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小报复
“真的吗,你确定要让我搭便车?”她问,眼中精光闪耀,他额头的青筋跳了两跳,不自觉有些防备,却还是微笑点头:“当然。”她也不扭捏客气,噔噔噔走过去拉开车门,却不上车,就那样撑着再不让他关起来,他顿时心生不妙:“徐小姐?”她斜睨他几眼,冷哼一声,脸上突然变色,手上的东西噼里啪啦全砸到了车里,蓦地指着他怒骂起来:“你还来找我干什么,你这无赖,负心汉,不要脸!你去跟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鬼混好了,我真是瞎了眼睛,怎么跟了你这么个混蛋!”这是闹市区,周围来来去去人头涌动,她这尖声一叫简直是投进了一枚原子弹,无数双眼睛都往这边看过来,周正泽陡然意识到她这是玩的哪一出了,脸色刹那间黑线:“徐小姐,你这玩笑开大了吧。”她俯身冷笑:“周正泽,兔子逼急了也是要咬人的,你不仁,别怪我不义,不是只有你才可以耍得别人团团转!”他要仗势欺人,她无权无势却也有无权无势的无赖办法!他额头的青筋跳得更凶——兔子急了也要咬人?果然好大一只——流氓兔!这边已经有好些看戏的人顿住脚步张望了,徐小姐充分发挥了演戏的潜质——伤心欲绝泫然欲泣,已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起某人罪行来了:“你这没心没肺的东西,我们结婚这么多年,我为你放弃了工作,放弃了出国留学的机会,可是你居然一直背着我在外面养小三,不光是小三,现在小四都找上门来了,你每天在外面花天酒地,家里的事情从来不闻不问,就连儿子生病住院一个多月也不去看一看,你……你……你怎么狠得下这个心,你还是人吗你?”小三?小四?连“儿子”都出场了……他的嘴角隐隐抽搐,眼睛不动声色往外面一看,黑压压的人居然已经围了一圈,他咳嗽一声,往她那边探身过去,声音放低:“徐小姐,适可而止吧,先上车,嗯?”“你说什么,离婚?还要和我争儿子的抚养权?”她蓦地扬高了声音,眼睛瞪大又惊又怒,简直演得活灵活现入木三分,“你——你怎么能这样?我不会离婚!我不会把儿子交到你手上!你在外面胡来,我一直忍你让你就是为了让儿子有个完完整整的家,可是你、你居然为了那个狐狸精这么对我,你简直、简直欺人太甚了!”她掩面痛哭起来,配着原本就肿的一双泡泡眼睛,简直活脱脱苦情戏女主角,说服力十足,周围的人已经开始指指点点,他的耐性也用得差不多了,声音略微提高,带起了几分威严:“徐小姐,你再说下去我会起诉你毁谤的,上车或是放手,请不要再耽搁我的时间。”“你这小年青还真是好笑得很,自己在外面胡搞乱搞,老婆说你几句你还要告诽谤,你还讲不讲点道理了!”他那句话严肃说出口,徐小姐还没有反应,人群里早有一位正气凛然的大叔挺身而出主持公道了。“这种男人最恬不知耻,还和他讲什么道理!”这边话刚落音,那边又有一位中年妇女跳出来,大概这一位也曾经是丈夫外遇的受害者,此刻义愤填膺尤其愤慨,手指几乎都要伸进车窗指到他脸上来,“要我说你这种男人就该拖去喂狗,老婆在家辛辛苦苦给你带孩子,你却在外面找女人乱来,动不动还要离婚争儿子,良心都被狗啃了,你这种人出门就要小心,小心哪天老天爷开了眼,天打雷劈遭报应!”大概周公子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这样被人指着鼻子骂过,那脸色已经难看至极,他吞下这一口气沉声开口:“这位女士,我想你误会了,我和这位小姐并不熟——”“是,你说得对,我们不熟,你跟那狐狸精鬼混都几个月没回家了,连儿子长什么模样都不记得了,我们当然不熟!”旁边某人看准了时机扇阴风点鬼火!周围的议论声越发大起来,那眼光全都是一致的鄙视轻蔑了,饶是他见惯了大场面,却也没有这样被当做众矢之的的时候,更没有这种当街和大叔大婶吵架的经验,他知道这种情形下解释只会越描越黑,况且他也无须对谁解释什么,便再不理会路人甲乙,只拿阴沉的眼睛盯住了肇事者,语气中已经有几恼怒:“徐小姐,如果不上车就请你让开,不要挡着我关车门。”“大家看看他这是什么态度!”那中年妇女再次打起抱不平来,“一看你老婆在家就是常常受你气的,对着外面的女人就笑眯眯,对着自己老婆就这副嘴脸,男人可真不是个东西!”他已经彻底无语了,旁边却还有人帮腔道:“就是,挡着你车门又怎么了,以为开迈巴赫就了不起了吗?”徐小姐立刻接话:“什么迈巴赫,还不是找朋友借去充门面骗女人的,他就买了一辆夏利还是分期付的款!”几个围观的美女立刻怒了:“最见不得这种装大款骗女人的混球,骑了匹白马就以为自己是王子,插两根翅膀就想当天使,真是不要脸到了极点,这种人见到了就应该直接打110,看他还敢不敢再得瑟!”美女的声音又清亮又爽利,噼里啪啦骂得酣畅淋漓痛快至极,可真是说出了徐某人的心声,那个徐某人从指缝里偷偷瞄着看,见那周姓败类一张脸由白转青,由青转黑,短短片刻已经变幻了无数色系,早已在忍耐的边缘,想他们几番交手,她哑巴亏一路吃下来,也只有这一刻总算出了一口恶气,让向来气定神闲运筹帷幄的周公子也尝一尝哑子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滋味,感觉真是精神百倍大快人心啊!她仍旧一手遮脸,看似在哭,嘴角却已经笑到快抽筋了,周围正义的骂声响成一片,她又张开指缝喜洋洋去瞄他的脸色,却见他侧身斜靠在座位上也正一眨不眨注视着她,不过短短片刻面庞上居然怒气尽消,嘴角微翘,眼中暗光沉沉,竟又显出她熟悉至极那似笑非笑的神气来。她只看一眼也觉寒意流窜毛骨悚然,那傻笑陡然便僵在了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