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沧海桑田的田园

第一节、留恋家乡

1、家园

汀来顺着话题,向小曦讲述起与林老汉接触时的一些听闻,这些与代汀公路听闻,其实就是家园变迁的小小缩影。

汀来父女的村庄、家园,这个新兴港城圃田,几经沧海桑田,改变了模样,越变越亮丽,汀来对村庄的情感则越变越迷恋。因女儿小曦常年在外求学,对于家乡的往事,包括水屋的前后变化,她所知不多。

水屋就位于福建沿海的一个美丽海滨小镇。杏花湾畔,有一条南北走向的圃田沿海乡村公路,穿行在大憨山下,她叫代汀公路,这条乡村公路日益繁忙起来。

汀来记忆中的她,久远而难忘,真情而留恋。在汀枝村短短千米路段,横卧着两座七十年代的天桥,一南一北,如同这个村庄的守护神,矗立在那里,让人“久仰”,成了初识这条公路的人们心目中一处独特人文景观,从中隐约可见农业学大寨的历史痕迹。天桥的通水功能不断弱化。作为村庄的标志性建筑的它们,从曾经的美丽壮观,到如今铅华褪尽,逐渐为熟视无睹的年轻人所淡忘,但灌溉文化在汀来的美丽家园梦中,熠熠生辉,不曾远去。对于历经风霜的上辈子的人来说,这天桥是他们心血的结晶,它们见证了这个村庄兴修水利以及村庄从落后到初步小康的历程,见证了岁月的变迁,他们对于它们,有着一份特殊的不可割舍的感情。

天桥周边,一些建于80年代初的石屋和典型的圃先风格的五厢房,存续了二十多年了,陆续被乡亲们拆掉重建,一幢幢气派堂皇的小洋房或新式楼房拔地而起,取而代之;旧式的楼房逐渐消逝。世事沧桑,让人怦然心动又怅然若失。

历经几十年的天桥,不时会渗下水滴,不知道是悲伤落泪还是喜极而泣,依然默默地注视着,以祝福的眼神看待周边的变化,心中仿佛饱含着一片深情。那曾经的辉煌与别样的履历,都浓缩在那二、三十米高的稳健的身躯和上百米修长遒劲的臂膀里,没有喋喋不休地诉说;那风吹雨打的脸盘,那沧桑的双眼,似乎有着太多的期待,那是这对天桥“老人”对新农村的期盼。

天桥架通了渠道,潺潺的渠水曾流经村庄的大片农田。每逢干旱的时节,在东风水库放水的时刻,整个村庄异常热闹起来,有的人要么起的早,要么睡的晚,全都是为了引水灌溉,期盼着能有一个好收成,能够多打粮食不挨饿。十里八乡的农田,在水库灌溉下,充满着绿的希望;农民们的期望,也渐渐青绿起来了,灌溉之花,开在他们的心田里。

在此之前,善良的村民,总会有太多的无奈,往往事与愿违,靠天吃饭的日子,贫瘠的土地,给了村民徒有遗憾与感慨。乡亲们决定,要改变命运,必须拿出“人定胜天”的气概,重新安排河山,于是,70年代初,兴建东丰水库的战役打响了,一直在村民盼望中的灌溉问题终于提上议事日程了,浩大的灌溉工程开工了,村民们喜走奔告,满脸期待。

为了给兴建水库的村民们饮水提供方便,早年的林老汉汉高,就在石帽岭附近开设简易的义务供水点,那时还不叫水屋,只是水屋的雏形。东丰水库筑坝土方来自汀来的家乡汀枝的一个叫乌宅的小村庄,这个小村庄原先拥有一座小山丘,覆盖了一层厚厚实实的红土壤,它富有粘性,最适合垒坝之用,几个月后,整个小山丘被削平了。幼年的汀来,看过取土的劳动场面,父母拉着一种叫鸡公车的单轮车,一趟又一趟地不停搬运,运到十里开外的库区,为了多挣工分,他们赶得汗流浃背。经过乡亲们两年奋战,水库建成了,山峡出平湖,它也成了乡村的一处好风景。那年头,乡亲们受传统旧观念的影响,以为多子多福,就越穷越生。而土地极少,集中在南山、后山和深山仙济寺,人多地少的矛盾日益显现,土地紧张了,于是,在70年代末,围海造田也摆上了议事日程。乡亲们铁了心,一定要在自己的手里实现夙愿,实现沧海桑田。在那异常艰难的年代,同一个公社里代投和汀枝两个相邻村庄的乡亲们,勒紧裤带,毕路蓝缕,以高涨的热情,拉开了靠代汀海域围海造田的帷幕,这个部分的海域仅占整个代汀海域的一小部分。少年的汀来,曾在这个海域,下小海。每逢周末,汀来与小伙伴踏上软绵绵的沙滩,迈步在浅浅的汀枝海域淤泥上,寻找机会,抓鱼、拾贝壳,忙得不亦乐乎。

汀枝村自行负责本村范围围海任务,工程分段责任到生产队,再从生产队责任到各家各户。乡亲们他们投工投劳,各就其位,既分工又合作。经经过一年多的奋斗,一条南北走向的新海堤雏形已显现在眼前,那围垦最为关键的合拢战役打响了,那个浩大场面,令人心动,真正诠释了什么叫热火朝天,什么叫战天斗地。一旦广泛调动了乡亲们的劳动积极性,就会出现人间奇迹,今天,在建设和谐新农村中,若能把大家积极性充分调动起来,同样可以把我们的家园建设得更加美好,汀来相信这一点。

在乡亲们分享第一次围海造田的时候,谁也不会忘记为此作出牺牲的一个叫林万全的临村农民,当年的那个严冬,战斗正酣,他为了抛填所需的大量材料,为了开采石头,就在收工之前,疏散了工地人员之后,他留在最后,负责放炮,在去查看哑炮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汀枝大队为此召开了盛大的追悼大会。万全的妻子秋英和流着鼻涕的幼儿,在刺骨严寒的现场,感受到社员和基层干部善后阵阵暖意。初尝甘甜战果的村民,在上级部门的大力支持和指导下,联合沿海三镇的村民,在80年代初,又一次更大规模的声势浩大的围海造田的尝试开始了。乡亲们几年挥洒汗水,终于造就了驰名福建的北海404工程。汀来的村庄汀枝,由此拥有了一大片新土地。至此,整个代汀海域即将成为一片良田。围海造田成功了,灌溉又引起了村民的极大关注。于是在大队的牵线下,村民们出工出力,分段疏通渠道;在北海404工程新垦区里,分片埋设沟渠,砌好水沟,引东方水库的水,灌溉新垦区。绿油油的作物长势喜人。此后,乡亲们广植树木,尤其木麻黄。汀来也曾多次带领学生,在植树节前夕,来到垦区植树,那红日、人流、小树和绿溪,构成了一幅和谐的人间美景。亦曾在新世纪教育改革的今天,和学生们一起,来到垦区,参加义务劳动和社会实践。

若干年后,密密麻麻的木麻黄铺满了垦区,家乡这个普通朴实的植被,让汀来感到亲切,一如汀来的乡亲。从远处眺望,大片的木麻黄,那浓重的绿色,蔚成了一片绿海。从近处看,只见在旧海堤在机耕路两旁在田间地头,到处的木麻黄本分地培基固土,涵养水源,尘土少了,涵养多了,一条绿的屏障蜿蜒伸展着。一直伸展到我的梦里,那郁郁葱葱的姿态,那抹绿色,不管汀来远行去哪里,总是无法忘怀。

