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辩:祭典偏逢密室说(5)

该说周坤是读不出好歹呢,还是确实熟悉老同学的习性呢,又或者他压根只是想找个由头摸鱼而已,总之周坤吃掉手里的香香鸡,找齐该找的资料之后,屁颠屁颠地又跑去了303室,而且这次真的再也没回来。

既由之,则任之呗,既然会室里看起来真的没什么问题,虽说还是搞不懂周坤发什么神经非要摸黑进屋搞动静,但是既然结果上没问题,那就不管他算了。

不过,当我处理完我的事情之后,303室似乎依然有人。

抬头看看钟,八点四十五分,这个时间点,估计就算回去也干不了多少事了,于是我想了想,索性决定再看看周坤那边情况怎么样,关上301室的门,敲敲隔壁,三步并作两步蹿进了303室的前门。

樊新知已经没有在画那副深色调的抽象派(我不知道这个词准不准确,不过暂时就这么叫吧)油画了,画布正挂在外窗的侧旁吹着风,现在正在他的面前的,似乎是一组角度非常复杂的素描画。

这位美术社长还真是挺全能的。

不过也正是“全能”这么一个念头,让我渐渐地感觉奇怪起来了。

当然了……感觉奇怪不等于可以擅自说奇怪的话,不然又会像刚才不知深浅和樊新知聊艺术那样犯尴尬,这次我跟着他们俩的对话就好了。

结果这次周坤注意到我出现之后,直接把话茬转向了我。

“喂,思仪啊,你觉得樊新知这个看起来怎么样?”

“呃……”

我懂个屁啦。

“这个、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周坤你呢?”

我思考半秒,忙不迭地选择了一个自以为最靠谱稳妥的答法,把这个皮球踢还给周坤。

可没想到的是,周坤优哉游哉地一摊手,又反手把皮球给踢了回来:

“我也不懂。”

“……”

既然你不懂那还一脸资深评论家的样子问个啥……

“嘛、嘛……”

周坤讪笑两声,轻车熟路地驱散了这阵本来就是由他自己制造出来的尴尬。

“也就是随便问问啦,咱们的樊哥哥设计的这么好,还需要让外行多说吗?”

“原来还有知道自己是外行的自觉啊!”

“哎哎,外行看看热闹,又不是吃你家大米……”

周坤退开两步,甩了甩手。

“随便聊聊也无妨啦,反正我来这儿也就随便打听打听,想着既然樊新知当社长了嘛,下周文化祭能不能混到一点内购什么的。”

“内购?”

周坤似乎突然说出了一点儿奇怪的词,这让我不禁歪了歪脑袋。

“就是内部购买,优惠优惠嘛……你看既然是美术社,来点什么钥匙挂件、图章、挂画和欧派鼠标垫什么的……”

“我感觉这里面是不是混进了什么不能在文化祭上出现的东西——”

“——我早说过了,没有那种东西。”

我还没说完,樊新知就不屑地把我打断了。

樊新知把脸贴近他的画纸侧视着,一边小心地涂抹着阴影一边从嘴边透出带着些嫌恶的声调。

“那种画点轮廓平涂一下就当成品的东西,说是图个热闹,骗点儿外行的吆喝也没坏处。不过果然还是没有的好,这届就不做了,你别想了。”

“哎,别这样,多元化,多元化。”

周坤把刚才退出来的两步往前走了回去,伸出手作势要拍樊新知,看着樊新知毫无止意的铅笔——收起手,“唰唰唰”地又退了回来。

“嗯……嘛,咳……你们美术社手下还是挺多的嘛,我没记错的话擅长这个风格的也不少,你看这离文化祭还有一个多星期,还来得及做,搞一搞没坏处啦,你坤弟弟骗过你吗?”

“是没坏处。”

樊新知点了点头,鼻周轻轻嗤了一声。

“我刚才也说了,我也不是不能将就一下,迁就一下的人,还是很能包容很能忍的。”

“所以说嘛……”

“不过现在没人会去做的。你想多了,别想了。”

“呃。”

周坤的嘴巴哑火片刻,表情也跟着停顿半秒。

“哈咳……哈啊啊嗨……?”

