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亏了休课抗议在两天之内结束，我的周末至少还可以如往常一样自由支配——我本来是想这么说的。

结果没想到，星期天的时候，单为了和刘诗芸交换某些资料去学校转了一圈，和刘诗芸一起，我就又一次被该死的记者逮住了。

还是同一个媒体，还是差不多的味道，而且在某些问题方面还有点儿变本加厉了。

明明我和诗芸不仅没穿校服而且还没进校，还在谷雨秋分喝奶茶啊，这群家伙是怎么逮到我们的？

“听说在这一次的事件里，二中和铜链三中的同学们都对你们学校的运动一致感谢，特别好评，你作为循礼中学的一员，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你看，这问题要怎么回答啊。

「谢谢大家的支持，我们会再接再厉？」——总不能给这种顺杆爬的回答吧，可是除了这种说法之外，我们还能回答什么嘛。

“唔……谢谢大家的支持，咱们会再接再厉的，大概？”

“哇啊你别真进套啊！”

过于震撼，没想到这个刘诗芸还真敢这样说……

“别别别，记者大哥，这个这个……这种话我们剪一下，重新来一遍！！”

总而言之，我重新组织了一遍语言，说了一点“我们只是作为普通的高中生主张了我们自己的权利”，“其实全市的高中同学们都是同呼吸共命运”，还有“我觉得学生应该在应试和自己的生活之间找好均衡”一类有余地的漂亮话，总算是把这个问题带过去了。

而除此之外，惹人挠头的问题还有很多，而且都丝毫不比刚才这个问题逊色：

“你们更喜欢操场前门还是后门？”

“这次抗议有没有什么学以致用的地方？”

“大雨里的体验会不会感觉很特别，有没有想过让雨来得更猛烈一点？？”

“对你们学校的制度有没有想法，听说有学校想要学习你们，打不打算收专利费？？”

不过，也并不是所有问题都那么奇葩，临到最后，对面的记者确实问出了一个让我有些在意的问题……不，其实问题的水平都差不多，倒不如说是这个问题碰巧让我感觉有些意外？

这位记者大哥终于在胡说八道一大堆问题之后，掏出了一张小纸片，照着上面——

“每个地方的学生都有表达自己意见的传统。不过循礼中学的同学们，选择的方式确实让人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如果没搞错的话……这种事件应该不是第一次了吧？”

“啊嗯……”

“你熟悉这些事情吗？你觉得是循礼中学的传统的一部分吗，觉不觉得这个传统是校训的功劳？”

“嗯……”

当然不会是校训，所以我说这位记者大哥的水平到头来还是露马脚了啊。

循礼中学的校训是“求是、求益、求新”，和造反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倒不如说，就是这条充满了实用和效率主义精神的校训，也是吸引我来循礼中学的重要原因之一。而造反什么的……反正我是完全看不出它和“求是、求益、求新”的关系。

“怎么说呢，也许……啊哈哈，是的吧？”

不过……传统总该是有来历的，而且较真地说，这绝对不能说不算是传统。

九年前的呼喊和遗憾，今年在雨中的坚持。

这么多年过去，温泉的老板娘女儿祁音都毕业了，王然都进来就职了，学生早不是原来那一届学生了，老师反而并不乏一直守在本校的老一辈——可是变与不变的情况却是完全相反的。

“嗯，谢谢合作啊，对了，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那位记者大哥忽然冷不防又来了一句，把我从奇怪的思绪中拽了出来。

这位大哥不怀好意地看了我一眼，还瞄了一眼刘诗芸。

“我记得前天来采访的时候好像也是你。那个时候把你的胳膊抱在怀里的好像是另一个女孩子，循礼中学的男女交往很开放吗？？”

“……”

“嗯，思仪？？？”

在这个问题被抛出的仅仅一瞬间之后，几乎就像是为了翻译记者大哥的问题似的，我的胳膊被身边的诗芸抱进了怀里——相似的动作，同样的柔软，甚至比尉迟语嫣还要柔软且温暖好几倍，只不过……力气也是尉迟语嫣的几十倍以上。

“司思仪先生……你这是趁着机会对哪位学姐出手了呀～？”

“咕呃……”

