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辩:局中迷局论中论(3)
“啊……”故意在话语里,把王然排在周坤前面,莫非这也是傲娇吗?话虽如此,我心里当然有我自己的排序就是了。我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已经领会了夏千夏的意思,冲她说道。“我明白了,当然,千夏你也是啊。”——最后这句话的意思是,夏千夏你也别摸鱼啦。也不知道千夏有没有领会我后半句话的意思,反正最后确认方针之后,我和夏千夏的,这幕由周坤突然闯入所带来的闹剧终于告一段落。我和千夏打个招呼,离开301室,开始着手考虑我这边的问题了。显然,我讨论问题的顺序,和千夏最后明面上表达出来的意见,其实是相反的。夏千夏觉得“噪声”无正无负,对案件没有任何的推进,除了带来困扰以外没有意义,可是对我来说,噪声本身就是一种信号,它本身虽然给不出有价值的逻辑信息——当然我本人也不擅长逻辑——但是它背后肯定有产生它的理由,理由的背后肯定有暗示。我想我可以试着去摸一摸周坤周围的情报。管中窥豹也好,顺蔓摸瓜也好,总之我就是决定今晚就这么将计就计被周坤误导下去了,看看他最近到底有什么不对劲的,能不能从某些“不对劲”里发现点什么。先去周坤的教室。周坤的教室里稍稍有点吵闹,不少学长、学姐留在这里,交流下周文化祭的班级展示还可以有哪些补充项目的问题。找他们问了问,周坤没有回到这里,又打听了一下周坤最近有什么不对劲——该说是不出所料吗,学长们全笑着说“那家伙就没有对劲的时候”,学姐们的回答则带着不太舒服的厌恶的表情,结果说出来的还是“那家伙就没有对劲的时候”,周坤这家伙还真是一朵大奇葩。总之找周围同学打听不到情报,我想了想,回忆起周坤临走时提到他要去烹饪社跑工作——脑海里总忍不住怀疑这句话是在乱扯借口敷衍——于是决定再前往烹饪社看看。烹饪社的人说周坤确实来过,而且十分钟前刚走,正如周坤之前所说的,他确实是来这里核实“硬件问题”,烹饪社使用的食材和出摊所用的器材很多,不可能全由他们自己掏钱,所以和校外的赞助商、学生会之间的交易关系也很复杂,要多次不停地沟通。也就是说,周坤还真没撒谎。没办法,顺水推舟问问烹饪社的人觉得周坤有没有哪里不对劲,得到的答案是没感觉。这也算是理所当然的答案吧,这个社团看起来也没谁和周坤是朋友的感觉,跑跑业务而已,会留心观察他才怪了。这样一来,周坤的动向可就真莫名其妙起来了。我象征性地,或者说“地毯式搜索式”抑或“无头苍蝇式”地,在整个学生活动楼转了一圈,甚至一直转到六楼,凡是亮灯的活动室,没一个能看到周坤的,他的工作应该已经结束了吧。既然如此,今天时间也不早了,想来我也只能回家了——我只能如此做出最后的决定——等会儿顺路去“那个地方”看看。我确实只能这么想。既然周坤的工作怎么看都已经结束了,他本人的动向又这么迷,那怎么看,都只能认为他真的乱来一通摸鱼去了,所以我只能去地下网吧找找。地下网吧在夜市巷子的最深处,当我到达的时候,时间和上一次来这儿差不多,夜市看起来还远远没到收摊的时候,热闹得很。烧、蒸、烤、炸、凉拌……各种各样奇异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搞得人鼻子有点痒痒,忍不住想要买点什么打牙祭,不过转念联想到前一天夏千夏在这里暴饮暴食的恐怖模样,浑身上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想一想还是算了。稍微有点心理阴影,如果我不小心吃成夏千夏那样,绝对会撑死的吧,就算明知道人和人有根本性的区别,也还是不得不如此联想。直奔着地下网吧的方向去就好了。仔细想想,虽然早就知道地下网吧在这个方向,甚至知道它就在道路的尽头,不过决定亲自来这里,似乎还真是第一次。地下网吧的入口在一家不起眼的杂货铺的侧面,是一家名副其实的“地下”网吧。网吧里有空调,不过因为是地下,通风还是不太好,能闻到比较浓的香烟味,当然,也不是完全无法忍耐的程度。电脑台位的密度没有新闻里常见的,那种堆沙丁鱼似的模样夸张,不过也还是比较密,直观感觉来说,是如果留心的话,可以比较清晰地看到隔壁的隔壁电脑屏幕上的内容。而且如此高的密度之下,顾客也很多,大概能占据全部机位的七到八成,其中有不少同龄人,也有不少其他年龄段的青年乃至成年人,用来给“三教九流”这种词做一个现实的注脚,看起来还挺合适的。卫生条件很一般。总的来说,感觉是那种“不至于让人联想到地狱”的,并非过分到无法忍受的糟糕,话虽如此,如果让我选一个地方呆的话,我果然不会想在这里逗留太久吧。视线所及之处,似乎没有周坤的身影。我担心人太多,我的眼睛有疏漏,专门找入口处那个瘦削且半秃的老板打听了一下,老板倒是很熟周坤,不过也没看到他。