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勾魂夺魄,贵客来袭
秦仲回房编曲,水意浓看着院子里的十几个男女,听着邀月的介绍。十个男子来自于春意舞坊,六个女子是邀月楼的舞伎,她说眼下只能找到这十六个,那些男子还是花银两从舞坊请来的。水意浓让他们一个个地展示舞艺,看看他们的舞蹈功底。柔软度都很不错,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做到她的要求。“这几个可用吗?”邀月按照她所说的去做,却难免在心中打了问号。“暂时就用这十六个人。”水意浓看得出来,这些人对她的本事持怀疑态度,“下午就开始教他们跳舞。对了,舞蹈室准备好了吗?”“差不多了,我吩咐下人手脚麻利一点。这栋小楼二楼很宽敞,铺上毡毯就可以用了。”“对了,月姨挑三个会唱歌的姑娘,三日后开始训练她们。”“好好好。”邀月笑得合不拢嘴,“你交代的事,我会一一办好,你无须费心。”吃过午膳,水意浓靠在床头发呆。灵魂穿到这里,那二十一世纪的她怎么样了?死了吗?贺峰是否已经知道她死了?他会不会伤心难过?应该不会很伤心吧,他已经找到了真爱,已经和真爱订婚,眼里、心中只有那个女子,不会太难过的。眼下最要紧的是赚一笔丰厚的银两,离开风尘之地。有人推门进来。水意浓睁开眼,看见云兮走进来,便坐直了身子。“娘,什么事?”“我听邀月说了你的事。”云兮坐在床沿,略施粉黛的脸有些苍白,“挣银两固然是好事,可是,倘若到时候功败垂成,那不是……”“娘,放心吧,做不到的事,我不会夸下海口。”水意浓宽慰道,“邀月楼只是暂居之地,我们不会在这里住太久的。”看着女儿自信的微笑、坚定的眸光,云兮觉得,这是自己养了十八年的女儿吗?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性子,她不清楚吗?胆小懦弱,逆来顺受,即使是辩驳一句也说不全,只会双眸含泪。就是这般软弱,才被欺负了十几年。离开将军府的这几日,女儿性情大变,坚强勤劳,伶牙俐齿,行事做人很有分寸,与以往大不一样,让人看着很陌生。她总在想,女儿的性子为什么变化这么大?水意浓笑道:“娘,我要去忙了,改日再说。”云兮看着她快步离去,更摸不着头脑。泠玉和十六个男女已经在轻云楼二楼等候,水意浓扫视一圈,眼见部分人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不屑,于是决定来个开场白,激励激励他们。姐让你们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大家好,我姓水,名叫意浓,你们可以叫我意浓。”她扬声道,“我知道你们的舞蹈功底都比较扎实,部分人也许会质疑我有什么本事教你们。我可以告诉你们,我教你们的和你们以往跳过的舞很不一样,甚至超乎你们的想象,整个帝都,甚至整个墨国,只有我一人有这种本事,别无他家。当然,接受我所教的舞,也许需要一个过程;练舞的过程也很辛苦,你们必须刻苦努力,勤加练习,甚至不眠不休也要把舞跳好。”“这是我对你们的要求,而你们将有什么回报?”她继续道,这些人的表情告诉她,对她的话,他们需要一个消化的过程,“只要你们按照我的要求练舞,达到我的要求,你们将得到丰厚的回报,不仅仅能过上比以前好的日子,还能出人头地,赢得好前程。”空荡荡的大房里鸦雀无声,他们听明白了她的话,几个不屑的人正色以对。水意浓再下一剂猛药,“我言尽于此,相信我的,留下;质疑我的,现在就可以走。”他们面面相觑,却没有人走。等了片刻,她重声道:“既然各位选择留下来,以后就要听从我的安排和命令,不许抗议,更不许喊累、喊辛苦。都记住了吗?”十七人异口同声地回答:记住了。接着,她展示了几个基本舞蹈动作,让他们现学现卖,以此摸底,看他们的领悟力和应变力。然后,她从十个男子中挑了五个,和泠玉一起跳《青花瓷》,其余人将会跳另外一支舞。有趣的是,当他们看了她的舞蹈动作之后,不是瞪大双眼的吃惊模样,就是不可思议的样子,或者是看怪物似地看她。