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也许是我的这番话感动了王小峰,也许因为我们是多年的老同学,接下来他的话便多起来。说来说去话题又说到学习上。他叹了口气,推心置腹地说:

“其实,我也不聪明,只是比你多用些功夫。你比我聪明,只是刻苦上差些。因为你有一个比我富裕的家庭,有一个在县城当领导干部的爸爸,你不必像我这样刻苦努力就能获得一份好的工作,好的生活;我即使比你十倍地努力,也未必能够达到你目前的条件。”

王小峰话虽然有些不平之气,却把他和我的情况都分析得很客观,很透彻,很细致,实事求是,入木三分,让我既有被人看破隐私的羞涩又不得不佩服他。这也许是他心中思考了许久、又积存了许久的见解,是平心而论,又是对这个社会不平等的抗议。其实,对于这个问题,我也不止一次地考虑过,只是身为受益者,却有着与他不一样的看法和理解。

“也许你说的是对的,有一个富裕一些的家庭,有一个当领导干部的爸爸,是我的优势。可是你想过吗?它同时也是我的劣根:它让我不能像你一样刻苦学习,不能像你一样艰苦生活,习惯于现成的生活方式,习惯于听从父母的安排;因此依赖性太强,缺乏独立性和创造性。与我相反,你没有我这样的家庭条件,也就没有我这样的依赖性,因此就具有了独立性,创造性,和刻苦耐劳、不服输的精神。我敢相信,只要你肯努力,坚持不懈,你的将来一定比我更好,更有出息!”

也许我的话符合事实,说到了王小峰心里,与他的心弦产生了共鸣,使他感动了,受到了鼓舞,他终于挺直身体,又理了理散乱的长发,笑了笑,对我说:

“我确实这么想过:我的家庭穷,身体弱,人口单,人家都看不起我,看不起我的父母,看不起我这个弱势家庭;我感觉屈辱,愤怒,于是下定决心,非要改变这一切,给父母,给家庭,更是给自己争取一个转机,一份光荣!唯一的办法就是靠着我的艰苦努力,考上一个好大学,然后分配一份好的工作,建一处好房子,找一个漂亮的妻子,叫全村人重新认识我,认识我的家庭,我的父母亲,让他们都来看看,我并不比他们差,我竟比他们强!但是,偏偏命运不济,疾病上身,让我第一炮就没有打响。你说,这让我伤不伤心?丢不丢人?看着往日成绩差不多的同学,人家一个个考取了那么好的大学,自己光荣,家人也跟着光荣,他们在家门口放鞭炮,放电影,迎送贺喜的亲朋,多么荣耀!我却连个普通大专也没有考上。一上一下,一荣一辱,天壤之别!你说,我能不悲哀吗?我哪里还有脸出门见人!”

看来他也确实说出了内心的话。同学这么多年,虽然他没有明确说过这样的话,但是,从他的行动完全可以看出他的内心世界。这些年,无论酷暑寒冬,他刻苦努力,拼搏奋斗,不怕吃苦耐劳,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最终考取大学,出人头地,光耀门庭,荣宗耀祖。他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实现理想的道路是曲折的,还有着许多意想不到的艰难险阻,并非是一帆风顺、一蹴而就、心有所想、身有所行,不怕艰苦,愿望就一定能成就的。我同情他,在挫折面前,我要鼓励他,不能让他悲观下去。我笑着说:

“你也太要强了。生、老、病、死,天灾、人祸,在所难免。别说你,即使古今中外的圣人伟人,也都会生病。生病,治病,必然耽误时间,拖累功课,影响考试成绩,这完全是正常的、顺理成章的事,人人可能遇到,人人可以理解,有什么羞于见人的?你忘记了政治老师常说的一句话: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你要实现这么宏大的理想,只怕今后还会遇到挫折;如果遇到挫折就灰心丧气,止步不前,你就永远达不到目的;只有坚持不懈,锲而不舍,不断努力,才能最终实现美好理想。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我极尽所能劝说他。

