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互诉衷肠,各有期待

小梅听了玉英的话吃惊道:“真没想到,你毕业回家后还有这么一段经历,今天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说起。这家伙也太不像话,仗着他老子是乡长,明摆着看不起人,叫谁也咽不下这口气。难怪你一定要在广州找对象,谋发展。我佩服你有志气!以你目前的条件,在广州也不愁找不到好的。”小梅想了想又说:“只是在广州找对象,千万要小心谨慎;我听说这地方青年男女谈恋爱很随便,两个人相识后,不登记,不结婚,就先同居,叫什么试婚。这种风俗不好,万一后来结婚不成,女的不是失去了贞洁?你——是否也是因为这样失身的?”小梅打量着玉英。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哪是那种人,能随便跟人上床干那种事情?广州人是广州人,我还是我。你是知道的,在县中,那么多男同学,那么狂热地追求我,你听说我跟谁有过那种事?这一次,我是被人设计陷害了,不知不觉,上了贼船。”

“设计陷害?这还了得!事后,你没有去告他,让他受到法律的制裁?”见玉英没说话,小梅又说:“以你的刚烈性格,事情难道就这样算完了?一定饶不了他。”

“告他,我怎么没想过?还不止一次地想过呢!事后,我整整睡了一天一夜,眼泪流了一回又一回,连起诉状都写好了。我反反复复地想,从不同角度想:告他,让他受到法律制裁,声名扫地,解我心头之恨;可是,这么做,我能得到什么?除了毁掉自己的名誉,自找没脸,什么也得不到。就像我们农村人说的,打死黄鼠狼,落得一身骚。结果是两败俱伤,谁也没脸,谁也不好过。人家是大老板,资产过亿,出来后还是大老板。我呢?一个外来打工妹,背上这名誉,还怎么在广州混下去?就只有灰溜溜地回家。可是回家的日子又好过吗?和乡长儿子的事也闹得沸沸扬扬的,村里也有各种评论。在家在外都弄得声名扫地,你想,今后还有谁肯要我?还不要被家里人骂死?被家乡人羞死?这种损人又害己的事绝不能干。只是就这么放过他,太轻饶了他,我就太吃亏了,冤枉死了!所以,想来想去,最好的办法就是趁机捞他一把,让他出点血。他有的是钱,又顾及脸面,所以他情愿花钱消灾;咱缺的就是钱,也怕丢脸面,就狮子开口,大要他一笔,也算解恨消气了。就这样,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情我愿,互利双赢,把事情了结了。最后呢?也是不打不成交,我们竟还成了朋友:我有事还找他帮忙;他呢,也有需要我帮助的地方,也不记恨我。出门在外,都不容易,互相帮助呗;记仇,又有什么用?杀人我还犯法呢。”

小梅听了大为吃惊,说:“你们还成了朋友,互相帮助?你不怕他继续设计陷害你?”

玉英连连头:“不会了。经过这件事,我了解了他的秉性,他也了解了我的手段,彼此相处,互有来往,但也互有戒心,提防,这种事就不会发生了。”

小梅被玉英说得如堕五里雾中,摸不着头脑,不知她曾经发生过什么不测之事,被什么人设计陷害而致失身的;玉英尚未结婚,这种事情又不便深问,生怕触及她的伤疤,惹起她的难过来。便说:“事情过去了,就算了,自己接受教训,今后多注意点,避免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广州太大,国内国外拥进来的人太多,太杂。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前门拒狼,后门来虎,所以,以后还得提高警惕,加强防范,避免遭人陷害,再发生这类事情。”

玉英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说:“教训是应该记取的,弄不好毁了人的一生。但是避免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倒未必避免得了;因为这里的人事关系太复杂,每时每刻什么事情都会发生,让你难以预料,防不胜防,事情的发生、发展受到各种因素的制约,不是一个小小的自己可以控制得了的。这就像一粒沙子裹挟在激流中,想沉淀下来停滞不前,根本不可能。”

小梅不以为然,说:“照你这么说,就没有激流勇退了?”

