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辩:残局未解破局说(4)

踏进美术社里,窗外大雨滂沱,窗内一片死寂,和前几天的时候一样。

我自己都不记得我到底感叹过多少次“一样”了。

堆积着的残片,封死的窗棂;灰尘画成奇怪的波纹和螺线,凝固在地板上,投影在视线里……哑暗的自然光从窗外投射进来,雨纹跳动,唯独灰纹不动。

时间像是凝固了一样,不是说真的没有任何东西在运动、扭曲或者腐朽,而是没有意志和意识上的变化。

只有意识才能感觉到时间,如果意识都不复存在,时间就更会消解了吧。

终末之后的尽头中,那种遗骸或残片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唔——”

王然老师环视四周,戴上手套,发出一声有点愁的沉吟,房间里总算显得稍微有了点人烟。

“居然没看出来是伪造的……这个时候就该说,野鸡硕士,活该混吃等死三年出来和混吃等死一起混吃等死啦……”

王然一边以奇怪的地图炮自嘲嘟哝着,一边打了个呵欠,蹲下身来观察地板上的灰迹。

“……”

短暂的沉默,然后是一阵轻轻的叹气。

“好明显呀……”

“明显……?”

“就是不合格的意思,我当政教处老师没看出来什么的,是我失格了什么的……唔……被自己嘲笑了什么的……”

王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然后朝侧面退开两步,又蹲了下来。

话说既然最后还是要蹲下,就直接蹲着后退不行吗?

也许是知道自己协调性不好,担心蹲着后退会变成一屁股坐下吧。

“你们看,唔,看不看都无所谓啦……这些,灰尘的连续感什么的,脚印前后的感觉……”

“诶……”

听见王然的提示,我们四人,刘诗芸,尉迟语嫣,夏千夏还有我,都不禁顺着她的手指看去。

303室里的灰尘由风化的颜料、粉笔灰,还有外界的尘土组成,比一般的地方要厚一些,在刚进门不久的地方,有一块脚跟比较完整,前脚掌相对残破一点的脚印,和周围灰尘的对比度已经很低了,有些模糊——应该是之前拓印取证过的结果吧。

“在这个脚印前后……”

王然的手指缓缓向室内移动。

“对于一百八十厘米的高中生来说,相对合理的步长范围内,却没有类似的脚印轮廓,断掉了什么的,说只有第一脚比较重,后面都没有留下脚印什么的也不太合适什么的……”

“唔……”

“而,而且,”王然揉了揉眼睛,“其他的地方有痕迹叠加起来,这里……脚印把历史的痕迹全都一口气排除了,如果非要说是正常踩踏的话,那就像是重重一脚跺了下来,像是,唔唔唔,鞋子上还附带吹风机什么的……根本不可能嘛。”

“呃。”

这么一说,这么一块脚印看来是伪证无误了。

不过,樊新知是怎么弄到禾雨庭的脚印的呢……嘛,这种问题事到如今也不重要就是了。

“是呀,现在想来是有点呢……”刘诗芸用指头轻轻掩住嘴唇,小声附和着,“本来我们也觉得,稍微保守一点好的,中途突然发现关键性的线索,其实是樊新知突然来督促我们的结果,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真是的。”

“姆哈哈,是呀是呀,本来想着赶在祭典之前解决问题,没想到越是这样想,就越是拖到了最后,虽说墨菲定律不是什么有具体论证的真定理,不过越用力事情越糟还确实挺——讽刺?”

夏千夏好像是唯一不觉得难堪、惋惜或者不高兴的——话说她本来就是这种没心没肺的家伙吧——她轻轻捋了捋鬓尖,用俏皮的语气总结着,然后忽然话锋一转。

“那么,王然老师?这么说来,我们能用这个找脚印的方法,找出真的嫌疑人脚印吗?”

“唔,这个……”

王然站起身来,歪着脑袋思索了一阵,朝窗户和对角线的方向踱了几步,然后忽然醒悟似的,转头冲我们嚷了起来。

“……不对,不对,我刚才不是说过吹风机的比喻了吗,不是开玩笑啦!”

“诶……”

“而且,而且!”

王然远远地挥舞着双臂。

“既然都说了是伪证了,那不止门口,那么大的个子不穿鞋套在房间里转一圈,其他的地方也都毁了吧??”

