有像伍子胥那样的、身体上和性情上的巨人，也有孔子这样精神上的巨人，他们都是“庞然大物”，他们老实和天真。

当今我们这些机巧机灵聪明的人们，也许应该回到春秋去看看，回到我们这个民族的童年去看看。从公元前几百年到公元前后，雅斯贝尔斯称之为“轴心时代”。因为就在这几百年间，在世界各地，有了孔子、老子、庄子、孟子，有了苏格拉底，有了释迦牟尼，有了耶稣。

现在阿琼也认为，我们的时代是轴心，因为我们有了互联网，但没有互联网人类也已经存续了那么长时间，但如果没有这个伟大的“轴心时代”，没有现在看来如此天真和老实的这些伟大天才，人类的精神导师们，他们之后的这两千年，我们是怎么混下来的，修哲觉得真是无法想象。这些导师们教给人们的其实就是一个“弱”和一个“静”。经常有人以“力”的尺度衡量历史，他们会说，你看看，为什么北宋老是打败仗，为什么南宋晚明那么窝囊，可见有文化是没用的，还是要变成狼。可他们就不想想，那些强大的、战场上成功的敌人，而今安在哉！伟大的、持续成功的文明，一定是不仅有强的、动的向度，还有弱的、静的向度，一个人也同样如此，否则就会亢奋折腾把自己搞垮。

修哲认为，自己这个村夫子，提着胆子谈谈经典、历史，要问自己和人家有什么不同？在下是没出息的。

修哲从经典和历史中，是要努力看出弱和静来。道家说“以柔弱胜刚强”，这个修哲觉得就不是“小聪明”，是“大智慧”。但是“大智慧”也是知难行更难，我们都知道“以柔弱胜刚强”，但是在生活当中我们就是做不到，我们还得刚强，我们还得见怂的收不住火。

前几天有个朋友跟修哲说，开着车被人剐了，“下去我就给了他俩嘴巴”，修哲说，你真爷们，那位开一什么车？开三轮车。修哲说，你这车上就你一个人啊？四个呢。修哲说好汉一条啊，你真是以刚强胜柔弱。阿琼呵呵地笑了。

道家的智慧，涉及对世界本质、生活本质的认识，放在日常经验里人们常常觉得奢侈不合用。但即使就我们每一个人来说，我们弱的时候，我们静的时候，回头想一想，那真的可能是我们人生中最美好，最丰富，最值得我们记忆、回味和留恋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