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囡珊走到第一个阶梯上，与祁遇对视一眼后，赶紧挪开目光。

那个男生的眼里有星辰，她不敢深望，似乎一不小心就会沦陷。

“来都来了，反正顺路，一起走吧？”祁遇坦荡荡，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大清早等在女生楼下有什么突兀。

“咳咳……”钟囡珊一时语塞，自己似乎不太好意思婉拒一个接她上学一周“恩人”的好意。

“走吧。”祁遇转身率先下楼，下了几个阶梯后，突然停了下来，冲还愣在当场的钟囡珊道:“自己能下楼吧？”

“能能能……”钟囡珊连忙下楼跟上。

脚伤初愈，钟囡珊的脚程比祁遇落后半层楼，待她下到一楼时，祁遇已经坐在自行车上，一脚蹬地等她。

钟囡珊不敢让人多等，加快脚步轻跳上了自行车后座。

“坐稳了。”钟囡珊上车后，祁遇嘴角上扬，满脸的开心藏不住，只不过钟囡珊看不到。

“慢点……”

不知是不是因为钟囡珊脚好了的原因，今天祁遇骑车特别快，钟囡珊不得不自己找手扶的支撑点。

祁遇没有慢下来，像个电动小马达，这是把自行车当飞机开呐？

简直就是风一样的男子，转眼就到了早餐店。

“到了。”祁遇一脚跨下车，他似乎有强迫症，每天来都坐同一个位置，今天刚好那桌有客人，不过快吃完了。

“里面还有位置，要不坐里面？”钟囡珊踮脚望了望店里。

“等等吧，他们快吃完了。”

钟囡珊瘪瘪嘴，只好陪着他等位，也不知道今天谁请客，这段为了请祁遇吃奢侈的早餐，她已经向妈妈预支了一个月的零花钱了，想买的《流行歌曲》、《电影世界》还有偶像新出的碟片都舍不得买。

客人终于吃完结账，祁遇等老板收拾好位置，抽了纸巾再次将二人的桌面擦干净。

钟囡珊依旧没有多点餐，但祁遇点的却比往日多了一倍不止，这“大胃王”难道是要把店里的早点全吃一遍？不过这样钟囡珊似乎松了口气，主动点这么多应该是祁遇请客的节奏。

“给你再点份汤吧？够不够？”祁遇主动问钟囡珊分量。

“够够。”钟囡珊更加肯定今天是祁遇请客了，点这么多，今天吃到爽了，要知道，平常爸妈给的早餐钱，安排下来一周也只能出来堂食一顿，还得省着点餐。

既然有人请客，遂，早餐上来后，钟囡珊也不客气，不再要小碗来匀一半给祁遇了，自己终于能吃完整的一份早餐了。

愉快的早餐进行的很顺利，待两人吃完，钟囡珊心满意足地抽纸擦嘴巴，却没见着祁遇主动去付账，她慢慢放下纸巾，看着先她吃完正在摆弄手上电子表的祁遇道:

“你吃好了？”

祁遇抬头轻轻“嗯”了一声。

就这样？祁遇似乎根本没有要付钱的意思，钟囡珊皱眉，心里如同一万头大象“踱嗳踱嗳”齐步走过，难受！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喊来老板结账，慢慢掏出钱包……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这顿又把她一周的早餐钱吃掉了。

直到付钱，祁遇依旧没啥表示，钟囡珊将身上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勉强凑够了这段饭钱，当她万分不舍地给老板递上了身上最后的一张五毛钱纸钞后，心里已经泪如雨下。

待她付完钱后，祁遇终于捣鼓好了他的电子表，抬头笑道:

“这餐你可算吃饱了吧？”

钟囡珊心里已经朝他翻了一百个白眼，这段下来祁遇在她心中积攒的所有人品因为这顿消耗殆尽。

“当然啦，散伙饭嘛，我脚彻底好了，对你这段时间的照顾再次表示感谢！”钟囡珊挤出一个笑容，说的很官方，表态很清楚，脚好了，以后你不必来接了，这顿散伙饭吃完咱俩真的两清了。