初春时节,春风用一把偌大的梳子,把村庄里聚居在404垦区的木麻黄和顺地梳理一遍两遍无数遍;阳春三月,阳光和煦,疯长的木麻黄装饰着整个春天的田野,铺陈着绿意,给田野穿上绿色的衣裳;夏季,它给在附近劳作的乡亲以浓荫,提供休憩的几许空间;秋风一来,沙沙作响,那是一种乡间绿曲,旋律优美柔和,韵味十足。秋冬时节,木麻黄上的枯枝纷纷飘零而下,紧紧地贴近母树,不肯离去,那种不离不弃的亲情让汀来迷恋,那份对故土的坚贞不渝情怀让汀来动容。

这些木麻黄下的枯枝败叶,曾一度被村民当作“宠物”,它们义无反顾地走向灶膛,那火红的献身,映红了乡亲们祈求温饱生活的双眼,如今,它们的使命早已完成,不再挪位,不再被反复地“搬迁”,而是执着地守卫在母树脚下,固守一方土地,贡献余力。

家乡的404垦区,汇入了一条小溪,这条小溪自东而西,长年不息,不改初衷,不改爱的方向。村民们,又引溪水灌溉。尽管已是沧海变身桑田,而千百年来,它以一溪绿水,绿亮乡村,潺潺流水,伴随着村庄,唱给家乡汀枝一曲永远的歌谣。夏日的汀枝溪格外可爱,像美丽少女,温顺文雅而不失清丽,羞涩中带着大方,奔放中带着倔强,方向明确,路径如一,也如音乐波涛中的一股涓流,不急不躁不灭不减,得到越来越多村民的喜爱;不同季节的它,又像进行过不同风格的曲调,让人分享它“溪生”的阅历,启迪人们用自己的心唱出了对溪流的感悟。在繁杂的现代社会,在疲累的生存环境中,每个人都需要心灵的放空和洗涤,都需要灵魂的安宁和放松,需要用豁达纯粹的涓流禅音,来驱散内心的迷茫。

汀来喜欢小溪晶莹的流体,喜欢汀枝溪岸依依杨柳,水面倒映着花红柳绿,喜欢它一往无前始终如一,喜欢在流水边沿平静水面上怡然跳跃的“偷挑盐”,喜欢它水草浅动中小虾自由自在地忙碌穿梭。这条小溪是一幅美丽“画”,画中的景物随季节的更换而更新,不变的是它的律动与清新,溪岸边,芳草如茵,牛羊默默地啃着溪边的小草,偶尔一声“哞哞”“咩咩”也很轻。

它从东边的大憨山而来,蜿蜒曲折,脚步不停,依旧欢腾奔波不止,沿着既定的线路,融入原来的代汀海域到如今的绿海的怀抱。它们好象青梅竹马,千百年的约定,相依相恋,彼此不分开,说不上喜欢不喜欢,就这样行影不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汀来对家乡小溪一草一木、一花一生灵都怀着无比的敬畏之心,它们融入了汀来童年的故事细节中。小溪的夏夜,星空下,不同生灵合奏得脱俗清润,多重元素让这首合奏曲有着天然的灵性。这首浑然天成的歌在意境上的锻造,以及编曲的细节处理,被表现得淋漓尽致,仿佛音调上从C升到D,借助曲调的上扬,让听觉上多了一重豁然开朗的畅快之感,让人闻此心神一凛,醍醐通透。大自然赋予这首合奏曲以禅乐多样的美感,一声浑厚的蛙声既起,众音相和,齐整若响,犹海浪之相涌相续,拍岸往复。偶尔还有“女声”清丽婉转、“男声”厚实沧桑,双声多元交互,丰富细腻,给人带来听觉上的满足。

这条外表温顺柔性的小溪,也曾顽劣无比,脾气突然暴躁,不服管教,不守规则,在山洪暴发洪水来临的时候,它桀骜不羁,漫上堤岸,冲进在岸边的我的家园。前些年,在新农村建设中,村委发动群众加固加高堤岸,规整美观,洪水再也不会构成威胁了,汀来再也不用担心,在雨季到来的夜晚,半夜里酣睡时刻,被父母急噪地叫醒。可是,洪水侵犯家园的情形,依然历历在目。

汀来眼中的家乡,宜人风物很多很多,而留在记忆深处的,是那桢永远的风景,这个风景里,有摇曳婆娑的绿树,有奔腾西去的小溪,有硕大的绿海垦区,还有那不朽的富有张力的天桥,它们总在汀来的血脉里“涌动”着。家乡的美好,就在懵懂的童年里,在缠绵的回忆中,它宛如一坛美酒,酝酿越久,就越芬香醇厚,点点滴滴,都耐人寻味。

2、童年乐事

童年时,有一个暑假里,小溪清澈见底,水草、溪卵石看得清清楚楚,溪边的杂草摇曳着,倒映在水面上,汀来下小溪,抓鱼、泥鳅、螃蟹,忙得不亦乐乎,滑溜溜的溪水像缎子一般缠绕着汀来,让人感到无比惬意和舒畅。衣服湿透了,索性脱掉,赤条条的,溪水潺潺,很浅很浅的。横躺在水面,小肚皮离水面不足五公分,汀来只想静静地躺在水中,这天然的泳池,有一种空调的凉爽,更比空调纯净。一翻身,身子几乎贴在小溪的沙泥上,不小心碰擦上煤渣,在肚脐偏右下方两公分处划下了一道两公分的伤痕,还好没有流血,无大碍,只见伤口处白色的肌肤,吓得哭起来。鱼呀虾呀,一条都没逮着,却付出了小小代价,首次学游泳就留下了一个小小教训。因好奇而向往,因向往而实践,因实践而教训,不因教训而停止脚步,停止探求。又一个初夏。汀来养父与他人合办了米粉场,场前有一口摇篮形状的大池塘,水深4~5米,村里几位少年下水戏水,周边不时传来一阵阵开心的笑声和水花击溅的声音,站在池塘边沿,汀来心头痒痒的。刚好有位年龄相仿的小伙伴从汀来身旁一跃水中,看到他的勇敢的身姿,汀来的内心不由地产生佩服,于是冲动地立即脱下外套,也跳入水中,只因缺少经验,虽然下水前也试探过池塘边沿水深程度,意料之外的是池塘中央较深。呛了好几口水,双手拼命拍打水面,本来不会游泳,只为逞一时意气之勇而奋不顾身跳水,幸亏小伙伴及时援手,从此,汀来开始怕游泳了,也不敢学了,这份怕水的心情有些沉重,尽管内心深处却多么渴望自己能够自由搏击,游水有余。至今仍不会游泳,这对于沿海人来说,此乃人生一大憾事。