如此,他们相信了她之前所说的。……只有半个月的时间,要想一炮而红,必须拿得出手,因此,水意浓对他们的要求特别严格,要他们在十日之内学会这支舞。泠玉和五个男子每日都刻苦地练舞,除了进膳、休息、睡觉,都在练。为了博得一个美好的将来,他们也是蛮拼的。两日后,他们学会了基本动作,开始试着连贯地跳。第三日,水意浓教泠玉唱《青花瓷》,要她抽时间学唱这支曲子,届时一边弹奏一边唱曲。第六日,水意浓和秦仲再次合作,记录了《潇湘雨》的曲谱和歌词。接着,她为《潇湘雨》编了一支舞,挑了四个舞伎和五个男子,仍由泠玉领舞。第七日,所有道具都备好了,只差舞衣,绸缎庄正在紧张地裁制。第八日,她用原主精湛的画功画了一个轻淡如烟、纤薄如纸的女子,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一个背对着众人的年轻女子的绝代风华,广袂和青丝仿佛随风飘拂,神秘而淡然。接着,她在一张巨大的纸上写了几句字体足够大的广告文案:最震撼的歌舞!最神秘的女子!绝对美妙的飨宴!绝对精彩的体验!然后,她吩咐伙计将画和字装裱在一块巨大的红绸上,再写上一句:三月二十六日,邀月楼期待您的光临。最后,将这块红绸挂在邀月楼的外墙上,以此宣传。第九日,邀月看过他们排练,七上八下的心终于落回心窝,希望那一日快快到来。因为,为了搭建舞台,邀月楼已经关门好几日。云兮看过排练后,震惊得无以复加。这些歌舞都是女儿教的吗?女儿的性子、才艺,她这个当娘的最清楚不过,意浓怎么会这些古怪、奇特的舞蹈、曲子?她想问问女儿,可是意浓哪有时间和她好好聊会儿,几次都是说不到三句话就有人来叫。第十一日,舞台搭建好了,水意浓让他们在舞台上排练一次,试试舞台是否有什么不妥。邀月看着他们在台上练舞,终于知道,水大小姐不是大言不惭,而是真有本事。这两支舞,这两支曲,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放眼整个墨国,相信找不到类似的。辛苦多日,终于有些成果,水意浓松了一口气。所幸男女舞者都很配合,再辛苦再累,他们也坚持练舞,没有怨言。从目前他们的水准看来,和她的期望还有点距离,不过完全可以拿到台面上试水。而他们对她所展示的舞蹈动作,从一开始的惊奇,到后来的习以为常,渐渐的就不觉得稀奇。不过,她教《潇湘雨》的舞蹈动作时,那十人还是震惊了一番。为了让那一晚的歌舞表演一炮而红,要准备很多东西,可谓千头万绪,好在这几年她跟着贺峰东奔西跑、忙里忙外,学到了很多。这次表演,她亲力亲为,尚算游刃有余。看着他们跳得像模像样,她并不觉得累,反而觉得干劲十足。邀月走过来,“意浓,刚才绸缎庄的人来说,舞衣做得差不多了,让你去瞧瞧,假若可以,明日就能完工。”对于歌舞表演来说,舞衣相当重要,不能出任何差错。“我现在就去。”水意浓想尽快看到那些战袍。“很快就吃晚膳了,不如吃过后再去吧。”“不必了,我很快就回来。”“那我派个人陪你去。”“不用了,我走了。”水意浓还不习惯丫头跟着,尤其是那种笨笨的丫头。绸缎庄就在隔壁街,很快就到了。章老板热情地迎她进去,让伙计取出舞衣让她检查。前几日,她画了三款舞衣的式样,还选定了绸缎料子,让章老板照着式样裁制。她逐一看过去,领舞泠玉的舞衣不行,“章老板,这件不行。”“哪里不行?”章老板问,“这可是按照你画的式样来做的。”“里裙过于宽大,长度过长。”她生气道,“这里裙一看就知道太宽了,怎么穿?你不是量过泠玉的尺寸吗?就按照那尺寸来做。”“水姑娘,假若按照那尺寸来做,那裙子不是贴在身上?”“你不要自作聪明,我要的就是贴在身上,长度不过膝,明白了吗?”水意浓强硬道,“这不是我要的,你必须重做!”“这……好好好,我按照那尺寸来做。”章老板无奈道,低声嘀咕,“到时候穿不出去,可别怪我。”她懒得解释,“这两款可以,明日送到邀月楼。这里裙什么时候做好?”他回道:“后日上午送过去。”后日就是表演的日子,希望不要再出差错。她叮嘱了两句,告辞出来。群芳阁就在前面,不如去瞧瞧,当是考察市场。她回绸缎庄买了一身男子长袍,更衣后直往群芳阁走去。