祁遇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不客气。”

本来就毫无交集的两人，莫名其妙强行有了交集，到最后还是得走平行线的。

话说清楚了，钟囡珊无比轻松，连前段莫名的心绪不宁和悸动都消散了不少，也不记恨一顿饭钱了。

“走吧。”祁遇提上书包，将它扔给钟囡珊，钟囡珊憋嘴，心中默念:人都载她上学了，一个空书包而已，不要计较那么多，认命地抱住今天依旧空空如也的书包。

她真的太好奇了，祁遇成天背个空书包上学？里面到底装啥呀？如果课本都在学校，没必要带书包呀。

“你这书包这么轻，里面装的啥呀？”钟囡珊好奇道。

“宝贝。”祁遇转身看了她一眼，狡黠地眨了眨眼，钟囡珊一个哆嗦，觉得他有些不怀好意。

“啥宝贝啊？”

“你猜！”

“嘁……”钟囡珊不屑冷哼，她才没那么无聊猜这个，猜中有奖不成？她心里腹诽，那厢祁遇还真开口了。

“猜中有奖。”

“……”钟囡珊咽了口口水，翻了个白眼：幼稚！

她上了自行车后座，祁遇的书包就背在胸前，好奇心驱使她想偷偷瞧一瞧，可还没碰着拉链呢，祁遇就蹬起了自行车。

她一个没扶稳，额头径直撞上了他的后背。

“你慢点！”钟囡珊忍不住抱怨道。

祁遇没搭理她，只是微笑，脚下根本没有减速。

由于脚伤好了，钟囡珊在后座上能够较灵活的变换姿势，以前坐他车都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敢动，生怕一不小心掉下车，不用说欣赏沿途风景了，只希望祁遇能把自行车当火箭开，秒速抵达学校。

现在好了，她终于能看清这段上学的路了。

祁遇载着她穿过县城的大街小巷，宽大的校服迎风飘拂，扫的钟囡珊麻麻的痒，L县的大街小巷是城里最具烟火气的地方，伴随“叮铃铃”的单车铃声，钟囡珊有幸地看到了这座小城清晨的美，心情也变得美好起来。

车窜出小巷后，祁遇并没有往学校骑去。

“错啦错啦，走反啦。”钟囡珊焦急道。

“时间还早，带你去个地方。”祁遇没有停车，继续道。

“上哪啊？”钟囡珊向后望着越来越远的学校，心底有点慌。

“到了就知道了。”祁遇加快了速度。

“你这样乱跑，待会要迟到的。”这是要闹哪样？他们很熟吗？

祁遇的方向是环城道，离学校简直是“南辕北辙”，但环城道是圆的，总能骑到目的地。这条小县城的环城林荫小道几乎没有行人，特别是清晨，除了偶尔出现的载货车，路上连个人影都不见，钟囡珊瞬间脑补了一百部恐怖片镜头：妈呀，不会刚才付钱不爽快让他心生怨恨准备载她到无人处杀了，毁尸灭迹吧？

钟囡珊哆嗦地坐在后座上，好不容易挨到车停下。

“到了，下车吧。”

钟囡珊瑟瑟发抖的下车，刚想埋怨，却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

“哇，这是什么地方？”

“你本地人竟然不知道这地方？”

钟囡珊还紧紧地抱着祁遇的书包，她看了看脚下的风景，又原地转了圈，待看到身后的园林名字时，终于记起这是啥地方了，她知道这地，可从来没在这驻足过，原来这里的风景这么好。

这是城郊的“黄莺园”，是座烈士陵园，位于城郊的一个小山腰处，地势较高。这个园子一般不对外开放，他们所处的位置是黄莺园门口的一个小平台，平台有护栏，因为是陵园的关系，这里的绿化非常好，平台外视野开阔，毫无遮挡，小城就在脚下。清晨的风吹过绿荫环绕的小平台，钟囡珊和祁遇并肩站在凭栏处俯瞰这座小城，远处的工厂升起白色的烟，让整个城市充满生机。