“这些我都想过。你放心,我没有这么脆弱,不实现目的,我是绝不会罢休的。”王小峰看着我说。既像自我表白,又像似对我保证——不,是向疼爱他的父母亲,向他深爱的芸姐保证。他能如此想,如此说,就说明他没有被落榜的失败打倒、躺下、止步不前,而是憋了一口气,鼓足了更大的劲,继续奋斗下去,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王小峰能如此想,如此说,我可以放心了。芸姐和他父母亲也都可以放心了。——其实,芸姐大可不必如此担心,王小峰胸怀远大,意志坚强,他没有这么容易就被打倒,以致走上绝路。看来芸姐也是爱之太深、太切的缘故。于是我说: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是芸姐不放心,你爹妈不放心。你一整天不吃不喝不说话,把他们都吓坏了。你知道吗?你是他们共同的希望,他们生命中唯一的依靠,你垮了,叫他们怎么活?大丈夫处事,要能伸能曲,经得起胜利,也受得起挫折。好了,你既然想通了,就别叫他们再为你担心了。快起来,洗洗脸,梳梳头,去吃饭!”

我又转向芸姐:“快去叫大叔大婶,都来吃饭。他一个不吃,一家人都跟着不吃,这还了得!人是铁,饭是钢,一天不吃饿得慌。”

我这么一喊一叫,你莫说,还真有效果:王小峰从床上起来了,转过身洗脸去了。他爹妈见儿子起来了,也高兴地围过来跟我说话,感谢我对王小峰的开导。一家人一起动手忙着整理饭桌凳,盛饭端饭,一片忙碌。

芸姐暗暗向我树起大拇指:“还是你行!”我微微一笑,说:“为了你,不行也得行。小峰叫我告诉你,他要继续复习,明年再考大学,一定不会让你失望。你要继续支持他,帮助他,多等他一年。怎么样?等得了吗?”芸姐脸红了,说:“一年,也老不了我,有什么不能等的?他只管回县中复习,家里的农活误不了。”

我笑了说:“这样最好:你们对小峰放心了,小峰去复习功课也放心了。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你们快吃饭吧,我也要回家吃饭了。”

我摆摆手刚要走,芸姐连忙拉住我说:“留下一起吃饭吧。”我开玩笑说:“你留我吃饭?请问,人家留你吃饭了吗?”芸姐满脸羞红,说:“我是常客了,还要留吗?该吃饭的时候,就该留下吃饭,这是老规矩。你要是走了,反叫主人家觉得难看,你懂吗?”我说:“你要留下吃饭,就编出这些规矩来,我怎么不知道?”

这时正好王小峰洗过脸走过来,听了我们的对话,说:“农村确实有这规矩。你现在如果走了,我就更加没有脸见人了。你就算留下陪芸姐吃饭吧,否则,她也不好意思留下吃饭了。”我问芸姐:“真是这样吗?我要走了,你也会走?”“当然,你走了,我怎么好意思单独留下吃饭?”芸姐笑着说。“看来我只好留下了。”王小峰父母一齐说:“一定要留下吃饭,不然我们真的觉得不好意思。”盛情难却,我只好留下吃饭。王小峰母亲又忙着到厨房炒了一盘鸡蛋端上来。大家一起坐下相让着吃菜吃饭,其乐融融。

饭后,王小峰倒了一杯开水给我。我一边喝水,一边打量着这个仍旧很贫困简陋的家:一个土墙院,三间堂屋,两间厨房,全是草顶土墙,不见一块砖头,家具乱七八糟,歪歪斜斜,没有一件像样的。除了王小峰身上有一两件新做的衣服,他父母身上依旧是土大布,旧式样,而且打了补丁。我相信王小峰的话,他家条件确实很差。可是,他家也一样承包土地,饲养家禽,大约家里的钱都花在小峰读书上了。与之相比,芸姐家的情况就好得多,房子已经换成瓦房,衣服家具也有了几件时尚新式的。她家也没有外来收入,不过是爹妈没有给她读书,他的两个弟弟都没读出书来,干活的多,开支少的原因。想到王小峰生病住院欠下亲友那么多钱,和王小峰父亲到建筑站干活赚钱的事,我问小峰父亲:

“大叔,听说你到建筑站干活去了?收入怎么样?”

