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洪尔见安黎崙前方一步远处站着一个人,背对着他,且安黎崙手中的宁泉剑就横在那人脖子上,很明显,这就是刚刚藏在暗处的那个人。此时,宁泉剑冰冷的剑锋紧挨着那人脖子上的皮肤,洪尔见他的腿都已经开始发抖,那样子懦弱可怜,就快要瘫倒在地。“饶命,大人饶命啊…”那人终究还是没站住,跪在地上,不敢回头。安黎崙手中的剑并未收起,问那人道:“你是谁?”洪尔让他先起来,转过身说话。只见那人站起来,转过身,身体干瘦,不像是什么武功高强之人,一身褴褛,倒像是个逃荒经过的落难者。那人声音微颤,说道:“小人是麓林街上的乞丐,没名没姓,人家都叫我泥三儿。”“你在禾字院门口鬼鬼祟祟的干什么?”洪尔问泥三儿道。泥三儿不敢回话,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整句。洪尔看着泥三儿,语气平和地对安黎崙说道:“他没什么用了,杀了他吧。”泥三儿一听这话,吓得立马跪下,说道:“大人饶命啊,小人就是收了别人的钱,让我把这些东西丢进禾字院。”泥三儿说完,从衣服中拿出几根细长的东西,洪尔拿起其中一根,看了一眼,发现那竟然是火管。洪尔心想,有人让他将火管丢进禾字院,这很明显是要放火,毁尸灭迹。洪尔急忙问泥三儿道:“是谁给你这些东西的?”泥三儿回道:“小人并没有见到那人,今早,小人刚睡醒,就发现旁边多了一个布袋子,里面装满了钱,还有这东西,袋子下面压着一张纸,上面写着,让小人把这些火管丢进禾字院,然后袋子中的钱就归小人所有了。”“敢这么正大光明的去烧禾字院,你不怕里面人冲出来把你打死?”洪尔问道。泥三儿忙回道:“纸上写明,小人只需要把火管扔进院中便是,点没点着火都与我无关,小人也留了个心眼,心想把这些东西丢到院中一个角落,悄无声息的,可能也点不着火,也就不会被人发现,我跑开了,那些钱也就归小人所有了。”泥三儿说这话时倒还有些得意,可能在他看来,这是天降美差,是好事。“小人也是做够了乞丐,想做回人,还请二位大人饶命啊。”泥三儿说完就开始给洪尔和安黎崙磕头。看着泥三儿磕头的样子,洪尔心想,这种姿态,即使有钱也很难为人。安黎崙对洪尔说道:“这种人竟然还会认字。”泥三儿颤巍巍地说道:“小人也不是生下来就是乞丐的,受奸人所害,家道中落,这才落得今天这般模样。”安黎崙没心思和一个乞丐纠缠,终于收起架在泥三儿脖子上的剑。泥三儿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但这时,洪尔又开口对他说道:“带我去你住的地方看看。”泥三儿不知洪尔为何要去他住的地方,但又不敢问什么,便站起身带着洪尔和安黎崙去往他住的窝棚。这一路上,泥三儿都不断的咳嗽,洪尔问道:“病多久了?”泥三儿回道:“老毛病,咳上几声就没事了。”但洪尔看得出,泥三儿身体的病并不是咳几声就能好的。拐过两条街,进入一个死胡同,最里面的那个由几块破木板搭成的窝棚就是泥三儿住的地方。洪尔和安黎崙走近,见眼前这东西根本不能住人,木板上都是窟窿,刮风下雨是躲不了的,里面虽铺着草席,但上面湿漉漉的,身强体壮的人睡几天都会得上湿寒病,更何况是一个身体很差的瘦弱乞丐。泥三儿指着窝棚旁边一个地方,说道:“那个钱袋子就是被人放在这里的。”“有人把钱袋子扔到你旁边,你一点也没听到?”洪尔一边问泥三儿,一边观察着这个死胡同的四周,但却完全看不出那人是从哪里将钱袋子丢过来的。泥三儿回道:“可能是小人睡得太沉,一点声音也没听到。”洪尔还在周围转上一圈,但安黎崙是连靠近都不想靠近过来,眼神中满是对周围一切的鄙夷。泥三儿在一旁观察着洪尔和安黎崙,也不敢主动说话,就只是在一旁站着。这时,巷口走过来几个人,洪尔和安黎崙一同看过去,见是一群乞丐。