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还是能稍微，稍微，问出那么一点点有用的东西的。

这个八成就是钱亦宁所说的“意外”了。

因为某些原因，家里的父母限制了他的电脑的使用，如果不能方便地在家里用电脑，那环境也好，通勤也好，代练效率肯定会受到影响，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那，那就请容我继续问了，”我稍一思索，决定开始追问，“你们说感觉这段时间钱亦宁越玩越不对劲，这主要体现在哪些方面？”

“这段时间他玩的突然变得特别长，说下也不下，以前作业做完了还会干点别的，后来作业做完了什么也不干，直接就开电脑。经常说下也不下，而且啊，最近感觉他是真的中毒了，被这电脑游戏搞魔怔了。”钱妈妈答道。

“魔怔？”

“就是啊，对着那块屏幕又是说又是喊的，一会说一会不说，尽是说些完全听不懂的话……”

“哦，这样啊……”

情报开始有点微妙了。

对着电脑嘟哝，有可能是在指挥队友，有可能是在自言自语，可能是在和队友对骂……不过，确实，还有可能是突然开始用了作弊，获取更多信息掌握了更多主动权，所以对话量才突然变大。

“那么据你们所知他以前是怎么样？”我继续问道，“是突然变话多的吗，你们是根据他说话的什么来确定的，是他最近突然变魔怔的？”

“他的我的儿子，我怎么可能不熟悉他！”

钱妈妈猛拍茶几，激动了起来，连茶几上的瓷杯也被震得摇摇晃晃。

话说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原来尹穗星早就把茶泡好了，只不过是因为我这边应付对话太焦头烂额，完全给忽视掉了。

看茶杯里冒出的白汽，茶似乎都快凉了。

“我跟你们说啊，我们的儿子啊，他碰电子游戏之前啊，不是这样子的……”

作为对我的问题的解释，钱妈妈长长地叹了口气，低头哀叹着。

“自从碰了游戏，跟我们也不说话了，学习也只知道打马虎眼，动不动就差点不及格，全班倒数几名。我们说话也不听，叛逆得很，除了游戏什么都不关心了，现在是真的快废了，再这样下去就真的是个废人了，哎……”

“嗯，呃嗯……”

感觉不知不觉似乎又被偷换概念了。

他们和我刚才在讨论的是“最近变魔怔”这件事，可是说着说着，好像不知不觉就变成了“接触电脑游戏之后变魔怔”。

而且……好像连“变”这个词也显得有点微妙。

“这个，这样还确实是挺让人苦恼的呢。”

我尬笑半声，还是姑且附和先行。

“那、钱亦宁，两位的儿子，既然他碰了游戏之后居然变成这样，那碰游戏之前大概是什么样呢？到底是怎么变的，你们感觉他大概是啥时候变的？”

“啊……？”

“就是说，”感觉钱爸爸和妈妈对我这个问题好像有点迟钝，我顿了顿，决定再解释清楚一点，“你们不是说他之后完全不跟你们说话了吗？那之前喜不喜欢和你们说话，有多喜欢？还有其他你们刚才说的，也都说说？……尽量说清楚一点吧，这样我分析起来也方便。”

“反正以前不是这样的！”

钱妈妈沉痛地答道。

“他以前完全不是这样的，根本不是这样的啊，现在变成了这样，我们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怎么说了啊……”

“呃……”

感觉越来越微妙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感觉我自己的嘴角在本能地向下拉。

先往正常的方向去猜吧，毕竟“喜欢说话”这种东西不容易量化，强行要对方解释本来就不合适。

“那，那具体点说，比方说其他的，成绩呢？您们说他现在基本上都只能及格了，那以前呢？”

“以前不是这样的，那小子以前好得很呢！”钱爸爸答道。

“怎么个好法，那大概是什么时候滑坡的？”我问。

“他一年级的时候两科都考九十八分呢！”

“……”

我小学一到三年级两科全都是双百好吧。

“这、这，这样啊……”

我感觉我现在只能点头了。

“那看来，我感觉，叔叔阿姨两位，还是挺关心钱亦宁，还是挺了解他的呢。”

“哎，是啊，以前多好的一个小子啊……”钱爸爸叹道。

“嗯嗯，那顺带打听一下，钱亦宁一直在玩的那个游戏，叫什么名字来着？”

“不知道。”

“不知道？”

“那种东西不知道啊。”“叫什么名字，都是害人不浅的东西啊。”

“……”

我的嘴角耷拉了下去，这次是真的纯凭我自己的意志了。

“也就是说，”

最后一问。

“这个目前我们还完全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游戏，把钱亦宁这个同学给狠狠地戕害了，所以我们应该努力让他醒悟，让他知错，让他放弃这个我们目前，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游戏——是这样吗？”

““是啊！！””

最后传入我的耳畔的依然是完全肯定的回答。

“…”

行吧，行吧。

这天已经没有什么认真聊下去的必要了。

“啊，哈哈，啊哈哈哈哈……”

怎么样都好了。

※

对话最终持续了四十五分钟。

对话结束之后，我躺在沙发上，仰望着天花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直到夏千夏回来，她的脸庞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怎么样……感觉如何？”

“……”

我支吾半晌。

我发现我依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既是因为脑袋一片混沌，不知道该怎么归纳，也是因为就连舌头也是乱的，想说什么都转不过弯来，不停地打卷儿。

“我、我……”

努力拼凑着音节。

“怎么样，”夏千夏表情倒是关切，“你，那个……你应该还是，我觉得比我更擅长应付这类家伙吧？如果新获得了什么线索，或者疑点也好，还是说说更好哟？”

“我…………”

“到底怎么了，没事吧！？”

“谁陪我去买杯柚子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