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段反驳实在是有点……也不知道到底是周坤主动找夏千夏要的，还是夏千夏听过之后按自己的想法给周坤提过的。

台上的法官老师显然也在发懵，她左右看了一圈，最后把视线投向审议厅最角落的一个席位。

我这个时候才发现政教处的王然老师也来了，而且她正在那儿没精打采地玩手机。

“那个，王然老师？”

“诶！？”

王然老师猝然惊醒。

“您、您说哪个？那个…………哦哦哦，嗯，嗯嗯嗯！！”

连续不断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也不知道她当时到底有没有集中精神听周坤说，不过至少法官老师看起来是相信了。

“所以说，到底靠不靠谱？”我悄悄朝夏千夏问道。

“完全不靠谱。”

夏千夏不屑地一哼。

“当时非要我给他个方法，我也只能给他个这个了啊，实际上根本没什么意义，就是个用统计数学来心理安慰的东西——《Nature》今年都已经禁止投稿论文里用p值了好不好～”

“呃呃……”

“我反对！”

就在这个时候，林森及时地打断了不仅奇怪，而且各种意义上来说都对他不利的“学术氛围”。

“数学上的说明没有任何意义，请列举实例，说明确实存在封禁间隔超过七天的可能性！”

“啊咳……你不是也没有用实例证明开挂的那个就是孙有雪吗。我反对你的反对～”周坤轻佻地摊手耸肩。

“开挂那全都是代码的事情，想要寻找代码的直接证据而非佐证本来就很困难，这也是公论，”林森肃颜正色，“如果你非要我模仿你的风格的话，那我就该说孙有雪的游戏的打法风格经历过很明显的大坡度式变化，这可以暗示——”

“哎，哎哎哎哎～？”

周坤马上挥手打断了林森。

“这可就属于追加证据了，请你留到追加环节再说吧，现在可是咱们被告这边的回合……法官老师，是不是这样啊？”

“请不要挑衅法庭的威严，继续你的质证！”

“啊啊……好好，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继续。”

周坤马上幅度夸张地合掌道歉，动静压过了另一边林森似乎若有若无地咋舌声。

“那么下一点，对于林森，同学，的证据一和证据二，有关钱亦宁同学和孙有雪同学的口述和账号的登录记录——林森同学主张这意味着开挂行为只可能发生在他们两人其中之一，我对这组证据的关联性提出质疑。”

“……”

怎么还是关联性。

而且这次质疑的对象更扯了，居然说只有他们两个人操作账号不等于他们两人中必然有一人作弊……周坤到底在想什么？

诶，等会……

在想到这里的时候，我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周坤似乎不经意间说出来的一句话：

「倒不如说，因为她遇到了困难就想到她作弊，这才不太自然吧……」

“……”

如果说由孙有雪遇到了困难联想到孙有雪要作弊，这个思路不太自然，那什么样子才叫自然呢？

「类比推理」……

当钱亦宁遇到了困难的时候，他的决定是找人，并且找到了孙有雪；那么当孙有雪遇到了困难的时候……

“嘶。”

我感觉脑海里的线索好像开始有一点形状了。

“为什么没有关联性，有详细说明吗？”法官老师问道。

“没有。因为这是不证自明，显而易见的。”

周坤“啪”地一声击掌。

“然后啊……然后，啊哈哈哈……法官老师，轮到我的举证环节了吧？”

“不要试图影响审议厅程序。”

法官老师冷漠地抬起法槌“啪”了一下，看来周坤的没心没肺在这里不太讨好啊。

“下面，请被告列举证据，陈述主张。”

“嗯，好～～～”

极其长的尾音，周坤清了清嗓子，顺带理了理刘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甚至怀疑他还特地往我这边看了一眼。

“这个呢，因为是和游戏相关的，嘛……这个那个方面各种方面都离生活比较远，一些细节说明起来可能会很绕弯子，而且辅助代练居然能上分这个事情听起来也确实很反直觉，所以就很容易显得比较啰嗦拖沓。大家见谅啊～见谅，请允许我先说第一个证据。”

