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载着张敬业和郑小梅向郊外驶去，喧嚣的街道和高楼大厦渐渐稀疏，代之以片片山林和幽静的别墅，听得见风吹树叶的声音和小鸟的鸣叫声。

小梅的心情顿时紧张起来，不时东张西望。她不知道张敬业要把她带到哪里去，但是她敢肯定，他绝不是回公司办事，因为他的公司不会设在山里面。那就一定是去他的住处，和她干那种事。她越想越怕，不觉浑身颤抖。

张敬业看出小梅的紧张，对她说：“你不要紧张，我送你到别墅休息。那里环境幽静，空气新鲜，远离市嚣干扰，是很适宜休息的。我想得出，这几天，事情没有决定下来，你在玉英那里肯定没有休息好。现在好了，所有问题都顺利解决了，做手术所需的钱已经寄回家了，孩子的病就有救了。你的心愿终于达成了，可以静下心来好好休息休息了。人只有休息好了，才会心情舒畅，有精神，有活力。”

小梅也不说话，心里想，休息好了，有精神，有活力，有什么用？关在这里，也只好昧着良心和你干那种见不得人的事。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更加紧张：马上，或者今天晚上，就要和这个人上床干那种事，受尽凌辱，多么羞耻，多么可怕！她不觉看了看坐在身边的张敬业：稀疏的顶发梳理得一丝不乱，西装领带，金丝眼睛，一副绅士模样。她不能理解，这么大年纪，又这么文质彬彬，公司的业务又这么忙碌，他为什么还想着干那种事？难道真的像玉英说的，只是为了子嗣？还是为了享乐，拿我当玩物，无聊时过来玩玩？如果只是为了继嗣，他为什么一定要花那么多钱，找年轻漂亮的女人？能生孩子就行了呗。张敬业到底想干什么，她也说不清想不明。但是别管为什么，这都是有钱人玩的把戏，贫苦人到了这把年纪，再不会想这种事，干这种事。张敬业想什么、为什么，这都是他的事，她自然管不了；她只知道，自己拿了这个人的钱，签了协议书，就只好听之任之，任他摆布了。

半小时后，汽车在山坡上的一处别墅前停下来。司机按了按喇叭，从门卫室走出一位三十来岁年轻粗壮的保安，从裤带上拿出钥匙，开了锁，打开两扇黑漆的大铁门，然后恭敬地侍立一旁。司机下了汽车，走过去打开车门。张敬业挽着小梅下了汽车，他对保安点点头，然后向大铁门内走去。司机从后备箱拿出小梅的东西，分两手提着，紧随其后。

张敬业对小梅说：“这里就是我们的住处。地处郊区，避开城市喧闹，周围群山环抱，溪水潺湲，绿树成荫，空气新鲜，里面环境幽雅，设施齐全，应有尽有。在这里，你会生活得很舒适的。”

小梅向里看了看，只见四面围墙高大坚固，一律用水泥沙浆抹面，整齐划一。天空，阳光灿烂，白云飘浮，地上树木葱郁阴翳，砖铺的道路两旁，奇花异草，扶疏有致，鲜艳美丽，像一座山中的花园。让人不可理解的是，围墙里面竟然还有一道围墙和铁门，形状结构一如外墙，只是墙头稍矮一些，铁门稍小一些。里面才是楼房和庭院。很明显，那里才是她的住处。她的心情顿时阴暗下来，也悲伤起来，有一种被怀疑和严重不信任的感觉：用两道围墙把我关在里面，目的很明显，就是防止我逃跑；这和圈猪羊、关囚犯有什么两样？有钱人就是太多心，不相信人，我既然签了协议书、拿了钱，答应了你的要求，就会如约做到，怎么会逃跑呢？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不守信用，需要像防贼一样防着我？心里一种说不出的愤怒和悲哀。

张敬业见小梅以惊奇的眼神看着里面的围墙和铁门，似乎看出她的心意，解释说：“所以设两道围墙，就是为了保证内院安静，不受外界干扰。我年纪大了，工作忙绿一天，受尽世俗干扰，城市喧嚣，精力疲惫不堪，只有来到这里，才能够安静地休息。这是为了我的静养设置的，并非为了别的。”小梅点点头，表示理解他的做法，但是心里依然将信将疑。