只见周坤的表情像是油没上够的老式钟表一样,一顿一扭曲,变成了一副像是传说中的荒诞主义的神妙画风,这应该是因为樊新知的哪句话才奇怪成这样的吧,只可惜樊新知还是没有回头看周坤,不然且不说能不能理解周坤这副表情想表达什么,至少他一定可以在美术上体会到新的精髓。

嗯……

在我脑海里想这些奇怪的东西的两三秒里,樊新知还是在专注地打磨他的阴影,周坤也还是没有缓过劲来,为了以防这个周坤憋到爆炸,我还是亲口问问好了。

“喂,周坤?”我悄悄地凑过去,“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奇怪的?”

“我感觉自己是不是有哪几天活到梦里去了?”

我一问,周坤那副充满超现实色彩的表情马上就消失了,恢复得倒是快,不过脸上奇怪的情绪还是在。

周坤蹑手蹑脚,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地向后滑了几步,嘴里的声音压的很低,应该是在回答我的问题,不过听起来又有点儿像是自言自语。

“樊新知这家伙的话说的真是神秘,是对我生气了吧,总之应该是生气了……这种不吃香香鸡的老哥哥真是难打理。”

“别擅自把你的饮食爱好和人品挂钩。”

什么乱七八糟的真是。

我跟着周坤一起往后退,佯装着参观部室的其他角落,把距离拉到樊新知应该听不清我们对话的距离,来到了教室的后门。

后门的东西很多,被奇怪的工作台,还有各种各样的桌椅板凳堆得严严实实。东西一直向上,小山似的摞到了通风窗的高度,不管是从外面进来还是从里面出去,考虑到这是一扇内开门,这扇门都想必是已经废弃了吧。

“你到底在奇怪什么?”我冲周坤问道,“啥活在梦里的有的没的?”

“我啊,我记得美术社这一届有两三个特别擅长纸片人儿的妹子来着。”

“纸片人儿?”

“就是画在纸片上的,二次元的,各种各样的美少女嘛。”

周坤扳起手指。

“挺拔的,巨型的,聚拢的,水滴形的,圆锥形的,半球形的,高挑的,袖珍的,眼镜的,人妻的,长发的,短发的,马尾辫的麻花辫的……”

“停停停停停……好了我知道了!”

这个破死宅哪儿来那么多术语!

“不就是日系美少女吗!你的意思就是说,擅长画那种很萌很可爱的动漫的人吧,这和樊新知有什么关系?”

“这儿不是美术社吗……”周坤露出一副无语状。

“呃。”

美术、艺术,艺术、美术。

说起来似乎没毛病,我是稍微有点儿被樊新知带跑偏了来着。

“你这样说好像是没问题啊,不过看樊新知这个部长的作风,这种艺术做派,我觉得还是不太对口吧。”

“是有的,我记得是有的。”

周坤敲了敲脑门。

“我看看,应该是有的……樊新知,我在你这儿转转,翻一翻没关系吧?”

“小心点别碰颜料,还有我的油画没干!”

“行、行,和你待这么久了,这点儿常识还是有的,你坤弟弟啥时候害过你嘛。”

周坤远远儿地和樊新知吆喝了一番(其实距离也就五六米吧,戏份真是多),然后冲我摆了摆手,示意我跟着他往教室前半边走。

“仔细看看这个。”

周坤指示我看的,是那个我之前就留意到的挂牌。

学校似乎是有这方面的管理规定,除了特定几个位置,以及文化祭这种特殊时期以外,不允许任何班级和组织随便往室外挂东西,所以各个社团的名牌都放在了室内,美术社看来也不例外。

不过放在室内的名牌,还特地精心设计,这可就不多见了。

木牌主体的汉字,虽然咋看上去像印刷体一样规整,不过想立刻把木牌误认成是印刷制品还不太容易。字体本身有很多拉长、变形的俏皮设计,周围还有很多很多别的设计元素,有绚丽的花鸟风月和灯笼飘带,还有气氛与此完全不搭调的奇怪的“Keepout”的封条……从设计感上来说显得颇为杂乱,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更说明这个社团名牌是手作的了吧。

想必是某届社团成员“群策群力”的结果。

“那么……所以呢?”仔细观察的结果和我的最初印象差不多,没有什么关键性的区别,我确认自己没有遗漏什么特别的要素之后,微微偏头,冲周坤投去疑惑的眼神。

第一辩:祭典偏逢密室说(5)
三〇一室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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