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场游园,从暖阳高悬到余晖袅袅,终于浩浩荡荡结束。

散场后,赵文硕并未留任何人私下谈话,这倒让刘枫旻松了口气。

他已觉察赵文硕有意再次将他留在朝中。

可他并没有做好这样的准备,或者说根本就是打心底抵触。

他在自己的屋内休息了整整一天,几乎足不出户,只为少些沾惹是非。

提个匾额都能被偷天换日,只怕在外面多走几步就得九死一生。

直到次日傍晚,中秋庆宴开始前的半个时辰,刘枫旻才理好装束,在小太监的指引下前往宴会地点藏晖楼。

一路上,碰到的官员不少,但他能避则避。

有的非要与他打个招呼,说上两句,什么“未来可期,栋梁之才,朝中砥柱”这种词全往他身上贴。他微笑相对,权作敷衍,心中则对这些捧杀万分警惕。

到了藏晖楼外,见时间有余,他免得再与官员你来我往的应酬,没有进入座席,而是在楼外的凉亭曲桥处呆立。

正望天出神之际,一双手攀上他的肩。

“枫旻。”一花须虬髯的老者,立于刘枫旻身后,语中慈爱犹如骨肉血亲。

刘枫旻惊喜转身,一扫漠然,朝着老者端正一礼,“师傅!”

见老者身旁还有一人,声色更加欢喜,再次行礼。

一个是他早年与赵文硕一同受教的帝师朱辉:一个是父亲好友,也是自己的忘年之交,一代儒宗钱兰昕。

能再见两位师长,刘枫旻倍感欣慰,回想起当年与他们论百家要术,谈辅佐之道的场景,更眼底温润。

钱兰昕洒然免了刘枫旻的礼节,捋了捋斑白的胡须,笑道:“我在门楼那就见你独自远眺赏景,怎么,在忆往昔峥嵘吗?”

刘枫旻怅然摇头,笑道:“哪有什么往昔峥嵘。小生看的是风云变幻。”

“一场风云,一场雷电。这不是司空见惯的吗?只要这天不变,管他冰霜雨雪,总能云开月明。”朱辉面色依旧红润,帝师威严不减当年,谈吐云淡风轻,却让刘枫旻顿时少了几分忧心。

“老师说的对。小生也希望如此。”

“只是在此之前,咱们可能要衣衫尽湿,搞不好还要遭个屋漏偏逢连阴雨咯。”钱兰昕苍苍一笑,更显豁达。

“那也未必。你我如载舟行海,虽浪高人危,但只要平衡有度,也可全身而退。”朱辉摆摆手,拍了下刘枫旻肩膀,示意一同入席。

三人刚进门,便备受瞩目,就连那谈笑声都骤然一降。

接着便是官员们接二连三的客套。

三人依次还礼,不多客套,各自入座。

刘枫旻的位置自然比不了两位师友,但却于正三品之前,竟比五年前大理寺卿的品级还要高出一筹,足以感受到赵文硕的用心。

他向周围官员拱手作揖,落座后一身“我想冥想,全部退散”的气场倒也起了点作用。

可刚清净不过片刻,又有一句爽朗话语传入耳朵,激的刘枫旻心神一紧。

“刘贤弟好自在啊。”

刘枫旻忙起身行大礼,恭敬道:“小民见过恭王。”

“哎。”恭王赶忙上前扶着刘枫旻手臂,失落道:“你我之间何必这样生分。往日情谊难道还抵不过匆匆五年吗?”