张敬业带着小梅来到内院门前，司机上前喊道：“李嫂，开门，张董来了。”不一会，从里面走出一位四十多岁、城市打扮的中年妇女来，她满脸堆笑，开了大门，说了声“张董好”；又看了看小梅，含笑向她点点头，然后接过司机手中的东西，把大家引进主楼大厅坐下，斟上三杯热茶来。

张敬业向小梅介绍说：“这是李嫂，年轻时服侍过老太太的，是我们家的老人员了；现在担任别墅的总管，负责管理这里的一切事务。今后，你的生活起居，有什么需求，都跟李嫂说，由她全面负责处理。”又向李嫂介绍说：“这是郑小姐，我的朋友，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郑小姐是苏北农村人，不熟悉我们这里的生活习惯和行为准则，以后，郑小姐的生活起居、行为规范，就劳你细心照顾，多多提醒指点。请务必谨慎行事，多多费心操劳，不得有误！”李嫂连忙说：“张董请放心，您把郑小姐交给我，我会尽心尽力照顾好她的生活起居，教会她这里的规矩，不会出错的。”张敬业拿出小梅的手机，又指着她带来的东西对李嫂说：“郑小姐的这些东西，是从家乡带来的，你替她保管好，这段时间内，她不会使用的。郑小姐所需衣物，卧室内都已经准备好了，尽可让她使用，不必客气。如果还有什么需要，你问问她，再买了添补上好了。”

李嫂答应了，接过手机和小梅的东西放进储藏室保管。看看时近中午，她请示张敬业道：“张董，快中午了，您和司机师傅可在这里用餐？如果在这里用，我就去安排。”张敬业说：“我公司那边还有事情需要处理，刚才已经打电话来催了，今天就不在这里用餐了。你和郑小姐一起吃吧。郑小姐初次入住，中午多加两个菜，算是为郑小姐接风洗尘。”想了想又说：“午饭前这段时间，你带郑小姐到各处走走看看，了解一下这里的环境设施，也把这里的规矩向郑小姐交代清楚，免得以后有误会，朋友之间，惹得彼此不愉快就不好了。”李嫂说：“这些，我会交代清楚的。待郑小姐稍事休息，我就带她到各处走一走，看一看，了解一下别墅的情况，知道什么东西在什么地方，怎么使用，哪里可以去，哪里不能去，把我们的规矩说个清楚明白。郑小姐这么聪明美丽，一看就是受过教育的，她一定会理解我们的用心良苦，自觉遵守我们的规矩，不会有错误的。”张敬业说：“这样最好。”又对小梅说：“你既然同意在这里生活了，就要安下心来，大家好好相处，彼此理解、照顾、包容、原谅，这样才能生活得愉快，和谐。今天公司有事，不能陪你了。李嫂会照顾好你的生活的。改日再来看你。”说完向小梅点点头，又向李嫂挥挥手，然后带着司机走了。

李嫂和小梅把张敬业送至里院的大门前站住，李嫂对小梅说：“郑小姐请止步，你就送到这里，可以回去休息了。由我送张董上车。”小梅不知道李嫂为什么叫她止步，不解地看着张敬业。张敬业也站住脚步，对小梅说：“这是规矩，请原谅。你在这里生活，要一切听从李嫂安排，不要有不愉快。”说完转身向大门外走去。李嫂随后关了内院大门，上了锁，然后送张敬业上车。

小梅红着脸，尴尬地站在大门内，面前是铁面黑漆的大铁门，四面是高高的围墙，尽管庭院内绿叶摇曳，花枝鲜艳，清风习习，她仍然感觉凄凉、郁闷而窒息。她想，这就是张敬业说的规矩？也就是协议书上规定的“设定的范围”？今后，我只能在这个院子里生活了，这就是我的生活范围，不能迈出大门一步。大门外面，那是别人的世界，没有我的份。南山别墅，多么好听的名字！这里是张敬业的别墅，是他休息静养、自由寻乐的地方，却是我的牢笼，囚室，圈养之处，我的受难地。她进一步想，这种生活不知何时才能期满，何时才能逃脱张敬业的魔掌，走出这两道高墙和大铁门，得见玉英，得见大生和可爱的儿子玉郎？现在，谁也无法告诉她，一切都茫然无知，有期又无期。如今，她只有独自伤怀，吟泣，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她不觉流出悔恨的眼泪来。

