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深夜危机
将最后一袋垃圾扔进焚化炉里,再返回厕所里将清洁工具整理好,余烟揉了揉发酸的腿,疲倦的在擦洗得锃亮的马桶盖上坐下来,轻轻地吁了口气,有些自嘲的撇撇嘴: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可真是差得紧呢。不过打扫整理了一下娱乐城的厕所卫生而已,居然就累得全身发软,连骨关节也隐隐生痛。她工作的娱乐城是S城有名的“经天娱乐”集团属下的一个半开放经营的综合娱乐场所,占据了“经天大厦”的六到九楼。六楼是普通的娱乐城,消费虽然比本城其它同行相比,虽然堪称高档,但还是算对外开放的普通场所,不限制来客的身份;七楼采用会员制,对来客的身份有一定的限制,不过这种限制只要出得起会员费,还是能取消的;八楼和九楼就完全不同了,想成为里面的会员,仅有钱还不行,还得有资深会员的推荐,俱乐部主管经理认可的身份,据说开业至今已经五年,每年仅是经营成本就耗资过亿元,可里面的会员还不足千人。这被称为“九重天”的八、九楼两层娱乐城,堪称真正的销金窟,风流地,据传没有会员想得出,而娱乐城提供不了的消费要求。既然要让会员们事事如意,娱乐城的经营业务自然会有一些不好见人的东西。因此,凡是在九重天里任职的人员,从清洁工到业务经理,都有极严格的身份要求,不经过重重的考核,是进不来的。余烟本来一直在七楼当清洁工,与九重天一向无缘,今夜却是在做好了七楼的清洁工作以后,临时被主管的经理梁珊叫了到八楼来清洁厕所的。来之前梁珊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在八楼做事时,除了清洁厕所和出垃圾的走廊,绝不能怀着好奇之心,去窥探八楼九楼的营业情况。余烟自然知道梁珊这么啰嗦的原因,满口答应——本来临时抽调她来八楼清洁一下厕所,她都是不愿的。只是梁珊思来想去,觉得她一向沉默可靠,一定要她来,她才不能不来。她来八楼只是做清洁工作,对正式营业区的经营情况,她却完全无意探看。好奇心太重不是什么好事,对她来说是绝对需要摒弃的。虽说人的好奇心太小,会对世间大多数事物失去兴趣,从而致使生活平淡无味,但她完全不在乎。她在乎的,不过是“平安”二字,就这几年,若是能躲在“经天娱乐城”里做清洁工,平平安安的渡过,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只是八楼的厕所清洁标准实在太高,等她按照梁珊所列的要求将厕所整理好,居然用了两个多小时,累得全身发软,不能不坐下来休息。过度的疲劳让她本来预计稍微喘口气的休息,变成了养神的小憩,坐了会儿竟两只眼睛都有些睁不开,正有些恍惚,突闻厕所外传来一阵急促而踉跄的脚步声,随着脚步声传进耳里的,还有个嘶哑虚弱的喊叫:“救命——”余烟听到这个声音,不止没有出去查看来人,反而将垂在马桶下的双脚一缩,整个人蹲坐在马桶上,以免有人透过厕所的门下沿看到自己。藏好之后后她才意识到刚才喊救命的那人用的是日语,不禁微微皱眉。一般人在遇到危险时,出口的语言必然是从小就受环境熏陶出来的母语,难道这个狼狈逃窜的人,竟是个日本人么?一怔之间,又一阵脚步声传来,这个脚步声与前面的那个日本人的狼狈却是截然不同了。虽然步伐很快,但起落的频率却很稳健,丝毫没有出现轻重不一,步子长短不等的急迫感。余烟听着追捕者的脚步声,心中凛然,虽然没有见到他的长相,但心里却已经构画出了一个锋芒内敛又胸怀峥嵘的人物形象——这样的人,那是绝对不能得罪的,最好是连边也别沾上。她脑中的念头一闪,厕所外的走廊里,那人已经赶上了逃跑的日本人。余烟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只听得到那日本人发出一声类似于野兽濒死时的虚弱惨嚎,质问:“李先生,我并没有得罪你,为什么你要置我与死地?”那李先生的声音清冷,却带出一股深切的恨意:“你已经不记得你在东京银座时逼死的那个女孩子了么?”那日本人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啊声,但声音很快又消失了。余烟躲在女厕里,听到外面的声响,料想追捕与被追捕者已经进了男厕所,便轻轻地推开卫生小间的门,沿着墙角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准备离开这块是非之地。只是偶然一次被主管经理调上来打扫,就遇到了这种离了十米远都有晦气沾身的麻烦事,她最近的运气也太好了吧!