“哇，快看，那是我家。”钟囡珊在祁遇身旁兴奋地又跳又叫。

“那是飞机场，那是学校……”高兴的忘形，钟囡珊忍不住抓住祁遇的手袖，待兴奋过后又发现不妥，急忙松开：“不好意思。”

祁遇笑了笑，没说什么。

进入高二后，每天都是学习，不停的学习，有多久没这样停下来看过风景了，开阔的视野让人的心情也变的开阔起来。

丝丝凉风吹佛，祁遇低头看着身边兴奋的女孩，嘴角上扬，看不够呢，怎么办？

时间不早，他们不过逗留了五分钟就得赶回去上课了。

“诶，你怎么发现这地的啊？”坐在祁遇身后的钟囡珊心情不错，终于第一次主动和祁遇搭讪。

“闲着没事，骑车在城里瞎逛，偶然发现的。”没想到，祁遇还真正儿八经地回话了。

“这地不错，以后放假可以早上过来背英语和政治。”

“嗯。”祁遇心情也不错。

除去前段戴乐组织的其他同学接送她上下课不算，能这样放松心情坐男同学自行车还是第一次，可是，前段祁遇的车技很稳，现在突然不“稳”了。

来的时候不觉得，因为都是上坡，这会回去都是下坡，速度快了几倍不止。

耳边的风呼呼地吹，钟囡珊有些不淡定了，她跨坐在后座，双手牢牢地抓住座位上的铁架，眼见速度越来越快，她快不能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前倾了，忍不住喊道：

“喂喂，你慢点，手刹……手刹握紧了。”

祁遇“哦”了一声，却依旧没有减速。

得，钟囡珊额头控制不住地撞上了祁遇的后背，“哎哟”，钟囡珊揉着额头：“让你慢点。”

祁遇笑着点头，快到坡底时来个急刹车，得，这回不是额头了，钟囡珊整个人栽他后背上了。

“你故意的吧？”钟囡珊抱怨道。

“不是你让我握手刹的吗？”祁遇委屈道。

“我是让你慢点。”

“再慢就迟到了，一惊一乍的，节奏都被你打乱了。”

这句话管用，钟囡珊闭嘴了。

就这样，祁遇不是弯曲走曲线，美其名曰“绕坑”，就是极速下坡……引得没有心理准备的钟囡珊频频惊叫，祁遇却在前头笑的合不拢嘴。

张扬的青春无限美好。

快到学校的时候，路上行人渐渐多了，钟囡珊提议在此放下让她走路去，毕竟她脚伤好了，不好再让祁遇送，被老师同学看见了，她可有嘴说不清楚，祁遇倒是很爽快的同意了。

钟囡珊下车后将背在胸前的书包还给祁遇。

“这段真的谢谢你了，还有……今天早上的那地确实不错，谢谢你的分享。”

“不客气，谢谢你的早餐。”祁遇还在车上，一脚踩在地上，一脚还踏着脚踏板。

一提到早餐，钟囡珊就肉疼。

她苦笑道：“应该的，你吃的满意就好。”

祁遇嘴角上扬，接过书包，拉开拉链：“你还没猜出来我这书包里是啥呢。”

钟囡珊好奇心又被勾起，她踮起脚尖想要偷看：“书包里还能有啥，不就是书呗。”她乱猜的。

“叮。”祁遇忍不住伸出一根指头轻敲了她脑门一下。

“哎呦。”钟囡珊叫了一声，捂着额头，往后退了一步：“你干嘛？”

“答对了。”祁遇笑道。

“……”我去，这样也行？

“想要啥奖励？”祁遇莞尔。

“呃，我不要，总之，我现在不欠你，你也不欠我的了。”她可不想再和他纠缠不清了。

“哦……”祁遇收回手，点了点头，过了一会，他又突然将手伸进书包里，边摸索边道：“算了，还是给你个奖励吧，奖品就是……”