玉英一番沉思说:“激流勇退,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就像你这件事情,因为我们是同学,我可怜玉郎得了这种病,又同情你和大生筹款困难,就介绍你来了;如今张老板也答应了你的要求,同意付一百万,你们双方都在协议书上签字了,看来这事情势在必行了。如果你能顺利熬过一年时间,为他生个孩子,全部拿走一百万,万事大吉,皆大欢喜,你、我、他都满意了。可是,一年时间里,你知道还会不会发生其他事情?比如,一年之内你没有怀孕、生孩子,他还会不会付钱?会不会又有别的想法?实在难以预料。所以,事到如今,我又有些后悔,生怕发生意外。”

小梅说:“我也后悔过,后悔不该到广州来,不该答应这件事。现在既然来到了,张老板又答应了我的要求,就只想着怎么尽快拿到钱,给玉郎做手术,拯救玉郎的生命,其他事情,听天由命吧,我就不想它了。我理解你是一片好心,都是为了帮助我们解决困难,拯救玉郎的性命。无论结果怎么样,我们都会感谢你的。利害关系你已经说得很清楚,事情是我自愿的,就是出了问题,也怨不得你,所以,你无须担心什么。”说完,她叹息道:“老天有眼,可怜玉郎,可怜我们贫苦人!但愿事情一帆风顺,不会发生意外,一年后,玉郎的病好了,能回学校上学,我为张老板生个孩子,拿了钱,平安回家;今后埋头过日子,再也不来广州了,什么事也不想了。”

玉英听了连连点头,说:“但愿天随人愿,好事有个好的结果。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你去了以后,处处谨慎行事,设法讨张敬业欢心,他有的是钱,又想要孩子,不会对你不好的。就盼望你肚子争气,尽快给他生个孩子,拿回全部的钱,顺利回来,我好好送你回家,这样,我的心就彻底放下来了。来,为着这一天尽快到来,干杯!”

两人干了杯中的啤酒,玉英又重新斟满。也许是同学情深,无话不说,也许是想着小梅到张敬业那里要一年多不得见面、聊天,借着酒兴,玉英说完小梅的事,又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她自己的事。

玉英说,她拒绝了乡长儿子,告别父母亲,怀着满腔悲愤来到广州打工,发誓不混出个人样来决不回家。她先在一家电子厂做工人,每天工作十多个小时,月工资还不到两千元,只有加班加工,每天干满十二个小时,才能拿到两千多一点。她本来以为可以学习一门技术的,但工人是流水作业,各干一项,每天重复相同的工作,并学不到完整的技术,离开工厂根本无法自己干。她坚持干了一年多,年底领到工资,自己买了两件像样的衣服就所剩无几了。本来想回家的,看看手中的钱,想想自己的誓言,决定不回家了。年关切近,大街上,公园里,到处都是欢乐的人群,其中也不乏穿红着绿、勾肩搭背、笑逐颜开的一对对情侣,更加让她感觉孤寂和贫寒。于是她决心跳槽,每天查看招工广告。年后果然传来好消息,张氏集团招收一名女秘书。许多女生争相报名。她也来报名,可是一看招工条件,傻眼了,求职者要求大学本科学历,年龄二十五至三十五周岁,品貌端庄。三个条件她符合两条,唯学历不够,她犯愁了,却并不死心。打听广州有办私家文凭的,她花了三百元办了一张大学毕业证,终于报了名。面试时,她心里忐忑不安,生怕被发现文凭属伪造,假的;可是竟没有发现,还被录取了,真是喜出望外。后来她才知道是老板看中了她的相貌和口才,额外录用的。这位老板姓张,是广州市有名的企业家和慈善家。

