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线上的对话
春季八日目咕哒咕哒。规律的钟摆摆动声、春鸟啼叫的咕噗声,等到兴奋和焦躁混合的情绪完全淡去,身心才完全落入意识之海。如今一脸死相的从床上爬起,望着指向七的时针,关节发出悲鸣。从窗口倾斜而出的日光将木桌点亮,微风吹拂,桌上的信件翘起一角昭示着存在。思考得越久,这份「邀请函」便越是扑朔迷离,近一晚的推理让我越发确信这份信并非邀请,而是威胁。假使这是封要命的催命信,我也不得不去,我的未来如同绑架犯手上的人质,若是不答应对方的要求难保犯人会撕票。所谓社会性死亡在相对封闭的小镇更为可怕,从流言传出到事实成立或许不需一日。把我直接与雪梨小姐相逢的种种稍稍添油加醋的说出就够我死一万次了。「这可不行啊。顶着张死人脸见人怕是会被当成欠钱讨债的催命鬼.......」我望着镜中的自己自言自语着。清水拍打脸蛋,初春的清晨,这水温恰到好处。为了迎接之后决定命运的战斗,我也必须提起精神。因为熬夜的关系起床时间从清晨六点延后到七点,将这个机制作为系统的一部分理解更为合适,游戏和现实,我生活的农场是具备这两种性质的混合体。不,继续深思新世界的构造也无济于事。早上打理农场,中午做好万全准备前往雪梨小姐的宅邸。想来我还从没造访过鲁叔以外的农场。果然准备些见面礼会比较好?但一贫如洗的我拥有的资产屈指可数,与其带上寒酸的见面礼,不如做罢。「总而言之先把例行工作搞定。」说是例行工作其实也就是浇浇水,看看作物的长势,田里种植的作物娇贵,大概不用怎么悉心照料也能顽强的活下去。「实际上长得很好嘛。」外皮呈白红色的红果钻出土壤,大小和甜瓜一般,绿藤牵着叶一半藏在地下。一开始看到作物描述还无法相信,但若是将这种作物理解为春季的竹子就没什么怪异的了。如果一直盯着看的话,没准能用肉眼看到它们变大的过程?哎。我啊,说是农场主,给人种颇具规模的印象,实际上现在的田地跟迷你菜园差不多。该好好考虑种些经济作物或者购置大量能持续生长的作物,只开垦了七八块田的农场主毫无前途可言。那之后心不在焉的开出四片田地,肉眼确认没有杂物后,高举锄头对着平实的土地猛砸。在无意识的劳作了二十分钟有余,微微隆起的田地也就成型了。是游戏还是现实给我好好说清楚啊!这样的对着空气吐槽也不止一次。脑袋里突然「叮」的一声。【锄头....使用.....上升......】「所以说完全不需要熟练度提升的提醒了,要屏蔽请一次性清除干净好吗,看不见的神大人?」嗙。脑袋深处像是被什么踹了一脚,我自己也像是被人飞踢般栽进地里。......生气的点完全不理解,对方像是在闹脾气般摔门而出,说这「再也不想理你了」。「.....也无所谓啦。」把木头、石块之类的原材料一股脑收进箱中,虽没细数,但单就木材的储量应该足以支持我做些大工程。暂时找不到用处总而言之先存放起来,大约在早晨十点(几乎每天都是这个时间点),我已经能百无聊赖的躺在地上感叹时间的流速之慢。要能快点到下午就好了.....果然还是很在意信上的事,超级在意!「啊,好闲。要能像这云一样飘来飘去就好了。」双手撑着地,以半躺的姿势要往湛蓝的天穹,薄云顺着风变幻着形状,缥缈却又有形,有形的同时却又无形.........「果然还是找点事做吧。」昨日Y托付给我的怀表现在躺在临时腾出来的工作台上,虽说顺着形势直接接下了修理的委托,我也确实对自己的修理技能有些自信。不过钟表是另一回事,在我浅薄的认知中,运作现代表的原动力分为机械力和电力两种。机械表的话由发条和齿轮以及其他一大堆零件组成的,至于电力.....只停留在知道是纽扣电池驱动的层面。