在老家附中念初一,学校就在大队部后边,俗称十二孔,学校是在毁掉十二孔无主坟墓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这是一排简易的由石头垒起的平房,房顶用红瓦片铺设。一个暑假补课,中午时分,汀来和三五位同学来到学校,把书包放在抽屉里趁着老师午休,想出办法蒙着其它同学,结伴来到后山,光着屁股在一个荒废的石窟积水形成的池塘里洗澡,不是为了游泳。下水不久,大家挤在一起,在身上拼命地搓,由于胳膊碰着胳膊,不方便,而且水面上也不断地浮上一层油腻的污物,面积在扩大中,大家觉得这样子很不卫生,有人建议分开洗澡。汀来才迈出两步,脚下一瘸,一麻,顿时感觉不妙,一边让小伙伴轻轻扶,一边缓慢抬起右脚一看,吓坏了,脚丫处划下了一道四公分的大伤口,大概不小心踩上了半截断的酒瓶子,伤口异常的痛,汀来立刻叫人拿来红领巾,包扎起来,与此同时,交待伙伴们,不许告诉家长,在家长眼里,私下游泳是犯忌的事,若是被发现,非一番惩罚不可……游泳是一首流淌在心底的诗,如同一行行优美的诗句,促使汀来不断咏诵,不断地领会。汀来不因不会游泳而停止对游泳的向往,这种向往却更加强烈,她将陪伴汀来直到永远,尽管汀来可能再也不会去学游泳,但是向往这个东西却带给汀来种种奇妙的心理体验,这种体验不是游泳所能涵盖的。汀来的青少年时代,家乡的小溪、池塘、沟渠,水流清澈,鱼虾螃蟹多的是,游泳也方便。如今,情况大变样了,小溪阻塞严重,村民卫生环境意识差,不自觉地把垃圾倒进小溪沿岸,池塘也不幸免;随着养猪养鸭的增多,大多数养殖专业户随意把污水污物直接排入溪里,小溪、池塘的水质严重恶化,甚至臭气冲天;加上近年来,农业发展中,过多过量的使用化肥、喷洒农药。以上原因导致农村的卫生环境问题日趋突出,鸟儿鱼儿少了,污水垃圾多了,卫生环境差了。

1979年暑假,那个炎热午后,汀来趁母亲午休,偷偷溜出去,和小伙伴继涛,兴高采烈来到老地方捕蝉。

小心谨慎地带上几天以来精心准备的自制的简易的捕蝉工具。它由竹竿和网罩构成。用铁丝扎成一个直径70多公分的近圆,把这个圆圈固定在长约5米的竹竿末梢,之后,到处去裹下新鲜的蜘蛛网,粘度要高,累积到了一定厚度,再用右手的食指轻轻一粘,试看强度如何,如果一触即粘,便可大功告成,这样的话,捕蝉的成功率几乎百分百,夏蝉再精灵,一旦粘上,肯定逃不掉的,为此,我们自鸣得意,想必凯旋而归,大获全胜。

大队部附近有棵不知名的老树,枝繁叶茂,夏蝉云集,仿佛劲歌比赛一样,此起彼伏,这情形,极大诱发了汀来征服的欲望,蠢蠢欲动。那棵老树下,有一处露天厕所,不断散发恶臭,而这没有影响汀来捕蝉工作,汀来气定神闲,全神贯注。胜利在望之际,厕所那边传来了一阵咳嗽声,突如其来,蝉儿们好像受到惊吓,一下子安静下来,个别飞离而去。把汀来和小伙伴气坏了,小涛咬着牙根偷偷臭骂了他一顿,指责他为了“方便”给我们造成不便,太可恶了。小涛说:“得教训他一回。”汀来附和着说,“好呀!”

那位叫广昌的中年人方便后,慢吞吞的离开,步履并不轻快。据汀来平时观察,他习惯蹲在靠后墙的那个茅坑拉屎,一见他离去,小伙伴就商议:在他每次方便后常用来插屁股的瓦片上涂上辣椒,惩戒他一回。当年,生产能力低,纸张缺乏,没有卫生纸,乡下农民大多在露天厕所方便,之后,用瓦片或小石块插屁股。农村露天厕所,像碉堡像花轿一样,摆放在路边、村前屋后,很不雅观,很落后,一些公共粪池里的秽物无人清理,一到雨天,就往外溢。可是乡亲们采用这些简陋的卫生条件习以为常,有人说,只要耐心多插几次,会干净的,他们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妥,有的甚至感觉有些爽,像原始人一样,原生态的。

商定后,汀来负责把风,小涛负责操作。汀来有点洁癖,看到小瓦片上那斑驳的秽物恶心不已。既定工作完成后,小涛又忙于捕蝉,汀来呆在树下乘凉一会儿。大约半个小时之后,那位广昌折回厕所,大概是拉肚子吧,我低声地自言自语,说:有好戏了。汀来躲在树干后,等待好戏登场。果然,粘上辣椒的小瓦片把他搞苦了,他很不爽的样子把我逗乐了,汀来感到一时的快意。后来,不知何故,那个他向汀来养父告状,汀来挨了一顿大骂。

仔细想想,感到,那玩笑开大了,有点不地道。多年以后,路上偶遇他,心里总会掠过一丝丝歉意,或许,他早已忘掉当年旧事,可汀来的自责却无法抹去,一时的快意,留下了长久的不安。

孩子,难免顽皮捣蛋,童年的汀来也不例外。1979年暑假前一周,临近小学五年级毕业的汀来,在周五中午(当年,小学五年制,一周上五天半,即周六上午也上课),汀来和小伙伴文建、原山、春林、文贞、国容共六位同学,相约来到旧时生产队队址“社员之家”后边的一片小密林聚会。那块小密林是童年的乐园、福地、根据地,这里树木繁多,气候凉爽,一条清澈小溪穿行其间,流水潺潺,小鱼小虾随处可见,可以让小伙伴一露手脚,发挥用武之地,比较僻静,少了干涉,自由自在的,想干嘛就干嘛,尤其让汀来怀念的是,小溪水位不深,不超过1米,溪岸老树的根须旁逸其上,几乎贴近水面。在玩得尽兴的时候,有人提议换一种新把戏,那就是集体方便,端起自家的“小枪”,一阵狂热地扫射,感觉还是不过瘾,就一起拉大便吧,大家不约而同地寻找目标,各自行动起来了。汀来很快找到了一条伸出水面的老树根,它枝干宽大,约有5公分,平稳不滑,与汀来的小脚大体相当,汀来蹲在上面,感觉不错,而且,上方还有几条小树根交错盘结,可以借作扶手,保持平衡。汀来悠闲地拉着,一点也不急,很享受一般的样子,让身旁的文建很羡慕。姿态虽然不雅,但感觉别致、独特。清风徐来,周身通畅,舒服极了。这个天然原生态的厕所,那种悠闲式、高端式的方便,至今还令汀来神往,它如此鲜明地印在汀来的脑海中。更让汀来久久难忘的是搽屁股的细节。

幼年的汀来,家里贫穷,没钱买更多的作业本,仅有两、三本作业本而已,里边的纸张绝对舍不得撕下搽屁股,当时,乡下只有一家供销社代销点,也不卖手纸,姐妹们在家里用马桶方便,只用破旧的衣裳解决搽屁股问题。由于家里没有厕所,汀来夜里尿尿用夜壶解决。由于住在二楼,并且,用木板铺设,咚咚咚咚、淅淅沥沥的男女拉尿声响相当清晰,有时小妹在方便时为了避免影响楼下长辈休息,为了“体统”而不敢大意,控制拉尿和方便的频率、声势。当年的汀来,方便的时候,看到什么可用就拿来用。眼前,刚好有几块巴掌大的树叶可以用来搽屁股。汀来毫不犹豫地把它们摘下来,往小屁股轻轻一搽,可是树叶光滑,搽起来不甚么顺,很难搞定的,经过努力,终于达到满意。

那时家乡的卫生条件很差,时常爆发砂眼大流行。1981年,汀来全家七口,竟有汀来和小妹两个得了砂眼,两天后,养母带汀来去大队部卫生所尽速处理,一周后才治好砂眼。那位乡村赤脚医生说,要不及时医治,会影响视力的。这段往事,至今还留在汀来养母的心中,每一谈起,她就老泪纵横、十分感念林医生的周到服务。那时,卫生习惯差,很少洗手,一双小手经常脏兮兮的,还把鼻涕搽在袖口,一片秽物斑斑;也没有“舒肤佳”之类的好香皂,更没有洗手液,甚至连一块很普通的香皂都很少见。在这一年,汀来还得了脸上的“黑毒古”,母亲日夜照顾汀来,养父采用民间药方,去溪边、山涧、田埂采了一些青草,捣烂之后,贴在汀来的脸上,还用布条扎起来,好像战场上的伤病员一样.折腾了好几天。