做了张老板的秘书,工资涨到三千多元,终于摆脱了手工劳动的辛苦,跨入白领阶层,她高兴极了,想象着如何进一步发展,找到自己的幸福,在广州扎下根来。可是好景不长,不久发生的一件事又打破了她在白领阶层上发展的美梦。一天下午刚上班,张老板就郑重地对她说,晚上他要接待一位重要客户,签订一份大订单,要她陪同接待。她以为是殊遇,欣然答应,回到住处认真打扮了一番,只待张老板通知前去。宴席上,张老板说自己年纪大了,不胜酒力,要她代他陪客人喝酒,为了感谢老板的知遇之恩,她只好硬着头皮陪酒,竟然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张老板叫服务员把她扶进客房休息。送走客户,张老板来看她,见她依然沉醉不醒,便乘醉奸污了她。

第二天醒来后,她发现自己被奸污了,认定是张老板干的,她悲愤不已,痛不欲生。想去告他,又怕自己丢人,坏了名誉。一番思考,她决定直接到办公室去找他,声称要控告他。张老板害怕了,甩出五十万的支票说:“你想好了,告我,你能得到什么好处?如果不告,这五十万就是你的。”她静下心来想张老板提出的问题,觉得也对:控告他,他受到法律制裁,她一分钱好处得不到,从此坏名誉传出去,今后还怎么在广州混下去?不如趁机捞他一把。她狠了狠说:“我要一百万!”张老板说:“行,但是你要交出证据,还要写一份保证书,保证今后不再告发,也不得将此事传播出去。”她答应了,于是人生第一次拿到了一百万。

有了这一百万,又怕再发生类似事情,于是她辞去了秘书工作。但也不能就此闲着,坐吃山空,她又去找张老板,征得他支持,她在广州开了一家张氏集团商品展销店,专门展出销售张氏企业的产品,既做广告,也做生意。张氏以出厂价提供货物,货款由她销售后统一结算。由于价格便宜,薄利多销,几年来,她的商店不断扩展,又开了两家分店,赚了好几百万;于是她买了房,买了车,雇了营业员和业务主管,自己做起老板来。

因为她的商店打着张氏集团的旗号,又由张氏企业提供货源,她与张老板有了割不断的联系,经常来往,前仇渐消,还产生了一些感情。一次,张老板向她吐露苦衷,说自己年纪渐老,已经年近花甲,由于夫人多病,不能生育,至今男孩女孩没有一个,偌大的张氏企业面临着后继无人的恐慌。因此他生发出借腹生子的愿望。希望她在农村给他介绍一个合适的人选。她回家探亲,在县城遇到小梅,说起玉郎患了白血病,急需做骨髓移植,但费用昂贵,筹款艰难,她便向小梅说起此事。

小梅听了玉英曲折离奇的打工发财故事,突然醒悟,说:“你说的张老板就是张敬业吧?”玉英觉出自己失口,掩饰说:“管他是谁,就是个混蛋。”小梅见玉英不承认,也不便再问。她认定这个人就是张敬业。想到自己也将被张敬业糟蹋,拿他一百万。不同的是,玉英是事前不知,事后追讨;她是事前明知,签了协议。其实,都是被逼无奈。她感叹不已,也不便说什么,只好说:“你是因祸得福,虽然受了伤害,但结果还算不错。我最终还不知是个什么命运下场。不管它了,喝酒!”她举起酒杯和玉英干了一杯。玉英喝完酒又斟满,一时无语。

小梅见玉英不肯承认和张敬业的事,也不便再说此事让她难堪,于是转换话题说:“你如今房也有了,车也有了,事业也有了,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事情了,总不能一个人过一辈子吧?广州是开放城市,人才荟萃,有合适的,找一个嫁了吧。

年过三十未婚,这是玉英目前最烦恼、也最怕提及的事情了。她叹息说:“经过这么多风风雨雨,我也这么想,趁着自己还算年轻漂亮,经济也有了一定基础,尽快找一个合适的嫁了,也算终身有靠,有了归宿。但是,大龄青年恋爱结婚谈何容易?这些年就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你说,我混到了今天这步田地,容易吗?再嫁个打工仔,不甘心;嫁个当老板的吧,年纪普遍偏大,心里别扭,不顺心,也怕回家被人笑话。哎!我也经常替自己犯愁呢。”

