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大少爷出生
这几天,杨倚云时常感觉到肚子疼,但之后就没有动静了。今天肚子时断时续地疼了一天。四奶奶说今天或者明天可能就要生了,不过还要等上一阵子,不要着急,要放轻松,最重要的是要多吃点,才有力气生。但是心里有事的时候往往也吃不下去什么,杨倚云在太太的监督下,勉强着自己多吃了一碗饭。晚上,她开始持续的疼痛,并且疼痛的程度在不断地加剧。夜里三点钟,疼痛越发地紧凑了,并且好像在考验着她的忍受度,越来越加重疼痛力度。开始还可以忍受,后来疼劲一上来就需要抓住一些东西才能挺过去,再后来,她躺在床上,将指甲嵌入了被子里去抵挡那个劲头。太太派四奶奶带着另外两个下人来看她。四奶奶一看这情况,马上拉过被子给她盖好,一边叫人做好准备,赶紧去砖塔胡同叫麻子婆婆,一边安慰杨倚云说没事,一会产婆就到。从前总是听人说生孩子特别疼,相当于同时折了二十根肋骨,通常人们把疼痛分为十二个等级,第十二级就是分娩的疼,它甚至超过了烫伤和烧伤等其他的疼,是疼痛的最高级别。真的有那么痛吗?杨倚云虽然属于神经敏感的类型,但也属于特别能扛病的人,平时有个头疼脑热的她基本都该干吗还干吗,不会因为生病而躺着懒在床上,外表上基本看不出她生病。今天她终于体会到所谓生孩子的疼了,那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痛,和平时肚子疼什么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不是那种靠满床打滚、蜷缩身体可以减轻的疼痛,是感觉有个巨大的皮搋子在肚子里不停地往里搋你,仿佛要把你吸到无底的深渊里去,不能动也叫不出来,好像一叫会更痛,一动会翻倍的疼,让人动弹不得……天已擦亮,此时杨倚云已经疼的睁不开眼睛了。“你还好吧,少奶奶?”四奶奶见情况不妙,着急地问道。杨倚云刚要回答,正好赶上新一轮的阵痛上来,她光张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啊呀妈呀,快让厨房给少奶奶做饭。这样消耗体力怕是要吃不消了,要是一会生到一半没力气可麻烦了。”“做什么,炒菜吗?”“做软和的,傻丫头。”四奶奶对一个年轻的佣人说道。现在这种情况还要吃饭吗?杨倚云虽然被折腾地死去活来的,但还是很清楚的听着周围的对话。不一会儿,一碗面条端上来了,四奶奶扶着杨倚云坐起来吃面,杨倚云才刚夹了一口面条放在嘴里,又是一次阵痛,痛得她连嚼的力气都没有了。嘴里含着面条不敢动,紧闭着双眼,四奶奶在耳边说着什么,但是她没有听见,直到痛劲过去了才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四奶奶,我不吃了,实在吃不下。”“不行不行,好歹也得吃几口,慢慢吃,别着急。”话刚说完,杨倚云又陷入了疼痛的漩涡中,不能自拔。与此同时,眼泪不自觉地流下来了,不是恐惧也不是难过,只是疼痛到极点而自然流下的,连自己都感觉不到的泪,夹着面条一起咽下,吃的极其费劲。就在这会,一个佣人扶着麻子婆婆进来了,“来了来了,吉祥姥姥来了。”“您快给接生吧,我们这姑娘身子单薄,禁不起折腾了。”四奶奶心疼地说,此时在杨倚云的心里,四奶奶就像自己的娘一样,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大树。“我实在受不了了,四奶奶。”