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乌蛇大战五步蛇
初夏时节,芳香洁白的黄栀子花找准山头会满山都是。刚摘下来的栀子花,只需手抓一把,加上点瘦肉呀什么的打个汤,那个味儿吃起来相当的甜美。新鲜的栀子花在锅里一滚,就变得又软又滑,嘴一抹就下肚不用咀嚼那才叫爽呢。“晓愚,采栀子花时要注意安全,灌木多的地方尽量不要去,当心有蛇。”星期天的晴朗天气实在可贵,二姐很大方地一早带我上山闻栀子花香,说真的,她这种品格值得人敬佩,她对我的安全也考虑得比较周到。别看我老才读小学四年级,其实这些山头我早已光顾多次。前两年夏季,我曾跟村里的大哥们上山寻野味采山花,就是在这其中的一座山腰上,我还有过传奇经历哩,详情暂不告诉你。“哇哈——!姐姐!你看:那边有一蓬(方言“蓬”意同“丛”)栀子花开得多密哩!我去摘到它们来!”在这山上,我就像一只快乐的小鸟一样,一会儿往这边跑,一会儿往那边跑,看到哪里栀子花多就叫囔,跑过去摘几朵眼光又被靠近的另一蓬栀子花给吸引住了,似乎这边摘时那边就又有诱人的花儿在向我招手,结果是忙来忙去,一蓬栀子花都没有摘干净。“晓愚!你不要一个人去!那里周围杂草多,等我摘完这蓬来我带你去好了——你摘稳的那蓬都还有那么多花哩!”二姐快摘到半篮了,我的篮子里顶多也只有一小把栀子花,看来,我只有朝花朵密集的地方发起进攻,以“一招制敌”的方式摘花,才有望篮子里更充实一点。我哪里晓得,跑这跑那一蓬有上百朵栀子花的地方采几朵就走人这是需要花费时间的呀,时间、力气消耗了,收获却寥寥无几,远不如像二姐那样专心摘完一蓬来再采另外一蓬效率高。二姐摘的基本上是我采得“剩”下来的栀子花,山上二姐到过的地方都基本上预先留下了我的足迹——如果是在抗日战争时期的战场上,我的这种“战术”无疑是值得表扬的,因为我打起了冲锋,为后续部队打通了前进的安全道路,敌人射来的子弹要打也会先击中我。我不顾二姐的劝告,硬是冒着敌人的炮火向那蓬栀子花靠近,这蓬花少说也有五六百朵,一百米,五十米,三十米——不好!一条背上有倒“V”形花纹的蛇从那灌木丛里窜了出来,昂着头吐着舌似在向我示威:“再走近一点老子就对你不客气!给我向后转!——快点!”我定住脚步,静下心来,“我如果按你的要求向后转,你会窜过来咬我吗?”我心里在对眼前的这条恶蛇——凭我的学识阅历,我晓得面前这条背上有倒“V”形花纹的蛇一定不是什么等闲之辈——说道。我想把手上的这只花篮向这拦路君子砸过去,不行,打不伤它反而有可能激怒它;我想大喊叫姐姐过来救援,不行,这有可能会令此恶蛇反感;脚边就有一块手掌大的石块,我若弯腰去捡这块石头,不行,那魔鬼式的家伙明显反动性强,它正在盯着我的一举一动,说不定我弯下腰手未触及这石头它就会扑过来咬我——怎么办?要是手上有一根够长的软竹鞭就好,据说软竹鞭对付蛇相当有效。我两眼紧盯着面前的这条恶蛇,表面上看似镇静,心里早已吓得扑通乱跳:前些时候我听人说邻乡有人在地里干活时不慎被银环蛇咬了一口,因抢救无效而成悲剧;从面前的这条恶蛇背上那倒“V”形像魔鬼张开嘴巴式的花纹来看,这太君的功力与银环蛇相比应在伯仲之间!“上帝呀,求求你施个神法把这妖蛇赶走吧,让它走得越远越好。要不,就让我有个转身走的机会,别教那恶蛇总是眼盯着我——我知过再也不想去贪采那些栀子花了……阿门。”