“还行。现在人生活好了,盖新房的多,每天除掉吃饭,能落二十来块钱。”

“真不错!一个暑假下来能赚上千元呢!”

“赚不了,也不是每天都有活干,几百块钱还没问题。就是家里的农活不能干了,怕耽误了。”

“没事,暑假里有小峰呢,还有芸姐帮忙。等暑假结束,小峰上学去,你再回来干农活,误不了庄稼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趁着暑假他在家干活,我出去赚点钱回来好还账——他生病住院欠了人家那么多钱,得尽快想办法还人家啊!你看,他这几天又生气了,不吃不喝的,他妈劝也不听,闹得我也无心出去干活了。”

“小峰是太要强了,一时觉得面子上不好看。其实,他学习成绩一直很好,这次没考好是有原因的,谁也不会笑话他。现在他想通、想开了就好了。今年再复习一年,明年定会考上个更好的大学。那时候,家里的账还清了,也好有钱支持他上大学了。这样岂不更好?”

“我们也是这样劝他,只是他自己太心急,也是担心这样又要耽误芸姐一年。”

芸姐听了,脸立即红了,说:“都是你们胡乱猜想,我老早就跟他说过,只要他读书,我就会一直帮他,等着他。”

我看了看王小峰,又看了看他父母亲说:“今天,芸姐当场公开表态了,你们都听见了,这下该放心了吧?”

王小峰有些不好意思,说:“我哪里是担心她,我是气我自己不争气,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赶在高考前生病,而且,一病就是一个多月,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好了,现在别气恼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想,老天爷是不想叫你只考取个大专,误了你的美好前途。再奋斗一年,等着明年考取个好大学吧。”

我说完起身告辞。芸姐、王小峰及其父母亲一直送到大门外。看着他们一家人这样热情,心情也都好了,我的心情也好起来,把自己为难的事竟也忘了,一路上哼着歌回了家。

转眼到了九月,芸姐帮着王小峰洗衣服,套铺盖,然后送他到县中复习功课,备战明年高考。我也办好了接班抵职的手续,开始到县城爸爸的工作单位上班,从此由一个学生变成国家职工;不久也开始考虑解决自己的婚姻问题。父亲退休后回到农村家里无事可干,闲得无聊,又无处可去。工作时偶尔回家觉得农村很新鲜,很亲切,如今住久了,又觉得在农村生活很不方便。不久他又回到县城,凭着旧有关系,开始筹划在县城附近买地建房,另安新家。

一天,我刚要下班,芸姐急急忙忙跑来单位找我,我连忙招呼她坐下,问:“这时候赶来县城,有啥急事?”她叹了口气,气急败坏地说:“我昨天夜里就赶来了。你知道吗?王小峰家又出事了,这一回,可是出大事了,天大的事!”

“啊!又出事了?什么天大的大事?”我吃惊地问。

“也不知道他家交上什么倒霉运了,出门就倒霉!他父亲好好地在建筑站盖房子,想赚些钱回来还账,谁能想到,昨天一阵大风刮过来,竟从脚手架上摔下来,把一条腿给摔断了!工人七手八脚先送到乡里医院,医生说伤势严重,乡医院设备不齐全,做不了手术,叫送来县医院抢救,所以急忙雇车又送来县医院。小峰接到信,安排他妈妈在家,又来告诉我,我们就连夜赶来了。”

