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了，大家都到齐了，诸葛妍还是没有出现在广场上……刚刚，梦仙特意去了她家，她家里竟然空无一人。她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啊……”梦仙敷衍地应了一声，转过头问司马武，“黄毛小子，她白天没什么异常吧？”

“没有啊，还是一副睡不醒的老样子。继续当同学眼中的怪胎。”

“哎——？妍姐现实里是这样的吗？”

“呵呵，你也觉得很奇怪吧？明明是个美人胚子，还是个天才，却是一副浑浑噩噩土里土气的样子……”

“我也觉得妍姐很美，还很酷！我特别崇拜她！”

……

看他俩聊得热闹，梦仙却陷入了忧思。它掏出怀里的手机，又看了看，果然还是没有小妍的任何信息。奇怪，有什么事的话起码该给我来个消息啊。难道是心结还没解开？

昨晚我果然还是有点心急了么？唉，小女孩的心思太难懂了，我以为道理讲得很透了，她又那么聪明，应该……也许真应该让别人动手，这样对她的冲击会小一些吧……

正想着，手里的手机又亮了，伴着新消息的提示音……是诸葛妍发来的！

梦仙赶忙点开，上面只有短短六个字：来市中心医院。

市中心医院？应该离这里不远……

医院么……不就是现代人现实中治病治伤的地方嘛。

一股不详的预感。

她难道在现实中出了什么事？突然病了？受伤了？出事故了？所以她家里没人……

梦仙大人火急火燎地赶了过去。

它可以在梦虚幻境里用法力保护梦击士，但现实中，梦击士也是普通人，如果真有什么意外，它也没办法。所以，一看到医院二字，它就特别担心。

不会吧，该不会这么好的苗子就这样……不会不会！如果真那么严重，她也不会给我发信息了……

抱着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按手机里地图的提示，它很快来到了市中心医院的大楼里。这是它醒来后日常学习吸收到的现代技能的其中一项。

已是午夜，医院走廊的灯光昏暗了许多，只有急诊室和门诊大厅还在灯火通明。

梦仙大人一层层地飘着，四下寻找，聆听着动静……最终，在重症监护室外的椅子上看到了诸葛妍。

呼——还好她没事……

“嘿，你在这里干什么呢？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住院了。”

“大骗子……”

诸葛妍低着头，哽咽地低声说。

“啥？”

“你说过咏哥不会有事……你说那是为他好……还说那是救他……”

原来是那小子出了事？一看到她这样子，就已经预感到了，这可糟了。

“结果，咏哥今天就差点——！”

小妍说着猛地抬起头，狠狠地瞪着它，好像要把它吃了一样。

“怎么会这么巧？这绝对是一场意外！”

“我还想问你呢！老骗子！”

“你冷静点，先别急着骂我，这太奇怪了，你先讲讲到底是怎么发生的，究竟……好吧，你不想说，我自己来看……”

梦仙大人说着将它带蹼的手放在她的额头上。伴着哭声、悲痛喊叫声的画面一股脑涌了过来。

画面首先以两个相拥而泣的中年人开始。

“……咏儿他出事了。你伯母之前接到电话，说什么溺水，刚被救上来，你伯母以为是诈骗就跑来这里确认，结果我刚刚打他的手机，确实是救护车上的工作人员……”

“伯、伯父别着急，我现在给我爸打个电话，他在医院有熟人……咱们现在先去医院吧，咏哥肯定会没事的……”

颤抖的画面，颤抖的声音，颤抖的拿不住手机的手……

急救室外，匆匆的脚步，带着哭腔的呼唤声，一脸苍白的紧闭着双眼的青年，躺在疾驰的担架车上……门开了，门又关上，手术中的红灯亮起……

天旋地转，画面中断。

接下来，又是一对儿中年人的脸庞。它认识，是小妍的父母。

“唉，我家那孩子出事，还连累了你家孩子……真是过意不去。”画面外传来一个悲戚的声音。

“别这么说。这孩子从小和你家姜咏玩，都是当家里人一样。她大哥出事，自然有些承受不了。她没事的。那边怎么样了？”小妍的母亲转过身和那个声音说。

“还没出来……谢谢你们特意跑来帮忙……”