不一会，小梅听见大门外面汽车发动的声音，她知道张敬业要走了，李嫂很快就会回来了。李嫂是别墅的总管，负责管理这里的一切事务，执行张敬业为她制定的一切规矩，她必须听从她的管理，不能违拗，否则就是违反协议，就会受到张敬业的惩罚，扣除下一期的酬金。想到此，她心里一阵紧张和恐慌，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楚苦涩滋味，进而把对张敬业的怨恨转嫁到李嫂身上。李嫂，这个张敬业的忠实家奴，如今却是她的直接管理者和监视者，虽然她满面堆笑，一句一个“郑小姐”的叫，她却从她的笑容中觉察出狰狞和可怖来。她不敢违反她的吩咐，连忙回到大厅里，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竖起耳朵听着大门的动静。

大门打开了，李嫂进来，重又锁上大门，收好钥匙。她走进大厅对小梅说：“郑小姐，想吃点什么？我去安排。”小梅说：“我随便，你怎么吃，我就跟着你怎么吃好了，没有特殊要求。”李嫂连连摇头：“这哪能行？你是北方人，口味偏重；我是南方人，口味清淡得多。说吧，想吃什么？张董说了，你今天初来这里，可以多加两个菜，算是为你接风洗尘。”李嫂说完，看着小梅。小梅无奈，只好问李嫂：

“你平时都是怎么吃的？”

“平时，按张董规定的标准，午餐，两菜一汤一饭；早餐，一杯牛奶，一块面包，一个鸡蛋；晚餐，面条或者稀饭、馒头，加一个炒菜。”

“这就很好，我也这样吃好了。”

“今天可以多加两个菜，你要什么菜？”

“我也说不上什么菜来，家里有什么菜就做什么菜吧，快中午了，也不好再到菜场去买。厨房在哪里？我来帮你一起做。”

“不用。我们这里自己不做饭，只叫外卖。定好的饭店，一个电话打过去，他们就把饭菜送来了。”

“保安的饭呢？”

“也由我统一订，饭店统一送来。”

小梅觉得这里的生活无聊又好笑，她说：

“你们这里也真是，两个人看着个大别墅，什么事也没有，长年还要由饭店送饭来吃，这不是多花费吗？要是自己做饭，岂不是要节省许多？”

李嫂解释说：“你是不了解这里的情况，其实，由饭店送饭也不多花费。张董和夫人来的时间很少，平时就我和保安两个人在这里吃饭。如果自己开伙做饭，还要另外聘一位厨师，一位菜买，他们又拿工资，又要吃饭，那要多花费多少？张董说，还是这样好，又省事，又省钱。另外，人少了，别墅也能保持安静，安全，有利于张董的休息和静养。张董这个人特别喜欢安静，不喜欢人多嘈杂。休假的时候，他和张夫人在花园里散散步，看看花草树木，小桥流水，听听风声鸟叫，幽静得很，也愉快得很！”

“原来是这样。这样计算，也不算多花费。张夫人常来这里住吗？”

“很少来。夫人身体不好，经常有病，有时病重了还需要住院治疗，所以她长年住在市里。那是张家的老宅，条件优越，设施齐全，看病、购物都方便。除非张董休假，才会接夫人来这里住一段时间。现在你来了，张董自然不会接夫人来这里住了。”

李嫂说完看着小梅“嘻嘻”地笑，看来她已经知道她的身份和来这里居住的原因，张敬业事前已经给她说过了，甚至把如何对她管理都交代清楚了，否则，也不会叫她向她交代这里的规矩。李嫂知道了，大约门卫上的保安也知道了。她来这里，干那种事，可以瞒着大生，瞒着家人和娘家人，可以不叫玉英说出去，可是，她无法不叫张敬业说出去。小梅见自己的秘密起码在这里被揭穿、暴露，不觉脸红心跳起来，低下头，不再和李嫂说话。