钟囡珊瞪大眼睛，脸蛋有些发烫，这段祁遇的种种行为真的很能让人误会，她申明自己真的不是自恋狂，能让一个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且毫无交集的转学生一来学校就爱上自己，但祁遇似乎真的有些行为异常，这让她有些飘。这段的辗转反侧、失眠也是有原因的，除了每顿早餐钱是钟囡珊付的外，祁遇的所有行为都像极了一个追求者？

他在掏什么？不会是定情信物吧？虽然这个地方很隐蔽，但钟囡珊还是觉得很羞涩。

心脏随着祁遇手上的动作一下一下有力地跳动，在祁遇掏出书包里东西的那一刻，她几乎是屏住呼吸，脑袋快速运转，满脑子都是“要如何拒绝这个奖品，矮油，好害羞啊，第一次被人送礼物，高中生早恋不得超生啊……”

但，在看到那个“奖品”后，钟囡珊彻底不淡定了。

还不待祁遇递给她，她就上前一把夺过那本书。

好吧，书包里装的果然是书，钟囡珊确实没猜错，可这本书不是别的书，正是她弄“丢”的那本口袋小说《恶魔的诱惑》。

“这本书怎么会在你那？”天呐！书怎么会在祁遇手上？他不会看了吧？他知道这本书是她的？他什么时候捡到的？天呐天呐天呐……抢回书后，钟囡珊心跳如擂鼓，面红耳赤，根本无法和祁遇对视，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还不算完，祁遇还在她伤口“撒盐”道：

“这本书我看了，原来你喜欢看这样的书？”

“啊？这本书不是我的，不是，我是说，这本书是我同学……唉，我干嘛跟你解释这些。”钟囡珊解释了一半觉得太窝囊了，这样的书是怎样的书？这样的书怎么了？她心里非常不爽，干脆豁出去，闭着眼朝祁遇吼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既然知道这书是我丢的，捡到东西不是该第一时间还给我吗？而且，哪里有不经过主人允许乱看人书的！你真的很讨厌诶！”说完，也不等祁遇反应，抱着书低头跑走了。

钟囡珊是落荒而逃的，她没看到祁遇见着她反应后眼里的不安和焦急。这段所有的悸动都变成了激动，她太激动了，激动的太自以为是，想来自己竟然会误会祁遇喜欢她？简直是开国际玩笑，现在想来，祁遇的种种表现更像一场恶作剧，想要证明她这样的女孩到底有多蠢吗？

不知怎的，一口气跑回教室的钟囡珊心情差到极点，不过十几分钟，自己的心情竟然像过山车一样大起大落，而影响她心情的人竟然是半月前几乎是陌生人的祁遇。

坐在位置上发呆的钟囡珊后肩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吓了她一大跳。

“谁？”

“大白天见鬼了？”施秀丽还没到教室，祝妮坐在她位置上凑了上来。

“一声不响地凑过来，鬼都被你吓跑了。”钟囡珊没好气道。

“都叫你好几遍了，你没听到？”祝妮皱眉道。

“啊？哦。”钟囡珊有些心烦意乱。

“嘶……囡珊，你有心事啊？”祝“福尔摩斯”上身。

钟囡珊挥挥手，装作若无其事道：“没有的事，我能有什么心事，对了，书找到了，还来得及还吧？”钟囡珊赶紧伸进书包将书拿出来塞进祝妮手里。

“诶，你自己留着吧，你不是都赔钱了吗？这书退不了了。”祝妮将书塞回钟囡珊手里。

“退不了？”钟囡珊有些泄气。

“对了，你从哪找回来的？都丢了快半月了，你竟然还能找到？不是说丢楼道里了？难道遇着活雷锋了？”

“呵……”可不是活雷锋吗？想起这活雷锋她就浑身哆嗦，连忙拍拍脑袋，让自己尽量不要想起祁遇，最好永远不要想起来。

2019年2月5日下午四点半，岭南中学2000届高中毕业16周年同学会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人到差不多了吧？”戴乐作为本次组委会的成员之一，满场奔波，班里还得亏有一两个像戴乐这样热心的同学，不然啥活动也组织不起来。

