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辩:局外考古解惑说(1)

傍晚时分,我和夏千夏一起瘫坐在露台上吹风。

周坤不在,现阶段我们和他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他不清楚主犯是谁,但是他还是自作主张地擅自顶包了,原因就是贺小兰那句摄影社威胁校纪校规,应当连带解散的宣言,为的就是“牺牲小我”防止摄影社被解散。

什么破玩意儿。

至于他到底做了什么,也很简单,回到房间之后,他趁我不在的时候,下载图包,把图片压缩并机械裁剪成与自己照相机尺寸相符的格式,移进储存卡再故意掉出来,好装作照片全来自于他的手机的样子——简简单单地一挪一拼,就全都完美重叠还原了。

什么鬼扯的破烂水货玩意儿。

“嘁……”

“姆,哎……”

夏千夏的表情愁眉苦脸,给人感觉相当不好看,我估计我自的表情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毕竟一直叹气还耷拉着五官,这种事是不照镜子也能知道的。

“到底想把事情搅成什么样呀……”

夏千夏单手撑着自己的脸颊,神情看起来又落寞又无奈。

“到底是怎么……唔,哎……那个,司思仪呀?”

“怎么?”

“你刚才自己行动,是有自己的想法吧?是怎么回事?”

“我能有什么想法……”

我自嘲地猛“切”一声。

“我从一开始就压根没有计划好吧。而且就算我一个小会计再有想法,我也不至于能预见到这种破事儿吧?如果非要我说想法的话,我……”

实在忍不住,我抓挠着自己的头发,撑桌站了起来。

“受不了了——这么冷处理让那个混蛋自生自灭太便宜他了,我要回去把这个周坤揍一顿!!”

“有用吗?”千夏横着眼帘,冷不丁地吐槽道。

“……”

没用。

“那就算这样,”我站着强硬道,“至少先把这个自以为是的白痴拽出来吧!把他控制住彻底与案件隔离,不能再管这件事了!”

“拽出来之后——”

夏千夏的语气百般无奈,嘴角撇得像是一条瀑布。

“然后呢。把摸鱼仔拽出来之后案件又能怎么办?”

“当然是不办了啊。”

我应答道。

“这根本没办法的啊,再牵扯下去,摄影社的火那就得彻底烧到我们学——”

“现在就算不管也已经烧过来了吧。”

“……”

“本会长又不是白痴,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种问题……”

见我无言,夏千夏不屑地瞪了我一眼。

“但是,你想想啊,不可能不去管啊。管也要出事,不管也要出事,既然如此比起那个,真相怎么办?”

“问题就在这个但是啊!”我叹道,“‘但是’现在这个真相有麻烦的啊,说不定要把我们干死的!”

“真相就是真相,真相就是单纯存在在那里的那种中性的客观存在,有麻烦算是什么说法??”

“但是现在不就是确实有害的吗!”

感觉我的想法和担忧根本没能传达到夏千夏的耳内,我不由得有点儿跳脚。

“我是说啊,你又不是看不出来……现在这一团乱麻的状况:摄影社、周坤、有罪、追责、社团制造恶劣影响……乱七八糟的。到时候还说不定马上就来个美名其曰‘学生会制造恶劣影响’……!”

“……”

夏千夏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

“那,”

但是夏千夏马上又抬起了头,金闪闪的眼睛盯着我,一字一顿地说道。

“错的就是,那些遮挡真相的笨蛋,和假真相之名随意解释中饱私囊的伪先知。”

“……你这是什么抽象的比喻。”

笨蛋指的是什么人,伪先知指的是哪一类人……我当然不是完全听不懂夏千夏的意思,但是我现在已经不是太有反驳她的动力了。

夏千夏的态度太明显了,她就没打算在这件事的决策上做出让步。哪怕现在她嘴里的“真相”和以前她经常强调的那类“真相”其实不是一类概念,也非要强硬地把这个词套上来反驳我。

这天稍微有点儿聊不下去了。

“哎……”

但是,不能就这么放着死脑筋的千夏不管——因为事情真的很严重啊。

意识到周坤其实是在给正体不明的犯人顶罪之后,就更是如此了。

“不管怎么说,”我决意先坚定地表达我的态度,“我不打算更继续招惹这件事了,绝对不可能有好事……有可能的话,我希望千夏你也能赶紧收手,我们一起把周坤拉出来,止损就够了。”

“没关系的,你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了不起了。”

夏千夏轻轻摇头,听起来只接受了我的前半句话。

“本会长……我,很谢谢你哦——是真的,司思仪,别以为我在虚张声势,我是发自内心地感谢你把周坤那家伙揪出来的!我虽然一开始就能知道他有问题,但是在如此迅速地做出反应这方面,确实没有你不行,一直以来,能获得你的帮助真的让我感觉很幸运!”

“……”

“不过,这也不意味着我这种水平的会长会继续奢望后辈和下属的帮助就是了。”

夏千夏又眨了眨眼睛。

“你要是不想继续下去的话,也别勉强自己,搞得像上次语嫣那样,把整个人都搞垮之类的……别站着了,去休息就好了,接下来的线索我来想也没关系的。”

“啊,那……”

夏千夏的话让我这才意识到,我从中途起一直在站着和她说话。

站在桌旁,因为自己做了点大突破而焦急我慢地,对夏千夏居高临下而不自知。

我也许真的不能也不该干涉夏千夏。

不过……

焦急的情绪被渐渐压下之后,千夏刚刚说辞中的某点碎片却又让我感觉有点微妙。

“你、你这说的,我们倒是不垮了,你就不担心你自己把自己搞垮吗?”

“我夏千夏可是会长哟!”

“……好吧。”

简洁凝练,完全无法反驳。

我只能走了。

总而言之,先以毫无意义地方式走过了夏千夏这一关。

之前不敢对她说的,不方便对她说的……该说的也都说了,当然,虽然刚刚已经证明了这些都是废话。

夏千夏早就看到那些后果了,可是就如周坤知道顶罪会惹火烧学生会一样,夏千夏也是单纯一个劲地往上撞。

“这两个家伙……”

其实挺般配的,在自杀这个层面上。

我叹着气下楼,越深着去想就越想摇头。

既然夏千夏不打算回头,那现在,我甩手走人也就变成不可能的事情了。

就这么放任夏千夏不管,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啊……

都是学生会的,她撞死了那不就等于我被撞死?就算不管这个,退一步说,夏千夏那么照顾地说我“别把自己搞垮了”,那难道就等于我可以放任她随便把自己搞垮吗?

开什么玩笑,不可能的啊。

“哈……”

话虽如此,直接触碰案子也是不可以,不可行,不可能而且对事态起不到任何帮助的。

我现在需要破解的不是案子,而是这个案子会如何将它的后果折射向学生会。

在破获案件的真凶后,或者说破获案件的“真凶”后,这个案件性质将遭到哪些人以何种方式作出定义,然后会怎么影响到摄影社、学生会、团委会的行动、团委会和学生会的关系——然后,我才有机会知道能在哪些方面阻断这一灾难性的连锁反应,实实在在地帮上夏千夏一把。

所以现在问题就来了。

“……”

我何以认定一定会发生那种连锁反应呢?

单论这点还很好解释,那是因为循礼中学中早有这方面的先例——九年前社区大停电所引起的骚动最后竟导致了辩论社的解散,甚至让学生会和团委会之间的关系紧张至今。可是在这之后呢?

第五辩:局外考古解惑说(1)
三〇一室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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