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辩:祭典偏逢密室说(7)

以一年级教训二年级,以下克上的殴打看起来成效并不显著。

第二天中午来到学生会301室,在大门的背后,该说是不出意料吗——我还是看到了一个非常神奇的物件。

“这啥玩意儿……?”

门板背后挂着一条画满了哈士奇和柴犬狗头的夏威夷短裤。

该怎么说呢,虽说看到了之后再一回想,对此一点儿都不会感到奇怪,不过当真看到的瞬间,意识到原来周坤真的觉得献祭隐私物品的行为有用,还是由衷地为周坤的执念和行动力而震撼,更何况印满整条裤子的狗头实在过于富有冲击力,我一时间僵在门口,半天没缓过来。

“呜姆,其实我也不知道。”

房间正中央还有个人,是身居学生会主席之位的夏千夏,当我终于缓过劲来的时候,转身她正坐在办公桌旁,露出和我一样困惑的表情。

夏千夏可算得上是平日最难得正儿八经地在学生会得以一见的,本学生会的头号人物了,平时走街串巷,不是在买小吃就是在买零食买书收快递,真正坐在会室里办公的时间可以说是屈指可数,不过相对应地,她解决问题的能力也首屈一指,可以说是学生会最核心的头脑所在。

各种各样或重要、或复杂的事件,哪怕是我平常总吹嘘的,上个月的施铭违纪案件,都有夏千夏的逻辑思辨能力在其中发挥着关键的作用。

比方说之前提到的,施铭事件的后续,据尉迟语嫣所说,由于触动了郑老师进而牵扯出了很复杂的关系,为了将正义推进下去所经历的过程可以说是腥风血雨都不为过,但它们最后还是在国庆节之前被夏千夏全部彻底摆平了。

既然以上是来自尉迟语嫣的转述,那想必肯定有夸张的成分,但一把手的实力已经可以由此窥斑见豹,不过性格上就未必了,当然这方面也不妨碍前论就是了。

比方说此时此刻的夏千夏,明明一反常态地早早来到了学生会,却正呈现一幅把双腿翘在办公桌上,优哉游哉地看杂志吃薯片的样子。但仔细一看才会发现,印章和文具早已和一大沓过审的文件一同井井有条地堆在了桌角,性格和能力这两者根本没互相影响。

虽说这样的外表看起来真的很恼人就是了。

“姆总而言之,确实是案件吧?”

夏千夏抬起双腿,换了一个可能让自己更舒服的角度。

由于夏千夏的身子实在太小,站在我的位置,除了一双过膝黑丝和白花花的大腿之外,就几乎只能看到一颗埋在椅子边缘的小小脑袋,此时此刻正半分优雅一分狐疑地,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感觉像是动机很恶劣的恶作剧,可是室内又没有暴力入侵的痕迹,是怎么做到的呢……不过也不能排除内部人员作案,比方说周坤这种摸鱼仔搞事,441你有头绪吗?”

“这个应该是,呃嗯……”

我觉得我应该没猜错事情的真相,但唯独不知道这种神经病的动机(再配上神经病的狗头夏威夷短裤)到底该怎么和夏千夏说清楚,在回忆里摸索了好久,终于斟酌出一个词。

“……献祭吧?”

“献祭?”

“嗯……”

我以奇怪的玄学和周坤正在玩的《LnovelFantasia》为切入点,把我昨晚暴揍周坤的前因后果简明扼要地同夏千夏复述了一遍。

从周坤的签名档中提到他想要抽文鸢小姐,到最后居然妄图以此为借口袭击我的青梅竹马的胸部,当然也涉及樊新知一个人在303室工作的事情,不过那不算重点,没必要详细提及就是了。

“嗯姆……原来如此,真像是周坤那个家伙会做的事情呢,主次颠倒,到处摸鱼,各种各样的恶趣味什么的……”

夏千夏食指在红红的鬓角旁绕着圈,搭起双腿,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但是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如实按自己发下的毒誓,献祭自己穿的内裤呢?”