小梅说:“广州城这么大,你认识的人这么多,难道就没有一个适合你的?是你如今当上老板了,有钱了,眼光太高了吧?”再三追问。

玉英忸怩半天说道:“我最怕谈及这个问题了。你知道,我的婚姻问题一直不顺利。在学校,那么多追求者,我也择优处了几个,结果都无果而终。回到家里,又遇到乡长的儿子纠缠,闹得纷纷扬扬,最终不欢而散。来到广州,又被张敬业陷害。虽然我也知道自己年龄大了,应该尽快结婚,但是一想起那些事来就忍不住伤心,难过。不过,最近有了点进展,有人给我介绍一位姓廖的大学教师,刚从国外留学回来,三十多岁,见了一面,感觉还不错。就不知以后能不能处得来,处得下去,最终结果怎么样,所以我也没敢对你说。”

小梅听了十分高兴,说:“这个条件不错,年龄也相当,正好符合你的要求。你要抓紧点,紧追不舍,争取一年内结婚。明年我出来,好喝你们的喜酒。”

玉英说:“但愿如此。你协议期满,顺利归来,我恋爱有成,喜结良缘,喜上加喜,好事成双,我一定请你做伴娘。”

小梅闻此,想及即将开始的这一年多的生活,自己无法掌控,完全听人摆布,无法想象,福祸莫测,不免又难过起来。感叹说:“你命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如今身价千万,成了大老板了,不愁找不到条件好的,你们一定会成功。想起我和大生结婚时,你给我做伴娘;你结婚时,我多么想给你做伴娘啊!可是我这一去,像进了牢笼,任人摆布,完全失去了人身自由;一年后,还不知是人是鬼,成了什么个模样,还妄想做什么伴娘呢?”说着竟流下眼泪来。

玉英连忙安慰她说:“你放心地去。根据这些年我对张敬业的了解,他这个人虽然有些好色,但心地还不坏;特别是对年轻漂亮的女人,不但出手阔绰,还有些怜香惜玉,知道疼爱。你长得这么漂亮,又这么年轻,他又盼望着你为他生孩子,我敢保证,他对你一定会爱护有加,衣、食、住等生活条件一定不会错。等个一年多,你给他生个孩子,无论男孩女孩,他都会很高兴,说不定,他还会额外奖励你一笔钱。我呢,你也不必挂心,今天借你吉言,我如果能如愿和廖先生结婚,一定请你做我的伴娘。”

小梅擦干眼泪摇摇头说:“我也只是说说而已,你也不必等我出来做伴娘,你们两人谈好了,都愿意了,就抓紧把婚结了。我就是出来,身子不干净,也没有资格给你做伴娘了。”玉英明白她的意思,说:“你瞎说什么?我们来广州,就是来赚钱混生活的,无论干什么,都是一样,一个目的。人呢,你还是你,我还是我,我们还是好同学,好朋友。我如果忌讳这个,还会把我失身的事情告诉你吗?放心地去,我等着你。”

小梅依旧摇头:“你千万别等我。生孩子不是买东西,只要有钱,到商店就买得来。虽说怀胎十月,那也得怀上才能计算时间。还不知什么时候怀得上,这时间是不好计算的。至于说钱嘛,张老板答应给一百万,已经不少了,我也不盼望他额外再给奖励。我只盼望着玉郎早日做完手术,身体恢复健康,像以前一样上学读书,我一年后平安回家,我们一家三口还像以前一样好好过日子。”

玉英见小梅忧虑重重,鼓励她说:“你不说按照排队,下一个做骨髓移植的就轮到玉郎了吗?现在有了钱就好办了。明天你就把钱寄回去,叫大生抓紧通知省医院,说明手术费已经筹备齐了,一有合适的骨髓,就叫他们立即通知玉郎去做手术。你放心好了,现在医术这么发达,医院条件这么好,手术一定会做成功的。一年后,你拿着余下的几十万回到家里,就会看到一个健康活泼的玉郎在上学读书;你和大生,再拿这些钱开个加工厂,或者开个商店,你们的日子就发了!”