“我们班该来的都来了，别的班就不知道了。”罗明声音最大。

“别班也差不多了，这个点还不到的就不管他们了，来，大家到酒店那个多功能会议室集合一下，咱们玩几个游戏预热一下。”戴乐这个班长从来都是称职可靠的。

一两百号人能坐得下？

钟囡珊在好奇之余被施秀丽拉走了，到了现场，贫穷还是限制了她的想象力，这个会议室已经布置成四个用椅子摆成圆形的活动场所，还真是多功能，啥都有，主席台上俨然已经成为一个小型舞台兼KTV现场了。

“囡珊！钟囡珊，过来坐这。”祝妮挑了个第二排的位置朝钟囡珊她们挥手。

还是施秀丽眼尖，她挺个大肚子动作还挺灵活，拉着钟囡珊过去，坐下后，她打趣道：

“妮妮，不和博彦坐一起？”

“这么多年了，早看腻了，让他们臭男人自己坐一块去。”祝妮还像小时候一样大大咧咧，这么多年了，她和郑博彦到底有没领证大家也不敢问，但结婚酒应该还没办，至少在座的老同学一个没被邀请。

钟囡珊抿嘴笑了笑，和祝妮她们坐一块，她整个人放松了许多。会场上陆陆续续有人进来，现场有些嘈杂，几个班的负责人组成的组委会在大堂上维持秩序，挺不容易的。

钟囡珊才坐下，就被施秀丽拉着说悄悄话：“死丫头，这么多年你也没一个电话，怎么样？把自己嫁出去没？”

一上来就是这么劲爆的话题，钟囡珊只能“嘿嘿”傻笑，她俩的悄悄话被祝妮听到，也凑了上来。

“对啊，这么多年没有你的消息，你现在到底啥情况啊？”

她们的座次依次是施秀丽、钟囡珊、祝妮还有孙甜甜，刚才在小卡座气氛太热闹，大家聊的热火朝天，后到的钟囡珊根本插不进嘴，这会四个小姐妹坐一块，她倒是可以好好看看昔日的好友境况了。

“就……就还在找……”反正也没外人，以前四个人走得近，曾经一度也是无话不谈的，谁喜欢谁，谁被谁追求，四个人没少分享小秘密。

“还单着呀？那可得赶紧了，咱这个岁数了，眼光就别那么高了，跟谁过不是过？”施秀丽以过来人的身份劝道。

一直默不吭声的孙甜甜突然叹了口气，有些自言自语道：“是呀，大人倒无所谓，你不知道结婚后还有多少事情等着你做呢，有些事过了年龄不是你想做就能做的。”

“甜甜，你老公又帅，单位又好，知足吧。”施秀丽笑道。

孙甜甜有些羡慕地瞟了一眼施秀丽的大肚子，苦笑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怎么了？”祝妮也关心起来。

孙甜甜成功吸引了小姐妹们的注意力，钟囡珊松了口气。

“怀不上。”孙甜甜倒是大方说出自己目前的困境。

怀不上？算算，孙甜甜似乎大学一毕业就结婚了，那也差不多结婚十年了，还没孩子，确实有些急。

孙甜甜如此坦白，施秀丽她们反而不好八卦了，施秀丽摸着肚子，祝妮抠着指甲，钟囡珊望着大门方向发呆。

孙甜甜的问题施秀丽是不会有的，但祝妮和钟囡珊以后说不定也会遇到，众人一下不知说什么好。

就在这个时候，大门口突然一阵骚动，好几个男同学往门外跑，他们班的罗明跑的最快。

“什么情况？”祝妮指着门口道。

众人皆往门口看去，施秀丽道：“好像来了啥大人物。”

“不会是校长来了吧？”

“校领导还有老师晚饭才会来。”

“那是谁啊？”