杨倚云拽着四奶奶的衣角说道。“您起来,我看看。”麻子婆婆走过来一边对四奶奶说一边观望:“啊呀,没事,生孩子都那样,还早呢。”“您多费心啊。”四奶奶有些不放心。“生孩子我见多了,听我的就是了。”从晌午到傍晚杨倚云又溜溜挨了半天光景,一个阵痛连着一个阵痛,阵痛中间的空隙会恐惧下一个阵痛的来临,在这样的反复下她终于扛不住了。对于接生婆来说,前期的主要工作还是鼓励别人使劲,因为生孩子主要还是靠自己用力,杨倚芸一边使劲一边喊叫,喊出来不仅可以减缓疼痛而且可以让自己的劲更大。但是产婆一劲的说她,叫她不要喊,把力气用在生上面。杨倚芸出不来声更没劲了。“你快点使劲用力,不然孩子会憋着气的。”麻婆婆喊着。没想到这句话倒成了杨倚云最好的动力,不能让自己的孩子有危险,她用尽全身力气:“啊……”的一声,这一声似乎已经没有人声了,连自己都被自己的这声震住了,这简直不像是一个女孩发出的声音,就这样一个小家伙出生了,带着一声清脆的啼哭,仿佛划破了原本凝结的空气。杨倚芸终于松了口气,接着产婆用银簪挑了脐带,再加上白矾粉用来止血。杨倚芸已经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了。麻子婆婆抱着孩子擦洗,孩子还在啊啊的哭着,声音十分哄亮,是个男婴。“这是我这阵子接生的娃娃里,嗓门最大的,哈哈……”产婆说道。“啊呀,快去告诉太太,不得了了,少奶奶喜得贵子,太太要当奶奶了。”四奶奶高兴得像小孩子一样。与此同时,艾伯荀得到了家丁的报告,听了一半的戏就站起来要走,与他一起听戏的范家少爷问:“怎么啦,戏还没听完呢?!”“我当爹啦!”说着,往家跑去。艾老爷到家比艾伯荀还早,他还不知道家中的喜事,进屋就对艾太太说:“唉呀,杨倚云真是我家的财神呢,今天谈成了一笔大生意。”艾老爷说这话的时候,刚好四奶奶正跟太太汇报喜讯,双喜临门让老爷高兴地不得了。就连一贯严肃,经常绷着脸的艾太太也挤出了一个笑容。麻子婆婆给小少爷擦洗干净,又用儿包布包好放在杨倚云身边,然后领了喜钱走了。杨倚云曾一度的认为自己快要虚脱了,然而并没有,尤其在看到自己宝贝的那一刻,仿佛所有遭受的罪都值得了。艾伯荀刚跑进家门就撞见一个家丁,“恭喜少爷……”“谢谢谢谢。”话还没说完,艾伯荀就赶紧道谢并忙着往里跑。踏进父母的西屋,听见屋里十分热闹,四奶奶见少爷进屋,也忙恭喜道:“少奶奶给您生了个大胖小子,给咱们艾家添丁增口了。”“四奶奶辛苦了,快让我看看我儿子。”“嗐,我辛苦什么啊,少奶奶才辛苦。这会孩子还在少奶奶屋,让他们母子好好休息休息。”四奶奶又派人将少奶奶产下一子这一消息通知给杨倚云的家人,母亲听了激动地流下了泪水,说了句:“可苦了我的云云。”传说谁是第一个进产房的人将来孩子的脾气性格就会像谁,四奶奶说男人不宜进产房,所以艾伯荀不能进来,临出屋时又说一会可能是太太先进这屋来。杨倚云寒颤了一下,心想:孩子脾气可千万别像太太,还好,太太并没有来,而是让四奶奶将孩子抱过去给老爷太太看,一直守在门外的艾伯荀也终于见到了爱子。只见他红红的小脸,闭着眼睛睡得正香。“他怎么这么红呀?”艾伯荀一边看着小宝宝,一边问。“出生时皮肤越红的孩子长大了越白。”四奶奶说:“太太当初生下你时就像个小关公似的,还皱巴巴的,你看现在你这么白净这么精神。”“是吗,真神奇啊!”“伯荀,你给孩子取了什么名字?”老爷问道。“我还没有想好。还是父亲来取吧。”“孩子都出生了还没想好?