“呜姆……”

夏千夏尴尬两声之后,也沉默了下来。

尉迟语嫣双手互相抓着手指,恼火地嗤了一声。

“无论什么,一碰这种男人就坏事,真是恶心……”

“这么一来,真相和真凶岂不是……”

这下可好,夏千夏的神色也低落下去了。

“……”

夏千夏是那种,最重视“真实”的女孩子啊。

就算是完美的解法也要凭着那点暧昧不清的直觉去洞察微乎其微的漏洞,就算真凶确有其人有待处置,也不能容忍虚妄的路径,这就是夏千夏那别扭却强烈的性格的明证。

结果假的证据没了,真的证据也没了。整个案件这次不是陷入死局,而是压根就宣告“死亡”,啥都没了。

看夏千夏之前那么自信的模样,恐怕也完全没料到这点吧。

“好啦,好啦,千夏大人……”

尉迟语嫣缓步靠过去,轻轻摸了摸夏千夏的前发。

“可以这么想啦,最后变成这样,完全是那个家伙自作自受嘛,他已经得到报应了,所以也不用对这件事太较真啦……”

“呜,哼……”

夏千夏受用地摇了摇身子,然后马上把脑袋偏到了一边,真的跟小孩子似的发出一声轻哼。

这情景还真是罕见……莫非托尉迟语嫣的福,我发现了对付夏千夏的新技能?

不管怎么说,尉迟语嫣确实从表面上成功地安抚到了夏千夏,话虽如此,她也没能让夏千夏彻底打起精神来。

沉默一会儿之后,王然老师突然用力摇晃脑袋,使劲拍了拍自己脸蛋,重新在房间中移动了起来。

“表率,表率,表率!我是老师,做点表率!——我、我再看看,能不能再深挖一下这间教室什么的……”

“我!让我来帮帮忙!”

刘诗芸高举手臂,也跟了上去。

——话虽如此,我却觉得已经没什么可能了。

只要真正的犯人和制造伪证的樊新知是两个不同的人,如此小的空间,如此明确的犯罪路线,樊新知的行动就绝对会从犯人的行动路径上基本完美地碾压过去,想找到漏网之鱼绝对是难上加难。

而樊新知本人彻底自导自演的可能性有多少呢?

如此自负的人,如此大的力气制作出来的画作,就是为了击倒一个已经成自由人的半仇敌,就算对于精神异常的人来说,这也仍然显得太荒唐。

旁观刘诗芸和王然行动了大概两分钟之后,我想了想,悄悄从前门退了出去。

我取下鞋套,沿着楼梯间向六楼爬去。

现在是上课时间,不知道布艺社有没有人,不知道谢若在不在,如果在的话,作为与案件有关却没有出席这次处置审议的人员,我想找她聊聊。

我也不知道能找她聊聊什么,反正我觉得聊了总没啥坏处。

布艺社里确实有人,不是是两个翘了体育课来这儿偷懒的男孩子,谢若不在。

“……”

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我的想法太浪漫主义了,想在恰当的时机找到谁就能找到谁,而且还想象着找到了就能说出一切解决问题的漂亮话——哪儿有这种好事。

我决定扭头回303,最后在勘察证据方面帮帮忙,垂死挣扎一下。

不过就在我回到楼梯间,正准备下楼的时候,我听到了奇怪的动静,在瓢泼的雨声中,混进了一种诡异的呻吟,是从楼梯间上方传来的。

我记得再顺着楼梯间往上是天台,应该是常年锁着的才对,和教学楼的天台一样,平常根本不让进,必须要先向学生会递交申请借到钥匙才行。而且不像教学楼天台平常有人借,这里距离又远,楼层又高,半旧的桌椅、道具来不及运走全堆在门口,进去也麻烦,长期以来基本无人问津。

我一下子强烈地怀疑起了在那儿的会不会是失踪已久的周坤,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爬了过去,结果真不是周坤,是樊新知。

……回过神来一想,是樊新知才比较正常吧。

樊新知坐在废旧的桌椅堆的最上方,姿势半躺着,对着天花板发呆,间或长长地叹气,像感叹又不像感叹,像哭又不像哭。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表情,他压根没发现我,我这边高差太大,角度太偏,也看不清樊新知的脸。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个时候不回教室,又不是夏千夏那种神经病,肯定没什么好心情吧。

一想到樊新知那副平常那么自负、不可一世的性格,现在居然还会有这种模样,我就感觉有些好笑,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就这么站在桌椅堆的下方,死死盯着他。

