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单调并且循环的音乐将我从梦乡拖回现实，我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放在床边正在充电的手机正亮着刺眼的白光。

尚未适应光亮的我只能眯着眼睛，实际上什么都看不见，肌肉记忆带动着我的手接通了电话，我迷迷糊糊地将手机放在耳边。

“喂？”

“早上好啊，考文垂先生。”

电话那头是一个女性的活泼声音，非常耳熟，但是尚未恢复清醒状态的我一时半会儿竟然想不起来是谁，再加上她的话让人稀里糊涂的，我就更难分辨出她到底是谁了。

“啥？”

“是我啦，井上美！井上美！”

“搞什么？！”

我听到这里终于有些清醒了，是愤怒让我变得清醒，我有些恼火，这也是当然的了，这种搅人美梦还没个正事儿说一堆乱七八糟奇怪的话就像是恶作剧一样的行为，就算是脾气再好的人也会被激怒吧，我在准备冲她发一顿牢骚的时候还特别将手机放在眼前看了一眼确认了一下时间：凌晨4点26分。

“早上好你个头！你看看现在几点了，现在是凌晨4点，你到底还想怎样啊，是失眠睡不着觉找我开玩笑吗？”

“嗨嗨嗨！我这次可是大公无私心系东京安危特地给你打的电话，你怎么那么不识好歹。”

“所以就非得这个时候打？”

我昨晚陪零看完了烟火大会已经是晚上11点了，实际上烟火大会结束以后出来狂欢的人群并没有因此散去，大家在街边吃宵夜喝酒，一直持续到了凌晨1点，而我也和零一直玩到了12点才回家，等回到家洗完澡上床睡觉的时候，已经1点左右了，也就是说我刚刚睡了差不多只有3个小时就被井上美这通电话给吵醒了。

由于睡眠不足我的头开始发昏发疼，并以此作为抗议，我摁着太阳穴徒劳地想要这样的感觉稍微缓解一点，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用。

“听着，这次是正儿八经的了，你想不想当一次考文垂？”

“什么玩意儿？能不能别给我打哑谜？”

如果是以前我应该马上就反应得过来井上美到底是什么意思，现在我的大脑正处于半罢工半抗议的状态，所以反应不过来。

“你之前不是自吹自擂在东京什么游戏公司里当什么历史顾问，怎么，这点梗就看不懂了？”

“啊？”

听到井上美这么一说，我稍微有些反应过来了。

所谓的“考文垂”，实际上以前在网络上非常著名的阴谋论之一，主要说的是二战期间，英国截获了一封德国准备轰炸英国城市考文垂的电报，为了防止过早暴露自己已经破获德国密码，丘吉尔选择了放弃考文垂，最终导致考文垂因为轰炸而损失惨重。

虽说这个阴谋论日后已经被辟谣，由于这个词已经深入人心，最终成为了舍车保帅，为了整体牺牲小部分人利益的代名词。

“你什么意思？”

“还记得上午我给你说的事情吗？实际上，在你们走之后我给阿纳斯塔西娅发了一封电子邮件。”

“你不要命了？要是顺着电子邮件找到你的住所怎么办？”

“这个不要紧，他们追查不到我的位置，但是你猜怎么着，她刚才回复了。”

“刚才？这么晚？”

“这才是蹊跷的地方，我怀疑她本人根本没有收到这封邮件。”

“所以这到底关我什么事啊。”

“你先听我说，这回复的内容里，尽管我直截了当地说明了要求攻略组发起一次侦查作战，但是她仍然回复说要当面交流，并且指定了一个地点，六本木一家名为‘Blueeyes’的咖啡厅，上午八点到九点半，只给了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我懂了，你的意思是要我去对吧。”

“会有危险的哟。”

听到我的话以后，井上美沉默了半晌，然后以郑重其事的口吻告诫道。

“不排除是追捕我的小组代她回复的，查不到邮件的发送地，就回复想要见面，就算我本人不出面也可以抓到和我相关的人员。”

听到这里我不禁咽了口口水，今晚并不炎热，我的额头上却蒙上了一层细细的汗。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本人要求的，所以我才问你是否愿意当一次‘考文垂’，你得考虑清楚了，酒井彻，你是否想牺牲自己的生活来拯救这个城市，还有就是，我必须得提醒你这件事的风险，就算这一次你能够安然无恙的回来，以后你在ASD也会被当成是和反对ASD的激进分子往来的人而被特殊照顾，比如监听和监视什么的。”

“......”

