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能从“素数”这个词联想到刚才的因数分解，但是果然还是完全搞不清楚夏千夏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简单来说，”夏千夏的马克笔向上直立着绕了绕鬓发，“就是后面两次作案也留有线索的意思。”

“呃嗯比方说……？”

“取快递的驿站在校门外，我们学生会在校门内吧？”

“诶！？”

夏千夏的话又把我说愣了。

仔细联想了一下第二次案件和我们学生会的地理位置有什么关系，我这才反应过来——第三封宣战书使用的材料是尉迟语嫣的快递包装，而我们发现它的位置是学生会室内。

“也……也就是说……”

我不由得有些咋舌。

“那个犯人必然在窃取语嫣的快递之后进入学校，递送犯罪通知书，也就是——”

从尹穗星那里临时借来原件，拿到眼前：

“五点十五分，到……五点四十吗？？”

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这个时间段可不得了。

高三年级晚自习的时间是六点三十，那些晚间活动的社团也一般要等到六点三十甚至七点才开始。反过来说，5:15到5:45这个时间段，还处于大部分学生如潮水般外涌的阶段，选择在这个时间段返回学校的学生少之又少，所有校门加起来能有一百人就不得了了，单论快递驿站所在的那个校门，满打满算也就三十个人。

再根据住宿情况，性别，目击报告等等一筛，最后顶多也就四、五名学生，以此为基础展开工作已经绰绰有余了。

“嗯姆。”

夏千夏似乎也对这种推理中蕴含的可能性颇为自得，眉心上扬着，又连续往嘴里丢了好几枚泡芙。

“除此之外呢，还有一个有趣的因素，也是很重要的筛查因子。”

“微妙的因子……”

“这位罪犯同学……”

夏千夏微妙地看向白板，打开马克笔。

“[5:15,5:45]”——这是刚才总结出来的时间区间，在此之后，夏千夏又提笔写下了一串表达式：

U0(语嫣,熟悉)

“……”

嗯，以语嫣为中心，能如此熟悉她的一举一动，以至于了解到她点外卖的行为，以至于提前获悉她在网络上订购墙纸，满足这种条件的同学。

虽然完全搞不懂夏千夏到底在写什么鬼符号，不过我姑且根据她写出来的汉字这么揣摩出来了。

虽然勉强猜出了是什么意思，不过为了我自己的大脑健康，我决定完全不去领会那个奇怪的数学符号到底是啥玩意儿。

“所以我想……”

夏千夏把她总结出来的四条特性圈起来，不疾不徐地思索道。

“把这些因素交叉起来，有一些同学应该是罪犯同学的高危怀疑者，比方说语嫣寝室隔壁的那几个，是叫做什么姓……名字是与雪的那位。姆，嘛，也不能就这么肯定啦，我们还是得先看看穗星这边结果是什么样，然后再试着把事情加乘起来，把罪犯同学抓住——”

“没有。”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办公桌后传来了一阵平直的低语。

“…………”

夏千夏愣了。

“穗星……？那个，你？说什么？”

“没有。”

尹穗星重复了一遍，看来夏千夏和我刚才真的没有听错。

她将手里的所有资料全都放了下来，四份犯罪宣言平铺着展开成一个变形的“田”字，所有搜集来的可疑人员字迹副本堆积在一旁，看起来已经全都被她仔细比对过了。

尹穗星双手一起扶了扶镜架，认真地看向夏千夏。

“我，没有找到任何一个字迹匹配的人。数量完全为零。”

“……”

“我只是业余爱好者，专业能力不好。尽管如此，我还是认为不可能。”

尹穗星从四张宣言书里挑了一张，递给夏千夏。

“第一，没有力度变化的连笔习惯；第二，随机性很强的左右斜体；第三，复杂汉字的字体被明显放大，连笔明显减弱——”

“……”

“——这不像是任何一个女学生会有的字迹，男学生中同样不会太常见。”

尹穗星正座起来，眯起眼睛。

“至少可以搜集到的可疑人员里，数量为零。这装不出来。”

“唔……”

“啧……”

尹穗星说的话根本没法反驳。

这位犯罪嫌疑人的字迹之潦草，我们从第一次收到他的通知书时就已经将其当做共识了，与其说是潦草，不如说这些汉字乱七八糟的感觉，都有点让人怀疑这位同学究竟有没有好好当学生了。

尹穗星递来的这张宣战书上“……我会再以同一位同学为目标，偷走ta的另一件来之不昜的财物……”这句话，就是她刚才的分析的完美注解。

“我会”、“同”、“目标”这些字，分散的笔画之间，用毫无轻重的，与一般笔画同等力度的连笔连接起来，搞得它们看起来不像是汉字，倒像是蜷成一团的毛线堆；字之间的间距很不稳定，字的大小也随着汉字的复杂度连续变换，像“一”、“为”、“的”这些字，就很小很干净，但到了那些结构复杂的字中，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比方说“再”，比方说“偷”和“昜”……这些复杂结构的汉字里的笔画完全失去了连续性，看起来像是看一笔写一笔，如同积木搭起来一样缺乏平衡，摇摇欲坠……

“诶……”

“441，你发现什么了吗？”夏千夏冲我眨了眨眼睛。

“等、稍微等一下……”

我拜托夏千夏把纸条给我，好让我仔细端详一下。

「昜（yáng）」？？

说好的“来之不易（yì）”呢？

易不是什么生僻的汉字，来之不易也不是什么艰深的成语……不，既然是“成语”这种东西，那就已经注定使用者不可能不熟悉这个词了。

我回忆了一下夏千夏刚刚讲述的推理模式，意识到似乎有哪个地方有点不对——但是即使是这个“不对”其实也有点儿不对，因为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事情也未免太诡异了。

“啧……那个，千夏……”

我回望夏千夏，平复气息，尽量一字一句。

“我有点儿事情想去确认一下，但是我怕打草惊蛇，过一个小时回来行吗？”

“诶？这，这么神秘的吗？”

“嘛……”我尬笑两声，“是挺神秘的……”

这话是认真的，“打草惊蛇”什么的，也完完全全，十成十的，不是开玩笑的借口。

“主要的问题是，千夏，你的推理是不是漏掉了共犯的可能性？”

“诶……”

夏千夏愣住了。

她的思路运转得很快，应该已经意识到我在怀疑什么东西了吧。

“有道理的样子，是我疏忽了，那该怎么办呢……”

千夏狐疑了一会儿，把泡芙塞进嘴里，鼓起嘴巴。

“姑且信你一回，不要被摸鱼仔感染了，偷偷去摸鱼哦。”

“嗯嗯，我会的。”

我赶紧点头。

我这个想法不能耽误太久，我也不敢耽误太久。

我打开房门，飞快地溜向了校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