我先盯了他大概一分钟,樊新知的叹息渐渐变得扭曲,不过没有哭出来的感觉。这种时候哭出来,总感觉反而会让人觉得有点太肤浅了。

我继续盯着樊新知,过去了大概四分钟,樊新知长叹一声,扭头看了一眼天台,摇摇晃晃地从本就高而不稳的桌椅堆上站了起来。

正如前面所说,天台是锁着的,没有完整的大门,不过有铝合金制的拉门,雨景和凉意都从对面完整地透了过来。

樊新知盯着门外,身子战栗一阵,朝着铝门的上半段用力踢了过去。

有时候,人在情绪不佳的时候反而会喜欢高处,高处开阔,通风,而且很「高」,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还好天台的锁质量不错。

我继续盯着樊新知,过去了大约六分钟,樊新知缓缓地冷静了下来,他转过身,终于发现了我。

第七分钟,我面无表情地和樊新知对视着,樊新知没有说话,我也没有说话。

说句题外话,这种视线的高度差,让我有一种这个时候爬上椅子堆的另一边,和樊新知平起平坐才比较有场面的冲动,不过理智告诉我这么做的话场面绝对只会更滑稽,所以只能作罢。

所以我就这么站在比樊新知低几乎一整个身位的地板上,冷漠地仰视着他。

樊新知好像有些恼火,但是仔细想想,真正可以恼火的资格根本不在他那边,所以如是许久之后,他脸上的忿恨渐渐收了回去,剩下的只有疲惫。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星期三中午。”

我答道。

“你告诉我你中意让我当代表,那之前的大概半个小时吧。”

“…”

樊新知的神色定格半秒。

“那……你怎么还……”

“我提醒过你了啊……”

我的性格撑不住这副面瘫样,被樊新知这样有点儿埋怨似的语气一激,实在忍不住,抽搐着冷笑了出来。

“我提醒你了啊,我提醒你不太完备,我提醒你先去履行社长的职责,你无视我了。我能怎么办。”

“……”

樊新知再也没法不高兴了,他至少没得阿兹海默症,肯定想的起来我对他说过什么。

樊新知重新在桌椅堆上坐下,双臂下垂着,避开我的视线。

“你知道是谁干的了吗?”

是在问破坏案的真凶吧。

“不知道,我摇了摇头。”

“「不」,「知道」?”

樊新知抬起头,诧异地重新看了我一眼。

“我还以为你们……什么都知道呢。”

“我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

我不由得发出嗤笑。

夏千夏是比我聪明那么多的尖子生,尚且要提示和灵感才能将线索接通,我的水平差了那么远,就更不可能在没有夏千夏的陪同下想出多少东西了。什么都知道,岂不是戏言。

“我不是什么都知道,只是……和恰当的人说了恰当的话而已。”

“……”

“而且啊,”我稍微提起一点音量,“就算是性能再好的磁盘,被后来者覆盖了,也就什么都找不出来了吧?”

“啊……”

樊新知张开嘴巴,一时失言。

“是我的错?”

“是你的错,你才发现吗。”

“……”

“别矫情了,社长明明是你吧。”

我挑起眉毛,带上埋怨的语气盯住樊新知。

“把社团的责任负起来啊,该回到正轨了吧?”

“可是,能拿出手的展品都被毁了啊。”

“文化祭是下周三,还有五天吧。”

“……能行吗。”樊新知咬住嘴唇。

“先试试。”

我向前走出两步,敲了敲樊新知坐着的那个歪凳子的凳腿,逼他从桌椅堆上回到地面。

樊新知顿了顿,迟疑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选择跳了下来。

我带着樊新知一起,一路顺着楼梯间回到三楼,回到作为现场的303室。

现场姑且还不算解除,刘诗芸和王然还在——到目前为止看起来似乎还是徒劳无功地——检查着现场,我把刚刚脱掉的鞋套借给樊新知,让他先我一步踏入教室。

尉迟语嫣带着嫌恶地,和夏千夏一起让开道,然后耷拉着嘴角狠狠瞪了我一眼。

“还真是有你的呢……切……”

“咳。”

没什么好解释的,管它呢。

没听着樊新知和王然或者刘诗芸打什么招呼,或者道歉等等其他的——不过这就是这家伙的性格,现在这一点也不怎么重要就是了。

樊新知从教室的后面拿出几沓东西,走回来递给了我。

“能拿出去的就这些了。”

是画夹和裱着画的画板。

“我的一些比较新的随笔,还有几个新人的概念作品。”

“……”

“她们两个走了之后,加上我,社团里能走出去看的成员,本来就只有三四个……”

樊新知低下头。

“……能行吗?”

