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姜咏出事后的第五天，放学回到家的诸葛妍，终于听到了这些天最让她高兴的消息。

“是啊，就是下午他母亲在医院里发来的消息。我当时正和老姜在事发地所辖的派出所里看调查取证的监控视频……”

“监控？有什么发现吗？”

“那附近有摄像头和拍超速违章的电子相机，虽没有事发现场的直接画面，但综合各种线索，可以初步判断，他之所以会溺水，是因为遭遇了一场事故。具体过程还需要和本人确定了，我现在正打算去医院，你要不要去？”

“当然去！”

小妍很兴奋，不仅咏哥没生命危险了，还确定了他并不是自杀，这个消息让她一下子把这些天一直压在心头的大石头卸了下来。

医院里，姜咏已经从ICU转到了普通病房。他不仅醒了，还可以说话了。

“我怎么会自杀呢……我在你们心里就那么没用嘛……”

来到病房里，谈起此事，姜咏虚弱地苦笑起来。

小妍的脸一红。的确，自己竟然不自觉地小看了咏哥。想起那天梦仙大人的话，她就更觉得惭愧难当了。

“咏哥，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下午警察也问过我，我也记不大清了。反正我那天上午在人才市场找到了工作，下午就是面试去开发区的路上。我记得当时天气很好，路边河里的水波光粼粼，很是漂亮。我有点分心，看了两眼河面，没想到竟然看到有个孩子溺水了。当时我就紧急停下车，翻过护栏，脱下衣服，扔下手机，跳下了水……”

“所以你就溺水了？”

“不是，我记得把那孩子救上岸了……但之后怎么我就溺水了，我就想不起来了……”

“那孩子什么样？警察没去找那孩子么？”

“警察也问过了，但当时在场的人都没说看到有什么孩子，所以推断很可能是救起那孩子过了一会，又发生了车祸才导致溺水的。所以才造成了那样重的创伤。”姜咏的父亲在一旁说。

“奇怪，咏哥当时衣服手机都在岸边，按理说间隔时间应该很短……”

“对，我当时也是这么说的。不过警方说，可能是救治和送走那孩子花了些时间吧。而你咏哥车上有碰撞剐蹭的痕迹，可以推断是因为他停车的地方是路况复杂的弯道，本来不该随便停车，事出紧急又有点靠外，所以车子被路过的车剐到了。于是他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就急着赶过去，结果被另一辆路过的车撞到，跌到了河里……那辆剐蹭的车已经找到了，叙述过程也吻合，但碰到他的车至今还没有找到。”

这推测倒是说得通，虽然很多细节还不明朗……不过，总算搞清楚那是一场意外的事故了，咏哥还死里逃生，这就够了。

感觉松了口气的诸葛妍，又开始对咏哥眼前的样子感到痛心。创业失败，梦想破灭，遭遇车祸……从一个前途无量的青年变成了现在除了嘴哪里都动不了的死里逃生的重伤号……真是祸不单行，这就是人们说的人走背运喝凉水都塞牙吗……

一想到这些就替他堵心。而小妍又不能在他面前表现出这种情绪，于是，她借口上厕所，走出了病房。她想透透气。

此时外面已经天黑。而医院里，依旧是人满为患，医生护士还是忙忙碌碌……

嗯？小妍突然看到了一张并不陌生的面孔，被推进不远处的一间病房。她赶忙跟过去。

常乐？因为他旁边还跟着个和莹莹一般大的小女孩，让她增加了对他的辨识度。当然，那个小女孩并不是莹莹，而是个面孔和常乐有几分相像的小女生。

“嘿，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啊。”

常乐看到她朝病房里探头，有点惊喜地朝她挥了挥手。

“我也没想到。你这是……”

“啊，在‘那里’光荣负伤了。”他一脸淡定地说出了惊人的话，并指了指自己打着石膏的腿，比划了一下，表示是被臆梦打伤的，“骨折了。”