1995年,当时的圃田县农村厕所改革拉开序幕,各家各户行动起来,自行清理露天厕所,在一定期限内,一所所有顶盖有液化池的现代新厕出现了。对于改建新建的,政府还予以补贴。汀来家的露天厕所建于1980年冬。当时,家里只养一只猪,猪栏单独修建,是用石块垒起来的,上面用长石条盖顶,很简陋的,在猪栏墙外,挖了一口粪池,把猪粪导入其中,把粪池用石头围起来,高约一米,权当厕所。农厕改革的那阵子,汀来养父由抵触情绪,后来渐渐相通了,还主动地找到包片的村干部,商讨方案。汀来家厕所就改造为清洁干净的封闭式无害化室外卫生间,美观漂亮,得到了村里的水泥材料等200多元补贴。

圃田县经过3年的农村厕所革命,到1998年2月消灭了近20万个露天厕所,88%以上的人家用上了室内卫生间。山区常太村建起的村边蘑菇形公共厕所。在农村环境整治中,开展农村“家园清洁行动”,圃田市增加投入,进一步完善乡村环保设施。推行城乡垃圾统一处置和区域垃圾处理设施共建共享。开展改水改厕,提高农村自来水普及率、农村卫生厕所的普及率和粪便无害化处理率。同时,加强农村卫生设施建设,加强卫生防疫。通过农村改厕,我市控制肠道传染病的效果明显提升,肠道传染病发病率逐年下降,圃田农民的健康水平有了明显提高。2006年12月12日,圃田市村容村貌整治项目被建设部评为“中国人居环境范例奖”。

在汀来的家乡,随着农村社会主义改造的深入,昔日脏乱贫穷,猪棚牛舍和碉堡厕所遍布的小村落不见了,作为旧事物的露天厕所销声匿迹了,不复存在,广昌们瓦片插屁股已成为过去式。在新农村建设中,汀来家的住房和卫生条件也大为改观。由露天厕所到室外封闭式厕所,再到室内卫生间,到今日的洗手间,汀来家的厕所大变样,卫生条件大改观,随着农村社会主义改造的深入,昔日脏乱贫穷,猪棚牛舍和碉堡厕所遍布的小村落不见了,作为旧事物的露天厕所销声匿迹了,不复存在,用瓦片插屁股已成为过去式。在新农村建设中,汀来家的住房和卫生条件也大为改观。2001年,汀来家花费了近20万建筑了280多平米的套房式楼房,单室内卫生间就有五间,有蹲式的,有坐式的;装饰得很时尚考究,用霹雳砖,非常美观,安装了浴霸,可谓设施齐全;“心相印”面巾纸,丰悦牌卫生纸,丹姿牌洗手液,超威牌除菌洁厕精,应有尽有。

3、做客

又迎来了新年,虎年的年味渐渐浓了。年底,汀来看到一辆辆婚车装饰一新,从家门口前的水泥路或徐缓或疾驰而过,都会唤起汀来的童年做客的点滴记忆:

那年,汀来还幼小,没有上学。二舅要结婚了,母亲喜滋滋地告诉汀来,说:再过几日,就要去外婆家做客了。汀来欢天喜地的盼望着,高兴的一蹦三尺高,一个劲地喊:要走亲戚了!要走亲戚了!当年的汀来,不懂做客是啥意思,只知道,做客又好玩,又有好吃的,高高兴兴欢欢喜喜的。

母亲张罗着姐弟做客之事。向邻居借了两口新箩筐,给它们系上红头绳;买了一把新扁担,郑重其事地抹上红色。汀来悄然问母亲:为何要用红色的?“吉祥喜庆”汀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出发的那一天,母亲各把家里仅有的两床棉被的一端,垫在借来的两口新箩筐的底部,另一端绕在它们的边沿,把汀来和三姐各放置一头,她用新扁担试着挑起,有点不放心,缓慢地停下来,把用来固定新箩筐的绳子打成双字结,固定在新扁担的两头,再次挑起,试了又试,她边试边让汀来记住要领,叮嘱汀来一定要用小手拉紧筐沿,直到她感觉扎实安全为止。

大姐和二姐已被母亲前行打发去外婆家,里里外外去帮忙。那时,汀来家人口多,被子少,外婆家也不例外,所以,在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外出做客时,必须把自家的被子带上,否则,就要受冷。做客时,在地上,铺上稻草,打地铺,就解决睡觉问题。母亲说:你们姐弟俩坐好了,要出发了。汀来拍着小手,说:好呀好呀,边说边用小手抹抹通红的小鼻子。那时,还不懂的叫什么“拜拜”。坐在里边,既温暖又舒适的。随着母亲步行起来,步伐坚定有力,稍微的振动,给汀来带来了一点点的刺激,感到有些兴奋,自己身子不由地要动起来。

走了一段路程,母亲的步伐不再轻快了,汀来听到母亲喘气的声音,汀来的脚也麻了,央求母亲可不可以停一停,休息片刻,母亲温和地说:“你们不要乱动,慢慢地停下来,让你们出来活动活动,也换换气,解解尿。”解决了方便,感觉格外的冷,风儿往汀来的脖子和裤子底下往上钻,一丝一丝地钻,像医生的针,细细长长的,扎得生疼,汀来勾着头,使劲把头往自己的脖子里缩。

老家距离外婆家约有七-八华里。一路上,母亲走走停停,扁担从她的左肩头转到右肩头,反反复复的。汀来不懂母亲的“负担”有多重,只知道,速度太慢了,汀来多想快点到达外婆家。当年的乡村公路,没有水泥路,只有土沙路。汀来裹紧被子,探出小脑袋看热闹,只见买年货的村民来来往往的,脸上难掩兴奋之情,汀来也禁不住哼唱起不知名的小曲来,惹得身旁的行人侧目。

距离外婆家不远了。要经过一个小山丘,穿过一片茂密的相思林,人迹稀少的,每逢经过此地,汀来总会感到怕怕的。条件反射地对母亲说:我要坐在前头。母亲说,不行,要轮流的;男孩子不可胆怯的,要勇敢。汀来嘴里嘟嘟嚷嚷的,一百个不满意,但没有办法,只好默认。走出树林后,扁担在她肩头转换已不再利索了,她的肩膀无法再支撑了,母亲吃力地停顿下来。在大冷天里,她额头的汗珠,晶莹透亮,往眉宇间滴落下来。母亲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插了又插,汗珠越插越多,手帕湿漉漉的。母亲的嘴巴一张一合的。看到母亲疲惫的样子,汀来突然聪明了,把自己坐的那个箩筐挪到母亲的身后,对母亲说:娘,让我来挑吧,这个箩筐给你坐坐。母亲爱怜地说:娃儿,你还小呀,长大后,你来挑,娘来坐,好吗?娘答应了汀来,汀来很高兴,仿佛这是一个重大的约定,而且,汀来相信,一定能够做到。母亲抚摸着汀来的头,说:我的娃儿,多孝顺呀,娘真高兴。母亲的手,是温热的,轻轻抚摸汀来的小脸蛋,说:娃儿,冷吗?我倒吸了一口冷气,把一口鼻涕重吸进去,摇了摇头,说:“不冷”。我们继续赶路。外婆的家,已近在眼前了。小时候,汀来做客的心情真的迫切。