再想想。哦,我还知道表可是人类发明的最小、最坚固、最精密的机械之一。「这不是对修理完全没用吗!!」捧着金色怀表一头雾水,表链锈迹斑斑,金色的镀层磨损严重,同Y所说的一样需要重新装配。虽然我觉得这有种仿古的味道,但这也是雇主的要求之一。除此以外,前盖的卡扣也有问题,按下去毫无回弹想必是弹簧之类的东西损坏所致。这也称不上什么难事。小心翼翼的打开后盖,发现表盘本身跟外壳不同,金属光泽无需日光的衬托,看着赏心悦目。毫无磨损的痕迹,想必Y有小心保管着。表盘上的装饰独具韵味,夹板上的雕花缀有珐琅彩,表芯的机械感和珐琅本身的幽蓝色融为一体。「现在不是赞叹这个的时候。」怀表越是精妙,我便越是心慌。这独具匠心的怀表要是毁在我手上怎么交代?这种事应该找专业的人做才对,但是钱都收了现在再说自己修不了也.....老式挂钟发出沉重的响声,自己周围的时间像是加速了一般,迅速逼近中午十二时。冲到镜子面前打理自己的衣着,洗了一遍脸....然后又洗了遍脸,整理下上翘的头发,然后又洗了一遍脸。就算是看有有滴水穿石的道理,洗这么多遍脸人也不会突然变帅的。「.....靴子上全是土。」于是把靴子脱下来仔仔细细地擦了遍,甚至煞有其事的打了鞋油,看着阳光底下现出皮革独有的沉稳光泽的靴子,我心满意足的笑了。啪。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下!这可不是同学聚会、相亲会,不是约会也不会联谊。不如说现在应该做的事准备把防身的武器。我拍了拍自己的收纳包,突然意识到包里的农具是最好的武器,而且是那种可以从「物品栏」中直接抽出的。「信忘拿了....」一顿折返,想要取敌将首级(误)的信念已经烟消云散。照着雪梨画的地图从三条路中选择笔直的大路。以鲁叔的农场为起点,向北侧直行,在接近农场边界的东北侧有条小道,顺着小道一直向上。这里就是特别标注中提到的「有恶犬看守的十字路口」。然后在十字路口向右转.....我畏畏缩缩的绕着恶犬蹲伏的角落向前。「哇,在盯着我啊。我不是坏人啊,只是路过的一般年轻人~」身披黑色战甲的恶犬趴在地上盯着我,体态修长却极具力量,只一眼就知道不是好惹的主。与其用狗来形容,不如称呼它为猎豹更合适。那黑溜溜的小眼随着我的身子一同移动,脑袋自然地枕在两只前爪上,呜呜地发出低吼声。总而言之不要惊动他悄悄的从右侧通过。咦——恶犬突然把一只爪子放在道上,一副此处禁止通行的架势。我正在犹豫是否要被准备好的碎肉作为诱饵丢出,恶犬又把爪子收回原地打了个滚,换了个姿势别着头看向我。「别吓我啊......」小时候被小区中的狗咬过,那黑色卷毛犬现在仍然是童年难以磨灭的梦魇。能放过我真是太好了。继续沿着小道向前,随后左转。地图上的标识到这就没其他指示了,脚踩着人为整平的宽敞大道吗,一直向前走就能到雪梨小姐的家,不对,是农场。走了约莫两分钟,在我开始担忧自己找不到她的住处时,现实给予我当头一棒。「真就贵族啊.....话说这到底哪里像是农场了!!」从二人道变为四人道的大路,黄土地不知何时变成了严丝合缝的浅色板砖路。层层叠得交错的树林为这条笔直的大路护航,过于高耸的树木限制视野,展览的天空成了一条丝带。就在这条大路的尽头,镂刻着复杂花卉图样的厚重铁门大敞着,站在四五辆马车并排也能通过大正前,只觉得自己是哪里来的矮人。环顾四周,包住前院的白色栅栏早已与森林融为一体,绿色与白色交织,分不清是植物附着栅栏,还是这栅栏就是植物所成。我刻意低着头迈过大门,双眼稍稍平视前方,眼中之景开始悦动——巨大的喷泉带起无数水花激向高空。