我看了看诗芸的表情：温柔，善解人意，带着一丝丝领悟、愁思和勿谓言之不预也的正气。我又看了看刚才提问的那个记者大哥——端正，朴实，还隐隐约约有一份独自穿越过漫长岁月的坚定与孤独。

我稍微有点怀疑，这位大哥之所以补充这个问题，就只是想置我于死地而已。

“呜啊啊啊……诗芸，你听我解……！”

“咔哒～”

※

来了学校才知道，刘诗芸这份整理材料的任务，工作量其实还相当的大。

虽然说归根结底这也只不过是贺小兰的部门自律罢了，不过在令人震骇的雨中抗议的另一面，浑水摸鱼瞎搞事的同学也确实不少。虽说在我看来，特殊背景特别情况，这些事情想要追溯起来实在是太麻烦了，得不偿失还不如姑且搁置……不过既然贺小兰主张要一概秋后算账，我也没有说闲话的资格。

这趟出来，本来只不过是应诗芸的邀请交代我的目击证述，不过既然了解到了实际的情况，看诗芸这么认真，我也就只好舍命陪淑女咯。

在一连串的调研之后，刘诗芸将最关键的调查对象之一，选在了龙见畴的身上。

龙见畴和龙野一样，两人都是住宿生，所以刘诗芸也没跑远，找同样是住宿生的团委同学捯饬一番之后，刘诗芸把她请了出来，当然，地点又是冷饮店——是龙见畴提出来的，因为她不想去团委会办公室坐着，301又不是诗芸的地盘。龙见畴的心情挺好，还主动请刘诗芸和我吃了点东西，我们当然恭敬不如从命。

只可怜刘诗芸，在答应龙学姐喝奶茶的时候一脸有口难言。

奶茶量翻番的心情是真的苦。

嘿嘿嘿，又要长肉肉了吧？非要在去学校之前先来冷饮店买奶茶，还害得我被记者小哥整，你这可不是活该嘛。

在对龙见畴的调查中，我们从最开始同学们在体育场聚集起，一直问到大家听见尹穗星的讲话，由龙见畴——并不是指挥，而只是最单纯的带头——和大家一起冲向行政楼；考虑到她中期还主导过学生之间的意见领袖的工作，还拜托了一句到时候把一些记录文件借诗芸一用。

我配合诗芸，让龙见畴把整个抗议中的时间轴都梳理了一遍。从趁机偷东西到假借休课之名出校逃学，再到一部分主动挑衅老师和教职工的人，一口气锁定了快二十个谋私或滋事的嫌疑人。看来群体和个人还是不一样，无论什么时候，糟糕的个体总是不容小觑啊。

在该问的都问得差不多的时候，稍微有些意外地，冷饮店里又出现了另一个熟悉的学姐。

是尹穗星，她端着刚从前台现购的绿茶，在经刘诗芸挥着手，“穗星姐穗星姐！”的招呼之后，作为回应主动地挥了挥手，以她平常的习惯来看，幅度还挺大的——然后稍稍犹豫了一会儿，在龙见畴的请客邀请下，主动坐了过来。

“诶……感觉见畴姐和穗星姐的关系还挺好的？”

只见伴随着尹穗星过来落座，龙见畴马上又拜托服务生给这边多加了一大盒炸鸡，分量比请我、刘诗芸的时候还要多不少，刘诗芸也忍不住好奇地眨了眨眼。

……嗯，只可惜她一脸眼馋地看着炸鸡，为了控制体重就是不敢动，真是太可怜了。

“那是，”龙见畴得意地一甩长发，“毕竟曾经是同僚，而且还是左膀右臂嘛，再考虑你见识到了，穗星可一直是闷声闷气特别喜欢亏待自己的家伙，这种女孩子不主动好好对待她，她可是不会自己说出来的啦。”

“也，没什么不好的。闷声闷气。”

尹穗星双手扶着眼镜，微微带着丝嗔怨的语气，偏开视线。

“这种，定位为辅助型的斥候角色，控场，维持集体理智，从管理学上事实上是……有必要的，我、我觉得很好。”

“哈……”

“唔……原来如此，这样啊。”

