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其他的房间和办公室的门直接面对大厅，档案室的门相对而言，向内凹陷了大概一米左右，这个设计在房门和大厅之间留下了一小块半开放式的“玄关”。这里如玄关一样摆了几个置物架……不，其实只不过是几张课桌，在贺小兰进入档案室之前，她和王然的随身物品全都存放在了这里。

按照王然的说法，这个地方就是用来给出入人员存放不必要的个人物品的，任何的摄像设施、记事本和笔都必须放在外面。人员进入之后，她会在门外守着直到那个人出来，所以她也可以确认，期间没有任何其他人入侵。

理所当然地，遵照着这个规章，王然表示，她有十足的信心，确认昨天的冯开进、唐顺和康建成，都绝对没有携带任何有可能记录考卷内容的小型或以上的设备，出来的时候也没有携带不该带的物品。当然了——“微型设备就没办法了，我也不可能搜老师前辈们的身嘛”，不过这已经超出常识范围了。

贺小兰在档案室里呆了很久。

我一度怀疑她差点把整个二号档案室都翻了个底朝天，没有别的原因，就因为她呆在档案室之内的这将近十分钟里，光靠近楼梯间的那个排气扇就被她打开了又关上，重复了至少五次——这么说来原来这个排气扇是内外双开的，这都是些啥奇葩设计。

足足十分钟过去，贺小兰终于从房间里出来了。

只可惜，除了贺小兰之外，就不可能再有任何人被允许进入档案室了，接下来的内容，我只能凭她口述加脑补。

凑合吧。

说实话，要不是贺小兰这副苛刻到有些吹毛求疵的人设，我连凑合都不想凑合。

首先，贺小兰确认了考卷被盗的实情。

“我和王老师一起检查了一下存放今年高三数学考卷的架子，最后一个密封袋里60张卷子少了一张，看来题目确实是从这里被偷走的。”

“这不是废话吗”——康建成老师马上这么责难了一句，不过我可一点都不认为这是废话。

明明循礼中学的治理制度已经运转快十年了，为什么这些上一辈的老师说起话来还是这么先入为主呢？

虽然可以用“代沟”这种万能名词来解释，但是还是未免让人有些不舒服——当然也可以用尉迟语嫣那边的“臭男人”来解释，不过我使劲拽住了她，现在可不是随便发作的时候。

顺带一提，偷偷拽住她的代价是被她偷偷狠踹了一脚，痛死我了。

“那，到底是怎么个少法呢？密封袋是怎么被打开的？”在踹过我之后，尉迟语嫣放弃了发作，转而抬手提问。

“普通的打开。”

贺小兰回答道。

“用来固定密封绳的胶带被撕开过，在把密封绳绕回去之后，又用同一条胶带粘回了原处。看上去没问题，但是动手就会发现黏连程度变松了，还是比较拙劣的。”

“这样啊……”

“哎呀呀，拙劣啊……”

“然后——”

贺小兰没有理会语嫣的感言和冯开进的评述，开始交代下一个环节。

按照贺小兰的观察，这个档案室有三个出入口。

最理所当然的自然就是我们所见的这个正门，是个非常标准的对开式防盗门，关紧的状态下没有缝和小窗可用，也很难被轻易撬开，如果有谁要从这道门穿过的话，多半除了钥匙之外也没有其他办法。

而值得一提的是，这种门的钥匙一般也很难配……

然后是那个排气扇。

这不是一个人可以走的通道，但是作为贺小兰观察的结论，她推断卷子能走，这个排气扇在室内和室外都有开关能够控制，可能是一个很值得怀疑的点。

只不过……

有一个问题，虽说由于唯一可以给这一点作证的人是我这个嫌疑人所以没什么可信度吧，但是……在我的印象里，那天的排气扇一直是开着的啊。

在这之后，就是第三个出入口了。

“王老师，中间天井的钥匙能拿到吗，到对面去看看应该更容易解说一点。”贺小兰问道。

“什么天井？”王然迷惑地歪头。

“就是建筑中间的天井，这栋建筑不是中空的吗？就在那扇窗户外面。”

“诶！？！？”