布鲁塞尔男孩站在巨大喷泉的中央,赤裸着身子站在中心无止境的撒着水,与我熟知的布鲁塞尔男孩不同,他的身后还多了对小翅膀。没想到在这个世界也能见到这种雕像啊。你浇灭引火线的英雄事迹到底要传遍几个世界才罢休啊?以这喷泉向外散开的花园同样是亮点。修整的规规整整的树丛,紫藤红藤吊在几颗老树上,紫色粉色白色嫩黄色的花各自寻这喜欢的土地生长着,在几个花丛扎堆的角落还安置这长椅以供休息,足以作为市民公园的配置竟然只是一处住户的前院.....一阵眩晕,但在抬起头的瞬间,这种眩晕感被自己的喘息征服。前院之后的巨大城堡就这样非现实的矗立眼前,如同将历史书中的中世纪城堡整个搬来告诉你「这本身就是博物馆哦」。视线追寻着白色大理石堆砌而成的外墙向上,在我所能见的极限是淡蓝色的圆尖顶,半拱的雕花窗口,琉璃瓦藏在雕刻之后在日光下各呈异彩,逐层递减的门框上刻着欲展翅高飞的鸟兽。仿佛落入童话书中的世界,无论是建筑本身还是与其搭配的色彩和装饰,无不令人惊叹。即使它没有中世纪城堡那般雄伟壮阔,它给我的冲击仍然让我僵在原地迟迟没法动弹——鬼魅般的身影突然站定在我身前,身着黑色燕尾服的老绅士,带着单片眼镜,脸上的皱纹似是打理过,从头到脚都透露出与我不同的气息。这个我懂!城堡的标配就是有这样一位上了年纪的老管家。不,应该说这位老者笔挺的身姿本身就在诉说自己是管家。「您您好...我名叫黑龙,是在圣地农场出道的农场主......今日受雪梨小姐邀请拜访城堡。」农场主会用「出道」这个字眼吗?想吐槽的太多了,现在傻乎乎的站着更感尴尬。老管家十几秒仍未出声,像是要看穿我的一切一般,单片眼镜之下的眼瞳犀利无比。「小姐吩咐老朽在这等候黑龙先生,请在此稍等片刻。」说罢老管家打开厚重的红木木,半掩着滑进门后的空间。「诶!!....已经来了吗.....但我........早点.....告诉我........没准备...........请带他.....阳台.......」门缝里漏出断断续续的甜美女声,毫无疑问是雪梨小姐的声音。我一动不动地望着双门木门的缝隙,冷汗从额间滑至鼻翼。「真是抱歉,黑龙先生。小姐需要写时间准备,请您在门前在等候。」老管家微微鞠躬如此说道。「好...好的。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忙吗,如果是那样的话——」「恩姆。对年轻女性来说确实是重要之事,小姐也到了『这个』岁数。老朽已过花甲之年,难以体味年轻人的青春,实属遗憾。」「啊啊....是啊。」虽然老管家满嘴不明所以的话,但就现状判断我并未落入危险境地。短路的大脑没法好好工作,自然没法理解其中的深意,难道说这是某种暗号。我攥着背后的收纳包,紧咬着唇。漫长的五分钟,布鲁塞尔男孩仍在全力撒尿。哐。通向城堡内部的大门开启,我这才得以看到城堡的内貌。「黑龙先生,请跟随老朽。」套入白色手套的手顺着回廊的方向一摆,我跟着管家步入城堡之中。两侧回旋上升的数级台阶铺着暗红色的精致地毯,墙上挂着各种题材的油画,有半身高的画框也有脸面那么大的油画,回廊间每隔着一段距离设有一个台子,台子上的白色花朵极为朴素却又与这空间相辅相成。头顶的吊灯就像鲁叔带我去的那家昂贵餐厅一样,不对,比餐厅的还要别致。暖黄色光芒透过水晶灯柱,散射出的绚丽光线将大厅的各处染上色彩。与老管家保持恰当的距离,琉璃色的玻璃、复古的雕装,无论走多远都有值得赞叹之物。我像是村里的人头次进城,用惊讶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形容我的心情真是恰到好处。双脚踏过大理石地板上发出哒哒声,只觉得自己在辗转向上。「那么,老朽在此告退。