进了大堂,两个声音甜美的姑娘将她摁坐在一张桌前,在她身上上下其手,喋喋不休地说着恭维、赞美的话。一个姑娘倒了一杯酒,递给她喝。盛情难却,她喝了一口,和她们闲聊,旁敲侧击地问这里的情况。不知怎么回事,她觉得头昏昏的,眼前越来越模糊……这两个姑娘架着她走,往内堂走去,她想推开她们,可是,她四肢发软,越来越晕…………不知昏睡了多久,醒来时,水意浓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帷帐半垂的床上。这是一间昏暗的寝房,桌上有一盏灯烛散发着昏黄的光影。群芳阁的人绑了她?她立即起身,就在冲向房门之际,有人推门进来,她僵坐在床上,心怦怦地跳动。来者是一个挺拔孔武的男人,身穿墨色长袍,面上蒙着一块黑布,只露出一双深黑的眼睛。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人,心中必有鬼。她掩饰了慌乱的情绪,问道:“兄台迷晕我,有何指教?”蒙面男子坐在桌前,昏红的烛影照在他蒙面的黑布上,流露出几分可怖。“你是水大将军的长女?”他的嗓音被黑布阻了,显得沉闷。“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水意浓暗自思忖,他究竟是什么人?他轻轻招手,她知道他的意思,却不过去,想办法逃脱。忽然,他倏地伸手,内力自右掌袭出,深厚无比。她被一道强大的气吸住,像被一道飓风席卷,整个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飞移,根本控制不了自己。拍武侠剧咩?这个神秘男人的内力竟然这么深!涨姿势了!他扣住她的咽喉,她吓得全身僵硬,强装镇定,“你……想杀我?”他冷酷道:“是!”她仿似笃定地说:“你不会杀我。”若是要杀她,就不会搞这么多事,直接一掌劈死她不就省事了吗?蒙面男子黑若曜石的瞳孔剧烈一缩,“水大小姐胆大心细,有胆识。”“过誉了。”她暗自松了一口气,“我再也不是水大小姐。”“你和你娘被信阳公主扫地出门,流落青楼,的确不再是水大小姐。”他饶有兴致地说道,“我听说水大小姐才色双绝,不过胆小懦弱,原来传言有虚。”“遭遇变故,人的心境和性子总会有所改变。”脖子被一个不知底细的男子扼住,性命危在旦夕,她一边应付他一边寻思自救的法子。“是吗?”话音方落,他另一只手迅速袭来,她腰间的衣带瞬间散开,长袍随之敞开。他松开她的脖子,抽开她的长袍,里外袍子都被他扒下,她身上只剩下贴身的粉丝小衣。这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一般,神速得她来不及看清与反应。刚刚感觉到寒意的侵袭,她就被他拽入怀中。蒙面男子揽紧她,灼灼地盯着她。“面不改色,果然有胆识。”他不是在赞扬她,倒像是调侃。水意浓不是不惧怕,只是懂得掩藏心思罢了。扒了她的衣袍,他究竟想怎么样?先奸后杀?还是先杀后奸?也是醉了,她被自己的联想给萌了一脸的血。由于蒙着黑布,这个男子真实的嗓音无法听出来,她就无法判断以前是否接触过他。他魁梧孔武,身手利落,会是什么人呢?他在她耳畔吹热气,故意让她紧张似的,“我很好奇,一个人的秉性为何有这么大的转变。”水意浓一动不动,暗自思量,难道他认识原主?她悄然抬起右腿,朝他的下身狠狠地顶去。他早有准备,微一侧身,避过她的攻击。与此同时,他一掌拂落烛台,哐啷一声,烛火灭了,寝房陷入黑暗里。她还没适应陡然而来的黑暗,就被他放倒,仰身躺在桌上,气喘吁吁。“你……你想怎么样?”她嗓音发颤,有些哑。“做采花贼应该做的事。”他扣住她两只手在头顶,另一只手轻缓地抚触她的额头、眼睫、鼻子、嘴唇、下颌,继续往下,摩挲她嫩滑的雪颈与精致的锁骨……“男子汉大丈夫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英雄好汉?”房中很黑,水意浓觉得眼前只有一团黑影,心慌意乱。“你终于慌了,有趣,有趣。”蒙面男子的嗓音含有些许笑意。“你有什么企图,何不开门见山?”“我的企图是……”他轻吻她的唇角,热气喷在她脸上。