做客的时候,汀来母亲让汀来吃菜。母亲说,你不吃菜,它会不高兴的。母亲说这话的时候,她不笑,母亲平时说话,很爱笑,比如,别哭,外面有老虎,汀来就噤口,母亲就笑了;比如,你闭眼睛不读书,你爷爷在神龛上看得到,汀来就有点紧张,母亲就笑了。孩子都是狡黠的,看到母亲的笑,就晓得这是个有点破的神话。但母亲说到蔬菜,说到庄稼,她不笑。这里,也许有神灵吧。

4、情系桑树

烟花烟雨满眼来,又是人间三月天。汀来老家门前百米开外有一颗不起眼的桑树,它穿越了岁月长河。漫浴春风渐出芽,枝头摇曳斑斑紫。绿柔柔的桑叶雨长风发,长势还依然不错。多次回家,都无法亲近它,只是远远地伫立着,不曾走近抚摸它,仿佛有些生分了。它是汀来的“桑梓”呀,汀来怎能忘却呢?汉代张衡在《南都赋》中,就有“永世克孝,怀桑梓焉”的咏叹。柳宗元在《闻黄鹂》中将乡情写得淋漓尽致:我今误落千万山,身同伧人不思还。乡禽何事亦来此,令我生心忆桑梓。毛泽东在《赠父诗》里写道:“孩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而汀来对于家乡对于童年的回忆,没有那么好的文笔,也没有那么大的气魄与大略,只有深深的眷恋!

汀来的童年幸福时光几乎是泡在桑树上。炊烟点亮晨曦,桑歌唱红晚霞,桑树是汀来的乐园,是汀来快乐大本营,它见证了汀来童年时代的喜怒哀乐。难以忘怀的是桑子的味道,它和田园、牧歌、童趣联系在一起,与简远、淳朴的民风同在,这种独特味道勾起了汀来少年时光的回放,想像着三十多年前十来岁的忘忧少年简朴自然生活,上树捣蛋,姿意欺凌无言的桑树,摘下它丰腴诱人果实,那种种情景充满了果浆的甜美,回味无穷。

桑葚是桑树的果穗,是一种长椭圆形聚合果,带有果柄。《尔雅》称“葚”,《本草再新》称为“桑葚子”。在高大的桑树下,熟透了的桑葚,红中带紫,紫中带黑,那诱惑力是巨大的,让人垂涎欲滴无法抗拒。桑葚营养丰富,自古即被民间当作补品食用。桑葚性寒,脾胃虚弱、大便溏薄者不宜多食。不单是好吃,更是好玩,比赛谁摘得多,比赛谁吃得多,那是少年的汀来最简便的零食,最佳的游戏方式。

当年不够大胆的汀来缓慢地攀爬而上,坐在树杈上,一边拉来细枝,一边仔细挑选慢慢享用好看又好吃的桑子,唇边是一圈新鲜的红紫,提起袖口横擦竖擦,染了一大片湿湿的,也无所谓,继续一阵狂吃。要是不慎吃进一粒味道怪异的,立马把一大口来不及下咽的桑果吐出,树下东一撮西一撮的桑喳不规则地陈列着,倘若是别人,看到地上的秽物可能恶心不已。每逢周六下午和周日,由于人多,大家一起努力,树下必然会出现他们的集体杰作,落地的桑果伤痕累累,大家争先恐后地毫不留情捣乱,成熟的桑果不堪折磨“扑扑”地掉落,一枚枚果实由许多碎珍珠般的果粒组成,落地时迸溅,汁水溢出,染紫了一小片土地,直至打小报告的小姐妹拉来某方大人,小伙伴们才恋恋不舍离去。假如如此不加节制折腾,一树的桑果不用多久就会被我们搞定了。吃光撕光踩光三光并举,仿佛铁定要与桑树过不去似的。在稍微高处,尤其是四逸的枝叶末梢,那桑树边沿抓不着的婷婷玉立的桑椹唤起汀来和小伙伴征服的欲望,不是为了单纯的吃,更是为了胜利的快意。在单个人力所不及的时候,大家想尽办法,分工合作,有的搬来小凳子,有的搭起人梯,有的取来小竹竿用力劈下去,伤及桑树筋骨,在大人的斥责下,大家怏怏不乐的疏离。大多情况下,尽情玩耍,大人们很少干预,更没有严加管束,家教几乎是原生态的放牧式,这无疑对汀来产生莫大的影响,心情舒畅各尽所能快乐成长。有时闹得过火了,大人们以年少不更事而轻描淡写,不追究。成年人的一言一行却总要谨慎,不可造次,为此,怎能轻易获取快乐,烦恼不在徒增已是不错了。

菀彼桑柔,其下侯旬。在茂盛的嫩桑树叶的遮蔽下,那一片绿洲可给人避暑纳凉。桑树下,女孩们擅长的是“踢铁路”游戏忙碌得很,用小石子把脚下的土地划成均份六格,把一块小瓦片用单足(另一足稍微弯曲不着地)从第一格依次不停地运到第六格如果顺利的话可以一直持续下来,第二次当然是从第二格开始,以此类推,不顺的话,由参与者轮流操作。其间,抛小瓦片不能抛在格外和格线上,否则自动取消这一轮比赛资格。谁最先完成六格运载任务谁就取胜。女孩的花样特别多,“煮点心”、“跳花绳”、“过家家”一个项目接着一个项目,玩个不停。男孩们的拿手游戏是投掷橄榄核游戏。参赛对象把同等数量的核子放在稍大的石块上,在几米外划一条直线,大家站在线外,手拿小石子,瞄准前方盛放橄榄核的石块投掷目标,打中目标后,散落下来的橄榄核就归他,如果盘上还有余额的,小石子落在哪里,就站在那里,对准盘子投放,打下多少都归他,直至盘中一粒不剩,然后重新开始。如果后来者打中先行者抛出的落地小石子,就可以把整盘的核子拿去。当时这种游戏相当盛行,大受欢迎,其乐无穷,乐此不疲。每每玩得尽兴,直到每家大人唤回吃饭,否则绝不罢兵。虽然明知战利品没有多大用处,但是谁战利品越多,往往脸上越有荣光,胜利的陶醉就洋溢在脸上,以至于兴奋的叫个不停。甚至为了战利品而争得脸红耳赤,有的还一度交恶,谁也不理谁,形同陌路,留下心结。一阵子后,又恢复如初,不愉快的事尘飞烟散,有的更是因此结下同盟。童年时代,在桑树下汀来和小伙伴吵架的情景历历在目,别有一番味道。当年,汀来在在树上,小健在树下,两人恶言相向,唾沫四溅对骂起来。他的言语尖刻而快速,汀来见语言占不了上风,就往树下吐唾沫。他见汀来居高凌下,就想把汀来拉下树来。汀来抱住树枝不下来,他抓住树枝一摇,小树就剧烈地晃动,汀来站立不稳,从树上跌落下来。所幸桑树树不高,伤不重。汀来按着被树枝擦伤的脸,哭哭啼啼回家去了。如今畅想童年时代,对交恶的情景反而历历在目,留下美好的回忆。越是交恶的离谱越清晰记牢,越温馨地追忆。在童年时代人与人之间即使有矛盾也不难解决,通过玩乐游戏这个介质,架起连心桥,把人与生命与自然融洽在一起,构成有机体,在不分彼此中,共同找寻生命快乐,共渡人生之河。对生活最初的逼真领悟就是:快乐是温暖的,人生是温暖的,生活是温暖的,友情也在温暖中加固和升华,可以历经岁月,可以经受风雨,温暖就在相互的体谅中。