李嫂见小梅不好意思，也不便再说什么，问什么。她拿出手机，打电话给饭店订定午餐，除了平常的菜肴，又多要了一个烧菜和一个炒菜，想了想，又要了一瓶啤酒。。

李嫂打电话给饭店订完午餐，收起手机，对小梅说：“郑小姐，按照张董吩咐，饭前这段时间，我带你到各处走走看看，了解一下这里的生活环境，也把一些你应该遵守的规矩让你知道。今后很长一段时间你都要在这里生活，这里的环境设施、规章制度、行为规范，你只有了解了，熟悉了，才能适应这里的生活，才会生活得轻松愉快。否则，你违反了规矩，张董又要责怪我没有向你交代清楚。”这是总管的职责，也是张敬业刚才交代的，小梅也无话可说，她点点头，无言地站了起来。

李嫂说：“先介绍一下这座大楼吧，它是你在这里生活的主要地方和中心地方。但是，张董有交代，这座大楼，有些地方，你可以去，有些地方，你不可以去；有些东西，你可以用，有些东西，你是不可以用的。我介绍的时候，你要听仔细了，记清楚了，别记错了，以防误解了叫大家都不愉快。”小梅又点点头。

李嫂介绍说，这座大楼，一楼是大厅，是张董会客和休息的地方，你看，沙发、茶几、空调、电视，一应俱全。无事的时候，你也可以来这里喝喝茶，看看电视，休息休息。二楼是张董的卧室、书房和办公室。你的卧室也在二楼，是另外一间，床铺、衣橱、化妆用品都是新置办的，不知是否齐全了；这是你卧室的钥匙，回头你上去仔细看一看，检查一下，还缺什么，告诉我，再去买来添上。张董的书房，你也可以去看书，但书籍不得带出书房外。这是书房的钥匙，记住，离开书房，莫忘了锁门。张董的卧室和办公室，不经张董准许，你不得进入。三楼是张董的健身房，里面跑步机、杠铃、拉力器一应俱全。你也可以进去健身，运动结束，器具放回原处，不得乱丢乱放。这是钥匙，要保管好，不能丢了。二楼三楼，我无事也不得随便出入，所以张董指示，这两层楼的室内卫生由你负责打扫。一楼由我负责。

李嫂说完问道：“都听明白了？”小梅点点头，又不解地问道：“李嫂，你的住房不在这座楼上？”李嫂摇摇头说：“我的住房哪能在这里？”她指着大门旁边的门卫室，“我的住房在那里，要昼夜值班的。张董晚上回来，外门开了，我这里不开门，他也进不来的，所以，我的住房也在门卫室，和外面的保安一个样，只是里面的设施多了一些。”小梅心想，这样看来，你也不过就是个管事的保安罢了，你是张敬业家的老人员，他信任你，叫你当总管，按照张敬业的意思，管着我们而已。

李嫂向外面指了指说：“郑小姐，走吧，我带你到张董的花园看看。园子很大，景点多，设施齐全，那里花草树木、小桥流水都有，还有金鱼池、荷花塘、秋千、小亭。你一个人闷了，可以到花园里散散步，走走看看，欣赏欣赏风景，多活动活动，心情也会舒畅愉快。”

小梅答应了，随着李嫂离开大楼客厅，沿着青砖铺设的林荫小道来到花园。

花园就在楼房的后面，坐落在半山坡上。一条小溪穿越东西两道围墙缓缓流过，溪水清亮洁净。溪上有一座拱形小石桥，两边有雕花的栏杆。溪流两岸植有垂柳、修竹、花畦。花畦中分门别类栽着牡丹、芍药、月季、杜鹃等草本和木本的花草。花木之中间有凉亭、秋千、荷塘、鱼池、奇石、刻碑，供游玩观赏。

小梅问李嫂：“这么大的花园，也由你一个来管理？”李嫂说：“我一个人哪里管理得了这么大的花园？外门的保安又不许进来，也不过按时请外面的工匠来种植或修剪。”

“请外面的工匠来种植修剪，一年四季，那要花很多钱吧？”

“当然。不过张董从来不怕在这方面花钱。他说，外面的公园再壮观、美丽，那是千万人共享的，只有这里的花园是他自己的，可以独享专用。张董每来别墅，必来花园里游览观赏，指导我如何管理。”

随后她打量着小梅说：“郑小姐，你在张董心目中的地位可不平常！这花园，一般的人，张董是不准许进来的；能准许你进来，而且没有任何限制，这是很少见的，可见你的地位——不平常！”