刘枫旻本想继续跪拜,但忽然眉头一皱,感觉手臂有一股力道不容他抗衡,垂下的目光落在恭王的手上,旋即直起了身子,后退一步,行了躬身礼,“不论从前现在,礼节不可失。望王爷海涵。”

恭王微微一愣,看了看自己悬在半空的手,哑然失笑间追近刘枫旻。

二人仅半臂之距。

刘枫旻与恭王身高、体态相近,虽然一个朝服王冠,一个锦缎常服,但气势上在旁人看来很是融洽。至少绝不会针锋相对。

可刘枫旻偏偏倍感压抑。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这一次没有后退,坦然四目相对,然刚要看进恭王眼里,对方却微一偏头,移开了视线。

恭王将刘枫旻这一排的座位,从前到后扫了一遍,挑眉笑道:“你的脾性还真是一如既往。是不是对昨日游园被恶意针还心怀怨气,觉得皇上又没有帮你?太常寺卿是顾宗慎的人。你早年与顾宗慎有过对峙,应该知道他的为人与手段。皇上亲政,仍有自己苦衷。下次再遇到麻烦,大可说与我听。我虽没有顾党那样的权势,但好歹是个王爷,多少能为你解忧。”

“谢王爷厚爱。小民从未对皇上的任何决策不满。至于游园遭遇,应该不会再有下次。”刘枫旻看着恭王真诚的模样,心中细细品着那几句亲和的话语,顿了顿,又接了一句:“王爷也是一如既往。

恭王眼中含笑,低低嗯了,刚想抬手搭上刘枫旻肩膀,再近一寸开口,忽闻身后声起,眉梢倏忽一紧。

刘枫旻顺势避开恭王的手,对顾宗慎微微一笑,“顾大人。”

顾宗慎看出刘枫旻拱手礼的敷衍,点点头,转而看向负手挺立的恭王,谦卑道:“下官扰了王爷与刘公子谈兴?”

恭王好整以暇道:“并无,方才还聊起顾大人呢。”

顾宗慎略一惊讶,旋即眼纹笑开,“哦?下官这几年没有见过刘公子呀。”说罢,又谨慎的看着恭王,思忖道:“莫非是下官近日在政见上处理的有失偏颇,惹王爷不快?”

刘枫旻抿唇不语,望向恭王,一副隔岸观火的模样。

恭王轻笑两声,摩挲着转了两圈拇指上的扳指,泰然道:“当然不是。不过是与我刘贤弟说起顾大人为官数年,恪尽职守,引得朝野赞赏,深得皇上信赖,是个不可多得贤才。”

顾宗慎眼睛一亮,忙摆手道:“惭愧,惭愧。王爷此说,下官惶恐。若无明君,何来贤臣。”

刘枫旻嘴角微微一动,忽然觉得静静在旁听着这二人的你来我往,倒也是一件解闷趣事。

可好景不长。

顾宗慎很快话锋一转,对刘枫旻笑道:“刘公子昨日才情又要传为佳话。本朝能有刘公子这样的名士,本官倍感欣慰。”

刘枫旻从前便在朝中就厌恶顾宗慎,厌恶到连假意和善的面孔都懒得担,奈何顾宗慎此时言行几乎人畜无害,只得硬撑着,谦和道:“顾大人谬赞。小民自认心志起于青萍之末,止于草莽之间,左不过闲云野鹤。于国于君,不能匡正,不能辅佐,何谈欣慰。再者,小民认为,一朝名士多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有名士为朝堂同僚所容。若不能容,再多也是无用,与其说欣慰倒不如说可悲。”

顾宗慎静静听完,恍然一笑,认真点头,赞赏道:“说的很对。所以,本官刚才的欣慰指的是名士可容于朝。刘公子大才,本官一直记得,已预备向皇上呈请,委任官职。”

恭王鼻翼微张,哼笑道:“顾大人有心了。皇上知道您的忠君爱国之举也会倍感欣慰。不过,本王看皇上本就有此意......”

刘枫旻不置可否,打断道:“草民微才,不及天下能人志士万一。还望顾大人莫再提此事。”

顾宗慎诧异的目光在恭王与刘枫旻脸上转了一圈,“想来皇上思虑胜过本官千万,也未曾想刘公子早有打算,倒是本官唐突了。不过......”