桑树浑身是宝。它是快乐工场。桑叶可以养蚕。汀来喂养的蚕儿不是饿死,而是被撑死,是被汀来过分溺爱而死的,为爱而献身。汀来在三十多年前就在玩宠物了,多么超前了。桑枝可以制作花冠,带在头上当红军指挥员,雄赳赳气昂昂地押着一大队敌人游阵在桑树四周。游击战开始桑树是藏身的窝,严严实实的屏障是最佳的防守。近在咫尺的桑果就是简易的武器。取之不尽的桑椹此际派上了大用场。此时的汀来内心里多么感激桑果的慷慨大度。

桑树的整个身躯都奉献给我们快乐的事业。如果说一枝一叶是桑树的表层肌肤,那么条条枝杠和树干就是桑树的筋骨。年少的汀来,对于桑树的筋骨情有独钟,依借它们荡起秋千,一场两场一架两架单人双人一齐上直至闹得筋疲力尽,最后乖乖的主动地跳下来,自发终止快乐运动。退场后的我们神态各异,相映成趣:有的歪歪斜斜地跌坐在地上,有的背靠着背,有的把头枕在另一方的小腿上,有的索性直条条躺在地上,如同一条老蛇口中吐着蛇信。小伙伴们不约而同地一边喘着气一边“哎哟”“哎哟”一阵乱叫。以上种种随意性的形体语言和模糊的口语表达了大家心中快乐的滋味。童年简单的游戏值得回味,汀来玩味的乡间的淳朴伙伴的纯真。那快乐是纯净的天然的野生的,没有任何的掺杂使假,人们心理不用设防,坦坦荡荡。矫揉造作的快乐是虚幻的,炒作的快乐是可憎的,摊派的快乐是可耻的。汀来要原创的快乐,原汁原味。简单的人生就是快乐的人生。因为简单,没有城府,才无比快乐欢乐。现在的汀来十分真切羡慕少年时的自己,羡慕过去纯真年华里低起点的简便的无边乐趣,这是一种看到精彩画面却突然死机无法复制或下载的令人遗憾的感觉,更是一种姹紫嫣红的奇花异草令人赏心悦目心花怒放可是水土不宜不能移植的心有不甘的沮丧心情。其实,除此之外,桑树浑身都是宝。谈起桑叶,汀来联想到唐代诗人孟浩然“开轩面场圃,把酒话麻桑”的诗句。对于桑叶,人们与其说是对其药用的了解,莫不如说是对采桑养蚕的了解更为直接。种桑养蚕始于中国,没有桑树,就没有中国丝绸。实际上,我国也是最早把桑叶作为药用的国家。仅就医药功用而言,桑叶、桑枝、桑白皮、桑椹等都是临床常用的中药。早在《神农本草经》中,就记载了其医疗作用。据中医文献记载,桑叶能疏散风热,解表清热,养阴生津;桑椹能滋阴养血,补虚润燥;桑根白皮能泻肺平喘,利水消肿;桑枝能通经活络,除痹止痛……

远在轩辕黄帝时代,黄帝就命元妃西陵氏嫘祖栽桑养蚕。嫘祖教人民大量栽桑,教人养蚕纺丝、织帛;《七月》篇有“女执懿筐,遵彼微行,爰求柔桑”、“蚕月条桑”诗句。不仅南方种植桑树,而且,在北方的庆阳,自先周至今,几千年来,当地人民一直有栽桑养蚕的习惯。《七月》篇中“六月食郁及奠”的诗句,郁就是郁李,果实酸甜可食。将郁李枝条嫁接在杏、桃树枝上,就可以结出比杏、桃更香甜的李子。公刘在西王母国访问时,带回了许多桃、梨、枣优良树种。这些树种后来成为古豳地的当家经济林树种,也是今天庆阳市的地方名优产品。顿时,对于桑树的远古来历,产生了肃然起敬。尤其为陶渊明《归园田居》里的“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巅。”的意境所深深打动,此情此景,与汀来家乡桑树以及悠然的乡村何其相似呀。

桑树在古人的笔下,是一位奇特的女子。《诗经》云:威仪抑抑,德音秩秩。隰桑有阿,其叶有幽,既见君子,德音孔胶。古人以这样的诗句,形容女子庄重美好而又清纯明净的德行;并用生长在洼地里的桑树之美和黑油油的叶子,来比喻女子对丈夫以色亲,以德固的情义。桑树在汀来的眼里,却如同一位用心呵护的大姐姐,给自己撑起了一片无忧无虑的蓝天,又如同一位慈祥的老奶奶,包容着年少无知的他们。汀来还是要执意表明久藏的心迹:当年的我,纯粹是无心的伤害,真诚对桑树道一声:“抱歉,请原谅。”汀来多想对桑树说:请允许我回到童年,重享少年时光,徜徉其间,再做无忧少年,不想长大,快乐生长。恍惚中我隐隐约约听到桑树苍老的声音在回响:依恋过去是不出息的,快乐的天地何其多呀,快乐在心,不在物。你知否?知否否??知否否否???……原来,汀来做了一场梦!一场温馨的梦!梦中的一阵追问一直在叩击着汀来的心房,反复振动汀来的耳膜。忽而,一阵歌声飘来,来自记忆深处:当年的汀来,放开嗓子,唱起了不知名的采桑歌:要采柔桑到哪方?在那水边沙洲上。采来嫩桑作何用?送入公候养蚕房。歌喉里散发着桑叶的芬芳,柔歌香音满耳来。其实,汀来的记忆重叠了,把童年时代那个不知名的旋律与大学时代语文公共课里的古诗句交叉在一起了。童年的汀来,曾有疑惑:桑树为谁而长?叶子为谁而发?如今,终于知晓:它为生命、为幼蚕而长;它为花朵尽吐鲜艳。它,与汀来的父母,何其相似!没有什么两样。正如:“蚕桑叶叶为朵拉,翰天云地星早发”。河水见清幽,桑树见消瘦。春夏里茂盛桑树,到了秋冬时节,渐渐枯萎,那个情景,让幼年的汀来很伤心,那时搞不懂,这到底是为什么?心中有太多疑惑。看着邻居里拿着枯萎桑树当柴烧,汀来有点心疼,心中不能容忍“蚕殷桑柘空”;若是有人砍掉青青的桑树,小伙伴决不答应,大家不约而同地站在同一战线上,与大人对阵论理,那种勇气和决心让我们自己都有点意外。宋代范成大在《四时田园杂兴》里描述:昼出耘田夜绩麻,村庄儿女各当家。童孙未解供耕织,也傍桑阴学种瓜。童年时代的我,除了在桑树下玩耍“学种瓜”,还能做怎么?

故乡的桑树依旧茂盛,不减当年。所不同的是,桑树周边的昔日盛况不见了,不再有周旋在它身旁的人群,不再有嬉闹的追逐的情景,只因时代在前进,人们娱乐形式和场所也在变化中。这颗百年老树经历了历史风雨的消磨,褪尽铅华,但多年“繁华”所酝酿出的神韵却仍然散发着光芒。如今,轮廓鲜明的旧居还在,板凳、长条石桌、陪衬的灌木丛还是那样错落有致,地上的横线竖线和我们长年磨蹭凹陷的土槽以及简陋的游戏工具依稀可辨。郭敬明说:时光仍在,我们飞逝。似乎我们的确一直在向前不停地飞逝,而时光步履依然,它并没有走,只是它的身躯庞大到无论我们走到生命中的哪个驿站,都能在看见它的躯体在我们的前方延伸,这当然就是一个错觉而已。遥想当年,无论春夏秋冬,除非雨天,否则,故乡老屋大宅里的人们在农闲的时候大都不约而同地汇集在桑树下,小朋友们更是不管天寒地冻,小手冻红了鼻涕肆虐的都不在话下,狂野第一,反正其它的都是次要的,可以舍弃,可以不管,可以忽略。菜鸟式的快乐温暖了伙伴们的身心,这种生命律动的自然流露可以驱赶恶风与冰冷。温暖就在快乐的付出中。人生因快乐而温暖,因温暖而美好,因美好而阳光。时间是否飞逝,又能如何。最最实际的其实就是珍惜生命中的所有美好,让自己有足够的欢乐去回忆。在回望的惊心动魄中寻求永世的快乐与超脱。彻底地甩开时间的枷锁,轰轰烈烈地活着,永远快乐地活着。温暖、快乐和幸福,其实,在很大的层面上讲,来自心境,情由心生,但愿少年儿童们拥有一个美好的童年和积极的心境。

