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公司上班后，肖跃然和程胖子当众打了一架。

程胖子得知肖跃然和查小莫离婚的消息时，像中了彩票一样兴高采烈。程胖子说他早知道肖跃然不是什么好货色！肖跃然忍气吞声。程胖子说他更早就知道查小莫也不是什么好货色，表面看着人畜无害，实则欲壑难填，内心比谁都霸道。肖跃然当即给了他一个大耳光，扇得这死胖子像丢了中奖的彩票一样气急败坏，扑上来扬言要杀了肖跃然这烂货。那天冯总正好不在，公司里的领导只有肖跃然和程胖子，两个仅有的领导当着所有下属职员的面打得你死我活。所有职员都愣住了，他们愣愣地看着程胖子把他们亲爱的肖总监压在身下，左一巴掌右一巴掌；他们愣愣地看着肖总监那张亲爱的帅脸被程胖子打了个五彩缤纷。在所有发愣的职员当中，第一个惊醒的是查小莫。查小莫拿起办公桌上的一小盆仙人球，奋力砸向程胖子后脑。仙人球四分五裂，程胖子无声无息地昏倒在肖跃然身上。所有职员再次发愣，愣愣地看着碎了一地的仙人球，看着程胖子被血染得分外鲜艳美丽的后脑。

查小莫推开程胖子，把肖跃然抱入怀中，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

如果不是查小莫的那一小盆仙人球，肖跃然自以为是的帅脸非被程胖子打成猪脸不可。肖跃然踢了踢一旁的程胖子：“你他妈还不起来，装死呐！”程胖子毫无反应，看来不是装，搞不好真死了。

肖跃然一心想弄死程胖子，可当程胖子真可能死了，却首先想到的是一定要救活这死胖子。肖跃然朝发愣的人群喊了声“快打120！”，所有人如梦初醒，纷纷拿出手机，有人把120打成了110，还有人打成了119，前台萌妹子韩琳琳惊慌地四处追问:“120报警电话是多少啊？”。

几分钟后，警车、消防车和救护车全都聚集到公司楼下。一番波折，程胖子被艰难地抬下楼塞进救护车，肖跃然和查小莫以及公司所有职员都跟进了医院，肖跃然担心程胖子就这么死了，小莫担心肖跃然肿胀的脸，至于其他职员，不知道他们担心什么，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一起跟进医院。

程胖子没死。

得知程胖子还活着的消息时，肖跃然长长松了口气：我操，还他妈活着！

肖跃然和程胖子在公司的这场斗殴事件，直接导致了两个结果：

一、冯总回公司时发现全是警察和消防员，这让冯总用了很长时间才确定自己没走错公司，也让冯总在了解情况后当众拍桌子怒吼：“老子宰了这两个小王八蛋！”。于是肖跃然和程胖子这两个小王八蛋一直赖在医院不敢回公司。

二、肖跃然和查小莫离婚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传遍整栋办公大楼。连楼下大堂的保洁阿姨都作出一脸惋惜的神情：小伙子，年纪轻轻的，咋这么不懂珍惜咧？

赖在医院的这段日子，小莫天天给肖跃然煲鸡汤。小莫不在的时候，韩琳琳来了几次，也给肖跃然煲来鸡汤，听说韩琳琳有个比她还呆萌的男朋友，而且听说就快结婚了。肖跃然和韩琳琳说你整天来医院影响不好，多陪陪男朋友吧。韩琳琳说没关系，问肖跃然汤好不好喝，肖跃然说好喝，韩琳琳煲的鸡汤确实比小莫煲的好喝。

程胖子没喝过鸡汤，老婆也没来过医院。程胖子说离婚了好，离婚是一种解脱。肖跃然扫了他一眼，这胖子竟流露出忧伤的眼神，嘴唇紧抿，泪光闪闪。程胖子当初贪财轻色，娶了个比自己还胖的老婆，结婚时，开着丈母娘送他的奥迪A4显得无比风光，如今却泪眼惆怅。肖跃然说胖子，你也离婚吧。程胖子一声苦笑，说了声对不起，不该在公司和你动手。

肖跃然笑笑，说没关系。

这对十年的冤家，在医院明媚的病房里共同追忆了四年的大学生活，追忆了共同的梦中情人安娜，从风花雪月的青葱岁月感叹到眼前的迷茫惆怅。程胖子流露出无限哀愁，倾诉婚姻带给他的无限痛苦。肖跃然眼望窗外，怅然若失。

最后一个来医院探望的，是冯总。

冯总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两只甲鱼。冯总把甲鱼小心放在床柜上，亲切询问两人的病情。肖跃然和程胖子诚惶诚恐，一边看床柜上的甲鱼，一边看冯总亲切的脸。

冯总送来两只甲鱼，原本打算把甲鱼连同他俩当场宰杀，但直到最后，冯总只是淡淡说了句：“都别赖在医院了，明天回公司上班。”之后喟然叹息：“相爱夫妻，说分就分了……唉！”曾扬言要宰了这两个小王八蛋的亲切的冯总，缓缓走出了病房，留下一个复杂的背影。

在那个复杂的背影离开后，肖跃然和程胖子互相对视，相互发愣。很多年后，冯总的爱人因患乳腺癌不幸离世，冯总悲痛万分地跃出公司窗口，摔成了一摊肉泥。那时候肖跃然才恍然明白，冯总留给他的那一声复杂的叹息，原是如此沉重。

出院时肖跃然和程胖子搭着彼此的肩膀，像刚下战场的患难与共的战友，表现出让所有人惊讶得目瞪口呆的战友情，亲密无间地回到公司。那天有三个人的表现让肖跃然至今记忆犹新，第一个是查小莫，小莫扑进肖跃然怀里，轻抚他的脸，又哭又笑，让他仿佛回到了和查小莫刚在一起的那段时光，让他不经意地再次回想起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那辆恍如隔世的公交车。第二个是冯总，冯总把肖跃然和程胖子拎进办公室，展现出他的军人本色，两人保持标准的立正军姿一动不敢动地听冯总训斥了两个小时，听他把桌子狠狠地拍了两个小时，拍得肖跃然此后一听到有人拍桌就条件反射般地立正站好。

第三个让肖跃然记忆犹新的，是韩琳琳。

冯总骂够了骂累了，晚上在KTV开了间大包厢，为肖跃然和程胖子接风。冯总唱完几首军歌后先行回家陪老婆，临走前拍了拍肖跃然的肩，又看了看查小莫。查小莫蜷缩在角落里，神情凝滞，像个受伤的天使。肖跃然想安慰两句，却又无从开口。韩琳琳突然坐进他和小莫中间，塞来一盅色子，联合几个职员约他斗酒。

后来，后来他就想不起来了。只能隐约记得韩琳琳笑得特别灿烂，像个美丽的精灵。肖跃然输了好多酒，一杯接一杯地喝，喝到记忆断章。

穿过一段空白记忆，灿烂的阳光透过窗户暖暖地洒在床上。肖跃然习惯性地翻身抱住小莫，小莫睁开眼，肖跃然看到的却是那个美丽的精灵，让他至今记忆犹新的韩琳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