“那里？那里不是该……”

周围人多，小妍也跟着他用双方都能心领神会的言语动作进行交谈。

“没办法，耗光了，修复不过来，能接上就不错了。”

常乐耸耸肩，一脸平淡地说出了可怕的事。原来他的腿被砍断了，是靠剩余的法力才勉强接上，却没有法力完全恢复，所以被送进了医院。

“不光是我，老白、小昭、肥肥和杨禁……都进来了，你要是再逛逛，就会看到他们。”

小妍惊得一时语塞，她没想到形势会恶化到这种地步，果然那天莹莹说的都是实话么……

“哥哥，你又在说奇怪的话了。”

床边的小女孩疑惑地瞅着他俩奇怪的对话。常乐伸手抚了抚她的头，介绍说这孩子是他的亲妹妹。小女孩很可爱，和她哥哥一样都是小眼睛，就是有点怕生，从进来开始就没用正眼瞧过诸葛妍。小妍一看她，她还有点不好意思。这一点倒是和莹莹挺像的。

难怪，在梦虚幻境里他对莹莹那么好，估计就是把她也当自己的小妹妹看了吧。

“那莹莹呢……她没事吧？”

“没事，这两天我让她在家里老实睡觉。为这，我还用恶语狠话伤害了她……呵呵……”常乐一脸苦笑着回答。

小妍听了，有点儿心酸，又有点儿恼火。

“那个小子呢？他就眼睁睁看着你们变成这样？”

“唉，你能指望一个外人么？他其实倒也干掉不少，不过，那些家伙也学聪明了，总是能引开他对我们下手。而他也没把我们当队友，只顾自己玩的高兴。”

“那个混蛋。”

小妍紧握着拳头，锤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她既是生司马武的气，更是生自己的气。

“那，梦……”一激动，她差点说走嘴，“那位大人呢？”

“那位大人？哦……唉，要不是它老人家，我们昨天就到这里了。它现在也是爱莫能助，能帮我们送出来就不错了。”

小妍沉重地点点头。

现在的危机程度显然已经刻不容缓，自己必须要自食前言，出手去收拾烂摊子了。本来那个最大的心理障碍已经解除了，自己没有理由不这么做。

“常大哥，你放心吧，我决定回来了，你很快就能出院了。”

常乐笑着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之后，小妍果然在其他病房看到了其他梦击士。大家虽表现各异，伤情不同，不过一听说她要回归，都喜出望外，一扫阴霾。

“嗨~~要不要我帮忙？”

从最后探望的李昭大姐所待的病房里出来，司马武出现在了门旁。小妍瞥了他一眼。

“你会治疗魔法？”

“当然不会。我又没说要帮他们，我说的是帮你。”他背靠着墙，抱着胳膊微笑着说。

“那还真是谢谢了，我不需要。”

小妍毫无表情地说着，朝咏哥的病房方向走去。

“你现在应该没剩下多少法力了吧？”司马武追上她小声问。

“能进去就够了。”

“别逞强了！现在可不是以前，这几天里面简直天翻地覆，它们好像已经形成了组织，你一个人能做什么？你们那梦仙都要去寻求上面支援了。”

“形成组织？”

“奇怪吧？我干了一年多了，也没见过这种情况。它们竟然能组织起来，好像成了一只军队，三五一伙，有目的的布置，搞封锁，搞袭击，相互呼应，相互配合，真是神奇极了！现在连我都没有把握打得过它们。你要是进去，除了被他们发现后围攻，还能怎么样？”

“哦——？”

诸葛妍停下脚步。这倒是不错的情报。比其他人说的还要严峻，鉴于其他梦击士只是被动挨打，囿于眼前，自然无法获得他这样的视角。

“上次让那个家伙逃脱果然后患无穷吗……所以你觉得只要你我联手就行了？”

“起码有了几分胜算。”

“你会那么好心？真要有这个心，大家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呵呵，我早说了，我转过来只是冲着你，其他人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