有些大人左手托着大号的“鸡公碗”(莆田方言),用拇指食指中指紧紧扣住,用小指和无名指托住盛着稀松的若有若无的小菜的小碟,上下构成两层简易的结构,右手操着有些不规整的筷子,边吃饭边凑热闹,在兴致高的时候大人偶尔也跟着瞎起哄,有的还临时充当裁判,这是他们难得的娱乐。他们久违的童真被重新唤起,沉浸在快乐的氛围中。有些小朋友利用不交火的时刻,急冲冲回家打了饭,干脆把饭带到“战场”,除了战败,一般情况下,他们不轻易下“火线”。在现场吃饭的小朋友很少带菜,其实当时也没有什么菜,大都是“白吃”,可是欢快就是伙伴的最佳的菜肴。心急的小伙伴不加咀嚼狼吞虎咽恨不得一大口吃掉,免得浪费宝贵时间,生性拖拉的小伙伴把热饭吃成冷饭,他不关心是否往口中送食物,只管不漏过任何辉煌时刻,双眼盯住场景,直勾勾地完全不看碗中,即使碗中已空余无一物了,他还是要缓慢地原始地机械地扒饭,口中还不停上下磨着嚼着,好象别有风味,整个身心都溶入到快乐的体验中。童年的风景永不褪色,弹起童年的琴弦,那美好的一幕浮现在眼前,那种甘甜的滋味回味无穷,这种体验胜过美酒和咖啡;当年,眼里的好东西很多很多,说来奇怪,若以现在的眼光看待过去,会觉得可爱可笑。因为现在的心事复杂,考虑的太多太多,或多或少带有功利,提不起放不下。过去的美好,是因为简单单纯,诚然,回归从前,是不现实的,但是,能否让自己简单一些,有时单纯一点,有什么不可以呢?何必让自己疲惫不堪,人生苦短。算计、计较,只能让自己丢失许多的美好。

童年时光,就是一条幸福的河,流光溢彩,多姿多娇,清新流畅;童年时光,就是一支悠扬的曲,淡然笃定,没有忧愁和悲伤,只有歌声飞扬嘹亮;童年时光,就是一幅明艳的画,色泽鲜明,暖色阳光,明媚灿烂;童年时光,就是一出精彩的剧,以喜剧开端,到喜剧落幕,中间没有跌宕起伏,没有悬念陷阱,也没有悲哀伤心,没有落泪仇恨。童年时光不再,不再的东西格外美好,不再的东西要格外珍惜。如果时间在移动的话,我们只能期盼它放慢脚步,如果时间不会移动的话,我们只能期盼它缩小身躯。而汀来觉得我们能付诸于现实的唯一的事就是放慢自己前行的脚步,去欣赏生命中的每一片阳光,每一片绿叶,去品尝每一颗桑椹。让时间来嫉妒我们的童真。要是汀来步履过快,会很累的。汀来要把自己的脚步放慢些,再放慢些。尽管,汀来无法拴住快乐时光,无法重拾美好光阴,仅在对往事的回忆中,从回味中再次体验快乐,常忆常新,如同欣赏MP4中一支格外喜欢的歌百听不厌,这回味也是暖洋洋的,这就足够了。每逢匆匆回家,汀来总想亲临桑树,向它问好,但都没有做到。疏远桑树仿佛是一种罪过,心有不安。汀来为了快乐而不快乐。成年的汀来真的糊涂了,快乐的本源到底在哪儿?汀来茫然四顾。有人说,如果为了看到时间的边际而在生命中急驰的话,你会老的更快。就算你追到了时光边缘,那也已经没有意义了。生命尽了,死亡近了,他们都远了。付出了如此之惨痛的代价去寻求一个是非的答案,然后再带着它独自沉入夕阳,这,何其残酷!

改革开放以来,汀来的生活质量丰富了提高了,现在稀缺的不再是物质,而是时间,对幸福生活的感受也不同以往了,30年来,汀来对幸福的体会在不断变化中,但是唯一不变的是幸福感充盈胸间,生活中点点滴滴的变化,都会唤起汀来对新时代的由衷赞美。

5、盼望

新时代下,每个人依然拥有种种的盼望,还想日子更美好。

盼望对谁都不陌生,人人心中都有,只是大异其趣或者不尽相同而已。

小时候,我最盼望的是邻居赠送的那一小碟酱猪肉,能够解解馋,想念那种难得一闻可口的美味。

那是我的童年时代,同住一幢老屋的十来户乡亲,共同延续下来的一个好习俗,这就是:每逢某家在年底之际,出售家猪,必将买猪肉一块,作贡品,祭祀土地公,感谢他保佑主人养猪壮壮的,祈求来年猪圈顺顺的。之后,把贡品切成小块,略加农家酱,煮成鲜美的小菜,用小小的菜碟盛放,喜滋滋地送到各家,让大家分享。

那年头,邻居们家养的猪,都不多,一年下来,就那么一、两只而已,绝非速成养猪,用农家菜精心饲养,没有添加饲料,所以,当年的猪肉格外鲜美。一年当中,各家非常难得的买肉几次,加上农家自制的豆酱,并且农妇们最拿手的菜就是烧猪肉。我至今依然难忘那滋味,异常怀念。目前,纯家养的猪相当少见,即使有,养的时间也不长,所以那个味道几乎无法与昔日的猪肉相媲美。而饲料养的猪肉,那味道实在差强人意。

以快捷便利为特征的现代生活,方便我们的同时,也把许多过去沿续下来的美好东西丢失了,比如速成养猪,不再精心长久的家养,丧失了猪肉的鲜美。诚然,过去,我的乡亲养猪,是为了积小钱,期待在年底的时候,在出售家猪时能够拥有一大笔钱,以此解决过年之需,他们不得不这样做。有时,我会傻乎乎地想,童年时光若能永恒,那多好呀,尽管当年吃不好穿不好的,终究有太多美好的东西值得回味。当时,淳朴的邻里关系,彼此沟通,有福同享的朴素情怀依然让我怀念和激动。

此外,我另有其他的期盼。

期盼小货郎,来村里走走看看。他那物品不多,没有琳琅满目,却总会吸引着我们,勾起我们小小的欲望。他好像西方人心目中的圣诞老人一样,受到我们小伙伴的拥戴,他走那儿,我们这批儿童粉丝就跟着去那儿,形成了乡村流动的风景。

小货郎的小小爆米花,是用花花绿绿的色纸包装起来的,而且已用香糊糊好糊死了,不留缺口。菱形的外表,里边夹杂着一份小礼物,不知是哪一个玩意儿哪一个款式,那正是我们小伙伴最想要的最期待的。五花八门的玩意儿,是用小铁片按照动物模型压下来的,很别致的铁片动物玩具。小货郎的橄榄,也是我们极想要的好东西。我们偷偷用家里的地瓜,或者跑到生产队田地里偷公家的地瓜来换,津津有味地独享。小货郎一来,既有了零食,又有了小玩具,给我们童年生活,增添了许多乐趣。每隔一段时间,我们总是不约而同盼望他的到来,站在村口,痴心等候。他怎么还不来呀?我们很想让他来打扰平静生活。