小梅听了玉英的话,想想玉郎病愈后的情景,也露出难得的笑容,说:“我做出这么大牺牲,就盼望着有这一天了!”

玉英见啤酒没有了,又叫服务员送来两瓶。她斟满两人的酒杯,端起来对小梅说:“今天多喝点,明天你跟张敬业去了,咱们就不能见面了;再见面,就得一年后了。他怕我走漏消息,不肯告诉我你们的住址,也不准许我看望你。请你原谅,别埋怨我这一年不去看你。”

小梅喝了一口啤酒,说:“我理解。协议书上明白写着呢,我必须在他设定的范围内生活,不得与外人通信、通话、及一切交往。我既然签了字,拿了人家的钱,就要照此执行。”稍停,她又喝了一口啤酒,接着说:“说实话,到那种地方,做那种事,我也不希望你去看我;看见了,两人都不好意思,只会让我蒙羞。这件事,我对任何人都没说过。记住!以后你回家,千万别说漏了嘴。”

玉英说:“我知道的,这关系到你的名誉,你的家庭,你和大生的感情,我绝对不会说的。”她想了想又问小梅:“这件事,不知道你是怎么对大生说的,如果回家探亲,万一他遇到我,向我问起你的情况,我该怎么说?”

小梅顿时脸红了,说:“这件事,以及你在这边的情况,我一概没有对他说过。如果他问你,你只说不知道,没有见过我就完了。至于我来广州是怎么对他说的,我是另外编了一套谎话骗过了他,内容实在不好意思告诉你,你也没有必要知道。”玉英点点头,表示理解。

这天晚上,玉英和小梅说了许多话,从家乡到广州,从务农到打工、经商,昨天,今天,明天,全说了个遍。也喝了许多酒,一杯喝完再斟上,一瓶干了再要。四个菜吃个精光,也分辨不出粤菜和淮扬菜味道有什么不同了。直到时过午夜,酒店打烊了,她们才互相搀扶着,一路跌跌撞撞回到玉英的住处。。

第二天早晨,玉英还酒意未消,浓睡未醒,小梅就早早起来了。想着今天就要到张敬业那里去,背着大生,陪一个年逾花甲的老头子睡觉,干那种见不得人的事,身心遭受凌辱,一时痛心疾首,眼泪不觉又流出来;但是转念一想,今天就可以拿到张敬业首付的三十万,寄回家给玉郎做手术费,一旦遇到配型合适的骨髓,玉郎就能做手术了,垂危的生命得救了,她又忍不住着急起来,恨不得一下子见到张敬业,拿来那三十万,立即寄给大生。她再也等不下去,顾不得玉英还在睡觉,三下两下擦干眼泪,前去敲门叫醒玉英。

玉英揉了揉眼睛,看看手表刚六点钟,她开玩笑说:“你急得什么?不才六点钟吗?再多睡一会,睡足了,休息好,晚上才有精神,那老家伙可是干劲十足!”小梅生气了,说:“干你个头!我急着拿回那三十万,给大生寄回去,给玉郎做手术费。”

玉英见小梅着急也不好再睡,只得起床,和小梅一起到卫生间刷牙洗脸,然后坐到梳妆台前两人开始梳妆打扮,梳妆完毕到楼下吃早点。

回来后,小梅催玉英给张敬业打电话。玉英看了看手表,说:“这个时间,张董正在处理公司业务,他不接电话,也不会过来。等半个小时再打。来,趁这个时间我再给你仔细化化妆,修饰修饰,打扮漂亮一些,叫那老家伙看了喜欢,容易接受你的意见。以后,你也要学会化妆,学会打扮自己,他喜欢这个,只有把他哄高兴了,你的日子才会好过。”