周坤从被告席中绕了出来，顺便把Ｕ盘递给了书记席上的同学，应该是请对方接通投影仪。

“我方第一组证据，是关于我方承接原告方的呢，代练业务期间，目标游戏账号在殴塔，这款游戏上的战斗战绩记录。”

“那个原告方已经提出过一次了。”法官老师冷声道。

“说明的问题不一样，老师您请耐心～～”

周坤嘿嘿一笑，静候书记员接通投影仪，然后开始伸手比划起来。

“啊……缩放，缩放……”

尉迟语嫣叹了一声，也将手机的镜头调整到投影仪附近。

“老师们，同学们，各位各种各样的老大们，你们可能还不太清楚，因为原告那边的林森老哥没介绍清楚，而且也不太清楚。所以我先简单稍微介绍一下：所谓的殴塔——OverdriveupontheAcients，是一款时下比较流行的网络电子竞技游戏，分类是MOBA，大体意思是多人在线战争模拟。”

周坤轻轻击掌，有条不紊地开始叙述。

“这款游戏的话啊，这个呢，该说是将击杀敌人获取经济收益，向前面推进攻城略地，还有多人团队交火互相结合起来的，比较需要权衡的游戏。我们都知道拳头硬的才是老大哥，有钱才能买拳头，所以如果要看你能不能带领团队拿到胜利，这个在每一局里运营赚钱的能力是一个很关键的因素。”

“……”

旁听席上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

看来即使周坤说得这么细，还是有一部分学生不太理解这些东西，法官老师能理解吗？我看她的那张扑克脸还暂时看不出来。不过好在懂游戏的同学们零星散落在旁听席中，正在有一嘴没一嘴地做解释，这样一来问题也能小一点。

但没想到的是，没过一会儿，议论声竟然还愈演愈烈了起来，再仔细一听，原来是各种“到底是打钱重要还是单杀重要”、“带线就完事儿了”的争吵……所以说重点根本就不是那个啦！

争吵声渐渐开始影响到了庭审，法官老师扬起法槌“碰！碰！”地敲了两下，总算勒令旁听席上的同学们安静了下来。

周坤似有似无地边“谢谢”边笑了两声，继续说了下去。

“显然，作为一个团队游戏嘛，肯定要求同一个团队中的玩家分工协作，各司其职，那么这样一来就有一个很尴尬的地方了——正如林森同学刚才介绍过的，有一个职位叫辅助，正是原告的老妈老大，夏夏普小姐进行代练委托所定制的位置，这个位置需要将每局游戏中的大部分金币收入转让给队友，是很穷的。”

“……”

“哈哈……所以，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对这个案件的被告提出质疑都是很合理的：没钱就没装备，没装备就没伤害没机动力没生存力，就很难在低分段以一己之力带动团队取胜，哎～～～～，是真的合理，太真实了。”

周坤边说边晃，末了定住脑袋，正儿八经地启唇立论。

“这就是我这边证据一试图说明的问题，在钱亦宁的操刀期间，他打出来的战绩，是典型的辅助战绩和正常的辅助打法，综合考虑其胜率，这证明他有充分的辅助代练的能力。”

“我反对，法官老师，我方从来没有质疑过被告的代练能力，辩护人的主张和案件无关。”林森马上熟练地举起手。

“哎哎～～？现在是我方回合，我爱列举啥证据列举啥证据，你急个啥。”周坤像是要把林森压下去似的，表情夸张地挥着手，“再者说了，你质疑孙有雪开挂不就是等同于质疑她没有辅助代练的水平嘛，怎么叫没有质疑，慢慢来，都慢慢来～”

“你赶紧继续。”法官老师督促道。

“好，好，好～”

周坤讪笑着点头，让自己的重点重新回到投影屏。

“那么，现在这个问题是啥，既然要说有没有能力辅助代练，那当然就要看是不是真的辅助代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