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孔子把仁作为最高的道德原则,我的孙子就取名叫艾有仁吧。”杨倚云经过这两天一夜的折腾,本应好好地大睡上一觉,但却只眯瞪了一会便醒了过来,也许是因为初为人母的激动与兴奋,也许是因为多了一份惦念和牵挂。睁开眼睛后她先看了一下枕边,发现孩子没在,就赶紧叫外屋的一个佣人问孩子去哪了,说是被四奶奶抱去太太屋了,正等她醒了喂奶呢,这才放下心来。杨倚云以为生产的痛苦过去后,再没有另人苦恼的事了,但是还没来的及感受得子的喜悦,就迎来了月子里的煎熬。孩子本应一出生就吃上奶的,但杨倚云的奶水并没有那么充足。太太吩咐厨房熬制了各种产妇喝的汤,不过并不是香浓美味的饭后汤,想象中闷罐里熬了个把小时的鸡汤端上来,香味扑鼻,零星的飘着几朵香菜花,鸡汤的味道配上香菜的香味,也是很美妙的;或者熬成奶白色浓郁的鲫鱼汤,清香鲜美,但现实是鲫鱼汤补劲过大,不适合产妇在产后初期食用,而鸡汤则只限用公鸡熬汤,说是母鸡汤回奶,会起到适得其反的作用,虽然根本不知道有没有科学依据,但厨房只按太太的指示来做。第一天喝的猪脚黄豆汤里竟然没有放盐和任何调料,说是放盐下的奶孩子吃了不好,汤里有很多干货,大块的猪脚不像平时吃的酱过的那种红红的颜色,而是白腻腻的,像一块块大肥肉一般。“能帮我点上点酱油吗,四奶奶?”“唉哟,我的少奶奶,哪能放那个哟!月子期间吃了酱油要咳嗽一辈子的。”“啊,做月子时吃上一口带酱油的东西都会得治不好的咳嗽吗?”“是呀,还有,你看我给你拿来了长衣长裤,你赶紧换上,头上的布还得一直戴着,千万别受了风。月子里受风也是万万不行的。”“这天儿太热了,我穿这个不冷。”“什么不冷啊,您出的那是虚汗,得多喝热汤补一补,但凡受了凉可了不得。留下月子病要后悔一辈子,您别又招太太说您,这一个月都不要洗头洗澡,我已经告诉他们了,您这屋的窗户先别开了,您就躺那好好歇着别下地。”照着四奶奶说的,杨倚云睁着俩大眼睛在床上躺了整整两天,有时候晕晕入睡,但睡得太多就睡不着了,有时候刚睡着就被叫醒喂奶、喝汤,这种天气穿这么多,躺了一会就一身汗,感觉床都躺湿了,她坐起身来穿上鞋,想下地走一走。刚走到窗前,四奶奶就端着汤进来了。看着站在窗前的少奶奶吓了一跳:“您瞧瞧,您瞧瞧,您怎么下地了,快回去躺着,不是跟您说了不能动吗!”“再这么躺下去,好人都躺废了呢!睡得都没有力气了,我才下来走一走。”“您让我说您什么好,您年轻不懂也不觉着,上点岁数就知道了,当初太太生少爷的时候就落下了腰疼的毛病,现在一到阴天下雨她就腰疼,别提多准了,疼起来什么也干不了,您得听劝,赶紧把这碗汤喝了是正事。”杨倚云坐回床上,端过碗来一看,又是用麻油做的白不拉几的山药猪脚汤,这几天一肚子汤汤水水,一晃悠肚子里就呱啦呱啦地响。产后的第三天,按规矩要给小孩进行洗三仪式。因为只需要请最近的亲戚,所以艾家通知了艾老爷的亲哥哥一家,老爷艾宁、太太慧珍、儿子儿媳、小孙子,还有艾宁老爷的小女儿艾芳玲,并由负责接生的麻子婆婆主持。艾家除了准备了煎烤烹炸的一桌饭菜,还做了最重要的主食洗三面。晌午用餐过后,四奶奶端来了一铜盆的槐枝艾叶水,由麻子婆婆接过去,亲戚们负责往里添清水、干果或者铜钱。艾宁老爷、太太、儿子、媳妇都依次添了铜钱和大洋,让小孙子添了一大把干果,只有艾芳玲添的是清水,她小声对母亲说:“添什么都得让产婆搂走。”慧珍太太用胳膊肘捅了她一下:“去!”添完东西,麻子婆婆就用这盆水给小宝宝洗澡,宝宝刚一沾水就“哇”的一声吓哭了。麻子婆婆赶紧道大喜,说孩子哭了吉利,这叫响盆。