小姐在这门后等候,黑龙先生自己进去便好。」「谢谢。那个,您不一起?」「小姐希望与您独处。」.....细腻如水的风吹拂脸颊,穿过为我打开的门室,所见的是沐浴在阳光下的少女。「天使......」她用手按着飘飘洒洒的金发,映着着午时温和的日光,如同流淌在是河底的金沙,在清澈的河水流动时触动我的双眼,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存在感。如果能把这一秒记录下来,那该是多么的美好。连呼吸都忘记了的我看着那抹金色把头转了过来,同天穹一眼的蓝色双瞳望向我。「如约而至,应该这么说么。」「就下午来说有些早了。」她叹了口气。「还没准备好呢。」「诶?」「...是我在自言自语,请不用在意。」「是吗。」「请坐下吧,黑龙先生。」我拉开她面前的椅子,受宠若惊的坐下。她长久的注视着前院,在我眼中如同画卷般静止。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前院的风光我所处的位置看去一览无遗。「那个...请喝茶。」她将白色茶具推到我的面前,深红色的液体在杯中荡漾。「啊,嗯...好的。」不对劲,哪里都不对劲,绽放着天使笑容的雪梨小姐不该怎么镇定,说到底老管家为何怎么放心的让我与小姐独处?不仅如此,她跟我想象中的贵族截然不同,在发生了之前的事后,仍然平易近人的与我相处,这已经不是诡异能形容的了。茶杯挨到嘴边,红茶独有的芳香扑入鼻中。!我将茶杯放下。「您不喜欢红茶吗?」她问道,显得有些焦急。「不是那么回事。雪梨....小姐不喝吗?红茶。」我指了指她身前的红茶杯。「现在有点...」果然是这样!我望着杯中的红茶,如同看到毒药般皱眉,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其中一定加了催尿或者助排泄的粉末,想把我引导至洗手间?更为直接的,其中可能加入了吐真剂、昏睡粉,难道说是慢性毒药!「我很中意这个露台,春季对着阳光很暖和,还能看到整个花园。」转移话题?毫无疑问是打算让我放松戒备。这里就顺势回答。「是啊~能每天欣赏到这样的景色,真是令人羡慕。雪梨小姐的家跟城堡一样,实在太震撼了。」她摆出困扰的表情,纤细的指尖在杯把上划过。「但是太大也不方便啊。从顶层到一楼很麻烦,而且不习惯的人走起来就像迷宫一样,女仆们打扫起来也很辛苦。」「这里还有女仆?」「恩恩,是有的,不过今天不在。」不是今天不在,而是今天把女仆支走了吧!怪不得一路上没见到管家以外的人。心中的警告疯狂作响,告诫我一定要谨慎而为。「黑龙先生对女仆有兴趣?」「说完全没兴趣是不可能的,毕竟平时接触不到吗。」「是啊.....对了,请用茶,这是自家产的红茶叶泡的,品质是绝对有保证的!....您要是能喜欢就好了。」最后还是绕回来了吗。但这样我更加确信这茶有问题。「自家产的茶叶?」我反问道。「嗯!虽然还有种植别的茶叶,但红茶是从曾曾祖父那一代开始种植的。亲自挑选的茶叶苗,一代代用心培养。我从小时候就很喜欢,直接喝有股独特韵味,兑上牛奶也很好喝......果然没什么兴趣?」她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怯生生的在末尾提了句。用这么纯真的表情说着如此恶毒的话,果然是对之前的事怀恨在心啊!「抱歉,我其实完全喝不了红茶,过敏体质。」这样就完全封锁住「喝红茶」这条死路了,想让我喝昏睡茶,然后把我扒光拍裸照威胁我的计谋破解了!「一口,也不行?」「......」可爱至极的请求,我的左手扣住了我想要抬起的右手。