期盼补锅的老师傅,他总会给我们小伙伴带来魔术般的神奇效果。他,一样是我们所期盼的人物。邻居们的破锅、损坏的牙缸和牙杯等,在他的修理下,焕然一新。他把锡金属放在U型小容器里,把它置于在熊熊碳火中冶炼,小小的推风箱发出有节奏的“突突”的声响,几分钟后,容器里的固体烧成液体,老师傅利索地舀上一小滴,往破损处准确一按,一会儿冷却后,再仔细修补拭搽,经过若干工序,那物品就完好无损了,仍可续用。我们小伙伴注视着,如同现在观赏魔术表演一样,觉得非常神奇,开了眼界。把废物稍作处理,即可重新利用,他心灵手巧的,受到大家的敬重与羡慕,赢得我们的赞扬,我心中默认,他是我最大的英雄,那一招一式就这样把我征服了。我母亲接过物件,端详着那已化腐朽为神奇的它,满意的神情溢于言表,老师傅瞥了一眼,开心一笑,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别人?那幸福的笑容消融了寒冬的冷气,在他的脸上绽放,恣意荡漾着,小小的我受到了感染,也奇怪地笑了起来,仿佛在模仿,又似乎发自内心,有点不自然,毕竟把那好心情表露了出来,没有兴高采烈,也没有大大咧咧,如同咀嚼着一颗大白兔软糖,慢条斯理的,又舒缓又轻快,那份甘甜,流进心田。那手工劳动的美好与快乐,就这样的留在我的心底,那不同的笑容,也永驻我心。熊熊的炭火,“嘶嘶”和“突突”的声响,老师傅那张被映红的沧桑的脸,以及娴熟的手法,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多么期盼该情景一直重演。我们只是纳闷:他咋不来呀?何日君再来?

期盼农闲时节冬日的阳光。它懒洋洋的照射在老屋,我们小伙伴们,聚集在老屋的下厢偏房,有的三三两两的,有的一排一排的,晒晒太阳,闲聊嘻戏,晒得久了,浑身也痒痒起来,有的就毫不顾忌脱下宝贵的“羊绒衣”,找寻虱子跳蚤,抓到了一只又一只,虱子身上淡淡的血痕留在小小的拇指指甲上,虱子尸体残缺不全支离破碎,那是小伙伴用尽全力对付抓到的虱子的。有的小伙伴的头上,也能抓到虱子,那小东西潜伏在其中,在太阳的召唤下,出来悠闲溜达,终于被逮住了。那时,卫生条件差,很少洗澡洗头发,衣服也少,极少换洗,难免小虫这个小东西有可趁之机,寄生下来。抓虱子居然成为小伙伴们的游戏,而且还期盼太阳能够炎热一点,让虱子等牛鬼蛇神现身,以便一网打尽,全部收拾,诚然,那是不可能的,卫生没解决,它们会卷土重来的。苦涩难言的乐趣,至今无法忘怀。

盼望夜幕降临时,虔诚的伯母,又要祭祀。端出一个像米筛一样的竹编的大盘子,上面放上五行五堆的食物,用来孝敬鬼神的,保佑小孙子平安,不要夜里受惊吓哭闹。当伯母祭拜完毕,那个时候,她把盘子及食物放在家门外50米开外的田头芦苇处,那边有个三岔,方便送鬼神归去,不再惊悚孩子。那些东西当晚不能拿回去,就放在室外,所以,需要小孩子须到外边去享用那些祭拜的食品,而幼小时的汀来,是最佳人选。那是最早的零食,缺吃的年代,这些食品,对于汀来,有着莫大的诱惑,以至于每逢伯母叫他的时候,尽管怕黑的他看见外面漆黑一片,尽管外面风号怒吼,或细雨飘来,或无比寒冷,但他没有多少迟疑,就跟着伯母出去了。出去和回来的路上都不能出声,以免惊扰鬼神,汀来被伯母用手牵引着,默默跟随着。有时会听见伯母口中念念有词的:金鸡管带、落地关管带、火茶管带等等,因次数较多,所以汀来就记住了。伯母有时唠叨着,带管带的孩子爱哭爱闹爱发热,容易受惊吓。可是汀来从未听说自己幼小时,带上这些莫名的什么带。

另外一个游戏,也是我们当年小伙伴所津津乐道的,我们同样期盼。家乡附近,有一个小村庄叫石帽,小村庄里有一个残疾人叫缺手仙灿,年纪一大把。他一只手的手掌往外翻,另有一脚瘸了,一深一浅的艰难行走着。他很贫穷,时常来我村拾猪屎牛屎。我们只是惊讶,他咋能有如此的毅力与恒心,不厌其烦地穿梭在乡间小路,不管天寒地冻的,依然以他蹒跚的步履与孱弱的身躯不停奔波?原来,他是为了以此积肥,以待农忙时节给农田施肥,增加土地肥力,期待丰收。小小的我,无法猜透他心中其他的期盼,或许,他的期盼比我更多更实在?

他一来到我们村庄,小伙伴们总远远地跟在他的身后,瞎起哄,取笑他,指名道姓地破口大叫:“无手仙灿,挑到死,也不肯放”,我是其中喊得最起劲的小鬼之一。有的小伙伴,还用小手拍着节拍,并乐在其中。他默默地不加理会,这时,小伙伴们就越发来劲,一发不可收拾。他就被激怒地往后撵大家,把那臭熏熏的拾屎棍往小伙伴方向挥去,不够麻利的小伙伴突然摔倒,伤心地哭。而胆子略大的,被他挑衅,跟得越紧越多,越不放过他,纠缠不休。他生性懦弱,身材弱小,一向沉默寡言温和克制的他,竟然歇斯底里怒吼起来,爆发出巨大的吼声。表里不一的做法以及强烈的情感宣泄,不可理喻,也令人大吃一惊,那吼声不停地叩击我的心坎,回旋在我的记忆上空;他那忍无可忍的被抓弄的愤怒表情,以及盛怒下的那张扭曲的脸,成为永久画面,在我的记忆深处徘徊。没人认为他黔驴技穷,他只是适可而止罢了。当年,胆小的我被惊吓的大哭不止。幼年的我们,只知道嘻戏热闹有趣,不谙世故,不懂得平等待人,更不会尊重人。如今,多年过去了,不知无助孤单的他,是否走过岁月的沧桑?是否还处在郁郁寡欢中?是否还记得这陈年旧事?是否记得邻村的我这个笨小孩?此一时彼一时,我真的想愧疚对他说:童年的无心之过,刺伤了他孤苦的心,能否原谅?我期盼,日后的好日子,能够补偿他曾经失去的东西,重拾人生的美好。

年底到来的时候,我们扳着手指计算日子,何时可以过年,心中无比盼望。因为这个时候,好事太多了,既有好玩的,又有好吃的:可以走亲戚,可以拥有新衣服,可以拿到压岁钱,可以到公社赶集看球赛……那份心情别提有多高兴哦。期盼着天天过年,天天过节。现在的日子,正是如此。

我过去的期盼,深深带有落后贫穷的痕迹,而期盼着左口袋买风右口袋买雨,期盼着左手抓高端玩具右手抓好吃的东西,那愿望,无时不在心中升腾着。

如今,我最期盼的是能够永远记住童年时光,无忧无虑的;期盼记住昔日心酸和今日甘甜;盼望我不要老去;盼望我老去的那一天,依然还有期盼的东西。

我最期盼的是不再有期盼了,其前提是思维清晰。

第五章、沧海桑田的田园
劝前男友嫁闺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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