然后一边唱着:“先洗头不发愁,后洗腰,一辈更比一辈高……”,洗完了她的任务就结束了,走的时候将盆里的大洋、铜子和干果,以及饭桌上吃剩下的糕点、鸡蛋一鼓脑全揣走了。麻子婆婆走后艾芳玲说:“你看我说什么来的,真会骗钱。”“这孩子瞎说什么,这是几百年流传下来的风俗习惯。”慧珍太太赶忙数落着女儿。艾老爷听见这母女俩在窃窃私语,就问:“芳玲,怎么样,最近在做些什么呀?”“伯父,我还是老样子喽,不过爹说过几年送我去留洋。”“霍,还要去留洋,你爹是在哄你吧。”“真的,是吧爹?”艾芳玲转身撒娇的去问艾宁老爷。“你先学两句洋文来,我听听再说吧。”“爹……哼”说完艾芳玲噘起了嘴。杨倚云望着眼前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她仿佛来自另一世界,一身学生装,剪了齐留海的短发,还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显得特别机灵。她发现杨倚云正在看她,便两步走到跟前来说:“嫂子,我是芳玲,你结婚时我有来,但你可能没看见我,咱们也没有机会说话,啊,让我抱抱你的宝宝可以吗?”说着便伸过手来要抱,杨倚云还没来的及说话,慧珍太太就责怪她说:“大姑娘家的抱人家孩子做什么,你毛手毛脚的,别再给人家摔了!”“瞧您说的,我看看呗,啊呀,好可爱啊,嘻嘻,太可爱了!他叫什么名?”说着接过了小娃娃。“艾有仁。”杨倚云答道。“小名呢?哪能这么小就这么叫他。”“他还没有小名呢。”艾伯荀说。“让我想想,六月初一出生,那就叫他小六一吧,哈哈。”艾芳玲竟自作主张的给孩子起上了小名。“让我抱回去玩两天吧,哥!”艾芳玲开玩笑地对艾伯荀说道。“什么?”艾伯荀被这没来头的一句,说的一头雾水。“胡说八道,这孩子越来越没正形了,赶紧回家去得了,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了。”艾宁老爷怕别人笑话,赶忙说道。“开个玩笑嘛!”艾伯荀朝着芳玲的头上拍了一下:“整天就知道开玩笑!”“唉呀,以后我也会有孩子的嘛,不抢你的,别担心昂!”说完她便吐着舌头笑了。艾太太实在听不下去了,称自己身体不适要回屋休息了。艾宁老爷生气地对艾芳玲说:“我们也回去了,你不走就留在这里吧!”“那你们先走吧,我在这里住几天,跟我这大侄子玩一阵子再回去。”“你……简直不像话!”说完艾宁老爷甩手出去了,慧珍太太也生气地指了艾芳玲一下,没说话,转身追艾宁老爷去了。艾老爷和艾伯荀出去送他们,屋里只剩杨倚云和艾芳玲两个人,“你觉得没有,你那个婆婆好像前清的人诶,都什么年代了还梳那种发型。”艾芳玲说完神秘的笑起来。“嘘……你这话和我说说就行了,可千万别让我娘听见。”杨倚云对这个肆无忌惮、什么都敢说的姑娘充满了好奇。与此同时,艾太太在西屋也对艾老爷数落着艾芳玲的不是:“那丫头给惯的都没样儿了,一点规矩没有,长辈还在这里,说的那些个都是什么啊,没大没小的,我都骚得慌。老大不小的了,再不好好调教,谁家敢娶这样的姑娘!”“那孩子说话有口无心,她现在要在这里住几天,后院有很多空房,就先随她去吧。”艾老爷这样说,艾太太也无话可说,毕竟那是艾老爷家这边的侄女。这段时间杨倚云是猪脚汤、小米加黑糖再配煮鸡蛋的足足吃了一个月,感觉打嗝都有点母鸡身上的味道了,再照镜子的时候,杨倚云被自己吓了一跳,只见镜子前站着一个蓬头垢面、邋里邋遢的人,自己都快认不出自己了,平时那么要样的人,现在自己都嫌弃自己。