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生的夜宵时间有限，大家吃饱喝足、交流了下感情就撤了，最关键的是有戴乐在，聚餐就绝不可能超时。

“那个大家还是按来的时候组合回去，保证女同学都有男同学送，今天有点晚，男生多上点心。”戴乐就是个操心的命。

“那个……不用载我了，我自己回去，我家就在这夜市背后。”伍英站在路边，和众人挥手道别。

“诶，英子，你注意安全。”戴乐不放心道。

“没事，我家就住那栋楼，再见了。”伍英道。

伍英自个回家，空出一辆车，施秀丽眼珠子咕噜一转，立马跳到戴乐身边：“载载我呗，咱俩一路。”

戴乐斜眼看她：“变的倒挺快。”

施秀丽吐吐舌头，还不待戴乐同意就跳上了他自行车后座。

戴乐点完人数，微调了一下回家组合后，大家陆续挥手告别。

钟囡珊扭捏地站在陈念秋车旁，小声道：“我跳车？”

但陈念秋似乎有啥心事，一直看手表，好像没听到钟囡珊说话。

“那个……”钟囡珊见同学们走的差不多了，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陈念秋的后腰。

陈念秋终于反应过来还有人等他，他抱歉的冲钟囡珊笑了笑，道：“不好意思，我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可能没法送你回家了，我去和戴乐说一声。”

“啊？没关系，你有事先走，我家挺近的，没人送都无所谓，走走就到了。”钟囡珊摆手道。

“不行，这么晚了，得有人送你回家。”陈念秋似乎终于下定决心，他掉转车头骑到戴乐旁边，和他聊了几句。

钟囡珊说不难过是假的，好不容易有机会接触陈念秋，这下又泡汤了，她远远地望着陈念秋和戴乐交谈的背影，有些无聊地踢了踢脚下的石头，真是沮丧极了，都这么晚了，陈念秋还有什么急事非要赶过去吗？有点好奇。

另一边，戴乐有些为难地摸了摸后脑勺对陈念秋道：“这么急吗？刚才秀丽说要坐我的车，祁遇他就先走了，这会也没空车了。”

陈念秋又看了看表，皱着眉头点点头：“事情有点棘手，我这会就得赶过去了。”

钟囡珊觉得自己恐怕要成为累赘了，她叹了口气走上前道：“你们别管我，我自己可以回去，我家在县中心，都是大道，一路都有商铺和路灯，走路十分钟，再说现在也不算很晚，这街上人还挺多的，别担心我了，你们走吧。”

戴乐和陈念秋对视一眼，还是下不了决心。

“哎，别磨叽了，有事就快去，别耽误了大事。”钟囡珊催促陈念秋道。

陈念秋眉头紧蹙，突然抬头道：“这么晚，即便是大路让你一个女孩回家我们也太不绅士了，要不你在这等我，我回来接你？大概二十分钟。”

钟囡珊刚想说“不用”，突然被施秀丽拉了拉衣角，抢先道：“诶，就是就是，这么晚了，让囡珊一个人回家确实不安全，听说最近咱县里不太平呢，要不，囡珊你就在店里等他20分钟？”说完，施秀丽还朝戴乐使了个眼色，戴乐本想否决，但越看钟囡珊越像一副“欲拒还迎”的模样，似乎懂了，当下就拍板了这个方案。

陈念秋得令叮嘱钟囡珊一声：“等我。”就骑着自行车风驰电掣地走了。

戴乐他们也跟钟囡珊打了招呼后离开了。

钟囡珊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小声嘟哝出刚才没讲出来的话：“真的不用这么客气，就十分钟的路，我还得搁这等二十分钟。”

她叹了口气，从老板那借了个板凳在店门口找了个位置坐下。

今晚夜色不错，月亮又大又圆，钟囡珊无聊地坐在路边数星星。

*

祁遇今天心情很糟，回到家洗漱完毕后，也不想温书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半晌，还是从床上坐了起来，叹了一口气道：“蠢女人！”

他刚才回来的时候绕道去面包店买明天的早餐，与骑着空车的陈念秋擦肩而过。

他当时就想返回大排档，但最后还是放弃了，何必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呢？说不定人家还怪他坏人好事呢，自己一个局外人还是少管闲事的好。

可回到家后，他逼着自己比以往更迅速地做完所有睡前准备，以为睡着了就不会被糟心的事烦心了，没想到越睡越烦。

最终还是认命的起床，既然糟心的事影响他睡觉，那就只能解决糟心的事再睡了。

他换上外套拿上自行车的钥匙就出门，他一直告诉自己就去确定一下那傻丫头还在不在大排档，不在的话他就回家睡觉！如果还在的话？他要怎么办？他还没想好，希望那丫头不会愚笨到这个地步。