……

谜底很快揭晓，被众星捧月拱进来的确实算是“大人物”了。

陈念秋，来了。

虽然暗恋陈念秋的事已经过去多年，但钟囡珊平静无波的内心还是起了不小的波澜，当年风靡全校的校草十几年过去会变成什么样呢？变成沉稳帅哥还是大腹便便的大叔？她还是有点好奇的，但似乎已经完全是个旁观者心态了，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男神不仅结婚，还离婚了，还有什么梦都该醒了。

当时年纪小，所谓的喜欢到底是欣赏还爱，还有待商榷。

*

2001年10月14日，一代传奇人物张学良在夏威夷逝世。

赵秀娟看着电视上的新闻，感慨万千。

国庆长假刚过，钟囡珊似乎才进入高二年纪生状态。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完整的假期，高中生不配拥有长假。

钟囡珊的学习生活还算正常，成绩依旧不温不火，作文倒是越写越好，每期作文范本没有钟囡珊的倒是叫人奇怪了。

为了不影响学习，她现在和齐晴的通信也保持在半月一封，不要小看这封信，这封信是她半月的精神食粮，虽然通信次数少了，但内容却没减少，每次寄信都有超重的担忧。

钟囡珊每天傍晚放学已经决定不回家吃晚饭了，节省时间学习，学校食堂还有学校周边开了许多小吃店都可以迅速解决晚饭。

学校食堂便宜但难吃，小吃店好吃但贵。学校周边有一些民宅腾出家里的空房间租给乡镇到县城读书的孩子住，生意挺红火，因为学校的宿舍条件一般，16个人一间大通铺还要早起做早操，很多内宿生后期都到校外自己找房子租住。

这些民宅租住的学生数达一定规模时，有的民宅就搞起了小食堂，饭菜比学校好吃，比外面店铺卖的便宜，吸引了不少外宿生去吃，钟囡珊就是其中一员。

2001年9月11日在美国纽约世贸中心发生了一起系列恐怖袭击事件，震惊海内外，这么大的事件《政治》说不定会考到。那新闻就是钟囡珊在一家民宅小食堂吃饭时看到的，因为这家小食堂吃饭时还给看电视，饭菜可口，环境也不错，钟囡珊就把这作为定点吃饭地了，祝妮也是乡镇上来的学生，她也在这附近租住了一间小房间，两人经常结伴来吃饭。

这天傍晚放学，钟囡珊在教室攻克了一道物理大题后，伸了个懒腰决定去觅食，今天祝妮和别人约了，她得一个人吃饭，不过这个点已经过了吃饭高峰，人应该比较少。钟囡珊每天都一放学就去，挤个半死还得排队等位置，所以今天她特意晚点去。

到了小食堂，人果然比往常少了很多，但菜好像所剩不多了。

“老板，一份卤肉一份空心菜，两毛钱饭。”钟囡珊点好餐，找了个离电视近的位置坐下，汤是紫菜蛋花汤，但基本看不到蛋花，不过是免费的，也不敢嫌弃。

钟囡珊撕了几节纸将油腻腻的桌子再擦了一遍，拿了筷子勺子坐在位置上准备开吃，正准备吃，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老板，两份卤肉，一份空心菜，再来一份西红柿炒蛋，五毛钱饭。”

“卤肉只剩一份了，给你多打点西红柿炒蛋吧？”

“今天卖的这么快？”

“是啊，吃的人多了，空心菜也不够一份了，我给你凑点其他青菜吧？”

“行，你看着打吧。”祁遇抱着一个足球，四下观察了一番，找了个空桌子将球放在桌子底下，去门口洗了洗手顺便洗了把脸，好吧，干脆把头也浇了点水，都十月了，天还这么热，他刚踢完球，满身是汗，浑身黏黏的，有点不舒服地拉了拉衣领，扯了点面纸擦了擦头脸手后，端起打好的饭菜坐回了位置上。

祁遇刚出声，钟囡珊就认出了他的声音，此刻正一动不敢动地坐在位置上闷头吃饭，连电视新闻都不敢抬头看，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怂什么。

