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辩:此地有罪三百说(1)
午餐时间,我们学生会的四名成员——除了周坤以外,都围坐在一起,但是桌上除了简单的饮品之外并没有食物,因为心情不好,根本没有食欲,即使是夏千夏也只是额外追加了两颗简单的煮蛋而已。周坤已经被贺小兰控制住了,他的储存卡里装的全都是照片,或者换句话来说,是合成处理之前的照相素材,和上传到网络上的那些图片,就场景内容而言分毫不差。等到了下午,我们还要继续参与落实细节。可是在这种罪行已经铁证如山的情况下,落实细节什么的,比起说是“核实”,感觉更像是处刑。“也就是说,你们是说……”我们沉默了好久,久到我自己都忘记我们沉默的起点,连开始默然的时间都搞不清,直到尹穗星终于打破了沉默。尹穗星扶着自己的眼镜,即使是她这种一贯冰山脸的学姐,此时此刻竟然也露出了一丝难以置信的表情。“我重做一次确认,也就是说,周坤是,犯人?”“是的。”夏千夏的声音咕哝着,她正将自己的嘴埋到饮料杯里。我咋看之下根本看不到她的嘴在动,只能看到杯子里的饮料液面一会儿降一会儿停,似乎夏千夏根本就没打算好好说话——可能她确实没心情好好说话。“当时贺小兰差不多是打算给赵岐定罪,我心里正想着肯定不是赵岐,绝对不可能是赵岐,随随便便显而易见柳暗花明就能否定,这次我肯定赢定了的……唔啊啊啊嗝!”嘎吱嘎吱的声音。夏千夏直接把刚才噎到她的那块大冰嚼碎了。“谁知道这个不可能会是这种不可能法啊!谁知道赵岐不可能,这个可能性却跑到周坤那里去了啊!这个周坤到底在干什么啊,干什么嘛!摸鱼仔!弱智!丢人玩意儿!滚呐!!”嘎吱嘎吱嘎吱的声音越来越大,我真担心夏千夏生气过头,会不会把玻璃杯也当做透明的冰块一块儿给嚼了。不过好在夏千夏毕竟是夏千夏,发过一会儿疯之后,她也终于冷静下来了。“姆呜呜……真是的,真是的,我今天好像发火有点多,呜呜呜不行,我今天也要去泡温泉冷静一下!”“女子温泉现在还在封锁吧,毕竟是作为犯罪现场……”我弱弱地吐槽道。“咕呜。”夏千夏看起来被我这句话狠狠地噎了一下,然后彻底瘫软了下去。“好烦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语嫣,你是怎么看的……??”“我吗?”语嫣眨了眨眼睛。“是呀……”夏千夏的声音听上去依旧有气无力。“我嘛,我的想法,也就那样吧……”尉迟语嫣偏开视线,秀气地交叠着手指。“周坤那家伙,毕竟是那种家伙,会做出这种变态事儿也是,挺合理的。而且怎么想也是他的个人行为,再加上我们学生会的其他人也是受害者,挺容易就能把他撇开的,就随他去,让这家伙好好吃点苦头得了!”“姆……某种意义上也是。”夏千夏对尉迟语嫣的推断不置可否。“只是,就是,但是……感觉不服气,特别不服气……呜……”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尉迟语嫣虽然说得在理,她也并没有推理案件本身,只是在推断案件的周边影响。而且,尉迟语嫣说的未必准确。如此恶劣的事情,周坤再怎么说也是学生会的骨干成员,能够把他撇开而不让学生会被波及,这个真不一定。毕竟我们的对手里,有包括贺小兰这种人在内的,不少……相当危险的存在。现在的情况很可能比曾几何时的“摄影社解散”更加危急。“可能有点扫兴,但请你们再详细说明一下。”尹穗星神色认真地,再次强插着打断了我们。“夏千夏,我想知道周坤是怎么作案的。”“诶……”“我讨厌被外人拍照,就算是他也一样。”