当他披星戴月赶到大排档时，还是叹了口气，这世上还真是有“蠢女人”这种生物存在的。

他看了看表，这会离刚才大家吃完饭分手已经过去了半小时不止，这货竟然还在大排档门口等。

祁遇趴在车头上静静地望着不远处抬头看月亮的女孩。

又是过了五分钟，钟囡珊终于知道看表了，再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待会店铺关门，她也没胆回去了。

她站起身，拍了拍裤子，把板凳搬回店里，走到老板那。

“小姑娘，不等了？”店老板挺热情。

“不等了，麻烦老板一下，如果待会有人过来问，你就说我自己先回家了，让他别担心。”

“行啊，都十一点了，再不回去，家里大人要担心了，你还是快回去吧。”

“嗯嗯，对了，如果他回来问你我什么时候走的，麻烦请告诉他我一早就走了。”钟囡珊叮嘱道。

“哟，小姑娘挺贴心的，行，没问题，快回家吧，路上小心点。”

“好嘞，谢谢老板。”钟囡珊松了一口气，抬头望了望天后走出店门。

虽然今晚有些遗憾，但她还是很开心，陈念秋不仅记得她的名字还记起他们曾经是三年的老同学，这条讯息太令人激动了。

她一路哼着歌踢着石子往前走，心情不错，一点也没被陈念秋晚上的失约影响。

可还没走几步呢，身前突然传来一道自行车刹车的声音，一辆熟悉的宝蓝色自行车横在她身前。

“上车！”

“祁遇？！你怎么在这里？”钟囡珊大吃一惊，这个一晚上跟吃了火药般没和她说过一句话的“朋友”每次出现都让她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废话那么多，前面路灯坏了，我载你回家。”祁遇有点不耐烦。

“可是……”

钟囡珊还想说什么，被祁遇瞪了一眼后，立马闭嘴，乖巧地跳上了祁遇的自行车。

钟囡珊一上车，祁遇就踩着脚踏板骑了起来，一路无话挺尴尬的，钟囡珊试着打开话题。

“那个，你怎么又回来了？不过还是先谢谢你哈。”

“还你白天载我回家的人情，咱俩两清了。”祁遇倒是没有拒绝交流。

钟囡珊瘪瘪嘴，但还是尽量欢快道：“你是雷锋一号，我是雷锋二号，我们一国的。”

祁遇冷笑一声：“那你为什么这么晚还在那？”

“我……”不知为何，钟囡珊在祁遇面前说不出口她等在那的原因。

“让你等超过三分钟的男人，不值得你继续等下去。”

“你胡说什么呀？什么男人不男人的？你才多大。”钟囡珊翻了个白眼。

又是一阵沉默，祁遇突然道：

“钟囡珊，小学生的爱情不叫爱情。”

“你说什么？”钟囡珊有点没听懂，她们都高中生了，什么小学生？

“没什么，听不懂就算了。”祁遇苦笑道。

“什么爱情不爱情的？我们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学习，凡事考上大学再说。”

月亮从乌云里钻了出来，凉风习习，祁遇骑车没往常那么快了，风吹起他的校服外套，蹭的钟囡珊鼻子痒痒，一股柠檬香皂的香味传来，真好闻。

这么美的夜，不来点音乐太可惜了。

“祁遇，听说你是周杰伦粉丝？”钟囡珊问道。

“嗯。”祁遇心情似乎好了点。

“来一首歌呗。”钟囡珊随口一说，祁遇竟然答应了。

“一首歌一个包子。”

“啊？”钟囡珊还没反应过来呢，人已经开唱了。

祁遇第一首唱的是周杰伦的《星晴》。

“手牵手，一步两步三步四步，望着天，看星星，一颗两颗三颗四颗，连成线，背对背默默许下心愿……”祁遇的声音很好听，少年特有的磁性沙哑，在空旷的大街上，黑色的夜幕下听着真是叫人心旷神怡，钟囡珊也忍不住跟着轻哼。

那天晚上，骑车五分钟的路程，祁遇唱了周杰伦十首歌，把《范特西》专辑唱了个遍，直到到家，钟囡珊还意犹未尽。

“啊？就到了？我还没听够呢。”钟囡珊摸着后脑勺傻乐地跳下车。

祁遇心情终于彻底好转，忍不住用手指头戳了她额头一下。

“哎呦，又戳我。”钟囡珊抱头急忙后退一步。

“十个包子，记住了。”祁遇笑道，也不等钟囡珊回话，掉转车头，飞驰而去。

“喂……”她还没答应呢，十个包子，五毛钱一个，五块钱又没了，钟囡珊很沮丧，但被陈念秋放鸽子的小难过彻底被祁遇治愈。

她看着祁遇离去的背影有点舍不得上楼，直到祁遇消失在街头，她才抿了抿嘴转身回家。

*

因为这场足球赛，钟囡珊彻底爱上了足球，不过以目前的条件也只能算是个伪球迷。

生活还在继续，高中学习沉闷而繁重，几次周练下来，钟囡珊连追剧都没心情了，她已经好久没去青云音像店了。

2001年11月10日，卡塔尔多哈，中国成功加入世界贸易组织（WTO），这标志着中国在经过了15年的歧视待遇之后，终于有了享受与其他世贸成员同等待遇的权利。钟金水在客厅沙发上看着晚间新闻，激动的热泪盈眶。