原来他拿下黑布了,可恨的是太黑了,根本看不见。水意陡然挥拳打向那团黑影,希望正中他的脸颊。然而,他的反应很快,扣住她的手腕,逐步加大力气。手腕剧痛难忍,她怒道:“你最好杀了我,否则有朝一日,我会报今日之仇!”“我等着!”他咬牙道。“拿开你的爪子!”她豁出去了。他松了手,撤了力道,她立马起身,出其不意地在他的胳膊上咬下去,狠狠地咬,用尽所有力气地咬,最好咬下一大块肉。奇怪的是,他一动不动地任她咬,一声不吭,好像不觉得疼。直至没力了,水意浓才松口,心中奇怪,为什么他乖乖地让自己咬?下一刻,后颈一痛,水意浓失去了知觉。……醒来时,已经在邀月楼的寝房。水意浓想不通,为什么那个蛇精病男人没有“采花”,反而送她回来?怎么想也没有答案,她索性不想了,想想以后的发展大计才是正经。两支舞蹈的排练很顺利,两首歌曲的排练也很不错,眼见一切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她放心了。歌舞表演的前一日,她和泠玉去买胭脂水粉。古代没有假睫毛、眼线、眼影之类的眼妆产品,眼部不能凸显效果,只能用金箔、胭脂点染,增强立体效果。买全了胭脂水粉,正要出铺子,水意浓看见街上一个行人快步走过去。那人……是……晋王,墨君涵。墨君涵是墨国皇帝的四弟,二十八岁,风流不羁,对家国大事、朝堂政事没什么心思,钟情于风花雪月、诗词歌赋,王府里妻妾成群,还养了不少歌姬舞伎,供他饮酒作乐。仅仅是惊鸿一瞥,她就知道,晋王有一副挺拔的完美身材、一张俊美迷人的脸孔。突然,她鬼使神差地疾奔去追晋王,即使她想制止手脚,也控制不了。原主的意念太强了,驱使她紧追不舍。可是,距离太远,晋王又走得快,追了一条街,看不见他的人影了。站在十字路口,她东张西望,来来往往的行人中,找不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悲伤从心底翻涌而上,弥漫了整个心。水意浓感受到那种强烈的悲伤与绝望,可是,这不是她的感觉,是原主的感心情。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原主的灵魂还在这具躯壳里?太诡异了。忽然,她看见一个让她无比震惊的人,整个人都不好了。那人缓缓走来,身穿一袭纯白金丝精绣白袍,广袖无风自拂,从容清贵。他面如冠玉,瞳孔漆黑如点墨,湛然轩举,仿佛是踏于碧波澜水之上的仙人,周身萦绕着一股仙气。她激动得眼眸含泪,想说一句:“贺峰,你也在这里。”喉咙像有什么东西堵着,说不出来。然而,另一份记忆告诉她,朝她走来的男子不是贺峰,是当朝右相,容惊澜。为什么二十一世纪的贺峰和玄武大陆的墨国右相容惊澜这么像?容惊澜从她身旁走过,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热泪盈眶,想叫住他,却不敢。忽然,他止步,转身走来,在她面前停住脚步,道:“你是……水将军长女,水姑娘?”“嗯。”水意浓拭去滑下来的泪水。“你怎么了?府里发生了什么事吗?”他语声轻缓,那么温柔,让听者觉得很舒服。她摇头,心情很复杂。仔细看,其实,他和贺峰只有五分相似。换言之,他更为温润一些,而她暗恋多年的一线当红明星贺峰,面孔较为阳刚凌厉。对于她的泪流满面,容惊澜自然觉得奇怪,但女儿家的心事,不好多问,于是道:“水将军常年驻军在外,顾不到府里,你若有什么难事,可来容府找我。”她点头,连忙取丝帕拭泪。只是片刻,他就往前走了,渐渐走出她的视线。在陌生的墨国遇到一个容貌与贺峰有五分相似的男子,是老天爷给她的安慰奖吗?……那幅巨大的红绸在邀月楼临街的外墙上挂了几日,看见的人都驻足观看,议论纷纷。不出所料,那幅红绸起了广告宣传的效果。二十六日这晚,夜幕刚刚降临,就有不少客人走进灯火辉煌的邀月楼。歌舞表演开始前,大堂座无虚席,还临时加了不少椅子。看着这热闹的场面,邀月笑得合不拢嘴,周旋于客人之间,安抚那些叫嚣的客人。时辰已至,万事具备,水意浓点头示意后,所有灯盏、灯笼都灭了火,大堂暗下来,只留下舞台旁侧的四盏灯笼。