“正好我和医院最近有业务往来，加上孩子她爸也和这里的一位医生很熟，都是举手之劳，也没帮上什么忙。”

“谢谢……那我先过去了……”

离开的脚步声……

“那孩子怎么会溺水呢？我记得他会游泳啊。”小妍的母亲回身问。

“老姜说他儿子今天应该是去人才市场找工作的，怎么会开车跑到市郊河边呢。”小妍的父亲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我听我那医生朋友说，根据跟着去急救的所描述的情况判断，那孩子有可能是跳河自杀……”

“不会吧？”

“因为，那不是可以随便停车的地方，那段路紧挨着的河床，被挖沙破坏很厉害，导致那里的河水很深，向来是危险的禁区，而他溺水的时候，手机和衣服就放在岸边。”

“天哪……哎？孩子你起来干什么？盐水还没打完呢！”

“放开我！我没事儿了！”

小妍的声音，剧烈摇动的画面，冲出门……

跌跌撞撞的奔跑，长长的走廊……急救室的灯灭了，门开了，担架车出来了，医生与迎上来的姜咏的父母交谈着。只听医生说道：

“他现在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他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还需要入ICU病房观察，只要他能尽快醒过来……”

看到这里，梦仙大人的手，被诸葛妍拔开了。

“都是我害的……”

“胡说，这怎么能怪到你呢？”

“当然怪我！是我亲手击杀了咏哥的梦想！所以他才自杀的！”

“这都是你的想当然！他溺水的原因不是还没确定么？现在都是乱猜而已不是么！”

“不是乱猜，线索都连到了一起，早上我就看到他眼神不对，空洞无神，肯定是他想不开就……”

“谁梦想破灭都会是空虚的眼神，这不是他自杀的理由！如果一个人因为这个就跳河，那也是怪他自己太脆弱太软弱！再说，你当时不杀那只梦癔，它就会咬断你的脖子！而它也逃不过其他梦击士的手，它被消灭是注定的！！”

“我宁愿被咬死，也不想当杀人凶手！如果咏哥真有什么三长两短……”

小妍说到这里已经泪如雨下。情绪激动的梦仙看着也不由心软下来，不想再争论了。

“你太情绪化了，已经丧失了理智……你现在的心情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唉，你还是先冷静冷静吧……”

梦仙大人说着转身要走。

“我要退出。”

“……”

“我不想干了，什么梦击士，见鬼去吧！”

“我说过，我不会勉强你。但契约订立就无法撕毁，你不干，你的法力就会自然消散，自然就会变回普通人了……”

说罢，梦仙大人径直飘走了。

重归孤寂中，诸葛妍身体止不住地发抖。她的确太激动了，从事发到现在，一直处于极端情绪的漩涡中，所以她才会一度昏厥。

“我也觉得这里的梦击士没什么干头。”

一个声音再度打破了静寂，是司马武。正坐在这一排座椅的另一边看着她。

小妍打了个冷战，颤抖随即停止了。她没有说话，只是抬起眼皮瞅了他一眼。

“它又骗了你，契约是可以作废的，只需要契约兽同意即可。”

见她还是没理自己，司马武继续说：

“如果你想解除契约，我可以帮你。”

“怎么帮？”小妍冷冷地开了口。

“你可以跟我去巴黎加入喵组。只要你转过去，这里的契约自然就作废，你在那里会有更多的自由，想怎么样都行。”

“怎样都行？”

“对啊，你想退就可以退，毫无障碍。不过，到时候，你就不会想退出了。因为你在那里就不用纠结什么了，完全可以大展拳脚，那样岂不是两全其美？你们这儿不是有俗话叫，树挪死人挪活嘛……啊，还有啊，你也可以完全放心，现实中，你只需办理留学申请，以你的能力完全没问题，就算你要全家移民，都不会有任何障碍，到时候……”

“这就是你来这里的目的吧？”小妍冷冷地打断他，一语双关地诘问。

被击中靶心的司马武愣了一下。

“我、我不过是看你这样，才给你指出一条明路……”