结果经过了这么多的事，到头来还是不打算改变自己三无系的人设吗？

不过好像也不尽然？

至少在以前，尹穗星学姐可绝对不会称赞自己扮演的角色，而且这副抱怨的样子之前似乎也很少见。

有点小傲娇，似乎还有点可爱？

“对了对了，”就在这时，诗芸忽然话锋一转，“刚才看到的时候，就忽然想起来点什么了。关于穗星姐啊……也是因为现在我才知道见畴姐的原因吧？我稍微有一个小问题？”

“嗯哼，什么问题？”“……请？”龙见畴和尹穗星一齐点了点头。

“是这样的啦……”

刘诗芸轻点嘴唇，好奇地眨巴着眼镜。

“……学姐你们看，你们两人都是高三的对吧？”

“是，怎么了？”龙见畴歪头。

“那就……龙见畴学姐是三年级的，之前是学生会的会长，现在却不是了，穗星姐也是三年级的，可是现在还是学生会的副会长。这是怎么回事，中途发生过什么吗？”

“哦……？？”

沉默

不过，正当我以为会发生什么的时候，“嘛～嘛～！”地，只听龙见畴如此轻松的语气，不以为意晃了晃头发。

“其实没什么啦，因为我们是都认为学生会长要一届一届连续传下去的，所以我高二结束的时候就退位了，退位之后呢……觉得没什么可干的，还是该把表演舞台留给小千夏，于是就退出了。穗星嘛，都说了她是闷葫芦了，肯定不会退就留下来了，仅此而已。”

“我，不知道能否确保接任者质量，之前的我不擅长，沟通、继任者的培养，所以，不退。”尹穗星攥着炸鸡，一本正经地发表着占位宣言。

“差不多就是这样。”龙见畴认可地总结道。

“诶，诶……”

刘诗芸本来还一脸期待着有什么内幕的样子，这一下倒是傻了。

“就这么简单，吗……？？”

“就这么简单，理所当然啦理所当然，代际肯定要继承下去的，学生会的传统也是肯定要一个接一个往下续弦接轨的嘛。”

龙见畴双手叉腰，就差把“理所当然”四个字写脸上了。

这个时候我是不是应该吐槽一下“续弦”不是那个意思……

“刚才也说过了，不是说高三就一定要离职，这也只不过是我自己的选择而已，而且如果没有我，这起事件也不会向这个方向发展吧？至于某个家伙，为什么他卸任之后也要离职，这我就不知道了，大概除了和咱作对之外什么都不懂吧？——哦对了对了！既然刘诗芸你是团委会的，那我倒是可以问问你，你觉得小兰和那家伙有没有什么继承点，感觉怎么样？新的一年，看样子小兰也没少折腾小千夏吧？”

“嘛～～～，这个嘛……”

尴尬的问题只能尴尬地答，刘诗芸立刻手忙脚乱地应付了起来，至于她是怎么个答法，嘛，这个笨蛋的遣词造句不提也罢。

只不过，“贺小兰折腾‘小千夏’”吗……

论贺小兰，她当然是直到现在也不可能……不，永远也不可能与学生会和解的，如果能够和解，那循礼中学就不是这个三部公检的形态了。抗议刚结束就开始秋后算账，也说明她就是存心奔着折腾我们学生会来的，她从一开始就不支持抗议活动，这一点甚至跟尹穗星摊牌明说了，她和我们“护航发声权利”的立场根本就不一样。

但是，在两天之前发声的休课抗议中，她确实一度和学生会朝同一个方向努力，为事态做出了最强而有效的行动。

一体两面吗？辩证对立吗？……我想不清楚该用什么东西来描述这种情况，那位强而有力的学姐的行动原则到底是什么，她心中到底是如何看待的这一切，真是让人一头雾水啊……

“啊，对了对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龙见畴和刘诗芸的拉拉扯扯已经结束了，这位眼镜版夏千夏又把注意力转向我，一个问题把我从思考中拉了出来。

“我对你有一个问题啊，撒、司、苏……嗯，嘻嘻仪对吧？”

“呃，不，虽然罗马拼音写起来很像，但是还是请允许我强调一下，我姓司名思仪全名司思仪，请不要把我叫得如同荒诞喜剧里的捧哏一样……”