“你这是哪里话？你是别墅的总管，张府的老人员，比我进来的更早，这花园，岂不比我观看得更多？时间更长？你在张董心目中的地位自然更高，就更不平常了！”

“我与你不同，我是来管理花园的，要操心费神，出力流汗，不是来观赏享受的；你来花园，纯粹是来散步、观赏、享受的，不满意，还可以指责我管理不善，俨然是副主子一般，这地位哪里是我能比的？自然比我更高了。”

小梅听得出李嫂这番话既是吹捧，更是讥讽和嫉妒，于是她说：

“看你这话说的，比骂人还难听，我算什么副主子？不过是笼中之鸟，闲得无聊，过来看看花园，散散心。有什么不同？管理花园，难道不看？不观赏？不是享受？你如果觉得我的地位高，咱们换一换，你来观赏、享受，我来管理花园，怎么样？我在家干惯活的，不怕操心费神，出力流汗。”小梅以牙还牙，觉得泄愤。

“不敢不敢。我算什么？人老珠黄，已是残花败柳。哪有郑小姐这般条件，花容月貌，年轻貌美，能让张董动心。不说了，不说了。真对不起，看，我这张嘴乱说一通，惹得郑小姐不高兴，生气了；实在不好意思。”李嫂连连摆手，道歉，小梅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一笑了之。

小梅愤愤地想，如今我落到这般境地，笼中之鸟，瓮中之鱼，任人摆布，竟然还有人嫉妒，讥讽，真是岂有此理！我如果有钱给儿子付手术费，我会千里遥远跑来这里，被拘禁起来干那种可耻之事？这难道也是“享受”？张敬业准许我观看他的花园，不过像动物园的园主给他的动物提供一个良好的环境，好让它们能生活下去，不致被困死、急死，让游人和参观者更多、更高兴，园主获得更多的利润。你去问问动物园的那些动物，它们觉得开心吗？愿意吗？你不了解我的情况，还以为我是那种不正经的浮华女人，来这里就是为了赚钱，为了享受，真是冤枉死人了！她转念又想，李嫂这么诉苦，有怨气，也许另有她的故事和苦衷，为她所不了解，就像李嫂不了解她一样。

小梅对李嫂的旁敲侧击有些不满，不理解，觉得不能隐忍，这么还击了她一下。李嫂也感觉到小梅的不快，便不再议论这件事。

李嫂带着小梅走上石拱桥，伫立桥顶，观看花园全貌。她告诉小梅哪个景点在哪个方位，从哪里进入，哪里出去，有什么特点，什么时候景色最美，最宜观赏。介绍完毕，两人下了石拱桥，来到小溪边，看清清溪水从西边的墙洞下流进来，星波闪闪，缓缓穿过花园，又从东边的墙洞下流出去，上不见源头，下不知所去，不免让人遗憾。她们在一个亭子间坐下来，一边休息，一边观赏四周的风景。

稍事休息，李嫂指着旁边的秋千架说：“郑小姐有兴致，上去荡一回，很好玩的！”小梅说：“我生长在农村，没有荡过秋千。李嫂有兴致，自己上去荡吧；我在这里看着，也好学习学习。”李嫂相信她说的是真的，农村妇女哪里会荡秋千？便坐上秋千自己荡了起来；一边以行家语气介绍说：“开始，可以慢一些，摆动幅度小一些；慢慢地，熟悉了，再加快，幅度加大，你就能体会到荡秋千的刺激和快感来。”说着加快荡起来，上下翻飞，像一只燕子来回穿梭。

李嫂荡了一会渐渐慢下来，她下了秋千，对小梅说：“你上来试试看？”小梅依旧摇头，说：“今天累了，不想活动，下次再荡吧。”

李嫂见小梅对荡秋千兴趣不高，也许是真的累了，便不再劝她。她回到亭子间，在小梅身边坐下来，指着溪水介绍说：“这条小溪是南山山涧中的泉水汇聚而成的，清澈凛冽，没有污染，周围山青水秀，风景秀美，因此引起开发商的关注，沿着溪流建成一个个临水别墅区。富人追求享受，纷纷来此购买。张董喜欢安静，也就在这里买了别墅。溪水流过山坡，穿过这一带别墅的围墙，向东流入珠江。”