钟囡珊抱着一碗鸡汤站在沙发旁陪她爸看新闻：“这个估计时政会考，我得记下来。”她转头看到钟金水吓了一跳：

“爸，你干嘛哭了？”

“去去去，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喝你的鸡汤去。”钟金水偷偷擦了擦眼睛。

“我喝完了。”钟囡珊把空碗给她爸看，还没得瑟一会呢，赵秀娟又端了一盆出来，嚷道：

“喝完了？来来来，还剩一点，你全喝了，很补的，我加了枸杞、党参……乖，快喝。”

“妈，大晚上的，这油腻腻的鸡汤我喝一碗都要吐了，给咱爸喝，他一口都没喝，要不你自己喝，忙活一晚上了。”钟囡珊推拒道。

“你懂什么！你现在是关键时期，我告诉你，高二打好基础，高三冲刺，一刻也不能耽误，我知道你学习任务重，每天晚上十二点台灯还亮着，我这几天想着给你补身子想的我脑袋瓜都快秃噜了，一只鸡就蒸了这么点汤，你必须一滴不剩给我喝了。”

拗不过她妈，钟囡珊最终还是喝光了鸡汤。

学习很重要，但劳逸结合也很重要。

岭南中学运动会也排上了日程，这次运动会采取积分制，据说学校还给奖金，个人取得一分记一块钱，一项比赛第一名得7分……以此类推，一些体育特长生整场运动会下来能赚不少钱。

钟囡珊从来没参加过运动会，不过这次她有点欲欲跃试，前段还祁遇人情花光了她的积蓄还预支了好几周的零花钱，这会又莫名其妙欠了他十个包子，说什么也不能坐吃山空了，她得赚钱。

从来不主动参加集体活动，默默无闻的钟囡珊一口气报了两个项目，报两个项目其实没啥，关键是看她报了啥。

“行啊，一座山，太牛了！太有勇气了！放心，到时候哥一定组织啦啦队给你加油。”罗明跳坐上钟囡珊隔壁组旁边的一张课桌，冲钟囡珊伸出了一个大拇指。

“这叫巾帼不让须眉！我们家囡珊潜力股。”祝妮推了罗明一把，将他推下自己的课桌。

“没看出来啊，你还有运动细胞？”姜伟也凑了上来。

钟囡珊趴在桌上，长叹一声：“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也是不得已啊。”

“大家安静一下，连钟囡珊都报两个项目了，还没报名的运动健将们可别落后，抓紧时间来我这报名。”戴乐站在讲台上为运动会做宣传。

五班运动会向来有些“阴盛阳衰”，按往年数据看，女生得分明显比男生多，今年钟囡珊都报名了，可见女生的参与度有多高了。

“囡珊，你行啊，女子1500米和800米最魔鬼的两个项目都报了？运动会三天，1500米第二天下午，800米在第三天上午，这样你中间没法休息哦。”施秀丽看着运动会比赛时间表拉着钟囡珊袖子道。

钟囡珊耸肩：“就是要挑战最难的，这样没有名次也不会太丢脸。”其实她除了长跑还行外，其他体育项目只能勉强在及格线上挣扎，铅球什么的从来没有及格过，短跑爆发力也不行，就耐力不错，她不报长跑，其他项目根本没有赢的希望。

钟囡珊也不是“莽夫”，过去她可能“透明人”当惯了，十几年如一日都躲在角落默默无闻，从来没有人关注过她的特长，其实，钟囡珊的八百米成绩相当不错的，高中女生八百米三分钟十秒跑完是满分，她上次跑了三分零八秒，那还是没有拼尽全力的情况下。

要不是一篇作文改变了命运，让她越来越开朗，换作以前，像校运会级别的活动，她是打死不会主动参加的。

因为报了运动会，钟囡珊现在每天除了学习，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训练耐力，虽然嘴巴上不在乎比赛结果，但毕竟是第一次参加运动会，她不想输的太难看。

她特意挑了下午放学大家吃晚饭的时间去跑步，那时候操场上人最少。

这天，她想往常一样先刷了理综一道大题后，换了鞋子去了操场。

操场上果然没几个人，除了每天雷打不动踢球的和篮球场上零星打球的几个男生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