“呃。”

这似乎是个相当严肃的问题,果然是只有夏千夏才问得出来的漏洞。

我也被夏千夏认真研究狗头夏威夷短裤的态度带动,低头若有所思了起来。

“应该……唔,应该是怕自己一直抽不到就再也拿不回去,克服不了那个羞耻度。而且,真这样做了肯定会被千夏你们这些女孩子杀掉吧。”

“嗯……有道理。”

“啊当然,”我赶忙注解道,“‘杀掉’是过分啦,也就是夸张而已,不过周坤肯定不会真为了自己的恶趣味做那么过分的事就是了。”

“不。”

夏千夏摇了摇头。

“我觉得应该不能排除这方面的假设。要是我今天中午进门看到的不是夏威夷短裤而是散发着味道的男士内裤,那它的主人应该将以两天四十八小时为计时期限,毫无保留地在社会学意义上消失吧。”

“呃呃……!?”

“大概就是那种——”夏千夏认真绕着鬓角,纯金色的眼珠咕噜咕噜转着,“生命指征全部终止于至少八小时之前,身体瘫倒在用铁棍反锁着的教室中,四肢扭曲成‘奔跑的北京’模样,房间窗棂紧闭,在本该是心脏和男性外生殖海绵体的位置空无一物,倒插着一只大青花鱼和一袋香香鸡,都是六成熟,而且根本找不到凶器和指纹、脚印的那种,世纪猎奇悬案吧。”

“喂、喂、喂……是不是越说越恐怖了……”

“除了身高和力气不够之外,我可是真的有实施方案的哟。”

“我也没说你做不做得到啦!”

话又说回来,以夏千夏的智商,我还真没怀疑过她导出类似结果的可能性!

但是夏千夏描述得实在太逼真,搞得我现在不止是不怀疑,还连带着脑海里都具体浮现出了她描述的那种场景,恐慌得有点歇斯底里。

“关、关键问题是……没必要这么狠啦!说到底只是男士内裤而已吧?”

“诶?”

夏千夏愣了愣,奇怪地眨了眨眼睛。

“不是有说在中国,一旦看见男人脱下来的内裤,就再也嫁不出去了吗?”

“……你对于中国一定有什么很要命的误会!”

“喔……原来如此。社会慢慢改革开放,已经开始淘汰这种认识了吗。”

“你一定对旧中国有什么……算了,你就当是这样吧。”

夏千夏的言论算是很好的提醒了我她是个混血美少女的事实,话虽如此,这种认识也已经歪曲到脱离常识的程度了吧。

“顺带一提,听说在荷兰的大城市,有经验反而更受欢迎一点的来着。”

“我对那种知识也没兴趣啦!”

“话又说回来,441你那边的资金申请核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报财务部预审呢?”

“诶——”

话题转移得实在太突兀,太富有夏千夏的特色,我足足愣了好几秒才有所反应,然后理所当然地慌了起来。

还差一点儿……坦白来说还有几个社团的表单没核对好,自然也就没有录入到电子文档之中,但是这种话怎么可以就这么跟夏千夏说出来?

“啊,啊哈哈哈……”

我尬笑一阵,努力模仿着刚才夏千夏的话术,将话题用相似的手法转移回去。

“那个,呃呃……话说到这儿,周坤那么神神叨叨的,那到底是个啥游戏来着?”

“哎,说的是那个《LnovelFantasia》吗?”

夏千夏饶有兴趣地眨了眨眼睛,看来还真被我的忽悠诓骗过去了。

“啊哈哈,就是,好像就是那个!”我赶紧顺水推舟。

“这个东西……我最近也有点儿兴趣的,不过听说很浪费时间,所以有点犹犹豫豫,让我看看是不是这个……”

夏千夏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手边的杂志,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好像是《周刊第一卷》的新一期。

这期的封面上是一个站在警戒线后的双马尾女孩子,整幅画面让我感觉有哪个细节似曾相识,不过一时间讲不出来。

“441你想啊,所谓的‘Lnovel’,前面的‘L’也就是light轻的意思嘛,其实是这本杂志的轻之文库同一旗下的公司出的联动手游就是了。”

“原来是这样吗……”

“唔……”

应该是那个广告正好在杂志的尾页吧,夏千夏把书翻到了封底附近,正在翻来覆去的研究着。

“这一期果然也有相关的广告,而且,还有新活动的情报呢……这么说起来,周坤他是喜欢哪个角色来着?”