别被蛊惑啊,喝了这茶,可能我就不是我了!「我想我们可以进入正题了。雪梨小姐,我来到这并非为了这口茶。」「我我知道....喝一口就进入正题好吗?」她顿了顿。「就一口。」「如果能给我一个执着于这一口的理由的话——」「红茶.....能让人冷静下来。因为等下要....所以...」喂喂,中间省略的全是关键信息啊!啧,真是个没法让人释怀的理由,难道说她有把握这杯中的毒药只一口就能达成目的?「可以是可以,如果我的这杯雪梨小姐也能喝一口的话。」她听到我的提议犹豫了片刻,拉过我面前的茶杯,调转杯缘抿了一口,其中的液体下去了一层,她确实咽下了。怎么回事!难道说她暗藏着解毒剂,所以完全不担心;还是说这杯酒茶本身就没有毒。她的手指在唇部触碰的杯壁上抹了下。「嘿嘿嘿——」「黑龙先生?」「啊,抱歉。只是雪梨小姐喝茶的样子太过优雅一下被迷住了。」我嘴上说着俏皮话,心里完全凉了下来。真正的毒药并非在红茶中,而是在杯缘上,恐怕除了她触碰的角落,其他地方都有抹上毒药。究其原因,就是她刚才悄然抹去了杯缘上的浅红色印记。「只是一口的话我想是没问题的。」笑颜在她脸上绽放,我接过她递来的茶杯,转动杯缘,找准她抹去印记的位置,淡然地抿了一口。「间接亲....啊呜...」她失落地嘀咕了句。尖芥青?这一听就毒素报表的危险玩意是什么!只差一步我就要走上暴尸荒野的境地,哈哈哈,还好我聪慧过人,识出其中暗藏的危机。「甘甜醇厚,确实是上等的红茶。」「真的吗,如果喜欢的话全喝掉也不要紧的。」全喝掉?巴不得我的尸体也一起溶解?如果眼前的雪梨小姐是位极度自尊的贵族小姐,那不得不考虑她会不择手段把我处理掉。虽非本意,但毕竟做了那种事....有必要试探一下。「雪梨小姐觉得我怎么样?」她很明显地动摇了下,手指在西式点心和茶杯间摇晃。「怎样是指?」「比如说为人之类的。」「.....我当然愿意相信黑龙先生是好人。」愿意相信。也就是说对我的处置还有周转的余地?还是说她已经让那位老管家侯在门外将我处决?「我想我还是有必要澄清下,前几日与雪梨小姐的两次相遇,是货真价实的巧合。」「巧合是吗。黑龙先生很喜欢往树林里钻啊......」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我也只有那两天在树林里....」这是100%觉得我是跟踪狂了。「反过来问,黑龙先生...那个,觉得我怎么样?」雪梨小姐问。「您很漂亮。请原谅我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词汇,毕竟我也只是个农场主。」我又补了句。「长裙非常适合您。另外出于我个人的喜好,我很喜欢金发。」异于金色太阳的绯红色爬上她的脸颊。我露出灿烂的笑容,心里却凉到极点。贵族的权势光从城堡就能看出端倪,只要对方想,我随时可能遭受社会性死亡。「具体点形容呢,『喜欢』的部分。」看来她很喜欢我的赞美,不如说有谁讨厌赞美呢?我沉默了十几秒有余,不时偷偷瞟她几眼,赞美的话语早在心中编织,但不能给她一种我在用套路回应的感觉。「若是只看白色的长裙的话,雪梨小姐如同雪中的精灵。但加上这紫罗兰色的披肩,给人的感觉又不同了。」我查看她的神色,确信这么说行得通。「落在紫色花蕊上的金色蝴蝶,轻盈优雅,我想这是您特有的气质美......服饰固然精致华丽,但终究只是点缀。没有雪梨小姐天使般的容貌支持,这身行头穿在别人身上也没有这种效果....我是这么认为的。」说出这种话连我自己都觉得恶心,不过效果拔群。雪梨小姐的白皙脸颊现在如同红富士苹果。「黑龙先生很擅长赞美别人吧。」「平时绝对说不出这种话....