话未说完,只听司礼监太监高声。

“皇上驾到——”

这一声通报让三人相视一笑,各自归位。

不觉间,宴会时辰已到。

赵文硕仍是一身常服,较之游园时更为庄重,翼善冠上二龙戏珠,后山与结带金玉奇辉,一身盘领窄袖四团黄袍,两肩金盘龙栩栩如生,金腰带上琥珀、透犀相间为饰,从头到脚皆是举世无双的气质。

刘枫旻望着赵文硕从容坐上龙椅,眼中赏心悦目,心中百感交集。其中宽慰更重,因他看出自己昔日的期待或可成真,看出赵文硕举手投足间都是足以让臣民怀德畏威的态势,而非仅仅由外衣衬托。

赵文硕端坐受群臣叩拜,静静环顾殿内,视线掠过刘枫旻时掺着稍许温色,“众卿平身,今日中秋佳节,朕办庆典,为的是君臣同乐,大可不必如朝议拘谨。”

一语音落,宴饮开始。

百官先齐声恭敬皇帝,依礼庆贺之后才稍得放松,自由闲谈。

刘枫旻席间不言不语,兀自品着面前清酒,耳边喧闹阵阵不绝,不必细听便知是群臣互相溜须拍马,明里甘言,暗中阴陷。

“刘公子还真是年少有为,无官无职也能坐于三品大员之前,倒是让本官汗颜。”

刘枫旻闻声转头,见是太常寺卿,放下酒杯,微笑道:“当谢皇上恩赐。不过,小民私以为,有时名位的先后并不完全代表能力的强弱,更与年龄无关。就如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有年迈成师者,也有后来居上者。”

刘枫旻此言并非只说给太常寺卿一人听,而是所有不满他座位的官员。

太常寺卿掩去眼中跃跃欲试的促狭笑意,与旁坐的正四品太常寺少卿幽幽相看。

太常寺少卿凑近上官,声小如蚊蝇,气焰如刀锋,“五年不见,这姓刘的说话倒真有点收敛。不过还是那一副臭架子,惹人厌恶。”

太常寺卿本想起个话头,借机与周围人联合嘲讽刘枫旻一番,怎料刘枫旻的对答给了他面子,也丝毫不贬低自己,可谓毫无破绽,不卑不亢,让人接不能往低了说,不接也犯不着难过。

“还真是年少有为。”太常寺卿不喜刘枫旻,但并非昏庸之辈,暗自叹了一句,嘴角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但再没了下文。

宴会时过一刻,觥筹交错间,群臣倒也真的放下几分拘谨,多了些欢声笑语。

赵文硕扫视群臣,待一曲歌舞结束后,遣散舞姬,盯着案上的各色美味菜肴面色微沉。

声乐不再,殿内气氛也随之平息。

百官之中,有的面面相觑,紧盯皇上;有的面色微醺,以为要来什么新奇游戏。

刘枫旻则静静打量着赵文硕,等待下文。

他早看出赵文硕从宴会开始到现在,只喝过一杯酒,且目光游移不定,时而显出思虑神态,根本无心君臣同乐。

果然,这宴会不为庆贺中秋而设。

果然,赵文硕轻叹口气,开口:“这道百鸟朝凤味道香醇,口感极佳,的确是上品。朕记得,好像是西南一带的名菜。”

话音戛然而止,随着赵文硕双目抬起,百官纷纷垂头自虑。

顾宗慎率先道:“臣知道皇上在为西南乱事忧心,愿为皇上分忧,但请皇上保重龙体。”

“嗯,顾爱卿忠心,朕深感欣慰。”赵文硕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深邃的瞳仁中闪过一抹哂笑,淡淡道:“上次你举荐的几个文武贤臣,去了西南要么无功无过,要么惨败退守。这一次,又有何政见?”

顾宗慎一时哑然,尴尬的低头思考说辞之际,赵文硕接道:“邪教作乱民不聊生,朕何以寝室安然?不知众卿有何良策?或者,谁愿前往西南肃清叛乱?”

