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下周一，车间共收到70多份退休材料，大体合格的有50多份，我与书记、主席一起核实每份退休材料，这工作量着实不小，花了几小时，总算完成了，书记和我去主任办公室，向主任做了汇报，主任晃了一眼名单，说这些人都放走，车间开绿灯，你们看着办。

主任和我返回办公室，与主席通气，主席盯着我，多数工人干了一辈子，挣不了几个钱，就是图个身子完整、平安退休，这里面的一些材料可能过不了关，书记和我不能直说，徒弟你更方便，瞄出问题就用心帮一把，做点好事，别人还是能记住的。

我点点头，向书记、主席请示，本周六、周日就要体检了，我马上写个告示，请那些写了退休报告的职工，本周三以前，来行政科办公室，拿自己的退休材料，我一个个地讲清。书记和主席点头赞许。

周二、周三，我的办公室一直不断人，我给每位写了退休报告的职工讲明各自的问题，剖析台面上的退休政策，核对年龄、工龄、参加工作时期、工种、特殊工种工龄、病历、工伤、证人、鉴定等等事宜，坦率指出各人存在的问题，该找哪些部门，可能涉及哪些经办人，哪些事该找医院，哪些事该归属干部处、劳资处，哪些事涉及职工医院、县医院，哪些事涉及县里的劳动局……

条件实在差得太远的十几位职工，倒都通情达理，拿着报告就走人，有人嘻嘻笑笑，当场就把退休报告撕掉，或随手丢进垃圾桶。

剩下的五十多位职工，属于有希望的病退职工候选人，我讲得严肃认真，一对一地详细分析，先是告诉了本周六、周日，县医院医生要来本厂职工医院，组织体检本年度本企业申请退休人员，这个体检报告相当重要，自己设法弄个像样的、合乎病退条件的体检报告，然后再根据各自的差项提出改正意见。

自然，这些拟退休人员个个听得认真，有人拿笔歪歪扭扭记下要点，离开时，几乎都要口头感谢几句。

转眼又过了一周，周一上班没过久，我出楼碰遇行车组组长，他高兴地喊了声兄弟，那事可能成了，请我到他的行车组坐坐，有点小事。我随他拐入了狭窄的行车组休息室，他拎出个塑料袋，里面是一条烧熟的狗腿，他塞给我，昨晚整的，溜熟的，加了佐料，兄弟回去就可以吃。我问他体检的事咋样了，他满脸笑开花，县人民医院派医生来体检，规定一名医生只负责半天体检，听人说，这是为了减少作弊次数，减少医生受贿金额，给我体检的医生，厂职工医院的熟人认识，我已打点到位，医生让我放心，给我弄成能退休的病历，哈，我真要退休了，以后厂里集资、买债券、买股票，我通通都不理睬了……

下午，主任办公室招开了会议，车间领导、各科长和工段长参加，主任分析了面临的严峻形势，号召大家齐心，还得搞好下岗减员工作，全车间310名正式工在册，另有85名临时合同工，劳资处给本单位下达了硬指标，临时工下月全部清退，第一拨下岗名额是正式工下岗100名，这里的50多名退休职工算下岗指标，车间长期不上班的有7人，无固定岗位的5人，病人3人，主动要求下岗的8人，每个工段再出两人，这次下岗指标就完成了，下岗职工名单是怎么提出的，各位要严格保密，谁捅出谁负责。各班组要关心退休职工，不能再安排重活、危险活，他们要跑退休事宜，班组得支持，一律准假。

……

我又到了劳资处，报送几位退休职工的补充材料，没见处长面，询问熟人，得知处长们忙于应付县里的劳动社保部门，县劳动局派员进企业督察退休事宜，主管厂长和劳资处处长像对待上级大首长一样，20多岁的小年轻，40多岁、50多岁的厂长、处长都笑脸相迎，生怕招待不全，对方挑刺找麻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