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洪尔和安黎崙一路向南,走在回云水藏天的路上。云水藏天所在的地方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到达的,且那地方神秘异常,必需赶上合适的气候才能找到方位所在。洪尔虽身中奇毒,但吃了安黎崙带来的药,毒性尚可抑制,再加上骨刀在身,洪尔即使带着这一身的毒挺个数月也是没问题的。洪尔这一路上总是在想茗芸,但他却不敢确定那到底是不是茗芸,如果不是,那会是谁冒充茗芸?并且可以冒充的那么像,这种“像”不是外观上的像,而是神情中暗藏的那种内在的“像”。这事蹊跷的让洪尔都头疼。但回头一想,如果那真的是茗芸,这事可就不止是蹊跷了……洪尔心里还会想起另一个人,那就是素水。也不知她此时怎样了,如果下次回到莫名,自己还要不要去寻她。但,寻了又如何呢。“前面就是湖泷县了。”安黎崙突然开口说道。洪尔回过神,朝前望去,看到了湖泷县的城墙。“很久没来过这里了,这里是禾岽的地盘,今晚就去他那。”“禾岽,是那个武师?”安黎崙心里对这个人还有点印象,但已不深。洪尔点头,说道:“今晚就去他那蹭吃蹭住吧,我请你。”安黎崙略带冷傲地回道:“我和他不熟,你自己去吧。”“别啊,都一起来的,我还能让你露宿街头,就当我带个宠物过去,禾岽必然是不会介意的。”洪尔的反应自然是不用说的,如果不是他跑得够快,安黎崙手中的宁泉剑已经捅进他身体里了。禾岽是湖泷县第一武师,在江湖中的名号自然是响当当的。洪尔和禾岽相识于五年前,因为一件有关于义气的往事,二人成了朋友。从外表上看,禾岽应该比洪尔大了二十岁还不止,但实际年龄……就不说了。洪尔心想,也不知道禾岽现在如何了,当初让老鸨去找禾岽,想必禾岽已经将她安排好了,只是不知道把那老太婆送去了哪里。洪尔对安黎崙说道:“之前在莫名县救过一个妓院的老鸨,我让她去找禾岽,也不知道被禾岽送哪去了。”“老鸨?”安黎崙鄙视地看了洪尔一眼,说道:“你现在的口味真和你的年龄越来越匹配了。”洪尔回道:“我只是救她…”按照安黎崙的想法,洪尔即使找了个老太婆,那对于他的年龄来说也算是残害幼女了。“我从不听解释,你说的话更不能信。”安黎崙说道。洪尔回道:“我也没打算要解释,无所谓你信不信。”“一个连老鸨都不放过的被人掐住脖子的人。”安黎崙语气平淡,但却充满了嘲讽。“你别过分啊,我现在身中剧毒,大不了鱼死网破。”洪尔毕竟也是要面子的。“你死是必然,但我破不破,你觉得呢。”安黎崙竟然面带微笑,此时他已经把嘲讽换成了鄙视。洪尔终究还是忍了,毕竟这个时候,这个身体,真打不过。二人穿过城墙,走进湖泷县城,这里虽没有莫名县繁华,但也不是什么穷乡僻壤。由洪尔领路,二人直奔禾字院。来到禾字院门口,见大门紧闭,洪尔便上前敲门,敲了多时也无人回应。这时,只听安黎崙说道:“好重的血腥味儿。”禾字院这种地方常年大门敞开,一年到头也没有几天会关门,洪尔本就感觉这事不对,再一听到安黎崙这句话,立刻意识到府中出事了。洪尔踢了一脚大门,但那朱漆大门足有半米厚,又大又重,这一脚并没有将它踢开。“让开。”安黎崙说完,立刻拔出一把剑,沿着门缝斩下一剑,将横在门后面的长木斩断。禾字院的大门,开了。门开之后一股更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随之而来的是那惨如地狱般的血腥场面。地上摆满了尸体,有老有少,大大小小几十具,即使如洪尔和安黎崙这种见过各种江湖阵仗的人也不禁被眼前场面所惊讶。洪尔着急地查看着地上的尸体,他想知道禾岽是否在这其中。安黎崙也在另一边查看着地上尸体,他想看是否还有活口。安黎崙很失望,地上没有任何一个活口,无论老人还是孩子,都被一击致命,通通都没放过。安黎崙不敢想眼前这一切究竟是何人所为,竟杀的如此彻底。洪尔更为失望,虽然他在地上找到了禾岽的尸体,但他只能依据禾岽的身体特征辨别出那是禾岽的尸体,因为,禾岽的头已经被人砍下带走了。