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语嫣过去，而不是让千夏过去，这里面的含义已经很明显了，就是让嫌疑人过去。

不过……其实去不去都无所谓，因为这一次的事变无论情节还是细节都简单到炸：垃圾桶里出现了卷子的碎片，仅此而已。

发生问题的场所是学生活动楼的111室，是一个常年开放的教室，经常被借用做模拟联合国大会的会场，奇怪的碎片出现在了这间活动室前排的垃圾桶里，拼凑出来的结果是高三数学卷的最后一道解答题。

111室的附近没有监控，因为常年打开的缘故，也没法从学生会的租借记录里查证有哪些人进出过这间房子，上一次清理垃圾桶的时间更是无法追溯，但是事实就是事实。

也许是为了躲避搜查，不知道什么人把他手里的数学卷子撕了个粉碎，然后才去分尸一般的行径，将属于压轴题的那部分丢到这间活动室里去了。

难道说又是押题吗？——我下意识地想要找尹穗星解答这个问题，但是尹穗星并没有跟过来，她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取而代之的是龙见畴用力地摇头。

“不可能，这题肯定不是改题押题，它绝对没有母题的。”

“学姐，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快就做这种不利于你的否定……”

“因为这套题很难，如果是我刷过的真题的话，就算不记得出处，我也会很快就想起做法的。”

龙见畴无奈而严肃地说道。

“但是这道题……我第一眼可想不出最好的解法，这道题难度一定很大的！就算乐观点估计，我感觉也至少要五分钟才能做出来吧？？”

“五分钟做压轴题已经很恐怖了……”

“总而言之，这次恐怕……是说不通了。”

“唔，啧……”

事态越来越急转直下……不，事情早就已经急转直下了，也许应该说是加速度越来越快……

“好啊，现在我看你们恐怕再也没什么借口了吧。”

开完三年级会议的康建成姗姗来迟。

这位长辈的语气非常糟糕，如果说之前他在行政楼里说话还是威严中带着一丝克制的话，现在就已经是纯粹的愤怒了。

“没什么好说的了，我现在就叫年级组的开始做事，至少高三的都必须给我拉回到教学楼里，教学秩序必须恢复。”

康建成只看了一眼压轴题的碎片，除此之外任何细节都没有过问，立马甩着手冲出学生活动楼，消失在了雨幕中。

“……”

远空中出现浑浊的雷声，原本零零星星的小雨，转眼间如等比数列般成倍地加大。

没过一会儿，密铺成面的雨声就将走廊中一切的噪声全都淹没了。

“冬雷吗……”

“康建成生气了，往年压轴题一般都是他出的，今年肯定也一样。他肯定是要组织班主任去体育场拉人了，我马上回去维持战线。”

龙见畴用力地跺脚，马上撑起伞向活动楼外冲了出去，留下我们剩下几个同学面面相觑。尉迟语嫣看向我，我看向刘诗芸，刘诗芸看向贺小兰——贺小兰正在和王然一起将试卷的碎片封入证物袋，又反过来看向我们几个。

“我把东西处理完马上过去，无论是哪一边，团委会的职责都要履行到最后一刻。”

“嗯嗯，我和小兰姐一起！”刘诗芸点头，“其他团委会的同学呢？我现在帮忙把他们也集结起来吧！老师一旦入场，事态肯定会真的失控的！”

“我……我也马上回去！千夏大人还在那边呢，我刚跟她说去去就回，我还以为不是什么大…………司思仪你呢？！”尉迟语嫣反问道。

“嗯，我也……”

我随波逐流地点了点头，等贺小兰封装好新出现的证据，拍摄过现场的照片之后，跟着她，一众人一起茫然地朝原本的据点冲了出去。

“啧……”

雨势已经变得大的令人发指了，撑着雨伞奔跑在雨海里，只有上半身的一小部分算是勉勉强强维持干燥，下半身已经湿透了，鸣响着的雷电不断改变着风雨的方向，上半身和下半身之间的部分，也已经被多方侵袭得没什么尊严可言了。