玉英一边给小梅化妆,一边教给她化妆的方法、步骤和注意事项,不知不觉半个小时就过去了。她又看了看手表,说:“时间差不多了,我来给张董打电话,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来跟他说。”小梅说:“也没有别的要求,还是我昨天说的那两件事:第一,叫张老板把首付三十万带来,我亲自寄给大生。第二,跟他去之前,我再给大生打最后一次电话,交代他抓紧给省医院联系,尽快给玉郎做手术,另外还有家庭的一些琐事,顺便交代一下。以后就没有机会了。”玉英说:“不成问题。你接受了他提出的那些苛刻条件,你这两点要求,我以为他一定会同意的。”

玉英拿出手机给张敬业打电话:

“张董吗?报告你一个大好消息,小梅终于同意了你提出的全部条件,已经在协议书上签字了!”

“好啊!真是个大好消息!谢谢你的大力帮助,我一定会兑现对你的承诺的。”

“现在不说这个。小梅还有两点小小的请求,这是她履约前唯一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您是大善人,请您一定要照顾她。”

“说吧,她有什么要求?”

“那我就说了:一个,请您来的时候,把首付三十万现金带来,她要亲自寄给她丈夫。”

“好,这一点我同意。她既然签字了,协议书就生效了,我当然要付首付。还有一点呢?”

“还有一点,她想跟她丈夫通最后一次电话,告诉他钱已经寄去,叫他尽快给省医院联系,给她儿子做手术;还有一些家庭琐事,她不能回去了,需要交代一下。

“这个嘛,我有些担心她会把事情泄露出去。你必须明确告诉她,绝对不能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即使是她丈夫,也绝对不能说;否则,我要扣除她下一期的酬金。”

“这个,请您放一百个宽心。因为这件事,她根本没敢对她丈夫说过。她丈夫那人最爱脸面,最忌讳这种事,根本不会同意她来的。他是以别的理由欺骗她丈夫来广州的。所以这件事,她绝对不会说,你也根本不必担心。”

“这件事,你能保证?”

“绝对保证,否则,您扣我的酬金。”

“既然这样,这一点,我也同意。”

“那好,小梅别无所求了,只盼尽早拿到首付三十万亲自寄回家,请您尽快做好准备。协议书一式三份都已经签字,小梅和我的一份都拿去了,待会送一份给你,这事就算大功告成了!以后,就是你们各自履约的事情了,就没有我的事了。您看,现在是我陪小梅到你那边去,还是您到我这边来?”

“我这里是公司,人多嘴杂,你们过来不方便;还是我过去吧。事情完了,也好把小梅接过来。”

玉英放下电话对小梅说:“电话你都听到了,你提出的条件,张老板都同意了。待一会,他把钱带来,你亲自给大生寄去,再打个电话交代一下,这事情就算圆满了。

小梅点点头,想到张敬业很快来到,不免紧张起来,又有些难过。玉英劝她说:“别紧张,你们已经见过面了,也算熟悉了。张老板为人不错,虽说是大老板,却没有架子,不会以势压人,还是比较平易近人、很好相处的。”小梅只好又点点头。

张敬业放下玉英的电话,立即通知财务部门,要他们迅速准备三十万现金送到总经理办公室,他有急用。一个小时后,他带着三十万元现金乘车来到玉英居住的粤海花园,叫司机把汽车停在小区门前,他拿出手机通知玉英,说钱已经带来,叫她立即带着小梅去邮局寄回家。

玉英听了十分高兴,对小梅说:“走吧,张老板带着三十万首付款已经来到了,他的汽车就在小区大门外面。我先陪你去寄钱,寄完钱,好好给大生打个电话,把要说的事情都交代清楚,到了张老板那边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记住:不该说的话可千万不能说!免得给你自己惹麻烦。”