她蹑足穿过走廊,走到了楼梯前,刚下了几阶楼梯,左小腿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猝不及防之下,她的身体一歪,便向前倾倒,好在她左手伸得快,及时抓住了楼梯的合金栏杆。不过这一下出手仓促,她左手无名指上戴着的戒指内环便磕在了合金管上,不可避免的发出一声轻微的“铛”响。正寂静无声的时刻,这声响虽然轻微,但却将那李先生惊动。他的反应极快,一个闪身便窜了出来,厉声喝道:“谁?”余烟刚才听了他的脚步声,就知道自己即使身体完全无恙的时候,也不可能快过他,何况此时她的脚还在阵阵抽痛。一念之间,她已经有了主意,忍痛站起,转了个身,将自己的姿势从下楼变成了上楼。李先生追到楼梯口,看到的就是她正一手扶着扶手,正准备向上爬。她的姿势将他心里的警惕之意冲淡了些,脸色稍缓,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这一照面,余烟也看清了他的长相:此人肩阔腰窄,口鼻线条硬朗,眉眼形状峥然,举动中自有一股端凝稳健之风。不是别人,竟是“经天娱乐”集团的总裁李经天!她心中骇然,面上却不动声色,而是在他开口的同时也开口问:“先生,您到这边来有什么事?”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收声,都怔了怔,只不过李经天是真的怔仲,余烟则是完全为了消除他的怀疑而假装。因这一怔,两人之间的对立气氛便缓了一缓。余烟见他沉吟未语,便再接再厉,又道:“先生,这里是员工通道,一般不对客人开放。您到这边有什么事吗?”李经天两道浓利的眉毛微皱,棱角分明的嘴唇扯动了一下,没有回答她的话,却反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在这里?”余烟回答:“我是这里的清洁工,刚搞完卫生,正准备去检查厕所里的熏香。先生,这条员工通道是不对客人开放的,您如果有什么事,可以上楼去找服务员,本城一定为您提供最满意的服务,不用您亲自过来。”她的解释让李经天心里的警惕再淡了几分,一挥手道:“我是李经天。你既然搞好了卫生,就不用再上去了,下楼去给我把保安处的经理叫上来。”余烟露出一个大吃一惊的表情,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再诚惶诚恐的应:“是,李总,我这就去。”她准备下楼,李经天则准备折返,但两人在转身的瞬间,却几乎同时想到了一个破绽——刚才那声响,是余烟左手戴的戒指内环击在合金管上发出的,如果她真的是上楼,用未戴任何金属制品的右手扶扶手,又怎么会发出那样的声音?两人同时想到这个破绽,又同时转回身来。只不过这一次,余烟的动作却比李经天快了半拍,她在一想到这个破绽时,右手便在左手的戒指上一抹,与戒身同色的戒面弹了开来,一股淡淡的幽香自戒面下隐藏的深槽里飘出,浮到李经天的鼻端。与此同时,余烟轻轻的叫了一声:“李总!”她这声叫唤的声音与刚才的应对时的沙哑生涩截然不同,柔和软糯,有股如丝的质感,极富魅惑之力。这与她之前的声音反差太大,李经天闻声不禁微微一怔,随声低下头去,正对着她抬起的眼眸。余烟的眼眸在楼梯间银白的光色下显得分外的黑,深深幽幽,仿佛夏日里无月有星的夜空,黑暗无边无际,却又因为远近不一的点点黯淡星光而显得那黑层次分明,有着无穷的吸引力,让人一眼看过去顿有晕眩之感,觉得自己仿佛化为了那黑暗中的一粒微尘。李经天闻着她戒指里传来的幽香,看着她黑幽的眼眸,心里虽然还在抗拒,但眼里的凌厉却在慢慢地褪减。余烟不敢松懈,继续用柔和的语调轻轻的说:“李总,你忙了一天是不是很累,很疲倦?那就放松一下吧!放松……放松……闭上眼睛……好好地睡一觉……”李经天的眼皮直往下掉,但却始终保持着一条细线,怎么也无法进入深层催眠的状态。余烟知道这是因为他意志坚定,精神不容易失守,只得放弃她最初想利用催眠把他遇到自己的记忆全部抹除的想法,转而求其次。在李经天的意识里,虽然他今夜做的事不宜见人,但他也真没有把一个清洁工看得太重,认为她具有危害性。因此她这句暗示倒是很容易的就被他接受了,没有多少抗拒。余烟感觉他对这番话没有抵触,暗里松了口气,继续心理暗示:“你现在转过身去,上楼,一直往前走,走到男厕所门口,再醒过来……”李经天受她催眠,果然转身梦游般的上楼,余烟趁机下楼,离开了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