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辩:情谊辩驳无用说(6)

“我当然有脸啊,”樊新知的音量也提得老高,“人家好歹积极给社团帮忙,好歹有事儿能做,像你?除了给外面的那个,第一卷的什么东西画个双马尾绕两圈‘keepout’当内衣,再给骗钱游戏画两张衣服卡,整天在我们面前炫耀,你还做过什么?”

“结果别人还是转社了啊~”

“……”

禾雨庭的声音变小了一点,但音调却忽然极其尖厉地上扬,要不是这个时候突然变得这么温柔却讽刺,只凭刚才那么多骂街的话,再加上禾雨庭的身高,我还真想不起来她是女生。

禾雨庭单手叉腰,身体前倾,做出一副从侧面看很像模特展露身材曲线,但在正面看绝对无疑是在盯着对方逼问的姿势。

“转社了还护着人家,然后来甩我黑锅,你的脸还有几层啊,还没掉光?”

“切…”

樊新知的眉角抖了起来。

“那要是你真这么想逃避应有的报应,就把你的清白证明给同学们老师们看啊。”

“哦?不想正面回答?”

——其实你们俩都没正面回答,至少都在捣乱啦!

法官老师啊,你刚刚不是才准备敲槌子吗?现在都快骂街了,请您赶紧恢复法庭,啊不,校园治理委员会的秩序啊!

可不苟言笑的法官老师还真就没敲,她正百无聊赖地用手指敲着法槌的棍子,摊成一张扑克的表情看不出她是不是觉得这样吵架有意思,不过也至少大有一副“我看你们能吵到什么时候”的模样。

身边两位代表老师也完全没有想阻止的意思……我怀疑这些老师们是不是都觉得中午的时间比较充裕,这种青春撕逼剧不看白不看……

“哈哈,明明是个艺术生,没想到也只会依赖蛮不讲理的暴力手段啊,也难怪你优先找老子的麻烦啊,你是真觉得自己和她挺般配,现在还眷恋着那孩子吧,还是说你就好这口小个子?所以心里以为你自己和她挺般配——”

“你给我适可而……”

“——被挖角了也找老娘,被砸场子了也找老娘,踢馆子不成功也找老娘,现在自己惹得一身骚,把自己砸了也找老娘,有什么气都往老娘身上撒,真当副社长是你的垃圾桶了呀!?你这个饭桶!”

“你…这个整天粗制滥造简笔涂鸦的……”

开始骂街了,现在算是正式开始骂街了吧。

不过,“就好这口”?

等一等,等一等,“般配”、“眷恋”……还有之前樊新知自己说的“积极给社团帮忙”,我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莫非他们俩指的是……

我终于开始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了。

可禾雨庭和樊新知的当庭叫骂还在继续。

“…你为了拉人给你生产简笔画垃圾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这个垃圾量产机,死肥宅的精神飞机b……”

“还真不觉得自己玩人家了是吧,伊藤陈世美?我告诉你呀,还好我是我,要是我是她,被你这么自以为是地玩得团团转了再踹,我先把你这层破皮给撕啦!!”

“老、老师,法庭老师,有完没完了,请为我受害人维持法庭秩序!”

“砰——!”

大概是被樊新知最后气急败坏的呼唤叫动了吧,当然也可能是本来就已经感觉争吵失去意义了,法庭老师终于扬起了法槌。

“砰!砰!砰——!!”

相当不耐烦地,或者说终于“忍无可忍”地,连续的重击。

“肃静,谁再蔑视校园治理委员会,蔑视秩序蔑视当事人人格的,直接重判!公诉方继续陈述!”

““…………””

“谢……谢谢法官老师,那么我们继续陈述第三条,关于嫌疑人的作案方式,以及有且只有她有可能使用此法作案的证据!”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刘诗芸也不愧是我的青梅竹马,果然懂行,抓紧全庭沉默的时间朗声开口,一鼓作气讲了下去,这次再也没有人打断她。

禾雨庭没再说话,也没有奇怪的嗤笑之类的异样举动,大概是累了,当然大概也是因为直到这样叫骂没用了吧。

樊新知也没有再说话,气喘吁吁一阵之后平复了下来,长叹一口气,望着发言的刘诗芸的方向,然后瞥向我的方向,轻轻笑了笑。

“……”

粗粗地感觉感觉,这显然是很正常的笑:案件终于回到正轨,麻烦终于有机会得到解决,所谓“如释重负”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但我还是被这一笑笑得毛骨悚然。

刚才那一大段骂街和争吵吵到我心里去了。

樊新知想解决的恐怕不止是案件。

樊新知、禾雨庭、谢若他们之间的矛盾,果然不是简单的二元关系。

“………基于这一点,根据我们的调查,所有与美术社有过往来的学生中,身高足以支持他们与天花板上的钩子互动的,总共只有三个,而这之中有明确动机的只有禾雨庭一个,这是我们第三点中的其一………”

之前谢若突然支支吾吾,说她和樊新知“没什么关系”的时候,我就应该有所留意,可惜那个时候,应该是想偏了吧,居然没注意到。

那应该是某种意义上的恋爱关系吧,可惜从结果上看,似乎是单方面的付出。不然谢若也不会什么职位都没有,也心甘情愿每天中午去社团帮忙,也只有这么特殊的关系,才可能让樊新知越过社团规矩,给谢若一把钥匙用。

这之中的过失以谁为主,倒是不清楚,不过樊新知却依然对这方面的事态充满自信,觉得还有挽回的余地,或者至少,对谢若还留有念想。

禾雨庭的气话,禾雨庭的攻击,看来绝不是一句都没说中。

当然这之中还有谜团,禾雨庭对谢若的态度是什么,有嫉妒吗,有不服气吗,以及另一个方面,会反过来同情或者袒护谢若吗?

“………我们最后一次在美术社前门附近,从灰尘中采集到的脚印形状,也与禾雨庭的鞋底最为接近,这是第三点………”

一些微妙的线索开始连接成串,尽管还不具体,但是对于描绘事件全貌的蓝图已经够了。我这时甚至敢肯定,处于事件中心的樊新知,他的性格注定了,他的话语也昭示了,他对这些关系的认识还没我具体。

他想要解决麻烦,这是显然的,可是现在看来,他不是想解决案件,只是被恩怨所激怒,想要解决恩怨而已——如此一来,他为何急于得到“正义”,以至于连社团工作都丢在一旁,也就可以得到解释了。

既不是追求真相也不是追求自己的成果,方向完全跑偏了,能记住本来要做什么才怪了吧。

而最糟糕的是,樊新知想要用最暴力的方式终结这一切的恩怨,可事实上毫无疑问地,不管他能否证明某人是凶手,这个案件能否顺利地惩罚凶手,他的那个目的都绝对达不到。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需要犹豫的了。

“………以上,请求校园治理委员会给予犯人应有的处分,敬礼!”

刘诗芸的报告结束了。

“好,很长,比较复杂,先等一等……记录的同学记清楚了吗?记清楚了,行,旁听的代表们有疑问吗?”

席上的法官老师点了点头,望向我们代表席上的三人。

是时候制止某些事情,比方说这个走火入魔的社长了。

“老师——”

在法官老师的视线仅仅程式化地停留两秒,紧接着漫不经心地看向被告席时,我举起了手。“——我有疑问。”

第五辩:情谊辩驳无用说(6)
三〇一室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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