自从上次不欢而散后，她和祁遇便再也没有交集，就像被他揪了小辫子似的，觉得无法面对他，有时在学校难免会遇到，她都绕着走，尽量避免与他碰面，生活恢复了往常的节奏，学校和家两点一线每天重复往返，不用勒紧裤腰带省吃俭用请人吃早饭真是轻松。

祁遇坐下后就开始风卷残云般地大口吃饭，他刚运动完，全身跟火烧似的，吃饭更是让他燥热无比，10月了，小食堂没有开电风扇，没运动的都还好，这天气算凉爽的了。

吃了几口后，祁遇实在受不了了，额头都是汗，这会有点晚，店里没几个人，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还是决定起身去开电风扇，小食堂的电风扇是个挂在墙上的壁扇，拉绳开关，正好在钟囡珊那位置一边的墙上。

祁遇朝钟囡珊喊道：“同学，麻烦把风扇开一下？”

“……”钟囡珊瘪嘴，真是是祸躲不过呀，她停顿了几秒，觉得置之不理似乎也不礼貌，只好抬头看向祁遇：“这么凉快的天气还要开电风扇吗？”不要把饭菜都吹凉喽。

但看到满头是汗的祁遇后，她犹豫了一下。

祁遇似乎这会才认出钟囡珊，他愣在当场一时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钟囡珊没有动作。

祁遇是真的热，额头的汗都快滴落眼睛里了，钟囡珊咽了咽口水，心里叹了口气，起身开了电风扇。

屋内瞬间凉爽起来，钟囡珊不得不拉高了校服的拉链至下巴处，也不知道对祁遇说什么好，干脆继续埋头吃饭。

愣了几秒后，祁遇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突然起身朝钟囡珊走来。钟囡珊感觉到一个高大的人影靠近，整个人瞬间紧绷，饭菜都忘了送进嘴里，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愈来愈近的人身上。

哦买噶！他要做什么？光天化日大庭广众的不会要揍她吧？好吧，她可怜的脑容量也想不到其他可能性了，大概是觉得当时冒失的吼人家也心怀愧疚吧，毕竟人家接她上学快半个月。

“啪”的一声，头顶上的电风扇停止了转动，钟囡珊甚至能感觉到祁遇的衣角划过她的额头，她几乎窒息了，心口揪成一团，手握成拳，勺子下的卤肉都被她压的稀烂。

直到祁遇离开回到自己位置上，她才呼出一口气，瞬间觉得周身好热。

祁遇没说什么，坐回位置后开始闷头吃饭，两人再无交流，钟囡珊一动也不敢动，几乎食不知味地将剩下的饭菜吃完，等祁遇吃完离开她整个人才彻底放松下来。

这个小插曲困扰了钟囡珊一周的时间，午夜梦回，学习累的时候她都停下来反复回想与祁遇接触的点滴，得出结论是无比后悔每一个自己的举动，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她绝不会那么怂那么窝囊那么……不近人情的。

天气逐渐变冷，妈妈的冰厅也开始改卖服装了，店里的电视机和万利达都搬回家里。

这天下了晚自习，妈妈已经关了店门回家看电视了，她换了拖鞋进家门，就听见赵秀娟和钟金水两人在唇枪舌战地讨论剧情。

“这男的不敢打下去。”

“谁说不敢打，不会叫的狗会咬人，越是表面斯文的，打起女人来越狠，这就叫什么……对了，珊珊，那词叫啥？”

钟囡珊瞥了一眼电视屏幕应道：“斯文败类？”

“对对，就叫斯文败类。”赵秀娟连连附和道。

钟金水一脸不屑：“人家是医生，怎么会打老婆，即使打了也是不小心的。”

“你知道什么？报纸上说了家暴只有0次和N次，这男的肯定还要打！医生怎么了？钟金水我警告你，你别好的不学学坏的，你要是敢打我，我绝对跟你拼命！”赵秀娟莫名其妙把剧情引到了自己身上。

钟金水见引火烧身，赶紧闭上了嘴。

“爸妈，你们在看啥呢？”钟囡珊书包还没卸下，站在沙发看瞟了几眼电视：“妈呀，这啥剧啊？拍的跟恐怖片似的。”