“一阵风就把脚手架刮倒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我不解地问。

芸姐解释说,建筑站的脚手架都是竹竿搭设的,平时也没有事,昨天刮大风,脚手架吱嘎吱嘎地响,他们也没有在意,照样干活。突然,绑扎脚手架的一根绳子磨断了,脚手架上的搭板脱落下来,上面的三个瓦工当即就摔下来,造成一死两伤的惨剧。一个小青年脑浆迸裂,当即死亡;王小峰父亲一条腿严重摔伤,另一个摔断了胳臂。死亡的一家人正在建筑站大闹,两个受伤的都送在县医院抢救,工程也停工了。

芸姐介绍完情况,看着我着急地说:“妹,你说倒霉不倒霉?他家的事刚有点眉目,又发生这种事,这不是要人命吗?”我问王小峰呢,芸姐说在县医院守着他父亲吊水呢。我见事情严重,就说你带我过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正好我父亲也在县城,我把他也找来。芸姐说,反正有建筑站扛着,暂时也不用找人。

我跟随芸姐匆匆来到县医院外科病房,看见王小峰坐在病床前正看着他父亲吊盐水;他父亲的右下肢被一层层纱布包裹着,一片片渗出殷红的血迹来。我走上前问道:“大叔,你觉得怎么样?”老人紧闭着眼睛,急促地呼吸着,没有回答。王小峰说,父亲疼得受不住,护士给打了止疼针,刚睡着不大会。他站起来坐到父亲的病床上,把凳子让给我坐。一条凳子,我和芸姐推让了一会才坐下来。

我问王小峰,原来不是说你来上学,大叔就回家干农活吗?他怎么还在建筑站盖房子?王小峰说,原先这么打算的不错,只是工程没完工,站长不让回来,又不给结算工钱;田里的庄稼他和母亲才锄过,也不太着急,只好留下多干几天,没想到就发生了这事情。他叹息道:“人要该倒霉,事事都能赶上,真没有办法!”我说,这都是意外事故,谁也料想不到,要是事先想到了,还不来建筑站干这活呢。他自责道:“这都怪我啊!我要是不得这场病,欠下这么多钱,父亲这么大年纪,哪里会到建筑站盖房子?他又不是建筑站的职工,还是托了一个亲戚的人情好不容易才进去干的。他全是为了我啊,我真是该死!”他拍打着自己的脑袋。

芸姐见王小峰痛苦自责,很同情他,连忙说:“话哪能这么说?难道你想生病受罪?世界上大概没有这样的人。事情摊上了,有什么办法?你就只好忍受,怪谁都没有用。”我也帮着说:“还是芸姐想得开,说得对。事情摊上了,就得积极想办法应对,不能总是埋怨自责,这样只会自找痛苦,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

王小峰见我和芸姐都这么劝他,只好低下头,停住自责。

我又问,出了这么大的事故,建筑站是怎么赔偿的?王小峰摇了摇头,意思还不知道。芸姐解释说,暂时只是送来治疗,赔偿的事还没有谈。才听说摔死的那个,建筑站打算赔偿一万元;主家不同意,双方还在交涉,尸首也没有下葬,说是已经闹到乡政府了。乡政府的领导正在开会研究,还叫来派出所的警察维持秩序,生怕再闹出事情来。我说一万元是有些少了,人家好好的一青年人,又能干活,又有技术,由于他们的脚手架出了问题,一下子就摔死了,人家大人孩子怎么接受得了?说什么也得多赔偿一些,也好安抚安抚人心。芸姐说不知道领导人能不能想到这一层,会怎么研究决定。

王小峰说:事情难办得很。建筑站是乡办单位,基础差,资金少,制度也不健全,职工有正式的,也有非正式的,又没有签订合同,赔多赔少都没有依据,只在双方交涉。根据以往的经验,死主家人多势众,闹得厉害的,就多赔偿些;人丁单薄,来闹的人少,压力小的,就少赔偿些。刚才我们两家商量好了,现在只谈治疗,不谈赔偿的事,看看治疗情况再谈赔偿。我说,这样也对:如果大叔的伤治疗好了,没有什么后遗症,赔偿些抚养费也就算了;如果落下后遗症,丧失劳动能力了,那就另当别论了。王小峰说,我们也不奢望赔偿多少钱,只盼望父亲的伤早日痊愈,他能回家干活,我也好早日回学校上课,千万别像上学期,又把高考耽误了。我说,不会的,这才是上学期,高考还早着呢;再说,大叔是摔伤,不是病,度过这几天就好得快了。