泥三儿开口说道:“这些都是小人的同伴,我这就去赶他们走。”泥三儿走向那群乞丐,和他们低声说着什么,乞丐们一脸震惊,纷纷望向洪尔和安黎崙,眼神中还带着胆怯。这时,安黎崙说道:“看来这就是一个被派去送死的乞丐,没什么特别的,快离开这里吧,我讨厌这里的味道。”但洪尔却突然问安黎崙道:“为什么会是他?”安黎崙没听懂洪尔的意思,问道:“什么意思?”洪尔继续疑问道:“蒋释想要毁尸灭迹,自己杀完人就直接放火不好吗,为什么又要选择一个乞丐去做这件事?”经洪尔这么一说,安黎崙也感觉奇怪,确实,蒋释为何还要多此一举?“我们并不了解蒋释这人,或许他有自己特殊的习惯,比如说,怕火。”“有这个可能。”洪尔点头,又继续说道:“但我还是好奇,他为什么要选泥三儿去放火,难道只是随机选中的吗?”安黎崙不明白,也不发表评论。站在这里也不会再发现什么,洪尔和安黎崙往外走,泥三儿劝走了那群乞丐往回走,见洪尔和安黎崙正要离开,便说道:“二位大人这是要走了吗?”安黎崙从他身旁走过,未搭理他,洪尔却停下脚步,对他说道:“火管我带走,但钱给你留下了,你自己找个郎中看病去吧。”泥三儿急忙摆手道:“这钱小人不敢收,大人您拿走吧,我不敢要,不敢要。”也不管泥三儿说什么,洪尔还是把钱袋子丢给了他,然后和安黎崙离开了死胡同。安黎崙问洪尔:“你真的打算就在这里查下去吗?”“我也不想查,但…”洪尔停顿了一下,然后语气很平和的继续说道:“好歹我得把禾岽的头找回来,让他能有个完整的尸身。”洪尔语气虽然平和,但内心此时已经翻江倒海。“那你打算怎么查?”洪尔掂了掂手中的火管,说道:“就从它们开始查。”火管究竟是什么东西?其实就是一种燃火的器具,里面装的是火药,用力放地上一扔,内置的火石击撞闪出火花,顺势引燃火药,生成火焰。火管在明面的商店是买不到的,官家害怕民众闹事,不允许火管在市面合法销售,但越被禁止的东西也就越值钱、越抢手,所以还有很多人暗中生产火管,明面卖不了,就去黑市卖,同样都是赚钱,哪里卖都一样。“想找这些火管的出处好像也不是那么容易,首先,你能找到这里的黑市所在吗?”安黎崙问洪尔。“我不能……”安黎崙知道洪尔话并没说完。“但有人能。”洪尔朋友遍布天下,除了禾岽,在湖泷他还有其他认识的人,那个人,就完全能把他们带进黑市。那个人名叫,石岫。石岫和洪尔相识应该是因为志趣相投吧,因为他们都喜欢古董。石岫在湖泷县有一家古董店,但他的古董店可比洪尔的要大的多,当然,这世上的古董店中能比洪尔那个还破的也不多。曾经石岫因为古董的问题差点丧命,是洪尔搭救的他,两人因此成了朋友。之后石岫生意逐渐恢复,他送了一批古董给洪尔,这批古董现在还摆在洪尔的古董店中,但神奇的是,洪尔竟然一件也没卖出去。和古董打交道的人自然和黑市有联系,那些盗墓贼挖出的古董有一件算一件,明面市场哪敢交易,再有本事也都得去黑市销赃,如何变得“干净”流入市场,那就得看石岫这种人了。所以,湖泷县的黑市,石岫再熟悉不过。洪尔和安黎崙来到石岫古董店所在的佰丰街。古董店并不是在街边,想看到门面还要拐进巷子里,这种生意也不是开在路边靠走量的,越偏僻反而显得越神秘。安黎崙问洪尔:“为什么你们一定要把古董店开到角落里?”洪尔回道:“角落里昏暗,更容易让别人相信东西是真的。”“为什么?”“大概是看不清楚吧。”安黎崙看着洪尔,一言不发。洪尔推开古董店的门,屋内没人,正面墙上写着两行大字:见财起意不丈夫,顺手牵羊是小人。洪尔记得上次来时墙上还没这两行字,看来石岫是被偷怕了。“有人偷东西!”洪尔突然大喊一声,吓了安黎崙一跳。不多时,只听后屋传来一阵愤怒而急躁的声音。“谁!?谁他妈敢偷我东西!”只见一个脸上两撇小胡,看起来略显猥琐的干瘦中年人一边吵嚷着一边从里面跑出来。这个略显猥琐的中年人就是这间店的老板,石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