“嘛不要在意，细节不重要。”

“细节很重要！”

这位和夏千夏“续弦接轨”的学姐，果然就是个高配夏千夏啊！

“总之啊，有个小问题，主要还是有点好奇。虽说往后不是不可能再招人，而且也不是说就一定要从老资历里选，不过你在这次事件里的表现确实还挺不错的。”

龙见畴轻捋长发，眼镜背后的黑色闪闪发光地看着我。

“你对小千夏怎么看，有没有过从她身上接替传统的打算？”

“诶…………”

“嗯？没打算吗，我看你好像还挺喜欢小千夏的，人家明明也还算看好你的样子？”

“不，倒不是，只不过是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接替夏千夏，这不是一个选择而是一个必然。

就算没有我接替，未来也一定会有新进来的同学接替——

——可是，“接替”又到底是个什么概念呢？

循礼中学的传统是什么，校训吗，“素质教育”吗，造反吗？如果真就跟什么无厘头校园剧一样，答案是“造反”的话，我能继承吗，该继承吗？

我和夏千夏的时间只剩半年了，把解职后的一年加起来也只剩一年半，这半年以来，我有从她身上继承什么东西吗，来得及继承吗……还是说其实已经学到了什么而我却不知道？？

“学姐，那个，我能先反问一个问题吗？”

“嗯？你说？”

“就是……”

我酝酿了一下情绪，正色看向龙见畴。

“您觉得循礼中学的‘传统’，到底是什么？”

※

结果到了最后，龙见畴学姐也没说清楚循礼中学的传统到底是个啥。

不过……也有可能她其实很清楚那是啥，只不过根本讲不清楚吧，毕竟这个家伙和千夏一样，语文成绩都是灾难级的。

实在是有点遗憾。

那么，最后的最后。

当刘诗芸的问题调研得差不多，我们俩一起将龙见畴护送回寝室，然后刘诗芸决定去单独找一趟贺小兰，和我分道扬镳之后，我在宿舍楼楼下遇到了尉迟语嫣。

嘛虽然说这算是个无关紧要的后日谈超级小插曲，本来略过也行，只不过……还挺震撼的，我觉得非常有必要顺嘴一提。

这时的尉迟语嫣刚买饭回来，一手拎袋子一手拿手机，正在对着她的手机屏幕傻笑。

而且……

“在干嘛？”

“噫！？”

——我这么一问，竟然直接把尉迟语嫣吓得往后跳了起来。

“哇啊啊……！司、司思仪……你这个家伙，大星期天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也不知道这家伙在看些啥。

“咳，”我轻轻清了下嗓子，辩解道，“稍微有点点……小事，陪诗芸来学校帮个忙。不过语嫣你……你刚才在看什么那么专注的？是很重要的事吗？”

“诶？呜……咳咳咳，这个嘛……也不是什么谁都非看不可的东西啦……”

语嫣赶忙把手机往怀里一护，露出满脸顾左右而言他的表情。

“呃……”

这家伙平常变脸倒是专长，藏表情也是真不会藏。

行政楼里和康建成、权洪斌对峙的时候就看出来了。

“该不会，你是在看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才不许你说千夏大人是奇怪的东西！”

“……”

“呃诶……！？！？”

“喂…”

简直就是最强自爆怪。

当初在鱼泉温泉的时候，甘岚和宋一祎自爆都没这快，当然了，宋一祎自爆还连带着殉爆了我们周围一大串，这个倒是要论外。

“呜，呜呜呜，真是的……真是的！！”

语嫣满脸羞愤地，极其扭捏甚至有点儿扭曲地搓着手。

“怎么会这样啊……怎么突然就！真的是防不胜防啊你们这群臭男人……！呜……”

不过，也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下定什么决心似的，带着满脸的羞红，尉迟语嫣恶狠狠地看向我。

“你！司思仪！！你你你你……我、我给你稍微分享一点点，就当是曾经一度作为攻守同盟的馈赠好了，作为交换，你那边绝对不允许说出去！”

“呃嗯……”

“反、反正看在你和我一样喜欢千夏大人的份上，一眼，只许你看最好的一张哦！”