看来周坤是连鱼也不摸了。脑袋里想来想去,唯一的解释就是他真的回家了,但是,他是那种啥也不干直接回家的类型吗?我有些不太乐意放弃寻找线索,有些不舍地在地下网吧里又扫了几圈,忽然注意到了一个特别的身影,是施铭。上个月的时候,那起把我和夏千夏撺掇得针尖对麦芒的案件的主角就是他。他因为一些至今也不太清楚的原因,无法容忍学校附近的私塾楼及其补习班,以一己之力策划了一起光辉事迹——向教育局举报了这个不合规的私塾楼,结果失败了。虽说在那起事件中,因为一些事先绝对没人预料得到的原因,私塾楼的主办老师郑智树真的被我们拖下了马,但施铭付出的代价也够惨烈,身体和学籍都遭受了双重的毁灭性打击。这可不是玩笑话,至少在我看来不是玩笑话,施铭因为事实层面上的夜不归宿,加上“酗酒”,在学籍上被记了一发结结实实的“留校察看”,在那个事件中,因为殴打而留在腿伤的外伤也还没怎么痊愈的样子,游戏桌之下,大腿上的痕迹花花绿绿的,比起最初的样子消退了许多,但还是不彻底。也许会如不得不终日穿裤袜遮伤的尉迟语嫣那样,留下一些永久性的伤痕吧。虽说吧,那时的整起事件中有不少人为的成分,甚至直接把它们说成是“加害”也不为过,但根本原因还是他自己沉迷游戏。尽管如此,看他今天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网吧里,似乎也还是不像从留校察看的惩罚里吸取了教训的样子。大概人和人的价值观是真的不一样吧。反正今天晚上也不太像是有找到周坤的希望,我一时兴起,悄悄凑到施铭的身后,冲他屏幕上的景象端详了起来。是个全屏游戏,视角似乎正处于一座中世纪风格的教堂长廊里,数十个身着红袍的,人形态的敌人将最中央的玩家角色包围在最中央。如果是现实里,我们的主人公恐怕早该被剁成肉泥了,不过看起来并没有,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游戏”吧。大小各异的伤害数值在这数十只敌人的头顶轮番跳跃,同时还有偶尔几串绿字浮现在主人公的身上,此般循环,似乎不见施铭本人的角色有任何疲态,倒是周围的敌人的数量越来越少。屏幕里好像没有其他的由玩家控制的角色,左边的队伍列表也是收起来的,只有左下角最小化的聊天窗里不停地滚动着世界消息……这种玩法,莫非是传说中的“单刷”吗?伴随着最后一名敌人的惨叫,屏幕里的主人公拾取好战利品,席地坐下,开始优哉游哉地吃东西补充起体力,与此同时,施铭本人也转过头来,注意到了我。“你……可以去搬个凳子,可以坐。”“啊?咳,也行。”别看这家伙玩起游戏这么专注,对身后的动静还挺敏锐的。我尴尬地耸了耸肩,赶紧照做。地下网吧的空间很拥挤,光是搬个凳子过来,就已经占据了电脑和电脑之间过道的七成宽度,不过还好绝大部分人都在专心用着电脑(当然,这个“绝大部分”中的绝大部分都是在玩游戏),没什么人闲得到处乱跑,所以短时间内应该还没什么问题。等我找好凳子,施铭角色头像下,那几道绿色的、银蓝色的以及由银豆子组成的状态条也已经重新回到了饱满状态,施铭本人也毫不含糊,鼠标和键盘控制着他的角色又动了起来。我想了想,自己不太懂游戏,非要和施铭搭话的话,还是选个一般点的寒暄语吧。“施铭,这是什么游戏?”——如此这样问着,施铭头也不回地,从嘴里吐出了一个四个字组成的名字,我完全不熟悉,不过似乎又确实在哪里听过一两次,莫非是周坤也老玩的那个游戏吗?我又随口问了问,得知施铭正在玩的玩法,确实是所谓的“单刷”,那种用特定的角色配置和装备搭配,以单人挑战通常来说非要组队甚至团队合作才能通过的任务,好能一个人夺取全部奖励的游戏模式。而他使用的角色“职业”也是最适合单刷的职业之一,名字还挺奇怪的,不过我不太擅长记这个就是了。那个绿色的是生命值,银蓝色的是冥能,奇怪的银豆子是“死灵能量”……施铭一边以音乐游戏玩家都多半会叹服的手速操作着游戏,一边嘴上也没停下,跟我说着这个角色要怎么快速回能量,怎么高效利用死灵,怎么合理分配“大招”,防止角色被围殴猝死之类的……没想到施铭之前那副阴沉沉的样子竟然不是他的全部,他本人还挺健谈的。话虽如此,就算是处于这种健谈的状态,他说话的方式也还是阴乎乎的,老是跳过一些关键性的说明段落,还总是使用各种游戏里的黑话又不加以解释,所以就算他说了这么多,到头来我也还是没搞懂这个强力的“单刷”角色到底是怎么回事。总而言之有一点我倒是确定了,施铭这个家伙看起来在玩游戏的方面还真是挺厉害的。这样有的没的聊了不少,我也不知道我听懂的到底占施铭所说的有多少,不过两人确实表面上聊了不少就是了,既然如此,现在看样子也就可以适时地——“你最近和周坤聊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