秦仲率领五个琴师早已在舞台左侧就座,伙计将六把裹着白色真丝的椅子搬到台上,泠玉和五个男舞者走上舞台,坐在椅子上,摆好姿势。《青花瓷》动感的旋律响起,乐曲渐入佳境,舞者动起来,以别具一格的舞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舞衣为男款,真丝短上衣,宽大长裤,他们手持黑扇,跳着看似简单实则不易的舞步,双手做出各种动作;时而坐着,时而站起来,时而展开扇子,时而合上扇子,时而扭腰,时而扭脖子,将古典与现代的韵味融合在一起,既有男子的阳刚力道,也有女子的柔软气韵,达到力与柔的高度融合。没错,这就是《青花瓷》扇子舞。水意浓看过芒果台某档脱口秀节目播过的开场舞,很喜欢这支舞,做过研究。所有客人都看直了眼,忘记了饮酒。他们没想到,男子也可以有这么柔软的身段与四肢;他们从未见过这种节奏明快而优雅的舞蹈,手与脚的快速舞动,扇子的巧妙运用,肢体的S形舞动,让他们惊奇不已。最出彩的是泠玉。她穿着一样的舞衣,戴着华丽的珍珠蝴蝶面具,雌雄莫辨,格外的神秘。客人会猜测她的容貌,想一睹芳容。如此一来,这种心理暗示会越来越强烈。舞毕,大堂爆发出如雷的掌声,叫声和口哨声此起彼伏。对他们来说,这支舞奇特古怪,但又很优美、很有韵味。六人的表现相当不错,不出所料,开场舞获得了成功。水意浓安排了一个俏丽的姑娘报幕,她上台说,他们在后院换装,稍后还有歌舞表演,请在场的客人饮酒吃点心,后面更加精彩。按照事先的安排,泠玉换装需要一盏茶的时间,这段时间,就是客人消费的时间。时间差不多了,一些急不可耐的客人开始催促、喊叫。那俏丽的姑娘叫做玉兰,上台道:有请我们美丽而才华横溢的神秘女子为诸位唱一支动听的曲子。大堂安静下来,泠玉款款走上舞台,坐在古筝前,青葱玉指抚筝,扬声唱起来。秦仲等人为她伴奏,旋律优美,歌声清丽而空灵,弥漫着淡淡的忧伤,仿佛在细雨濛濛的雨天里看见小巷的尽头款款走来一个婉约的女子。她身穿一袭无纹无绣的青色纱裙,脸上仍然戴着珍珠蝴蝶面具,一捧墨丝只用青色丝带束着,别无它饰,正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所言的,以最恬淡的形象唱《青花瓷》。一曲毕了,余音袅袅。众人依然沉浸在歌曲所带来的意境里,直至她站起来致谢,所有人才拊掌尖叫。虽然是一样的曲子,但是由刚才领舞的神秘女子边弹边唱,唱出不一样的风格,自然能够打动人心。这些喜欢寻花问柳、一腔花花心肠的男人,对泠玉的兴趣已经相当高。好酒一坛一坛地上,小菜点心一碟一碟地来,银锭一个一个地进账,大堂气氛火爆,一浪高过一浪。这两三年,邀月楼还没出现过这样的盛况,邀月激动得眼泪都要蹦出来了。歌舞表演顺利地进行,今晚第二道歌舞大餐上台。各种乐器一起奏响,抒情而节奏感强的旋律回荡在大堂,站在右前侧的三个姑娘随着旋律扬声唱起来。与此同时,站在舞台边沿五个方向的五个男舞者身穿白色长袍、手持青色白莲纸伞,开始舞动,原地跳着缓慢、柔软却又动感的舞步;泠玉和四个舞伎在舞台中央跳着柔媚的舞。她们身穿绯红舞衣,青丝用绯红丝带束着,柔缓地舞着,带一点力度与动感,在古典舞的基础上揉入西方现代舞的力量感。泠玉仍然戴着珍珠蝴蝶面具,将神秘进行到底。水意浓精心设计了她的舞衣,贴身穿着的是红色真丝紧身抹胸短裙,外披一袭长及脚踝的同色纱衣,使得她的香肩和双腿若隐若现,撩拨人心。忽然,泠玉脱离了舞伴,走向左侧第一个男舞者,在他身侧舞着,扭着小蛮腰,眼风妩媚,勾魂夺魄。男舞者面不改色,跳着自己的舞步。如此,她挑逗完一个,接着挑逗下一个,直至第五个。这个桥段融入了一些挑逗的基本舞蹈动作,男舞者不为所动,下面的男人早已血脉贲张,疯狂地叫嚷,口哨声、尖叫声混成一片,将今晚的表演推向高潮。她回归原来的位置,背对着众人,旋律慢慢停下来,两个舞伎拉着她的纱衣袖口,猛地一拽,纱衣从她身上滑出。台下爆发出一阵热烈的轰叫声,如雷如潮如鼓,所有人都站起来,场面劲爆得快要炸裂。曲子已经变奏,旋律加快,她踩着动感的乐音,跳起动感的舞蹈。这个桥段,水意浓设计了一段足以让这些古代男人流鼻血的风情舞蹈。