王然老师顿时大惊。

至于我……虽然一开始我还没领会过来，不过再仔细一想，我是不是也提到过这栋建筑是个锁形的？

“哇……对对对！”王然老师恍然大悟之后还是用力地揉头发，“因为根本没几个办公室对着内侧的来着，所以完全忘了这茬了！我我我我太迟钝啦！难怪跟人家博士约会人家都要逃跑的，上次肯定也是太迟钝把别人惹生气的……”

“……”

不，那种事情，怎么看都是你其他方面性格的原因吧。

总而言之，据王然之后又零零碎碎的几句话描述，这栋建筑的天井已经很久没人进去了。这个设计一开始与其说是增强个别办公室采光，不如说是一个用来给老师们抽烟休息的小内院——但是在王然入职之后不到一年，行政楼外侧的步道和绿化就翻修了一次，这之后就没几个老师会去天井抽烟了，又过了一段时间，那块地方就没什么时候不是关着的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不知道当初设计的时候是怎么想的，那块地方的下水道的入口高度有问题，虽然在靠近档案室的一侧和远离档案室的一侧都有下水道，但是两边竟然都是最高点，一旦下雨就会积水，久而久之，整块区域的淤泥和苔藓都变得非常严重……因为这个原因，就更不会有谁想到再次起用那个地方了。

听说“那个地方”的钥匙在后勤部的老师手里，结果去问了之后才知道在保安室里，而即使是去找了保安，也翻了好久才从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掏出对应的钥匙。

而当打开那道位于建筑的侧面走廊的外开门时，情况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

出现在我们正对面的是一个很窄很窄的，说是用来增强采光，可是实际上光线也非常一般的天井。

天井的一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校园治理委员会的审议厅，那个方向上一扇窗户都没有，而另一侧，就是我们在大厅所能看到的档案室了，透过一扇很简单的，带防盗网的窗户，可以清楚地看见档案室里的情况。

当然了，说是防盗网，实际上……

“你们看。”

贺小兰从不知哪里取出一双手套，佩戴好之后靠近那扇窗户，伸手轻轻一拉——

那个防盗网上有一个小开窗，而那个小号的开窗根本没锁。

再然后……

“你们再仔细看，这扇窗户现在看从里面是反锁的，用的是这种旋转式的锁扣，但是这组扣和勾之间咬合得很松，所以就像这样——”

“咔哒咔哒”。

贺小兰将双手伸进防盗网，摁在玻璃窗上，用力摇晃了一会儿，像是开玩笑似的，这扇本来锁死的窗户被贺小兰轻而易举地摇开了。

“呃，呃呃呃……”

“司……司思仪同学，你这突然是什么表情？”

“没，没什么！只是很简单地被吓到了！”

我赶紧用力摇头打消王然的疑虑。

这场面真把我吓到了，好家伙，原来窗户年久失修是循礼中学的传统吗？学生活动楼那边，301室啊，303室啊是这样也就算了，怎么档案室也是这德行？

还好当初樊新知美术社案发生的时候贺小兰还没上任，不然感觉可能就没我们什么事了……

“所以说。”

又是一阵“咔哒咔哒”的摇晃，把窗户摇关上需要的力气好像比摇开要稍微大一点。

再将这扇窗户重置回原本的状态后，贺小兰转过身来露出正色。

“我觉得除了那个排气扇以外，问题最大的可能还是这边，这次案件看起来像是密室，但是密室性可能没有想象中那么严格。”

“哎呀呀，这分析的，怎么听起来像是把神探小说的术语往现实里套呢。”冯开进耸肩笑道。

“本来就是挺离奇的事情，借用一下术语也很正常。”

贺小兰以相似的幅度耸了耸肩，然后看向王然。

“——王然老师，我们刚才已经确认过了，这个地方已经很久没有人进来过了，行政楼的警卫也不记得那段时间有任何人借过钥匙对吧？”

“嗯……应该是这么回事。”王然微微点头，“而且哦，你看他们那手忙脚乱什么都不清楚的样子，如果真的借过的话，也不会埋在那么深连他们都不记得的地方了吧？”

“除非是装的……”

尉迟语嫣小声吐槽了一句，不过好像除了我之外没人听到。

这句也就只能当是句吐槽而已了，考虑到我们当时开门进来的时候，因为这扇门实在太久没用过了，门框外的锈都抖落了一大堆，我觉得装不装已经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