恭王第一个出列,“臣愿赶赴西南平定。”

赵文硕视线温吞的落在恭王刚毅的脸上,道:“几日前,朕得到消息,东部岱、贞两国使臣往来密切,又在各自边境与我国交界处增添兵力,似有异动。内忧要除,外患亦要防备。兹事体大,还需皇兄亲自前往边关要塞巡视,朕才安心。”

恭王沉吟顷刻,领命而终。

刘枫旻有些愕然,回味着赵文硕的话,微微倾身看向在自己同列首位的恭王,只见其侧脸紧绷,俨然皮肉之内,牙齿紧咬。

这可不像痛恨邪教所为,倒像是针对皇上所言。

刘枫旻心中猜疑,欲再细细观察,便听赵文硕低沉凌厉的声音响起:“区区邪教竟能滋生蔓延到如此地步,足见地方官吏平日尸位素餐!派去的朝中官员换了又换,还是无用。朕不想与众卿探究此前那些因果。朕只想早日结束叛乱。招安也好,兵戈也罢,只要能还国家、百姓一个安定,朕定有重赏。”

听起来是一番免责立功的好话,可偏偏殿内死一般寂静。

这一次,再没有哪个官员敢贸然自荐。因为他们听出来了,此前因果既往不咎,但日后功过定锱铢必较。

刘枫旻也脑中弦绷,目光回落,暗自为赵文硕担忧。自他为官时,西南邪教纷乱便传到朝堂。时至今日,不仅没有铲除,反而愈演愈烈,但凡有点德行的皇帝都会深感焦虑,何况是赵文硕。

时间点点流逝,正当刘枫旻尴尬如何收尾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如洪钟响彻殿内,“老朽愿为皇上分忧。”

话音落地,又一声音紧随:“草民也愿前往。”

官员们惊讶看去,竟是朱辉、钱兰昕。

顾宗慎脸色阴晴不定。

恭王搭在双膝的手微微一拢,带起袍摆一片褶皱。

刘枫旻看了看自己这两位师友,一脸的坚定,不似有他,愣了瞬时,恍然望向赵文硕,见其眼中光亮闪烁,心中一动:莫非是他们早就与文硕商量好的?可朝中并非真的无人可用,皇命一下自然无人敢违。为什么要重启老臣?

顾宗慎轻咳,不以为然道:“二位虽德高望重,但毕竟年事已高,西南路途坎坷,恐......”

朱辉打断,目不斜视,看也不看顾宗慎,“老骥伏枥,尚可担当。国家兴衰,匹夫有责,不敢苟且。不然,顾大人你去?”

顾宗慎嗤笑,背脊挺立,铿锵有力道:“本官身兼数职,辅佐皇上日理万机。敢问这朝上,有几人能顶替本官,能顺利接手各项政务?”

殿上无人接应。

刘枫旻厌恶更增,嗤之以鼻。

赵文硕双眼一眯,敛住射向顾宗慎的锋芒,点头道:“顾爱卿说的对。此去西南非几日调度,众卿大多身居要职,交接事宜也当谨慎。不能顾此失彼。但朕也认为朱老所言甚是。所以,朕决定准了朱老、钱卿的奏议,另用七名年轻仕郎分赴西南各地。宴会结束后,朕会亲自拟定人选,即刻启程。”

一言激起千层浪。

众官员正思绪纷乱间,旨意已下。

虽没有言明其他七位官员姓甚名谁,但众人也听出了皇帝是早有打算,不能提出异议,也没办法针对谁提出异议。

刘枫旻此时虽看着淡然,但心中已生忐忑。

他总觉得老师朱辉那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是说给自己听的,甚至感觉到数双眼睛正看向自己,各个不善。

“难道我也要去西南了吗?”刘枫旻还真的不愿意。

赵文硕微笑的打量着昔日的老师,目光中尽是回忆与温柔:“朱老做太子太傅时的针砭时弊,朕都记得。朕还记得,昔时父皇将书画大师黄淙的成名之作《万里江山图》、《合意中秋帖》拿出,让您参赏。当时朕也在侧。您说的两句话,朕一直记到现在。您说,‘愿我北唐如《万里江上图》中所画锦绣繁华,愿我百姓如《合意中秋帖》所书安居乐业’。”