只是因为对面坐着的是雪梨小姐,况且这也是我的真心话。」我佯装害羞的摸了下鼻子。雪梨小姐品了口红茶,做着深呼吸。「关于上次的回复。我也有考虑很多。」现在切入正题!?冷静,喝口红茶...别喝!我的左手抓住我颤抖的右手。关于能否原谅我做出的失礼举动;关于我能否避免社会性死亡;关于我能否作为农场主继续生活下去,这一切的回复都在对方的下一句。「黑龙先生和我在这之前只见过两次面,相互也不了解不是吗。」这时候态度要诚恳。「事情毕竟发生了...给您造成了困扰我感到万分抱歉,但是...如果您能给个机会的话,我们可以从现在开始了解。」冲出树林傲慢地对着眼前的雪梨小姐门户大开;迷路时与雪梨小姐偶遇,在树林中追赶着对方,场景如同走马灯在眼前掠过。上次的事是说送花的事,还是我不小心门户大开的事?「喝口红茶怎么样,在正式回复之前。」还喝??但这时候不能拒绝,况且我早知道毒药涂在哪了。我对准了她抿过的那个口,缓缓地将温热的红茶咽下。「又..间接..那个!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希望您能平静地听完,可以的话不如做个深呼吸?」她摆出「请」的姿势,自己带头做起了深呼吸。呼呼——呼呼——话说到了现在还打算让我喝下毒药,难道这种毒药需要与空气混合才能发挥效用。我立马停止了呼吸,屏起气来。「我已经做好充分的准备了,请现在就开始吧。」「我我明白了....突然遇到这种事我的心情也很复杂,虽然很害怕但是另一方面也有点开心,因为...因为....」what?我意识到自己大张着嘴。这位贵族小姐还有喜欢遭人尾随的癖好。是那种刺激感吸引你吗,这种话我可问不出口。「但是果然还不是不行的。你看我们兴趣可能会不同,而且对着只见了两次面的异性就突然要赌上性命也太奇怪了。就算是一见钟情....总之这种事是不能让人知道的。」要我保守秘密?这种癖好对于贵族家的大小姐来说确实难以切齿。「雪梨小姐,我会严守秘密的!关于这点您无需担心,毕竟这也关乎到我的未来。」我站起身来,有些激动地说着。「地下交往...?不行、不行!而且这是以交往为前提的,我们彼此根本不了解,我也没有经验。总之这样是不行的...」也就是说她虽然享受受到尾随的背德感,但对象必须是值得信赖的存在。我与雪梨小姐虽是一次偶然的相遇下成了「尾随者」和「被尾随者」,但是这种单一的关系没法持续维持。为了保证自己不受流言侵害,为了身为贵族的尊严,不得不将我清理掉.....血丝布满眼球,我能看到她畏惧的缩成一团。豁出去了,为了避免社会性死亡哪怕是变态也无妨。「请相信我雪梨小姐,我的心意是确实摆在这的。」我扶着自己的胸口。「我确信我们有着相同的兴趣爱好,一定能互相理解的!况且这对雪梨小姐没有任何损失,您一直掌握着主导权,我也不敢做出放肆的举动。」「.....我这边也是认真的!!一旦开始交往了怎么可能...太沉重了,这样轻易地把问题丢给我也太沉重了!」泪水润湿了睫毛,在金色下闪着亮点。我彻底呆住了,不光是因为她哭泣的样子美极了,同时是因为自己发现了——我所做的事是何等的愚昧。如果说被尾随者的刺激来源于背德感,那么我之前所说的话无异于在说「请抛弃您的美好道德变成变态」吧。「是我考虑不周,无论我如何希望,还是有无法达到的事,尤其是这种事——」我仰望天空。结束了,这样就结束了,我短暂的维持了一个礼拜的农场主生活,很快小镇里流言四起,一个「变态」成了农场的事便会闹得人尽皆知。「这样就当不成农场主了。还真是可惜啊...」「为什么!?」我看着那湿润的大眼睛,更觉得她故作纯真的姿态恶心。一切都扯开了,我也没必要假惺惺的说些体面话!「明知故问。」