“不行的话,学生会来帮帮忙怎么样?”

夏千夏歪了歪头,微微一笑。

樊新知诧异地看了夏千夏一眼,咬住牙关,偏开了头。

“来帮忙……也是可以的,但是……”

“但是~?”

“能助力的,简笔画的,素描的,小手工的,社团里本来就还有,能撑场面的——现在需要——不说艺术价值吧……比较‘大’的作品……预定七个,现在只剩一个我自己的独立作品了。”

“……”

“我、我也可以来帮忙哟……我画得很好的!”

刘诗芸也举着手靠了过来。

她说得倒是不假,我这位青梅竹马自己对着漫画教程练习过很久,各种各样形象的动漫人物随手提笔就能画个八九不离十,但是话虽如此——

樊新知刚才已经说过了,简笔画根本没用啊。

社团展示,总不能放那种随便的涂鸦吧。

现在还能怎么办呢?

“我……”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奇怪的声音。听起来尖细得很,特别得让人感觉不像是正常人,而像是什么知名动画的声优。

“我,可……可,可,可……可以……来帮忙吗?”

是谢若。

我终于想起来这种特别的声音的源头是谁了,一下子被吓得不轻,赶紧转过头去,结果发现还真的是谢若。

结果还不止是谢若,在与怯怯缩缩的谢若相对应的另一头——应该是走不同的楼梯间上来的缘故吧——还有禾雨庭。

禾雨庭还是不怕感冒似的,顶着她半湿不干的冲锋衣,表情也还是很不耐烦。

“看你们太可怜了,我来帮个忙。反正,先说明好,就算帮了忙也不会改变我的态度就是了,我也没什么社团工作,约稿的档期也错开了,没问题吧?”

“……”

“——没问题吧?”

这次是夏千夏把禾雨庭的问题承接过来,以更不容拒绝的可爱语气,几乎贴着樊新知脸发出的疑问。

“我…”

樊新知震惊着。

樊新知点了点头,仰天长叹。

“……没问题。”

现在已经没有保护现场的问题了。

在樊新知同意放弃追究之后,毕竟本来就是程度虽重,性质却不够恶劣的财物破坏案,对于案发现场,本就该是美术社活动室的303教室的保护也就随之解除,现在这里就是一间普通的社团活动室而已。

垃圾已经扫除,设备和耗材渐渐恢复,要说和其他地方有什么区别,也就是工作有点多,工作的档期有些紧,所以现在这里的人格外挤就是了。

我在这里,之前在场的其他人,除了王然老师之外,夏千夏、尉迟语嫣、刘诗芸全都在这里,就连尹穗星学姐也跑来客串了一下。

出人意料的是,这位平时看起来冷冰冰的副会长,画画的水平还真不差,在临时决定充数的大号涂鸦板上,她和刘诗芸各执一笔,一会儿画个狐娘,一会儿画个往狐娘头上砸御守的巫女,一会儿画个龙娘作势就要朝巫女喷火,然后马上勇者、黑魔女、魔法少女、章鱼娘什么的一股脑全糊上去了……石头剪刀布也给我适可而止一点啦!

除了我们这班人之外,副社长秦雨也在,还有许多之前根本没见过的其他的社员,当然在这之中最显眼的,或者说对我来说最显眼的果然是谢若和禾雨庭。

前者好像在组织社员做一个简单的动画,据说稍微用方便一些的画风,简化一下画工,可以比较有效地压缩时间,在外人看起来也不会太掉价,指导社员们填中间帧、填动作的语调很亲切,看起来和社员们的以前的关系出乎意料地还挺好。

禾雨庭这个后者则似乎在独自做一张很大的画作,没有和什么人合作或者交流,话虽如此,看画风却不怎么像我们之前所了解到的“日系插画”的感觉,看起来更传统一些,应该是综合考虑各种因素之后,主动做出的调整吧。

不管怎么说,这两位能不计前嫌,哪怕是暂时也好,回来帮忙,真是太好了。

“……累了。”

就在这时,身旁一阵惨兮兮的抱怨,夏千夏放下笔和尺子,软绵绵地趴到了桌子上。

“好饿……没能量和干劲了……”