小梅点点头:“我都知道了。”又说:“你把我的东西拿来,这一去一时不能回来,四季的衣服都是要穿的。”玉英把小梅的提包从储藏室拿出来,交给她说:“你这些衣服未必穿得着了,到了那里,张老板会给你买新的。”小梅摇摇头:“人家管饭吃已经不错了,哪还能叫人家买衣服?”她又要把身上穿的玉英的衣服脱下来还给她说:“你这件衣服,我也没有时间给你洗了,回来你自己洗吧。”玉英连忙止住她说:“这件衣服就送给你了,你看,这件衣服与你的发型、妆容都相配。你这一去我们要一年多不得相见,我又不能去看你,想我的时候就看看这件衣服,或者穿穿它,只当我陪着你。”小梅见玉英说得情真意切只得罢了,说:“等我有了钱,买件新的送你。”

两人正在说话,依依不舍,张敬业又来电话催了:“喂,玉英,你陪郑小姐赶快下来,我公司很忙,许多事务亟待处理,没有多少时间耽搁。”玉英连忙答应,帮小梅提着东西,陪她一起下楼。

张敬业一身绅士打扮,西装、领带、礼帽、金丝眼镜。他看见玉英和小梅来了,便下了汽车,对着小她们点点头,表示见过了,然后叫司机小王接过小梅的东西放进后备箱里。玉英把一份协议书交给张敬业,说:“这是您的一份,都已经签过字了。”张敬业接过协议书认真看了看,然后折成四折放进西服里面的口袋里,说:“上车吧。”玉英拉开车门,对小梅说:“你和张董坐后面的座位,我坐在前面。”张敬业对小梅伸出手,礼帽地说:“郑小姐,请。”小梅看了看玉英,无奈地上了汽车。张敬业随后也上了车,他把一个皮箱交给小梅说:“钱都在这里面。待会让金小姐陪你去寄。”小梅接过皮箱,说了声“谢谢”,然后紧紧抱在怀里,不觉流出眼泪来。张敬业在她肩上轻轻地拍了拍,递过纸巾。小梅接过纸巾,擦干眼泪,又说了声“谢谢”。

三人坐好,玉英对司机说:“请王师傅到粤海公园旁边的邮电大楼下停车,我们要到邮局办事。”汽车开动,不一会来到粤海公园邮电大楼外面的停车场停下。张敬业对玉英说:“你陪郑小姐去办事,我在车里等你们。时间要抓紧点,我那边还有事情等着处理。”玉英说:“放心,不会让您久等的。”

小梅提着皮箱,和玉英一起下了车,向邮电大楼走去。她们来到汇款处,玉英向营业员要了一张汇款单交给小梅。小梅接过来认真填写好,看了看,还有留言处,想了想,写道:“以母亲的生命,换得儿子的生命,值得!”她把汇款单交给营业员,然后打开皮箱。营业员接过汇款单看了看,把钱陆续放进验钞机里,不一会说了声“三十万,正好。”填好收据交给小梅。小梅接过收据仔细看完收好,长长叹了口气,如释重负;与此同时两滴眼泪又涌了出来。

小梅提着皮箱和玉英走到大楼外面说:“我要打电话给大生,叫他尽快到当地邮局查收。”玉英会意,自觉回避了。

小梅打开手机,拨通大生的电话,一时感慨万端,不由得鼻腔发酸,泪如雨下。她怕大生觉察到,连忙擦干眼泪,和大生说话。

“大生,我是小梅。”

“你是小梅吗?”

“是我。玉郎好吗?想我了吗?”

“玉郎还是那样,就是天天想你,哭着找你。”

“我也想他,夜里睡不着觉。我来以后,你是怎么对他说的?”

“哄着他呗。开始,我对他说,你去看姥姥姥爷去了;过了一天不见你回来,他不相信了,说我骗他,我只好如实告诉他,说他的手术费还没筹够,妈妈到广州打工去了,赚够了钱就马上回来。他大哭着说,他不做手术了,叫我打电话叫你回来。我好劝歹劝,说他的病一定要做手术的,只有做了手术,病才能彻底好,他才能去上学;他听不进去,还是不停地哭,直哭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哭累了,睡着了,才算完……”大生声音哽咽,有些说不下去了。