双臂,肩膀,腰肢,胯部,大腿,泠玉全身都在舞动,柔软无骨似的,又好像充满了无穷的魔力,眼风勾人,跳出勾魂夺魄的舞姿,让人浮想联翩。这是赤裸裸的对感官、对男人的挑逗。虽然只是短短的十组动作,却已经效果显著。大堂像一个热腾腾的油锅,又像一个火舌肆虐的火场,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结束时,在护卫的保护下,泠玉火速回后院。这段舞蹈引起的躁动经久不衰,场面差点儿失控。无数客人强烈要求那神秘女子再跳一次,叫嚣不止,邀月说今晚的歌舞到此为止,明晚再来。他们不善罢甘休,她只好说连续跳了两支舞,姑娘的身子吃不消,需要休息。好说歹说,他们才不闹了。还有不少客人一掷千金,要那神秘女子陪酒陪夜,甚至出十万两白银为她赎身。好笑的是,一些客人竟然单方面竞价,发生了口角,还差点儿打起来。水意浓站在二楼,看着喧哗混乱的大堂和那些男人的丑陋嘴脸,忽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助纣为虐。预期的效果已经达到,邀月楼和泠玉一夜爆红,明日一早,邀月楼精彩的歌舞和妖娆的神秘女子将成为帝都最热的话题。接下来的重点就是如何维护,防止别家模仿。水意浓预料到,一定有客人要泠玉陪酒、陪夜。倘若拒绝,只怕那些达官贵人和家财万贯的豪富不罢休,那就只能提高一睹芳容的底价,一万两白银,价高者得,而且只是陪酒。邀月精通经营之道,相信她会处理得很好。水意浓正想回房,邀月走过来,满面笑容,就像一朵朵灿烂的花开在她脸上,“意浓,跟我来,有贵客要见你。”“我不见客。”水意浓冷淡地拒绝,“月姨,我不是说了不要透露出去吗?”“这个贵客不一般,你我都得罪不起。他们问这些歌舞是谁编排的,我不说不行。”邀月拉她的手,哄道,“乖,那贵客不是不正经的人,说不定你也认识呢。”“不就是达官贵人吗?我不见!”水意浓生硬道,坚决不应付那些一脑子肥肠的臭男人。“他们是帝都最有权势的人。”邀月神秘道,“见见也无妨,说不定你和你娘能回将军府。”水意浓心中有底了,这么说,那贵客不知道有多高、有多贵。随邀月来到三楼最里面、最豪华的雅间,水意浓看见门口站着两个护卫,心中有了计较。房门打开,但见三个男子坐在圆桌前,邀月谦卑地赔笑,介绍道:“这位姑娘就是三位爷要找的人。”她认出来了,三个男子中,她认识两个,右相容惊澜,晋王墨君涵。容惊澜手指略动,邀月会意,对她猛使眼色后才离开。想不到邀月楼外墙的广告也吸引了这三个墨国最有权势的男子前来观赏。容惊澜和墨君涵皆穿白色锦袍,头戴碧玉冠,各有俊色,可谓风姿卓然,朗如皎月。另一个男子年纪略大,身穿淡金色锦袍,面相和他们截然不同,虽也俊朗如阳,脸膛却多了三分凌厉,周身似有一种凛冽之气迫出,让人望而生畏。一眼就能看出,这个男子非池中物,大有来头。她进来时,他们没有转头看她。当她站在一旁,容惊澜和墨君涵不约而同、惊诧地盯着她,吃惊不小。“你们认识她?”那年长男子惊奇地问。“认识。”右相和晋王再次不约而同地说道。“我倒是好奇了。”他冷冷地勾唇,“姑娘芳名,可否告知?”“公子叫我意浓便可。”她莞尔一笑,“公子如何称呼?墨公子?”“有趣,有趣。”他沉声低笑,“意浓姑娘聪慧,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不过,你的名字……怎么觉得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信阳公主不是说了吗?不许她再姓水,于是她就叫意浓吧。容惊澜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两句。墨公子恍然大悟,“原来你是水将军长女。你怎么会在风尘之地?那些歌舞是你编排的?”水意浓轻笑,“我为什么在这里,墨公子可以问问信阳公主,或者问问将军府的人,相信您会明察秋毫。至于那些歌舞,的确是我编排的。”有趣的是,听到最后一句,他们皆流露出震惊之色,尤其以晋王为最,不可思议地盯着她。“早闻水将军长女才色双绝,没想到这般惊世骇俗。”