“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就当无事发生过。”

过了大概三四分钟，一直没有等到我回复的井上美终于等不及了，说。

“我先确认一下，你推测的这件事，到底有几分把握。”

“几乎是十拿九稳了，我们今天上午在菲律宾照片上看到的那个黑影，肯定北上来找东京了。”

“是吗......”

我咬了咬嘴唇，人的一生中要做出无数次的抉择，有些抉择无关紧要，但是有些抉择，可能就关系到那个人，以及他身边的人还有与他无关的人的生活和命运了。

“那，这个‘考文垂’就让我来当吧。”

我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突出了这几个沉重万分的字，这是我的抉择，会永远地改变我的命运和生活的抉择。

“你决定好了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大约半分钟，又重新向我确认了一遍。

“嗯......”

“好吧，酒井彻，平时我总是在黑你，至少这次请让我对你表达敬意，听好了，这件事我希望不要影响到零，你最好现在就走，最好让她不知情，然后一些注意事项和准备工作我会通过短信发给你，你离开家以后也不要现在就去那地方踩点转悠，以防止被他们逮个正着。”

“这是当然的，对了井上美，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是什么呢？”

“如果我回不来了，零会怎么办？”

“你放心好了，我会让她像真正的人类一样过普通人的生活。”

“这就好......这就好......”

在听到井上美这样的回答以后，我唯一的顾虑也就消除了，不知怎的，我反而希望自己这次去有去无回，让零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不要在那地狱一样的战场上战斗。

“我......挂了？”

我们两人都沉默了，过了很久很久，井上美才终于谨慎地问了我一句。

“嗯，再见。”

电话挂断了，房间重回了死一样的沉寂。

我坐在床上，喘着粗气，在这安静的房间里，我能够非常清楚地听到我的心跳，目前正在以飞快的速度急促地跳动着。

说实话，我很害怕，根据井上美话来看，这次是陷阱的几率很大，如果这件事有任何一丁点儿转机的话，我肯定不会去。

如果我不去的话，就算得过且过把剩余的日子过完，正如井上美所说，那个毁灭菲律宾的东西迟早会找上门来，到时候又能躲到哪里去呢？身为机娘的零肯定会冲向战斗第一线，然后我只能坐在安全的地面上眼睁睁地看着她穿梭在枪林弹雨的战场上。

在地面的士兵可以依靠自己身前的掩体，在海面上的士兵可以依赖自己脚下坚固的军舰，那么在空中呢？在那片空荡荡的天空之上，没有可以躲避子弹的掩体，机娘也没有坚不可摧的坚固防护，能够依赖的只有自己的经验和反应，那才是一片众生平等但是又残酷血腥的战场。

如果我去了回不来，想必也能够为ASD摧毁那个威胁提供一丁点帮助，到时候零也可以作为普通人，不必流落街头，不必被人歧视，像个真真正正的人一样活在这片天空之下。

我想到这里，小心翼翼地从床上下来，生怕弄出吵醒了睡在隔壁的零，然后穿上衣服和裤子，蹑手蹑脚地推开了门。

我的住所，是一间2LDK结构，算得上是很体面的高层公寓，我悄悄地走到了零睡的卧室，她的门并没有关严，她的卧室和我的并不一样，尽管比我的卧室更窄一些，但是却拥有更好的采光，粗心的她在睡前忘记拉上了窗帘，月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了再床上熟睡的她的身上。

零的睡相也很像小孩子，此时的她正侧着身子，摆出了一副“K”字型的造型，身上的被子早已被她踢在身下压得死死的，也许是玩的太累的缘故，我站在门口还能够听到她睡觉轻微的呼噜声，看起来睡得很死。

这也许是最后一次看到她了。

我这样想着，又轻轻回过身子，轻手轻脚地走向了门口，轻轻推开了门，门的合页发出了轻微的吱吱嘎嘎的声音，这是提示着门的主人需要上油了，但是现在我只担心这刺耳的声音会不会吵醒还在熟睡中的零。

为了尽量不能出响声，我将门只开了一条我整个人能横着钻出来的缝，然后我顺着这条缝横着钻了出去，再将门轻轻地关上。

等到门彻底关严以后，我站在过道上，深深地舒了口气，凌晨的凉风吹拂在我的脸上，很舒服。

随后，我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