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韩琳琳交待，KTV那晚，她喝得分不清彼此，以为肖跃然是她的呆萌男友，于是顺理成章地把男友带回单身公寓，所有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而听查小莫说，KTV那晚，肖跃然到洗手间呕吐，之后和韩琳琳一起消失无踪，手机也关机了。程胖子说，KTV那晚，查小莫因为找不到肖跃然，一直缩在角落里哭。程胖子送小莫回家，一路把肖跃然批得禽兽不如，批他大学时期如何荒淫无道，毕业后如何祸害良家少女。小莫一直呆愣愣的，哭得比林黛玉还可怜。

韩琳琳也哭了。

韩琳琳哭着坚称那是她的第一次，问肖跃然怎么办？肖跃然起身穿好衣服，站在窗前仰望天空，天空晴朗得耀眼，而他心里没有一丝温暖，像淋了场倾盆大雨。

两年前的一场大雨之夜，肖跃然送小莫回公寓，两人相拥在一把伞下，半身湿透。回到小莫公寓，肖跃然赖着不走。窗外风雨交加，小莫也不忍心把他推出门外，于是小莫让他睡在客厅沙发。在沙发躺了半天，肖跃然辗转难眠，起身好几次，最后一次，他推开了小莫卧室的门，钻进小莫的暖床。他半哄半骗，小莫半推半就。完事后小莫哭了，说这是她的第一次，问肖跃然怎么办？肖跃然紧紧抱住小莫，说好办，结婚呗！

那个风雨之夜，他热情如火，心中沐浴着无比晴朗的阳光。而如今晴朗的阳光下，在韩琳琳的哭声中，他一阵茫然，不知所措。

韩琳琳穿上睡衣，从身后抱住肖跃然：“跃然，你喜欢我吗？”

爱情，曾是肖跃然人生中的主旋律，当这段旋律戛然而止，世界一片苍白。曾经坚定不移的山盟海誓，经现实打磨后，已是面目全非，变得如此可憎。和查小莫离婚后，他对爱情算是彻底绝望了，从此再不愿靠近。

于是他推开韩琳琳，说了声对不起。

这是一场很糟糕的意外，肖跃然从没想过和查小莫之外的任何女人发生性关系，但一切猝不及防地发生。这场意外又似乎没那么糟糕，在这个糟糕的时代，谁还会在乎酒后的荒唐一夜？比如韩琳琳，一个可爱的呆萌少女。

小莫以前常说肖跃然把女人看得太简单了，而肖跃然总是不以为然。和大多数男人一样，他从来不猜测女人的心思，只看到了女人美丽的外表，却忽略了她们真实的内心。肖跃然始终没告诉小莫KTV那晚的真实经过，小莫一直耿耿于怀，哭了好几次。当一切风平浪静后的一个平静的下午，韩琳琳像往常一样若无其事地把客户资料送进肖跃然办公室，之后坐在转椅上，耷拉着脑袋，显得愁眉苦脸。

肖跃然紧紧盯着手里的客户资料，尽量和韩琳琳一样，装作若无其事。那场意外让他和韩琳琳的关系变得异常尴尬，分明是那么尴尬的一场意外，却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但这“什么都没发生”，不过是彼此心照不宣的做作。肖跃然一直试图说服自己，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是很普通的一夜情，可是普通的一夜情，对好男人肖跃然来说，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却完全颠覆了他的三观，让他越来越看不透自己究竟是怎样一个男人。

“喂。”韩琳琳俯身凑近肖跃然办公桌，露出白皙的胸脯：“房东从国外回来，下月收房，好讨厌哦！没地儿住了。”

肖跃然轻轻“嗯”了一声，仍然紧盯客户资料。

韩琳琳悄无声息地走近，靠近肖跃然耳边，却什么也不说。她的呼吸和她身上散发出的某种飘渺的少女气息让他不经意地产生一些隐约的错觉，就好像很多年以前，第一次和女孩亲密接触的一个懵懂的男孩，男孩心里忐忑不安，却又对此充满了期待。

肖跃然早已过了懵懂男孩的年纪，心里却一阵忐忑不安。那个平静而忐忑不安的下午，韩琳琳让肖跃然帮她找房子，接下来几天韩琳琳拉着肖跃然看完了从火车北站到南站之间的所有出租房，当中还看了三场电影，吃了五次麻辣烫，逛了六次万达。

在找房过程中，韩琳琳只字不提KTV那晚的事，这让肖跃然渐渐放松下来，不再尴尬。而当他们的关系已经自然到像同学、朋友那般和谐的程度时，韩琳琳不再拉他找房了，她突然问道：“跃然，你家不是空着吗？”

和小莫离婚后，肖跃然睡书房，小莫住卧室，空出了一间儿童房和一间客房，可肖跃然从没想过出租外人。和小莫还有一年的合租协议，每天回家面对小莫，肖跃然感觉比面对之前的韩琳琳还尴尬，所以他总是很晚回家。在家的时间，小莫一如既往地追问他的行踪，也一如既往地哭，但不同的是，他们不再吵架，因为他们已经不是夫妻了。

当韩琳琳提出租房给她时，肖跃然觉得未尝不可。小莫对离婚这件事的认识就像当初对结婚的概念一样迷糊不清，对小莫来说，结婚是两个人永远走到一起，离婚不过是两个人在一起久了心累了，暂时分开一段时间，之后继续长相守。对肖跃然而言，离婚并非插曲，而是一段感情故事的剧终。肖跃然的心很累，但理性地知道结束之后终将有新的开始，生活不能一成不变，时间总有一天会把他们推向另一个人生故事。而小莫却钻进了爱情的死胡同，蹲在角落哭泣，看不到前方漫长的人生之路。他们都需要一种改变，打破二人世界，让生活回归得自然一点。于是肖跃然答应了韩琳琳，并在另一个晴朗而平静的下午帮韩琳琳一起收拾了行李，住进他和小莫破碎的家。

韩琳琳搬进来的那一天，小莫离家出走了。

刚开始小莫只是愣愣地盯着肖跃然，之后躲在房间里哭。肖跃然帮韩琳琳搬完最后一袋行李后，发现小莫不见了。打小莫手机，无人接听。韩琳琳说如果小莫是因为她而生气的话，她可以立刻搬走。肖跃然苦笑，说不用了，小莫没那么小气。

她真的是小气吗？小莫越想越委屈，甚至连离婚都接受了，她已经把自己摔到了尘埃里，可她的跃然却越来越冷漠，她的眼泪再也不能打动跃然。在韩琳琳搬进来之前，她已经明确表达出对韩琳琳的不满，那个呆萌少女早就对她的跃然虎视眈眈，她也一再提醒过跃然不要把女人想得太简单。小莫知道，韩琳琳压根就没有所谓的呆萌男友，可是小莫不知道，为什么韩琳琳要编造出一个男朋友。小莫只想牢牢抓住她亲爱的跃然，就是死了，也要把骨灰混在一起，葬在同一个墓穴中。

不知走了多长时间，路灯亮了，一对情侣从查小莫身边牵手而过。小莫的视线追随他们走进一家蛋糕店，女生从货架上挑出一杯精致的提拉米苏，在男生眼前撒娇，男生轻轻拈了拈女生的脸。那甜蜜的模样，就好像发生在小莫的昨天。

直到甜蜜的情侣转过街角消失不见，小莫仍然站在蛋糕店前愣了很久很久。

很久以后，当眼泪朦胧了昨天，灯火阑珊，世界一片寂静，小莫才真正体会到，她和她亲爱的跃然，已经不再是夫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