墨公子笑道,目光犀利得很。“墨公子谬赞。”“你编舞的本事,不输宫里头的人,甚至略胜一筹。”墨公子看向其他二人,“你们以为如何?”“水大小姐琴棋书画无不精通,没想到还有这等才艺,让人大开眼界。”容惊澜笑得云淡风轻。“今晚的确大开眼界,放眼整个墨国,相信再也找不到水姑娘这样的才女。”墨君涵赞美道。“愧不敢当。”水意浓谦虚道。先前晋王墨君涵无情拒绝了原主的情意,以致她伤心欲绝。水意浓发誓,若有机会,一定会替原主“报仇雪恨”!忽然,那种痴迷、悲伤而绝望的复杂情绪又从身躯某个神秘的角落冒出来,填满了她的心房和脑子——她凄楚地看他,一双妙目好似含泪,泪光盈盈。水意浓无法控制那股情绪,费力地转开目光,还是无法扭转。原主太痴心了,死了还对他痴心不改。容惊澜问:“水姑娘怎么想到那些让人……耳目一新的歌舞?”她仍然看着晋王,暗中使劲地掐自己的手臂,“在这世上,人是最聪慧、最有头脑的,有什么是想不出来的?”终于,她以强硬的意念压制住那股情绪,浅笑吟吟。“那些歌舞想必你也会,不知我们三人可有荣幸一饱眼福水姑娘的才艺?”墨公子笑问,语气却是命令式的,不容违抗。“很抱歉,我不卖艺。”水意浓淡淡地回绝。“那你卖身?”墨君涵戏谑地笑。“我不卖艺、更不卖身,卖Idea。”她指着额角,忽然想起这是古代,便道,“我意思是,卖智慧。”“卖智慧?这说法有趣,与众不同。”他颔首一笑,眼中似有钦佩。“这是我的坚持,还请三位公子海涵。”她致歉道。“大胆!”墨公子陡然拍案,脸上浮现薄怒。容惊澜以眼神示意墨公子不要动怒,对她也使眼色,劝道:“水姑娘,你也知道墨公子的身份,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只有我们三人,又不是在大堂。”水意浓改变了主意,“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三位公子,仅此一次。”墨公子怒容未散,端起白玉杯,一杯酒悉数倒入咽喉。墨君涵也在饮酒,时不时地看她一眼,若有所思。丫鬟取来琵琶,她坐在绣墩上,斜抱琵琶,玉指弹响第一个音。旋律轻快,节奏感强烈,与古典的曲子完全不同。她看向冷沉的墨公子、温润的容惊澜、洒脱的墨君涵,心中冷笑。前奏过后,她扬声唱起来:守候为了三世的家臣说我觉醒在这一代祖先为了我起的名字注定我将文武全才音符划分了我的世界左起蓬菜右到了瑶台从我出生开始就富有四海我是自我加冕的皇帝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决定兵戎相见决定休生养息决定高官厚爵决定终身奴役我听到吾王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笑里春秋多少泪吾王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听错也当我听对我演奏红色的旋律证明此刻登基为帝我写下红色的旋律定年号为“万中无一”听人取笑我童言无忌左眼仁义右眼凌厉从我决定开始就征服天地这首歌是胡彦斌的《皇帝》,多么应景。唱至一半,他们听懂了歌词,墨公子的面色越来越黑,其他二人也是变了脸色。也许,他们对她唱这曲子的用意理解为:冷嘲热讽。对,她就是要嘲讽皇权的至高无上与生杀予夺!一曲唱毕,墨公子再次动怒,拍案道:“放肆!”水意浓也知道,唱这首歌无异于自找麻烦,甚至有可能自寻死路,然而,她也相信,容惊澜是好人,不会让墨国皇帝向一个弱女子开刀。“若有冒犯之处,还请三位公子见谅。”她放下琵琶,淡淡一笑,“只是一时感慨罢了。”“水姑娘再一次让我震惊,不仅才艺卓越,而且胆大妄为。”墨君涵笑道,比刚才更加钦佩。“水姑娘有胆识,容某佩服。”容惊澜含笑道。水意浓看见,墨公子对他们使了眼色,他们饮下杯中酒,托辞离开。眼睁睁看着他们退出去,她心中忐忑,又很不舍,和贺峰容貌相似的容惊澜走了,走了……房中只剩下二人。墨公子站在她身侧,不悦地问:“你在看容惊澜还是看晋王?”水意浓回神,心中暗暗盘算。他和那个神秘的蒙面男子一样高,一样的挺拔魁梧,可是,她觉得两人并非同一人。