“呃，呃……‘行’？”

虽说大概也能猜到那都是些什么东西啦，不过……真的有必要这么认真地拿来当筹码吗……

于是我唯唯诺诺地从语嫣手上拿到她的手机，然后——我发现我还真没猜到。

那是夏千夏的湿身抓拍。

“呃。”

抓拍的时间好像是刚到下午，也就是我不在体育场的那段时间。照片的构图很厉害，明明千夏的衣服被淋得湿漉漉的，竟然还很有美感，该捕捉到的曲线和内部景色也是一个不落，这个专业程度总让我觉得有些既视感……

（盯——）

我悄悄地，分神瞟了语嫣一眼，然后擅自偷偷地把手机从看图模式切回聊天窗，看了一眼这张照片的来源——是周坤。

幹哦……

难怪这段时间语嫣对周坤的态度“缓和”了那么多，原来是有筹码交换啊。

我昨天才说忙着对付老师的时候应该没人有闲心关注女孩子们的白衬衫，回头就给我打脸。周坤和写真群的那群死变态们还真是阴魂不散。

“看完了吗？看完了就赶紧还给我！！”

尉迟语嫣发出质问，依然撑红着脸。

“不许偷偷看其他的，如果你也想收藏的话，这么可爱的千夏大人我发你一张供你瞻仰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绝对不可以看其他的！哇你还在手指划屏幕，你该不会真的想偷看吧！”

“呃，呃呃呃……”

别说，我刚才还真鬼使神差地把图片往前后划了……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有意的哦！

“……咳，咳咳咳咳，嗯那啥！没有啦没有……！”

我手忙脚乱地辩解着，顾左右而言它。

“我没有划前划后看别的图片，只、只是那个……在放大研究这一张而已，那个你看，昨天的案件就是研究照片看出来的嘛，这张照片说不定也有一些奇怪的细节……大概？”

“喔？”

语嫣一脸不信任，我也刚说出口就后悔了。

这张照片……它也就是一张千夏的侧面写真而已，还能有什么细节？身材的曲率？还是蕾丝的密度？

不过就在这会，当我的视线移到夏千夏的身体曲线之外时，我还真注意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是个男人，没拍完整，不过大概样子还是看得出来。

“权老师？他来找过千夏？”

“哦？哦……”

尉迟语嫣凑过来跟我一起端详照片的边缘，顺便不动声色半推半就地，把手机抢回她自己手上。

“这个……我好像有印象，当时权老师确实来过一次，按千夏大人的说法，本来的意思好像是找见畴姐姐，说龙野都已经‘伏法’了，劝她也停手之类的。不过碰巧被千夏大人给截了，地点好像是在前门外面石板路上吧？吵得还挺厉害的……唔，不过从音量上来说不算是吵就是了。”

“哈，这样吗……”

“毕竟教务处说补课，推迟放假绕过学生会，本来就已经够理亏了，这怎么可能吵得起来嘛。”

“倒是……”

我看了一眼尉迟语嫣说这个话的时候，横着眼帘勾着嘴，满脸瞧不起人的坏笑，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关于这件事，更早一些我跟刘诗芸聊天的时候也注意到了，可惜那时候主要精力不在这上面，现在看来，好像还真不容忽视。

“不过……说到底当时还是绕过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唔。”

语嫣愣了愣，马上收起洋洋得意的笑容，转而认真了一下。

“也是哦……对于这件事情，千夏大人好像还挺在意的，她后来仔细地翻了一下循礼中学的规章，发现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有这么一回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露出奇怪的表情。

“也就是说。”语嫣拿着手机的右手腾出食指，轻轻摇晃，“千夏大人仔细查了查，结果发现，虽然我们学生会是学校的核心机关之一，是有各种各样事情，教学也好社团生活也好，它们的修改和通过权的——”

“呃，但是？”

“——但是，教务处也有，而且千夏大人没发现学生会有否决权。”

“呃……”

“不对劲吧？”

“是，超级不对劲。”