“别装了，你们都是骗子。”

小妍充满鄙夷的二连击，让他感觉像是心口挨了会心一击。他还想辩解，但对方显然不给他任何机会。

“滚，别来烦我。”

小妍甩下了这句话，挥手打开了出口，纵身而出。只留下一脸挫败，尴尬立于空空荡荡走廊上的司马武。

两天后，姜咏还是没醒过来。

“爸，咏哥的病情到底怎么样了？你那医生朋友到底说什么没有？”晚饭时，诸葛妍忍不住问起。

“说了。说了人是铁饭是钢，你要是不好好吃饭，我就什么都不会跟你讲。”

“老爸——”

“好啦好啦，告诉她吧，只有这样，孩子才能好好吃饭。”

“你啊，孩子都快被你惯坏了。你看她这两天什么时候好好吃过饭？”

“好了，爸，我会好好吃的，请您快点说吧。”

“唉，那我就说说吧。姜咏虽然还没醒过来，但病情还是很稳定的，应该不用担心。只是，今天我才知道，他之所以伤这么重，并不光是溺水的问题，还有身体遭到了某种创伤，具体怎么造成的还不明确。不过他父亲已经报了警，相信过两天就能有个大概的结果了吧。”

创伤……？

休息日，小妍来到医院探望，果然咏哥还在沉睡着。隔着监护室的玻璃，可以看到他很平稳，好像真的只是在睡觉一样。

出了医院，漫无目的地徘徊在街上，明明周围很多人，却有一种空虚独孤的感觉袭上心头。

曾几何时，她的生活一直如此，没感觉有什么不好。可自从成了梦击士，她的感觉完全变了：可恶的快乐饼，让我体验到了莫名的快乐，让我都有些无法适应以前的生活了……我竟然该死地有点怀念一起战斗过的伙伴了，明明除莹莹外，并没感觉有多么亲近……

这就像品尝过茶香，就不甘于去喝平淡无味的白水。

我在干吗？中毒了么？这才几天就又动摇了？忘了是谁害得咏哥成了现在这样么？不过说起来……最新提到的那个创伤……

“妍姐！”

熟悉的可爱声音，打断了诸葛妍矛盾的思绪。

“莹莹？”

眼前出现了一个既有点陌生又再熟悉不过的娇小身影。有点陌生是因为她的衣着。没有了丝毫魔法少女的感觉，也没了魔法棒，只有一身简朴得有点破旧的连衣裙，所以感觉有点怪怪的。

“终于找到你了，妍姐。”

“找我？”

“是啊，这么多天看不到妍姐，我都想你了。可问梦仙大人又什么都不说。好容易在司马哥哥那里得知，姐姐你可能今天会在医院附近出现……”

“嗯，我也挺想你的。这是咱俩第一次在现实中见面呢。”小妍摸摸她的头，笑着说。

“妍姐，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回去？你真把那里当家啦？看来梦仙真是什么都没说啊……其实，是我自己不想干了。”

“为什么啊？！大家都非常需要你啊，妍姐！这几天，不知为什么，那些臆梦又冒出来好多，特别活跃，四处欺负我们，大家联手也打不过，都快受不了了……”

“啊？不是还有司马武那小子吗？他可比我强多了！”

“可他经常不知跑到哪里去，还不合群，说我们很无趣只会拖他后腿……所以，大家都希望妍姐你能赶快回来……我怕这样下去，大家会有危险……”

“……是梦仙那老贼让你来的吧？”小妍脸一沉，锐利地盯着她的眼睛问。

“什么……不、不是啊！妍姐，我真的没骗你！的确是我……”

看她说着都要哭出来了，小妍的脸色才缓和过来。

“好了，我知道了，我会考虑的……”

“那、那好吧……打扰你了，再见，妍姐……”

看着那小步跑开的又小又单薄的身影，诸葛妍心里一阵的翻腾，被人需要的感觉真好，可那又有种被套路的感觉……

极端矛盾的心理让她不禁仰天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