“现在怎么样?是否好一些了?”小梅流着泪焦急地问。

“现在好多了,只有偶尔问起你: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呀?我对他说,快了,钱赚够,立即就回来。小孩子好哄,哭得快,好得也快,看来,他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了。”

“那就好。告诉你,表舅同意预付三十万了,就在刚才,钱我已经寄回去了,收款人是你。”

“真的吗?谢谢表舅!真是遇到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这下玉郎的命有救了!咱们一辈子也忘不了人家的大恩大德。好,明天我就到邮局去查。”

“明天不到明后天一定到。钱一到手,就抓紧和省医院联系,争取尽快给玉郎做手术。光化疗不是办法,根本的办法,还是做骨髓移植手术。”

“我知道。昨天我还和省医院的骨髓库通电话呢,询问有没有配型合适的骨髓。”

“他们怎么说?”

“他们说,暂时还没有,叫我们把手术费准备好,耐心等待,一旦有合适的骨髓,就会立即通知我们的。”

“这就好。你要经常和他们保持联系,可千万别错过了机会,这关系儿子的性命!以后,玉郎做手术的事,家里的事,就全靠你了。我困在这里,哪里也不能去,就帮不上忙了。你知道吗?表舅预付三十万给我们是有条件的,他不让我再和家里联系了,怕我得知家里情况会影响情绪,照顾不好老太太。”

“知道了。人家这样做,我也能理解。表舅是大孝子,孝心重,他肯预付三十万给我们,就是叫你一心一意地照顾好老太太,叫她开心快乐。咱既然拿了人家的钱,答应了人家的要求,也不能说别的,你就在那边好好照顾老太太好了。玉郎做手术的事,家里的事,我都会安排好的。”

“这以后,你就要多费心、多劳累了。我不在家,没有人照顾你的生活,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要注意冷暖,随时加减衣服,别感冒了。不要多喝酒,喝醉了,既伤身体,又会误事。实在忙不过来,就叫爸妈和弟弟妹妹来帮着你,不要硬撑着。”

“我知道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再说,家里这么多亲人,他们都会帮助我的。倒是你一个人在那边,人生地不熟,又没有人帮助你,才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呢,可千万别生病——咱是去照顾人家的,自己病倒了就没有办法了,人家会有意见的……”

夫妻俩正缠缠绵绵、唠唠叨叨说个没完没了,玉英急忙走过来向她连连摆手,示意她赶快结束。她只好对大生说:“老太太有事叫我,你多保重,我去做事了。”大生说:“咱们各自珍重!你去做事吧,照顾好老太太要紧。”双方挂断电话。

玉英对小梅说:“张董等急了,已经打两遍电话来催了。头一遍,我说,一年多不让人家夫妻见面、通讯,唯一这一次,你总得叫人家多说几句,把家里事情交代清楚了。第二遍看样子他是真的急了,说公司打电话叫他回去,叫你通话立即结束。我想,你们初次见面,如果惹得他不高兴,以后就不好相处了。”

小梅点头称是,于是随着玉英回到张敬业车里,解释说:“张老板,对不起!想及要一年多不能回家,家庭事务就多交代了几句,耽搁了。”张敬业也表示歉意说:“公司有事来催,不能久待,请原谅!”又说:“你的手机以后不能使用了,交给我代为保管吧。”小梅知道这是协议书明文规定的,以后不得与外面通话通讯及一切交往,只好无奈地把手机交给张敬业。

二人上了汽车,张敬业叫司机把玉英送回粤海花园,玉英说,几天没去店里了,你把我送到粤海街10号的张氏商品展销店,我要检查一下展销店的经营情况。张敬业答应了。

不一会,汽车来到展销店,玉英下了汽车,分别向小梅和张敬业挥手告别。小梅不忍分别,又无可奈何,只好对玉英说:“想着我!回家时,莫忘代我去看看玉郎。”玉英说;“放心吧,我会的。”再次向小梅挥挥手,然后转身向展销店走去。

张敬业见玉英进入展销店,对司机说:“去南山别墅。”

第七章 互诉衷肠,各有期待
灾难中奋起的创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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