朱辉回道:“臣相信定会如此。”

赵文硕淡淡一笑,示意周公公将两幅字画取来展出,“朕今日将它们展出,让众卿一睹风采,也望众卿与朕协力,将那两句话实现。”

百官无不知黄淙名誉,闻言各个翘首以待,少了几分压抑。

少顷,周公公携字画快步而来。

可当字画展开,却是引得殿内一片哗然。

刘枫旻眯眼细看,字画只见纸张劣质,墨迹斑驳,不用细品,已知是赝品,再看赵文硕,正面色阴沉,目露凶光。

周公公也是惊慌失措,不知从何说起,正要解释什么,赵文硕气急拍案,惹得群臣惊颤,“这是怎么回事?传内官监!”

周公公跪地叩头,将自己干系撇清之后,才领命传召看管宝物的内官监宫人。

谁能料想,宫人接连传来,共十一位,却是平躺着被抬上宴堂,七窍流血,口吐白沫,脸色铁青,嘴唇发黑,皆已没了生息。

唯有一个内官监掌印还活着,双腿发颤,跌跌撞撞着上前,扑通跪地,但也是面色惨白,似是吓破了胆子。

赵文硕龙威已盛,鹰眸冷冽,怒斥道:“你给朕说清楚!”

掌印身子颤的更加厉害,甚至开始抽搐,支吾欲语,却忽而抬头,喷血于宴堂之上,一探鼻息,竟是死了。

连番突变,惊呆了殿内众人,也包括处理过诸多大案的刘枫旻。

宫内如此祸事,他还真是头一次见。

短暂的安静后,赵文硕疾言厉色道:“顾宗慎!御下不严,你可知罪!”

顾宗慎匆匆离席,踉跄着细瞧一眼字画与地上具具死尸,泣声诉说,“臣有罪,臣有罪。但臣确实不知何人胆大包天到敢换国宝还毒杀内官监诸人。”

赵文硕冷道:“朕给你三天时间,否则你滚出皇都!”

顾宗慎额间沁出薄汗,正欲求情,忽而眼睛精光一现,高声道:“臣遵旨。可陛下明鉴,臣向来不会判案断凶的本领,臣也没做过大理寺的职位。这般大案要案,还需要一个深谙其道者辅助。臣以为,臣恳请刘枫旻刘公子指点一二。”

刘枫旻在尸体抬于宴堂之上时,神思已不在宴会上,他细细观察着尸体身上每一处细节,直到被顾宗慎提及自己姓名,才抽回神思。

太常寺卿见机上前,“臣附议,刘公子断案之高贯绝天下。臣早有耳闻,若是刘公子不出三日,必能水落石出。”

赵文硕抿唇深思,掠过刘枫旻推拒的目光,匆匆转向别处,犹疑片刻,决然道:“刘卿,朕就委任你为大理寺卿,主理此案。”

刘枫旻眉头深锁,心中不忿却无处发作,他知赵文硕是故意借机让自己出仕,当下,他已被推于风口浪尖,领命,非他所愿;不领,驳了赵文硕的面子,还得罪百官,更让自己的师友不满,落得个不顾家国,匹夫不如的名声。

片刻,他起身,跪地领旨,道:“草民必当尽力助顾大人侦破此案,为陛下追索国宝,但这官职还请皇上......”

赵文硕眼色由亮转暗,早知刘枫旻下文,打断道:“刘卿,人活于世,总逃不开国家二字。你可以不做定国安邦的臣子,但小家的情义总该顾及。”

刘枫旻一愣,仰头正看到赵文硕殷切诚恳的双眼,清明透彻,一如往昔。脑海中忽然浮现少年时他们的欢声笑语,浮现赵文硕央求他帮忙躲避排查,出宫玩耍的场景,还有赵文硕册封为太子后,他们一起并肩对山河日月许下的诺言。

刘枫旻喉结上下滚动两回,垂头闭目苦笑,到底还是逃不过。

“臣,领旨谢恩。”

第六章
荧惑辅道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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