“这个,具体我也不知道……”

既然顺着话题说下去了,我自己当然也顺势为之,凑到夏千夏对面看了看杂志的封底。正好杂志上面的情况和我的认识反了过来,只有角色的剪影,却没有具体介绍。

“不过……如果非要从这上面的轮廓推理的话,周坤好像还说过,他抽不到想要角色的原因之一是缺少触媒,也就是挺缺奶元素的。”

“奶元素??”

“呃?!?!”

大意了!

顺水推舟得太不动脑筋,差点忘了面前敬爱的学生会长千夏大人苗条的身材,这显然是触雷了……或者说如果再解释清楚一点就真的会踩上地雷,得赶紧圆回来!

“这、这个奶是牛奶的意思啦……只是说角色能让人想到牛奶一样的洁白……”

“也就是胸部的意思吧?”

“……”

失败。

偷换概念哄骗夏千夏,到底是哪个白痴才会想出这么弱智的主意啦。

那个白痴不会是我吧。

……好像真的是我?

只见夏千夏从我的慌乱中得到确信,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嘴巴也撇成了不屑的三角状。

“我跟你说哟,司思仪,在听着吗?”

“呃呃,在?!”

“司思仪啊,司思仪同学,接下来要说的可不是胡搅蛮缠肆意狡辩,如果你想好好活着,啊不,好好工作的话,就一定要全身心的听好了哦。”

夏千夏十指向内秀气地交叠起来,做出一副和尉迟语嫣一模一样的恭谦责问状,光这个动作本身,再加上她刚才疑似说漏嘴的什么词,就让我感觉事情一百个不对。

“真正美好的,进步的审美,可是要脱离了低级趣味,从理智和严密的公理体系出发,站在臃肿和庸俗的对立面的那种哟。”

“是、是……所以?”

“所以听好了哦,性质最优良的函数,是连续的,平滑的,无限可导的那种,它们是最漂亮富有美感的曲线,而这之中呢,最连续自然的,是且仅是那些长周期的正弦曲线,只有自然优雅的波动,没有突兀的隆起。这样完美的曲线才有资格进入傅里叶变换的殿堂,才有资格合成世间万物,它们可是庸俗的曲线所不能比拟的,绝对的万物起源——”

夏千夏一本正经地嘟囔着嘴。

“——所以说本会长的曲线,是那些突兀不自然的巨……,不不,那些不平滑不无限可导的折线所根本不能比拟的,作为学生会的一员必须把它牢记在心,明白了吗?”

“明,明……”

明明夏千夏咋看之下没有生气爆发,可是此时此刻看她这副语气心平气和的同时却涨得满脸通红的样子,我却感觉如果不小心的话一定会比往常更可怕。

这一长串到底是些什么啊,别说反驳了,就连理解、听懂都做不到……早知道刚才就不转移话题,直接承认工作好了!

我赶紧双手合十,战战兢兢地低下脑袋。

“我……我已经明白了!千夏会长的身材最可爱最完美,周坤那种无视数学之美的异端,我是绝对不会——”

“砰。”

就在这个瞬间,一阵巨响打断了我的忏悔。

是夏千夏的动静吗……夏千夏生气了吗?

但接下来的动静告诉我,似乎不是,因为当我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时,夏千夏还没有起身,而是带着狐疑的表情看向我的身后。

动静的来源正站在门口。

房门大开,门框的正中央是未经允许闯进屋内,气喘吁吁的樊新知,门板背后的夏威夷短裤被刚才巨大的冲击震得摇摇晃晃,滑稽地呼应着他的喘息声。

房间之外,303室的前门也大开着。

“看、你们来看一下……”

樊新知不顾呼吸的勉强,非常焦急地,手舞足蹈地比划着。“看什么?对,我说、告诉你们看什么…………我们美术社,被砸了!”

第一辩:祭典偏逢密室说(7)
三〇一室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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