洪尔站在尸体旁,看着禾岽的无头尸,久久没有开口。洪尔这一生见过了太多死人,看过死在眼前的朋友也是不计其数,甚至比禾岽死的更惨的也有。洪尔以为自己已经可以习惯面对死亡,但看着禾岽的尸体,他的情绪顿时又上来了。安黎崙走近洪尔,说道:“一个活口也没留,都是一击致命,还有中毒的迹象,下手的人武功很高。”洪尔挥动骨刀,砍在禾岽的尸体上,随着骨刀的些许变化,洪尔也知道了一些东西,但并不太多,因为洪尔现在身中剧毒,骨刀为他护体续命已经耗费很多精力,再想用骨刀达到完全的问尸、辨谎、回命,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他们身上所中的是一种将药毒与尸毒相结合而成的罕见毒,这种毒用的人并不多。”洪尔说道。安黎崙一听“尸毒”,立刻说道:“用尸毒的人,难道是……”“我不敢确定。”洪尔蹲下身检查禾岽身上的伤口,他突然对安黎崙说道:“你去看看其他人身上的伤口是什么样的?”安黎崙随机查看地上尸体的伤口,然后说道:“从伤口来看,应该是剑伤,但这把剑又不像是寻常的剑。”“是木剑。”洪尔看着禾岽身上的伤口说道。安黎崙恍然大悟,确实,那伤口应该就是由木剑所致。“木剑不似铁剑,剑锋再利也会有钝感,伤口不平,肉向内翻。”“用木剑杀人的并不多。”安黎崙说道。“是的,木剑杀人,会用毒,毒中还有尸毒,能做到这些的应该只有他了。”“蒋释。”安黎崙脱口而出。洪尔点头,冷冷说道:“对,赶尸人,蒋释。”如果将这世上的人分为两种,那就是普通人和不普通人。所谓普通人,就是现世的大众,上至高官富商,下至贫民百姓,他们都是普通人。所谓不普通人,就如云水藏天和百无禁地中的人,云水藏天中的人可称为奇人,百无禁地中的人可称为异人,二者有区别,但没有本质区别。但其实还有一种介于普通人和不普通人中间的人,他们行为举止怪异,平时伪装成普通人,做的事却不是普通人所为,但又被不普通的人所不耻,他们其中的代表被称为十二主犯,是这世上最危险的十二个通缉犯。蒋释,便是其中之一。安黎崙曾和十二主犯中的青龙爪常衡交过手,即便如安黎崙这般修为也没能要了他性命,由此可见,十二主犯的实力非同寻常。洪尔与十二主犯中的守财奴楼锟、盗墓贼傅陵都曾见过,但并未动手,可洪尔清楚,这些人手上的功夫都不一般。让洪尔最为难忘的还是十二主犯中的那对姐妹花,人称千针蜂的佋姡蜂和人称双扇蝶的佋姡蝶,这两人……应该现在还在四处寻找洪尔呢。安黎崙心中不解,问道:“蒋释为何会突然来杀禾岽全家?从未听闻蒋释杀人会灭满门,况且,有传闻蒋释杀过的人,大恶偏多。”“蒋释杀人都是有价格的,既然可以为钱杀人,那只要价格谈拢,又有什么事做不出呢?一定是有人花了大价钱请他来杀人,并且要求灭禾岽满门。”“会是谁呢?”“我不知道。”洪尔摇头,“禾岽为人义气,在江湖中朋友众多,我没听他说过他有什么仇家,况且像这种全家被灭门,那一定是有血海深仇。”洪尔看着禾岽的尸体,回想起上一次见面的场景,禾岽还让洪尔记得来喝他小儿子的满月酒,但现在却已经阴阳相隔。禾岽这个仇,这世上除了洪尔,恐怕也不会再有人帮他报了。蒋释,洪尔会把他找出来,问清楚一切。让蒋释来杀禾岽全家的那个人,洪尔也一定会找出来。安黎崙问洪尔,“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些尸体?”洪尔摇头,回道:“这不是我该管的事了,会有官差来收拾残局的。”既然人已经死了,洪尔也没必要因为礼节而去为禾岽收尸,他要做的事只有一件——为禾岽报仇。洪尔和安黎崙离开禾字院时,将大门关上,二人刚迈出几步,洪尔就感觉周围有一双眼睛正盯着他们。洪尔还未出手,安黎崙已经冲了过去,手中宁泉剑一指,说道:“出来。”躲在小巷中的人并未出来,而是掉头就跑。安黎崙挥剑追了过去,洪尔也跟过去,并朝他喊道:“留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