我感觉有些不对劲。

事情都进行到现在了，维持秩序真的还有用吗？

就像之前已经发生过一次的那样，贺小兰是二年级的，团委会的表态是没有意义的，而龙见畴被龙野拖累，作为嫌疑人是没有权威的，我们之中，真的有谁维持得了秩序吗？

跑回体育场的路上，我的思绪实在没法去设想“该怎么办”，只能半是不受控制地回忆起这之前的问题。

事情一开始是同学之间此起彼伏的抗议，接着是抗议的声音汇聚到一起而演化成的休课——这部分是目前为止一切事态的开端。

紧接着试卷失窃了，原本就不高兴的那部分老师开始生气了。

目前推断的失窃时间在六点半到八点半之间，档案室可以和外界相连通的通道只有三处：正门、排气扇和开向内部天井的窗户，但是这三处，每一处都有其不可能之处。

有嫌疑的参与人大概可以分为三类。

第一类是学生，也就是我、尉迟语嫣和龙野，刚好一年级到三年级每级一个。我不知道尉迟语嫣在二楼后勤部究竟做了些什么，不知道龙野在和权洪斌谈判之余有没有别的作为，正如他们也不知道我窝在楼梯间做了什么。坦白来说，证据不足，我们其实都有嫌疑。

第二类是那段时间亲自出入过档案室的老师，按次序依次是冯开进、唐顺和康建成。

但是按照王然的说法，在出入档案室的时候，他们该存的物品都已经放在室外的桌子上了，不该带出来的物品也没有带出来，从进到出，王然全程都在门外盯着。无论是将卷子送进去之后又夹带出来，还是更激进一点的猜测——在档案室内完成的拍摄，都是做不到的。

除非这些老师都有两部手机，交出一部之后怀里还有一部。但是我看他们的手机都挺高级的……尤其是冯开进那款，我记得好像是最新的，什么“光荣”什么的，广告上标注的像素数量高到令人发指，这种价位应该没谁会闲得无聊买两部吧。

在我所了解到的同学的范围内，有钱装备这种手机的那是一个都没有。

而且室内作案还有一个问题解释不通，那就是这种方案不会导致试卷的数量减少——所以说到底还是胡思乱想。

第三种可能性是王然老师。

由王然监守自盗的可能性不能排除，但是……也只不过是不能排除而已了。这种只图嘴快的老师如果真的去实践，感觉可能性还是太低了。

只看当时的情况，果然还是无论怎么样都没什么头绪。

第二天早上，泄露的考卷的试题出现在我们学校的贴吧上，这是事情开始变得不对劲起来的转折点。不过按照周坤的说法，现在疯传着的那个帖子肯定不是第一手资料，那么真的发出来的时间点可能还要更早一点。

那张照片拍摄的角度有点斜，不过拍摄的质量很高，所以很多细节单从照片上就能看清楚：比方说千夏指出的，这张卷子只可能是第一手的打印物，不可能是第二手（甚至更多手）的复印产物；再比方说尹穗星当时指出的：透露的那几道题都有很明确的真题模仿对象，所以“很可能是巧合”。

当然是个人都知道不可能是巧合。

所以就在刚才，学生活动楼中的发现将这个说法捅破了。

康建成老师原创的压轴题，这种东西再有外人能“猜中”，已经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了。

“呼，哈啊……赶上了吗？来得及吗……”

停止在体育场的门外，喘息声透过雨声，从诗芸的伞下传过来。

“赶上了也不一定来得及。看情况就知道了。”

贺小兰发出厌恶的声音，在她所指的体育场的前门，已经有许多同学不顾各种劝阻的声音，顶着各自避雨的道具跑出来了。

“同、同学，打搅一下，你为什么现在要逃跑啊？”刘诗芸想办法拉住了一个看起来还算友善的学姐。

“好啦，愿意说我逃兵就说啦，补课不补课什么的烦死人啦！我总得找个避雨的地方吧？主席台位置又不够，还在这种鬼地方陪着你们淋死人的，怎么可能啦！”

但是那个学姐的话却远没有她看上去那么友善，用力地甩开刘诗芸的胳膊，逃向循礼中学的建筑最密集的区域——教学楼，彻底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