小梅只是静静地听着，按照李嫂手指的方向茫然地看着。心想，这溪水从山里流出来的时候是清澈的，但经过这么多富人别墅烟花脂粉的污染，表面是清澈的，其实就未必清澈了。她只是这么想，对李嫂的话，她不问，也不答话。而且，此时此刻，她根本分辨不清东西南北，不知道珠江在哪里，广州城在哪里。此时此刻，她也实在没有心情弄明白这些事情，她一心想的是，晚上张敬业来了，她该如何应付他：答应他，从内心不愿意；不答应他，拿了人家的钱，有协议书约束，又不能不答应。反复思考，心如油煎火烤，痛苦不堪，哪里还有心思荡秋千，看景游园？对于李嫂的介绍、邀请，只好应付而已。

李嫂见小梅情绪不好，也不便多作介绍，只是按照张董的吩咐，走过场而已。于是她们起身离开亭子间，又到荷花塘、金鱼池看了看，便回去了。

小梅说：“跑了半天，实在累了，我想回房休息休息。”李嫂看了看时间，说：“午餐时间快到了，吃过午饭再回房休息吧。我也要陪你上去检查一下还缺什么，然后报告张董，或者我买，或者张董叫别人买了带回来。”带着小梅去了她居住的门卫室。

这是一排三间相连通的平房，最外边一间是门卫室，有办公桌椅，洒扫工具，墙壁上挂着时钟和各种图表。中间是餐厅兼休息室，一边摆着餐桌，一边摆着沙发、茶几和电视机。最里边是李嫂的卧室。

李嫂带着小梅穿过门卫室，来到中间的餐厅兼休息室，两人到卫生间洗了手脸，然后坐在沙发上休息，看电视，等待吃饭。李嫂告诉小梅：“今后，一日三次都在这里用餐，由我陪伴；不许把饭菜带回大厅或者卧室吃。这是规定，不得违反。”小梅点头答应，又问道：“张董和夫人也在这里吃？饭菜也是你订的？”李嫂说：“他们不在这里吃，在张董的书房，那里另有一套餐桌。饭菜是我订的，但是是他们点的，他们是主子，和我们的饭菜自然有所不同。”

不一会，保安打电话给李嫂，说中餐送到了，叫她去拿。小梅觉得奇怪，说：“饭店不是直接送来的吗，怎么还叫到门卫去拿？”李嫂说：“张董规定，外人不得入内，所以，饭店的师傅只把饭菜送至门卫上，由保安接收，然后通知我去拿。”小梅又不解，说：“你是总管，叫保安把饭菜送过来就行了，何必要亲自去拿？”李嫂说：“张董又规定，保安不得进入内院，他的活动范围只限制在外院，就是两道围墙之间的地方；所以我虽然是总管，也只好自己到外门的门卫室去拿饭了。”小梅说：“这个张董，有这么多规定，也不怕麻烦，真是把人困死了！今天饭菜多，你一个人拿不了，我陪你去拿好了。”李嫂连忙摆手制止，说：“张董规定，你的活动范围只限于内院，不得走出内门。所以，你在这里安坐静待吃饭好了，我自己拿就得了。我们和保安两份饭菜，分别由饭店用特制的饭盒分别装好的，我一次就拿回来了，也不麻烦的。”

李嫂拿饭菜去了。小梅想，张敬业制定这么多规矩，分明是用来对付我的，要把我困死在这个院子里，我出不去，外面的保安和玉英都进不来，大生不知道我在哪里，李嫂不可能对外人说，以后我就是死在这里也没有人知道内情。此刻，她更加想念远在家乡的儿子和丈夫，不知道寄去的钱大生收到没有，玉郎的手术什么时候能做，家里情况怎么样。如今，手机被张敬业收去了，不能打电话，也不能写信，更无人传信，家里的一切情况都无法了解。想到此，她更加觉得恐惧、不安和难过，不由得暗自伤怀，竟流下眼泪来。

李嫂拿饭回来，见小梅坐在沙发上垂泪，说：“刚才还好好的，这会哭什么？快来吃饭，今天中午有酒有菜，我为你接风！”说着把饭菜一样一样在餐桌上摆好，又拿出两个高脚杯，斟满啤酒。小梅只得擦干眼泪，坐到餐桌前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