“去去去，小孩家家的不好看这些的，快去洗脸洗脚再温会书，高二不比高一啦，眼见的就高三，高考倒计时了，你别跟我偷懒。”

钟囡珊瘪瘪嘴，看了一眼电视屏幕右下方的电视剧名称，《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一看这名字就恐怖。

她浑身一个哆嗦，赶紧抱着书包回房间去了。

每天都学习学习，她好久没去租碟片看了，她打开录音机，正在播放的是苏慧伦的专辑，齐晴喜欢的女歌手是苏慧伦，为了给她安利这个歌手，寄了她的磁带过来，但钟囡珊更喜欢徐怀钰，不过这并不妨碍两人的音乐交流。苏慧伦的歌耐听，听久了她也喜欢上了。

这天晚上她是听着苏慧伦的《鸭子》入眠的，第二天是星期天，不用上课，难得睡个懒觉。

早上还不待她从床上爬起来，就被她爸吵醒了。

“囡囡，快起床，有你的电话。”钟金水开门进屋喊钟囡珊去接电话。

“一大早的谁会给我打电话呀？”钟囡珊裹着被子不肯起床。

“你同学，快起床吧，人家电话费很贵的。”

“哦。”

那个时候家家户户还是座机，钟囡珊也不例外，赵秀娟还给店铺装了个分机，店铺的座机可是收费的，公用电话，四毛钱一分钟呢，IP、IC卡还是很流行的。

钟囡珊滚下床爬到客厅的时候，电话那头的人显然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钟囡珊，快下楼，我们在你家楼下电话亭等你，快快快！”施秀丽个大嗓门吵死了。

“下楼干嘛呀？”钟囡珊还迷糊着呢。

“你别废话，大家都等着呢，快下楼。”

“不是，你不说干嘛，我怎么准备啊？”

“九班来挑衅我们班，今天上午到二中操场足球比赛，老班说了，让我们组织个啦啦队去加油！比赛无所谓，气势上绝不能输给他们！”

“啦什么啦啊，就咱们班男生那足球水平，拉倒吧，肯定赢啊！还有悬念？我好没睡够呢，不去！”钟囡珊没好气道。

“不行！钟囡珊！你必须去！戴乐说了，这次两个班都有外援！结果怎么样还不一定呢，他们男生在操场拼命，咱们女生要大力支持的，伍英都来了，你别不合群啊！”施秀丽急了。

钟囡珊被她吼了几声，脑子清醒了不少，她很少关注足球，还是比较喜欢篮球，其实她最喜欢的竞技运动谁也想不到，她最爱看拳击赛，足球什么的有什么看头？国足那么菜，一点荣誉感都没有。

“伍英也去？”伍英是他们班第一名，名副其实的学霸，除了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她都去了，钟囡珊再推辞就说不过去了。

“是啊，女生全去了，就差你了，快点下来，我们在楼下等你，我IC卡快没钱了，先挂了。”

“诶，我还没吃饭呢。”

“去二中吃，他们男生买了不少零食给我们吃呢！快，不跟你废话了。”

“啪”的一声，还不待钟囡珊把话说完，施秀丽就把电话挂了。

“什么嘛，催命似的。”钟囡珊嘴上虽在抱怨，但行动上却不敢含糊，连滚带爬地奔回房间找衣服。

终于可以不用穿校服了，一大班人在楼下等她，她可没那么大架子，必须迅速搞定，还好前些天在老妈店里拿了一套新衣服，正好派上用场。

她的头发长长了不少，因为钟金水的维护，赵秀娟没再逼迫钟囡珊剪头发，她现在的头发长度已经可以明显看出是个女生模样了。

入秋了，天气凉爽，钟囡珊上身穿着一件粉色开衫，下身穿着最近流行的大喇叭浅色牛仔裤，配上一双刚洗干净的运动鞋，镜子前照一照，总算像个女生了。

随便洗漱一番，还不待她爸喊她吃饭呢，她就火急火燎地奔下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