因为,墨公子的身上萦绕着龙涎香,而那个神秘的蒙面男子体味完全不同。“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陛下大驾光临,不胜荣幸。”她冠冕堂皇地说道。墨公子就是墨国皇帝,墨君狂。十年前,他登基为帝,以冷酷、残忍的手段雷厉风行地处置了争夺帝位的两个兄弟,株连文武重臣十余人,流放、抄家、灭门,牵连上千人,造成闻名四海的惊天惨案。为了缓解朝堂的紧张气氛,他大赦天下,提拔有才干的官员二十余人,很快取得成效,朝野渐渐平稳、清明。在打败对手、坐上帝位、稳定朝纲的期间,容惊澜是他最忠诚的心腹和最厉害的臂膀。而那年,容惊澜年方二十,墨君狂二十六。墨君狂抬起她的下颌,锐目盯着她,“既然你猜到了,应该也能猜到朕来这里的目的。”她直视他,目光柔和,“意浓愚钝,还请陛下明示。”“容惊澜说对了,你胆量不小。”他刻意加重语气,“谁借给你的胆?”“意浓向来如此,若有冒犯天威之处,还望陛下见谅。”她滴水不漏地说道。“你的言行和那支曲子,已经冒犯天威,朕应该如何惩戒你?”他陡然掐着她的下巴。水意浓沉默以对,直视他染了一抹清寒的黑眸。他不知是讥讽还是赞赏,“朕从未见过像你这般胆大的女子。”她冷静道:“陛下谬赞。陛下想做什么,意浓无法抗拒,然而,陛下是仁厚明君,相信陛下不会为难一个弱女子。”“你虽为弱女子,却是最厉害的女子。”墨君狂笑起来,手指在她的雪颈缓缓摩挲,“可惜,朕不是什么仁厚明君,朕最大的本事就是欺负弱女子。”“陛下对信阳公主最厌憎的人有兴致?”“她是她,朕是朕,不能混为一谈。”他粗暴地扯开她的衣襟,顿时,香肩散发出一股淡淡的体香,酥胸半露,散发出诱人的莹莹雪光,让人迫不及待地想一亲芳泽。如此冰肌玉骨,撩人得紧。水意浓真想狠狠地往他那张俊脸揍一拳,可也知道,自己的武力值战斗值与小绵羊无异。墨君狂深吸一口气,湿热的吻落在她的雪腮,热气铺洒。她一动不动,冷冷地勾唇。唇舌下滑,他揽紧她,啃吻这僵硬的娇躯,在她的雪颈、香肩留下片片吻痕。她厌恶得想吐,四肢发寒,身子微微发颤。可是,却有一股异样的电流从血脉里涌起,刺激她的神经。他本想惩罚她,让她知道,他是皇帝,想得到什么就一定会得到;让她知道,没人胆敢忤逆他,她只有顺从的份儿……却没想到,他低估了她的美色。这娇躯好像有一股与众不同的魔力,越靠近越想要,越深入越欲罢不能。淡渺的体香缭绕在鼻端,墨君狂发觉自己的身子一阵阵地发紧,胸口升起一团火热。他想把她的嫩唇咬碎了吞下,想把她的耳珠嚼烂了咽下,想把这馥郁的娇躯融入自己的身躯。恨不得扒光她的衣裳,宠幸了她。水意浓克制着推开他的冲动,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再冷静!“看来那些千娇百媚的后宫佳丽无法让陛下尽兴,以至于陛下出宫到风尘之地寻欢。”水意浓不紧不慢地调侃道,“陛下想纳新妃?”“朕的确想纳新妃。”墨君狂的眼中似有赞赏,“朕今晚便纳了你,稍后你随朕回宫。”“陛下执意如此,意浓唯有以死明志。”“墨国多少女子想成为朕的妃嫔,你倒是与众不同。”墨君狂好不容易才克制住那股热辣的冲动,心里感叹,后宫那么多妃嫔竟然没一个让他有一种欲罢不能的感觉。“人各有志罢了。”“好一个‘人各有志’!”他抬起她精致如玉的下巴,灼灼地打量她,“如此容貌,不比朕的妃嫔逊色。冷静,孤傲,聪慧,有胆识,有骨气,当真与众不同。”“陛下谬赞,意浓愧不敢受。”墨君狂微微眯眼,“朕要你办一件事。只要你办好了,朕可以让你和你娘风风光光地回将军府。”他竟然要她办事!水意浓委婉地拒绝,“意浓蠢笨,只怕办砸了陛下的事,还请陛下另选贤能。”他勾唇淡笑,威胁道:“你可以拒绝朕,朕保证,你弟弟在将军府不会有好日子过,还有可能在意外中缺胳膊少腿。”九五至尊,这么威胁一个弱女子,还可以再卑鄙无耻一点吗?她知道,弟弟水俊轩是娘的心头肉,弟弟遭罪,娘会悲痛欲绝。她唯有服软,他在她耳畔低语两句,然后道:“之后怎么做,朕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