这时,老人的手动了动,呻吟了几声,我刚要问候,他又睡着了。王小峰说:“叫他睡吧,醒来又疼痛得受不了。”我点点头。又坐了一会,我掏出三十元钱对王小峰说;“我下午还要上班,就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看望大叔。这点钱留给大叔买点东西吃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去找我,别客气。”王小峰把钱塞给我说:“什么都不需要,反正治疗,招待,一切费用都是建筑站的。你要上班,就先回去吧。有事再去找你。”

芸姐把我送出来。我问:“大叔的伤到底怎么样?”她说:“我也说不清楚,他不停地叫喊,疼得很,看样子不轻!”我说疼一点倒没什么,就怕落下后遗症,以后不能下田劳动就坏事了。芸姐不无忧愁地说:“我也就怕这一点,万一他不能劳动了,只怕小峰就不能上学了,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果不其然,隔了一天,芸姐又来找我,她说王小峰父亲的右腿保不住了,这几天一直高烧不退,医生说腿上的肌肉和神经已经开始坏死,要截肢。我很吃惊,说:“截了肢,不就成残废了吗?以后怎么干活?”芸姐说,没办法,医生说,不截肢,就有生命危险。

我和芸姐赶到医院,只见王小峰抱着头坐在手术室门外的长椅上。我问:“大叔的手术已经做了?”他叹了口气,点点头,却没有说话。我见他很痛苦的样子,真想劝他几句,可是又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怕这时候,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反会惹他更加痛苦伤心。我只好默默地陪着他坐等。

约莫又过了两个多小时,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一名护士用手术车推出王小峰的父亲来,他身上覆盖着白色的床单,右腿的下半截明显地虚掩着。此时仍处在半昏迷状态,他嘴里不停地呻吟着,说着一些听不清楚的呓语。王小峰急忙迎上来,抱住父亲,哭喊道;“爹,都是我害了你,儿子该死啊!”芸姐见王小峰悲伤,也连忙走过去,拉住他说:“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你赶快到病房拾掇好病床,准备接应。”催着王小峰离开。于是,我和芸姐一边一个护卫着手术车推进病房,同病房的亲友看见一起过来帮助,大家七手八脚把王小峰的父亲从手术车上抬上病床。护士过来吊盐水,接上一些检测仪器,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才离开。

王小峰的父亲轻轻呻吟着,王小峰弯着腰看守着父亲,眼睛里注满泪水,无限悲伤。芸姐围着病床这边塞塞,那边拉拉,不知所措地忙碌着。又过了一阵,老人渐渐睡着了,王小峰和芸姐的情绪才稍稍安定些。我安慰他们说:“大叔做了手术,高烧就会减退,渐渐地就好了。”王小峰擦干眼泪,点了点头。情况明摆着是一场悲剧,还有什么好说呢?情况太惨,我陪着看了一会便告辞离开。

半个月后,王小峰的父亲出院了,他右腋下夹着拐杖,由王小峰和他母亲搀扶着走出医院大门。我和父亲前去送行,买了一大包鸡蛋糕送给他回家吃。我们说了一些安慰的话,他们只是默默地点头,叹息,却很少说话。我和父亲一直送到汽车站,看着他们坐上汽车方回。一路上我和父亲唏嘘不已,不时议论着这个不幸的家庭,议论着王小峰的前途,议论着芸姐的婚姻,尽管我们多从好的方面设想,但还是觉得这个家庭、家人难逃悲剧下场,芸姐的命运也不会太好。。

第七章
芸姐的爱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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