“和我有关行了吧！哼，那你的帮助肯定是有什么条件吧？”

“如你所愿，这次我帮你脱离困境，你的确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好了，那你不用再往下说了，我们不需要你的帮忙。你也别想趁火打劫。”

小妍一脸严正地摆摆手，大步走开了。

“诶，我还没说是什么条件，你别急着拒绝啊……我不过是想让你欠我的人情，拉近点距离而已嘛……”

司马武的后一句话的声音逐渐变小，显出一副沮丧的样子。实际上，等小妍走远消失在视野中后，他推了下眼镜，遮着脸，因为那背后露出的是阴冷的笑意。

这样也好，我倒要看看你一个人怎么摆脱眼下的窘境。你就算再怎么逞强，想必也应付不了，到时候不光你自身难保，还会让局面变得不可收拾。到那时，就算你不求我，我也会让你欠我个大人情的……呵呵，那样就可以一石二鸟……

嗯……但如果她真像情报显示的那样，是什么所谓的天选之人，真能展现出什么神技，我也不亏。呵呵，那样岂不是更有趣了？真是期待呢……

他自顾自地想着，身体都不由得颤抖起来……要不是走廊上人来人往，他都要笑出声了。

几乎与此同时，梦虚幻境里，回到本地临时基地的梦仙大人，进到了昏暗的隔空会议室里。

它以前预感到形势严峻，会有大事发生，但它没想到会那么快就失控。更没想到，它的王牌闹情绪罢工要退出的这段时间，高级梦癔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就好像一切都是有预谋的。所以，前一天，它就已经发给总舵方面紧急消息，要求给予增援。

灯亮了，仅仅一束。

“我的支援请求到底批了没有？”梦仙大人开门见山地问。

“不会批的。”是副舵主的声音。

“什么？为什么？情况危急，我要见舵主！”

“舵主不会见您的。他已经被各方批判过于偏袒您，所以现在不方便露面，希望六长老能体谅。”

“你们是不知道我这里的情况有多严峻——”

“不，您那里的情况，我们也已经掌握了。这要是宣扬出去，想必您会成为众矢之的，对您的声望都是很大的打击。总舵本来就没有多余的人手，如果调派其他地方，事态必然扩大。所以，不批准就是在保护您。”

“可、可现在你让我怎么度过眼下的危机？”

“那是您的问题。”副舵主的声音冷峻起来，“您当初可是信誓旦旦，自信满满，前些天还大包大揽将那里完全接手。这才这么几天，您就要搞砸了，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是，我承认我有责任，可就算那孩子不出问题，现在的局面也难以应付啊，她的成长需要时间！时间！这才几天啊！”

“现代社会的节奏就是这么快，这也是没办法，我们改变不了世界，只能尽量适应世界。况且不是还有个外组转来的帮手嘛，他也很强力不是么？”

“你可别提他了，那小子纯粹就是个间谍，忙帮不上多少，还心怀鬼胎。我都不知道你们怎么会那么轻易就批准他转过来。”

“这个就得问总舵主大人了。这是他的决定。我只能提示您，那小子虽然是个不安定因素，却是个可以利用的不安定因素。就看您怎么利用了。好了，我要说的只有这些了，我还有其他公务，其他地方也有很多棘手的事情需要协调。希望您好自为之，再会。”

啪，唯一的一束光熄灭了。梦仙大人重新站立在昏暗中。

半晌，它点了一颗烟，猛地吸了一口，光点映红了它的大脸盘。

咳咳咳……这玩意真不如以前的烟袋锅子好抽，可惜法力也是与时俱进，只能变出这么个玩意……

正在它一筹莫展地吞云吐雾的工夫，它怀里的手机响了一下。

它像被电了一样，激灵一下，赶紧掏了出来，定睛一看……

它咧开了大嘴笑了，同时一吐怨气般地大骂了一声：

“死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