“呃……”

没什么好啰嗦的,反正我不会画画,在这方面帮不上任何人的忙,作为后勤的我当然只能做自己该做的,掏出早就备好的薯片,撕开袋子,一把塞进了夏千夏的怀里。

话又说回来了,给别人帮忙破事也这么多,这个夏千夏画的到底是什么啊,居然还需要用到尺子,能量消耗有这么大吗。

趁着夏千夏“不错不错,果然是好随从”地抱起薯片,把身子从桌面上挪开,我赶紧凑过去,仔细看了一眼夏千夏到底画的是什么玩意儿。

——是鬼画符。

诡异的,像蚂蚁做操一样密密麻麻的正方形,还有更加诡异的,像是股票日线图一样的扭曲折线,后者从前者之中穿过,看起来别说有什么含义了,压根就像是给计算机编了个自动绘图的代码,结果卡出了一个死循环。

“这到底是什么……”

“姆嘿嘿……”夏千夏嚼着薯片,冲我神秘地眨眨眼睛,“你猜?”

“呃。”

其实我刚才脑内已经猜了,考虑到夏千夏那种计算机一样的逻辑思维,我怀疑我刚才所猜的说不定根本就是真相。

不过这样说还是不合适,我想了半天,终于想出来一个或许有点儿艺术的解释。

“水立方上空划过闪电?”

“是皮亚诺曲线和魏尔斯特拉斯曲线哦。”

“呃……”

不懂。

“换一个艺术点的说法,”夏千夏甩弄着鬓角,“就是象征着无穷,象征着从一维到二维之间的映射,也就是维度之间的裂隙,人的思维之间的裂隙,赞颂人们不断用细节解释细节,不断向智慧的最深处进发的精神。”

“……”

我还是比较喜欢前几天的“所谓伊人,刨冰一方”。

这到底是哪门子的强行艺术。

还是换个话题吧。

比方说——

“……”

环视房间,我忽然意识到,有一个人还是不在。

“周坤不在啊……”

周坤还在绝赞摸鱼中,已经消失好久了。

经历了这么多事,周坤却始终没有出现过,至少根本没有出来帮过忙,我现在对这个人的好感度,连同对他的责任心的判断已经彻底降到了谷底——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嘛,嘛,那家伙就不管他好了。”

夏千夏晃了晃脑袋,看来她的看法和我一样。

“忙也不帮,至少从来没有正面帮过,管他呢。反正这次,至少表面看起来是他先猜到真相,也确实不算‘提醒’地提醒了我们,就不管他好了,反正他也完全不会画画。”

……其实我觉得夏千夏你也不会画画。

什么曲线什么的,那完全是制图啦。

不过夏千夏这么随口一说,倒是确实提醒我了。

虽然周坤在这次事件里整个儿一副倒行逆施,玩世不恭的添乱模样,不过就结果上来说,他好像确实不是乱来的模样,倒不如说,总有一种他从很早起就什么都知道的模样。

别说知道樊新知造假了,可能在他鬼迷心窍决定造假之前,周坤就已经连真凶和作案方法都知道了,而我们直到现在还不清楚。

“该不会……”

我直到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有些后怕地看向禾雨庭和谢若。

周坤这几天来奇怪的行动轨迹,我们去调查谢若时,似乎早就有人来找过的应答,还有楼梯间上的奇怪动静……

“……她们俩,是周坤偷偷劝回来的吧?”

“很有可能,不过……这还不是重点。”

夏千夏点了点头。

“最奇怪的是,他早就猜到了的话,到底是怎么猜到的呢?虽说他熟悉当事人,但是他拿到的情报也不比咱们多,总不能说,这个摸鱼仔比我还聪明吧?明明是个每次考前突击补习不可的家伙……”

“呃……”

这么一说,是挺奇怪的。

夏千夏思索着,思索着,有些闹脾气地抿起了嘴,左顾右盼了一会儿。

也就在夏千夏转身抬头,看到不知道什么东西的时候,她忽然恍然大悟,任性地笑了起来。

“哎,嗨~。没想到只是这样而已嘛……呼呼呼,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呃,懂啥?”

可是夏千夏不回答,她揉扁空空的薯片袋子,塞回我的手上,只是故作神秘地笑。

到底在笑什么鬼啦。

这个破案件……

到底是……

什么玩意儿啊。

第六辩:残局未解破局说(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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