“……”尹穗星刚刚确实说过这种话。也难怪她会从对事情漠不关心突然变成现在这么严肃。周坤这次是真的触碰到雷区了。这个家伙啊……为什么要做那种事儿呢。分享那么些照片有什么好处吗?赚那么点外快有什么好处呢?他以后要怎么在千夏和尹穗星之间混下去啊??“嗯……”夏千夏酝酿了一下,拍拍自己的脸,整顿精神,正色看向尹穗星。“首先呢,穗星,案件大体情况你知道吗?”“大概知道,从司思仪处听说的。”尹穗星微微颔首。“昨天八时到九时三十分,偷窥,夜间十一时出现照片,十一时三十分案发。请继续。”“嗯姆。”夏千夏轻捻发丝,跟着尹穗星一起点头。“偷窥这方面,参与的家伙呢,有441,有周坤,有施铭,还有一年级的宋一祎和三年级的赵岐。理论上来说,他们五人互相监督,某一个人悄悄作案的可能性反而很小。不过目前的推断是……这家伙……特地设置了自动拍照功能,趁其他人不注意的时候用丝线把他的那个小照相机,从偷窥窗口吊下去了,这样一来就一劳永逸,只需要在最后离开的时候把相机拿走就行了。”“……”尹穗星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搅动着自己面前的饮料。“没有办法呀。”夏千夏继续说着,叹了口气。“毕竟那种卡是……在他的手机和照相机之间可以自由转移的储存卡,里面完完整整地存放着那种罪证,这根本没法……!呜……”“明白了。”尹穗星点了点头。“但是,倒推一下。”“倒推?”“我听司思仪说周坤有不在场证明,他在案发的时候装作打乒乓球。”“冯开进那些老师那个时候也正好在打球……”“啧……”尹穗星轻啧一声,偏开了视线。“然后,周坤把照片素材处理为成品,最后上传到他们的聊天群?”“如果周坤确实是罪犯的话……”夏千夏眼神中透出失落,“这个过程理论上没错。”“有处理条件吗?”“诶,什么?”“处理图片的条件,”尹穗星加重语气,“使用电脑的,还有使用电脑的同时使用网络的。”“诶……”夏千夏一时愣了。“我、我还暂时没想过这些……”“尹学姐感觉真是什么都懂啊……”我赔笑道。“习惯,因为经常去使用‘资料库’。”尹穗星耸了耸肩“正题。周坤昨天回来之后,一直在茶厅使用电脑。”“是也,正是如此。”“但是,一直在玩电脑游戏,非常明显。”“……”短暂的沉默。“但是,”尉迟语嫣出声反驳,“玩游戏的动静也是可以表演出来的吧?”“是。”“那倒是……”能为了偷窥充分准备到那种程度的周坤(虽然最后直接功亏一篑),如果能在此之上再加点儿料,那我也一点都不觉得奇怪。“然后呢——”夏千夏继续接腔。“周坤当时所处的位置一直在网线附近,在这种条件下想要上传图片,想想果然也很便利吧?”“是。”尹穗星点了点头。然后,稍显无奈地摇了摇头。“果然,嫌疑确实无法排除。”“是啊……”夏千夏感叹一声,无力地将身体伏到桌案上。“周坤这个家伙,死摸鱼仔啊啊……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啊??”“不知道呀。”尉迟语嫣很耿直地应答道。“姆,唔啊啊啊啊啊…………”夏千夏满载着嗔怨,不住地趴在桌面上呻吟着。我们和她一样,现在也完全想不到还有什么话可说,只能沉默地干看着,看夏千夏无可奈何地对着空气发泄怒火。“呜,算了,不想嫌疑了,想火葬吧。”“你的本意应该是想说善后吧……”“差不多啦。”过了一会儿,夏千夏终于耗光了力气,彻底瘫在桌面上变成一滩西瓜汁。“总而言之,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