我模仿影视中外国人的祈祷,“上帝”、“阿门”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也根本就不知道,我只晓得影视上的外国人在危难之时念这两个词往往能转危为安。忽然,我的眼前一亮:只见一条大乌蛇就在我的脚边灌木丛里溜了出来,向那昂首吐舌盯着我的恶蛇迎扑了过去……前两年就是在这座山头,那时我约八岁,我在山脚老远望见有几多红红的花儿开得正艳,遂抛下同行的村里的几个上山寻野味的大哥(他们有猎枪或气枪)跑上来看。恰逢上空一只老鹰俯冲下来抓在山腰草丛旁空地上晒太阳的一条小乌蛇,小蛇的妈妈——一条约一米来长的大乌蛇见状从草丛里冲出来与老鹰勇敢地搏斗。我手里挥舞着一根长长的松枝跑过去把骁勇善战的老鹰给赶飞,那条大乌蛇身上受了点轻伤,它的孩子——那条模样呆笨可爱而浑身乌黑发亮的小乌蛇倒安然无恙。赶跑老鹰后,出于对蛇的畏惧(后来我获悉,山下那个握猎枪的村大哥也发现老鹰飞在那山腰上,是我妨碍了他向老鹰开枪的)之本能,我向后退了几步,发现那大乌蛇并没有追过来咬我,而是昂起首向我这边晃动了几下——我估计此蛇是在向我点头行礼,但我不敢确定——随后它带着小乌蛇溜进了旁边的灌木丛中。这条奋战那拦路恶蛇的大乌蛇很像那小蛇的妈妈,也有可能就是那条傻气可爱的小乌蛇,两年多的时间里,小蛇应已长大。从体形上来看,这大乌蛇明显胜那恶蛇两筹,该恶蛇根本就不是大乌蛇的对手。大乌蛇巧妙地避开恶蛇一张魔嘴,扑、扫、躲、进,咬得恶蛇伤痕累累最终落荒而逃——因为大乌蛇搏斗中总是守住恶蛇窜向我这边的门户,恶蛇逃跑的方向恰恰与我所站的方位相反,这在我的印象里一直是个疑团:这大乌蛇具有报恩之心已不容否定,只是不明白难道它也懂得选择最佳的对敌战斗方位——给被保护者以最大的安全保障?这大乌蛇战败对手之余,回过头来昂首又向我晃动了几下,还吐了吐舌。我很容易看出,大乌蛇的这种吐舌姿态明显充满无尽的善意——类似淘气的小朋友伸舌头作鬼脸逗人玩,与那拦路恶蛇吐舌的姿势相对照,具有本质的区别!“老朋友,你好,谢谢你!”我依旧原地一动不动地站着,脸上向它露出了微笑,心里说道,“好久不见,你是长大的小乌蛇呢,还是它的妈妈?……”“晓愚——!你总站在那里干什么?是不是遇到蛇啦——?”二姐在那边的山腰里朝我喊了起来。“没有——!姐姐!”我回过头来高声应道,“我在这里等你过来一起摘那些花的!”“好!我快摘完这蓬了,摘完就马上过来!”二姐叫道。“姐姐,你晓得蛇背上有像三角形少条边的花纹的蛇是什么蛇呵?”在回家的路上,我还是忍不住向二姐道出了心中的疑问。“那是五步蛇(尖吻蝮),一种毒性很大的蛇!”二姐回答道,“——怎么,晓愚弟弟,你是不是刚才在山上碰到啦?”“那么——姐姐,你说我们这一带有没有这种毒蛇呢?”我避开二姐的提话,反问起她来。“我也不晓得,因为我没碰见过。”二姐说道,“我是通过听大人们聊天才了解到有那种毒蛇的。”“姐姐,你知道五步蛇跟花手巾(银环蛇俗称)是同一种蛇么?”“不是,是两种不同的蛇。”二姐道,“我听人家说五步蛇咬人后走五步就会倒地……”也就是在这年吧,暑假里我的一个伙伴跟几个同龄人上山玩,同样在那个山腰遇上了那条五步蛇,他告诉我说是一条大乌蛇救了他(这伙伴认得出那是条吻一下就要人命的五步蛇)……这伙伴说的为什么跟我的遭遇那么相似,我心里真的总搞都搞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