三权分立，司法、行政、立法——这件事情即使我是个理科生都知道，等于说循礼中学的制度吹了半天，只在司法一个环节学了公检法，三权分立都没有？

如果这真的是夏千夏仔细检查整个规章体系得出的结论，那我想，循礼中学并不是没有问题，相反问题很大啊。

“所以，千夏大人对这件事挺在意，真的挺在意的，”语嫣露出认真而有些担忧的表情，“虽然说我今天还没和千夏大人聊天，不过从昨天和她在301约会的感觉来看……”

“约会？？？”

“……就、就是单纯两个人独处啦！还不许我私下用词稍微自我满足一下嘛！”

语嫣嗔怨地狠狠瞪了我一眼。

“总而言之吧！”语嫣超级不爽地叹气道，“单从我自己昨天的感觉来看，觉得千夏大人从事后看这件事情，确实在意得不得了……可能还有些恼火？毕竟这件事从某种意义上说也不算是第一次了……”

“不算是……第一次？第一次是啥，在我还没进来的时候吗？”

“不啦，就是不久之前。”

语嫣轻轻摇了摇头，手臂也跟着左右摇晃。

“就是说，跟千夏大人的妈妈大人的那一次，林森提到的那件事！我事后稍微调查了一点点，好像是说当时千夏大人有个草稿，本来是想递到党支书……也就是校长那里去的，不过中途交到权洪斌手里，说两句就没下文了。”

“哈……截流？”

“倒不一定是截流，也有可能是校长本来就觉得这件事情不重要，所以先给其他人看看。哎……谁知道臭男人的脑子都是怎么转的呢？冯开进的事情也是，明明证据已经那么确凿了，走程序却拖拖拉拉的，总觉得还有谁想保那个混蛋……”

“嘛……”

臭男人这个词还真是万能啊。

那，现在夏千夏又有什么想法呢？——我本来是想这么问一句的，不过就在这时，尉迟语嫣忽然愣了一下。

“诶？”

摇晃着摇晃着，手中的袋子终于再次引起了语嫣的注意。

“哎呀糟糕！跟你这家伙说了这么多，午餐都快凉了！”

“啊，抱，抱歉……”

“道歉就到时候再跟你算账好啦……呜呜，难得今天有心情买了这多好吃的…………我……我先走一步，回头再见！”

“啊……再见……”

好嘛，机缘巧合又降了一波我在语嫣眼里的印象分。

当我挥挥手把“再见”两个字说完的时候，尉迟语嫣已经刷进门禁，飞奔上楼，完全没个淑女样似的，跑得没影了。

顺带一提，之前还没来得及说，今天的她明明还穿着一套之前都没见过的，特别有少女心的蛋糕色的小裙子，可惜最后这跑得，把少女心全毁了啊。

“嘛……”

不过，最后这个话题，千夏这件事，倒是确实挺值得在意的。

往回这么一追溯，仔细想想，这件事情，千夏是不是从温泉的时候就开始说了……不，甚至从连环恶作剧案件的时候就开始了？

明明有着法条，却有着模棱两可的解释，明明说好了将权力分配给大家，实际上却有老师从中觊觎……

……但是话虽如此，这一次那几个老师却并没有得逞。

但是下一次呢？

等尹穗星学姐毕业之后，等千夏和贺小兰双双卸任之后，等许许多多个月过去之后，当老师们的队伍继续随着时间的推移发生变化的时候。

感觉有些在意……倒不如说是缺乏自信，对于夏千夏持有着的东西，对于这所中学正持有着和应当持有着的东西，我还是了解得太少太少了。

我是个追求效率，讨厌浪费时间的家伙。

这个当然没错。

但是，如果在那个名叫“夏千夏”的女孩子身上多耽误一些时间，有助于保护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应该也不是坏事吧。

比方说“传统”？

求是、求益、求新？

造反？

“嗯……”

现在我还想不清楚就是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关于夏千夏，我是不是还忘了一件事来着？

到底是什么来着？

留在循礼中学已经没有别的事情可干了，我一边联络着刘诗芸，确认她工作结束的时间，一边向循礼中学的后门走去。

“呃。”

和刘诗芸对话的过程中，手指从聊天窗上滑过，我忽然想起了忘掉的是什么事。

我忘记找尉迟语嫣要千夏的写真照了。

不对啊，这个莫名其妙的攻守同盟果然不对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