艾芳玲这边每天除了陪小六一玩就是在艾家到处晃荡,但却给杨倚云带来了很多欢乐,出了月子的杨倚云精心打扮了一番,现在的少妇气质另她更加有魅力了。一转眼,艾芳玲已经在艾老爷家住了半年多了,有一日太太实在忍不住了,就说:“这个芳玲在家时间也不短了,就这么每日晃悠,一个大姑娘总是逗孩子玩,也不像样,我们是不是把她送回去,别耽误了她,跟兄弟那边也不好交待。”“这丫头也是个有自己主意的人,我最近还想找个家庭教师来教伯荀洋文,她不是也说想学吗,她愿意的话到时候可以一起学,最近我事情比较多,回头再找她聊吧。”艾老爷倒没认为有什么不妥。一年的光景过去了,又到了六月,小六一也一周岁了,家里亲戚给小少爷送来了糕点、食物和玩具。艾家的佣人在少爷屋床前摆上架几案,放上印章、经书、笔、墨、纸、砚、算盘、钱币、首饰、胭脂、吃的、玩具、梳子、称杆,每种物件分别代表不同的行业以及命运,让小六一抓周,抓到哪个就代表未来从事什么行业或者要走什么道路。小六一被眼前这些花花绿绿的物件弄得眼花缭乱,一时竟呆坐着不动了,大家都摒住呼吸等着看他的举动,突然间小六一笑了,他迅速地朝自己的右手边爬去,然后抓起放在边上的一只笔,并用它在白纸上划了两道。“有文采,以后肯定写得一手好文章!”“爱学习,好孩子!”观看的亲戚都开心的鼓起掌来,夸着小六一“太棒了,将来一定是个文人墨客!”小六一并不明白大家都在说笑着什么,这也只是寄托着美好希望的大人们在进行的一场娱乐而已。阴历九月过后,天气渐凉,此时已经是初秋的季节了,尤其在一场秋雨过后,人们不是常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嘛,在艾家的宅子里也呈现出无边落木萧萧下的意境,唯独院子里的石榴树树枝上顶着一盏盏“灯笼”。杨倚云正望着眼前的景象发呆,一个身着灰色中山装,手里夹着一摞书的青年走进了她的视线中,并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这个人是谁呀?午间过后,艾芳玲兴高采烈地跳进了杨倚云的房间,说:“嫂子你知道什么叫风度翩翩吗?”杨倚云认真的思索着她说的问题,她还没有想到答案,艾芳玲就咯咯地笑了起来,转了一个圈,又跳到窗前往外看了一眼,外面什么也没有,她又神秘兮兮地问道:“那你知道什么叫仪表堂堂吗?”杨倚云被她的这些问题问的摸不着头脑,反问她:“你今天是怎么了,这是什么意思?”“告诉你,我今天就遇到了这样一个人。”“哦,说来听听。”“就是伯父给哥哥找的洋文教师啊,我也跟着听了节课,你知道的,要我坐那么长时间听人讲课真的很难为我,可是今天我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恩……怎么说呢,他讲的特别生动,一点也不枯燥,能够感受到他非常用心用感情地在传授知识,人也应该是个性情中人。”“霍,上了一堂课就能让你感受到这么多啊,看来今天芳玲姑娘好好听讲了。”“是呀,他亲切的就像朋友一样,我是彻底为之折服了,能让本姑娘用心读书的也非他莫属了。”“那太好了,等你学好了洋文就可以留洋去了。”“恩,今天这位温老师还给我们讲了许多国外的趣闻,让我大开眼界。”“这位老师懂的真多,你们跟他学肯定错不了。”自那之后,艾芳玲每日早早地就去听课,一节也没落下。这一天杨倚云正拿着一个顶端带钩子的长竹竿帮小六一摘石榴。“姑娘,你知道艾伯荀在哪里吗?”杨倚云转身一看,是那天见过的穿中衫装的青年。“他今天没有去上课,不知道他去哪儿了?”那人接着说。“哦,您是新来的洋文家教吧。”