「但是,只是因为不能交往...您还是可以当农场主的,成为农场主不是您的梦想吗!」嗙。红茶杯与白瓷盘震荡作响,整个桌子都在摇晃。对面的雪梨小姐吓得闭上了眼,双手捂脸从指缝间盯着我。「反正明天『门户大开的变态尾随贵族小姐』、『道德败坏的新人农场主罪孽深重』,然后迅速传遍整个镇子。」我走到她的身边。「虽然完全不明白这里的系统,但是啊,只要这种流言一出来,不管是出货作物还是购置道具不是什么都做不了了吗!开什么玩笑,总不见得让我自己培育种子,自己把种的作物吃掉吧!」「所以说...您在说什么....」「装什么傻!这下你也满意了吧,自己的秘密不会暴露。啧,住在这种大得可怕的城堡里,我这种人连反抗的余力都没了。」我咬牙切齿的说着。「我们不是在聊交往....花束的事吗!」「哈?那怎么,送您100个那样的花束就能放过我?」「不是!我是说我们在聊花束的事,对吧!!」她拍了下桌。「万分抱歉,把随手制作的破烂花束稍微包装丢给您真是万分抱歉。」我低下了头,实际从露台跳下去的心都有了。「黑龙先生您是从城市里搬到圣地亚哥农场的对吗?」「嗯哦。」黑龙这个人物设定上是这样的。谁知道呢,我可没去过这里的城市。「所以你根本不知道花束的故事!!」她尖叫着喊了出来。一瞬间看到了人类意外的物种,我扶着椅面,满头冷汗的爬回自己的位置。「那个,雪梨小姐。您冷静点...您想要的结果不也达到了吗。真该闹腾的应该是我啊。」我感觉她天使般的脸庞满是黑线,她紧要着唇,过度用力的指尖发白,只剩一半的红茶在杯中晃动。「出去!!!」温热的红茶带着茶叶特有的香气扑面而来,浸润的发丝一滴滴淌着水。明明是我被泼了一身,她却哭得如同泪人。一双手卡在我的腋下,回过头是老管家慈祥的脸庞。什么时候...?在我询问之前,身子就被拖了出去。在门扉关闭之前。我依稀听到——这样不就显得烦恼的我像个笨蛋一样吗。双脚在阶梯间一上一下地点着头,维持着被拖动的姿势,我被扔到了沉重木门之外。好痛....「黑龙先生。」「啊,在。」「您可有我家小姐做了不该做的事?」「我。我想我没做什么奇怪的事,不如说我才是受害者啊。」「荒谬!」气旋在身边回转。可怕可怕可怕,这是什么内力吗!?「老朽陪伴小姐十五有余。还是第一次看见小姐那般表情!难以形容的复杂的表情...小姐流了多少泪,您就得流多少血。」「啊??等等,那是谋杀吧!要哭的是我啊,我现在就可以哭的!」混蛋,开什么玩笑,我要在这童话般的城堡大门前被手刃?你也不怕你家里有怨灵飘荡。「管家爷爷,放了他吧。」声音从上方传来。「我希望永远不与您相见,就算路上遇到,也请当作陌路人。」说罢金色倩影消失在上方的露台之后。「小姐是如此说的。黑龙先生,好自为之。」管家说。「啊。总觉得各方面都很抱歉。」「不必。但老朽要提醒您,如果您胆敢加害小姐——」老管家带着世间最慈祥的笑容抹了下脖子。哈...haha..这还真是笑不出来。原本想着误会解除,可以与雪梨正常相处,至少不用背着要当变态的风险。结果不仅没有解除误会,还得知了不该知道的秘密。我连滚带爬的回到自己的小屋,抱着小屋的承重柱惊魂未定。在我是变态之前,那家的贵族小姐才是变态吗!!喜欢被尾随这种事....「为什么是我遇到这种事啊,神大人!」但只要保持陌路人,我是不是就避免了社会性死亡的悲惨命运。但也难保对方心意一转,女人就这点麻烦,根本不明白在想什么。还有花束什么,花束的故事又是什么,哪里到哪里都不明白。........世界啊,我睡了。将今日当作我的世界的终结日这般沉睡过去。【今日出货额: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