“是的。”“他今天有些家里的事需要处理可能不能去上课了。”杨倚云自顾自地说着,其实她心里知道艾伯荀不是出现在戏院就是茶馆。姓温的老师打断了她:“敢问您是本地人吗?有没有去过金塔村?”杨倚云被这一问惊住了,她停止了之前的话题,想到了艾芳玲形容的他,于是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人问:“您是?”“你真的在金塔村待过吗?那你可认识杨子才老师?”“啊,那是我父亲。”“我就知道,你是他女儿,看你特别眼熟,但是你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真不敢认了,不过五官还是小时候的样子没变。”“你到底是?”“杨老师是我的老师,小时候没钱念书,杨老师曾把我叫到他家里教我读书,你还记得吗?我是他的学生,从来没教过学费的学生。”“呀,我想起你了,你是斌斌哥。”“哈哈,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家乡人,而且还是老恩师的女儿。”“我也没想到,记得你小时候上窜下跳的,不是这样文质彬彬的,没想到你会当老师。”“那也是受到杨老师的熏陶,虽然后来也和其他老师学习了洋文,但若不是当初他教我文化,我永远不可能从那个只会抹大鼻涕的小孩变成老师。“哈哈,看你说的。”“对了,你在这里做什么呢?”“我嫁到这里了。”“啊,你都嫁人了,怎么看着还像小姑娘呢。”正说着话,小六一蹒跚着从屋里走出来,对着杨倚云喊了一声妈妈。“这是你的孩子?怎么,你都当妈妈了。”“是啊,感觉很快是吗?”说着她抱起了小六一,“我以前也经常看人家当妈转眼孩子也挺大的了,其实自己经历扶养的话就不觉得快了。”“是吗?这孩子真可爱。总之,我对你的记忆始终停留在小时候,那个满地捡杨树花的小姑娘。”“你还记得呀,我家门前有棵银杏树,我还经常捡银杏果拿给你看呢,问你有没有毒能不能吃。”四奶奶追着小六一出来,将小六一从杨倚云的手里接了过去,并和温老师打了一声招呼。“小时候的事我还都记得比较清楚,对了,你父亲身体还好吗?”“还好,只是年纪大了,尤其是哥哥成亲后,父亲了却了一桩心事,好像松了一口气,反而没有之前的精气神儿了。”“唉,有时间我回去看看他,这些年在北平我也好久没有回去看望自己的父母了。到时候你有什么信要捎给杨老师的,我都可以帮你带回去。”“那太好了,斌斌哥。哦,现在不能这么叫你了,温老师。”“什么温老师,你这么叫我倒别扭,我永远是你的斌斌哥。”不知什么时候,太阳出来了,一片秋日午后的阳光洒在庭院里,大花猫伸了一个懒腰,将身体拉成一条直线,随后翻身打了一个滚,优雅的站出来,高傲跳上了南屋的房檐。温如斌对着艾芳玲一个人讲课,艾芳玲不再有啃书本的艰涩感,而像是在吃一颗酒心巧克力,当巧克力甜蜜的融化掉以后就剩下酒醉在的人心里了。课讲完后,温如斌正要离开,艾芳玲跑上前去说:“温老师,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你。”“好呀,你问吧。”“有人说,作为一个国人学习洋文是崇洋媚外,你是怎么看的?”“我们学习洋文是为了学习到更多国外先进的技术和知识,并引进到自己国家里。”秋季傍晚的北平上空飞过一群鸽子,发出一阵悠扬的鸽子哨声……望着温如斌的背影,艾芳玲感觉他越发高大并充满个人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