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身份初露
余烟答应去八楼工作的当天,方伟平也拿了一叠调查她的资料来向李经天覆命。李经天看着那份完整而详细的资料,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好一会儿合上资料夹,问:“她的真实资料,你就真的查不到?”这份资料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一普通人的个人简历。可是像余烟那种身怀异技,神清骨媚的女子,又怎么可能是普通人?一个足以颠倒众生的美女,妆扮成暮气沉沉,土得掉渣的乡下大嫂的形象,已经是件匪夷所思的事了;何况她做的工作,还是那种夜里才来上班,白天就躲着睡觉的娱乐城厕所清洁工?方伟平也知道自己查到的这份资料必然是假的,李经天的问题让他很惭愧:“这个余烟的假资料实在太完整了,没有丝毫破绽,而张岁安又守口如瓶,我真的找不到更好的突破口。大哥,她煞费苦心的捏造假资料潜进娱乐城来工作,到底是我们的哪个对头派来的间谍?”李经天沉吟片刻,将手上的资料放开:“伟平,你别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我们对头的身上,也不妨查查她有没有可能是躲来避祸的。”“避祸的?”“如果她真是对头派的间谍,那她应该争取更积极的身份,在七楼当个厕所清洁工能济什么事?”方伟平悚然而惊:“大哥是觉得她有可能是通辑犯?”“不排除这种可能,但你可以用更广的消息途径打听。”李经天猜想余烟是来避祸的,虽不喜欢自己无形中成了他人的保护伞,但借他的大伞避祸的用心明显没有存心当间谍狠毒,不用太紧张。如果不是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他并不介意高抬贵手放她一马。可她实在不该在撞破了他的行藏后,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竟对他施放催眠术。她无意间窥探到他的私密事,还有可谅之处;但将他催眠,把他当傻子耍,那却是绝不能原谅的了。方伟平照李经天的提示改变查究的方向,果然很快就找到了有用的信息,这次他没有鲁莽,仔细的沿着线索追查下去,直到确定无误,才来向李经天回报。“大哥,查到了,余烟的本名叫柳妍,是……”他本想详细汇报一下,但柳妍二字一说出来,李经天已经讶然知晓了她是何方神圣:“是不是J城陈家号称‘锦貂’的柳妍?”“正是。”方伟平将手里的资料递了过来,那上面记载着他调查得到的余烟的简历:不满周岁,家遇洪灾,父母双亡,在福利院里长到十岁,被随着家长来福利院捐款的J城陈家长房独子陈耀庭看中,逐为陈家收养。陈家收养她,也让她接受陈家子弟的精英教育,但她在陈家的身份,名义上是养女,实际上只是陈家给后代培养的储备人才,是陈耀庭的丫环。她十六岁时,陈耀庭留学北欧,她随驾而行;五年后陈耀庭归国,入陈氏集团基层实践,她也跟着回国,只是没有再贴身跟随他;陈耀庭从基层做起,只用了三年时间就迅速摸清了集团运行的规则,升任集团副总经理。而一直背后充当他的影子智囊的柳妍,也因为在帮助陈耀庭掌握集团事务的过程中屡建大功,被昵称为“锦貂”。柳妍虽然极少露面,但陈氏上下无人不知她与陈耀庭的情份与众不同,既是青梅竹马,也是左膀右臂,更有可能成为他的终生伴侣。可惜陈氏门楣太高,她被出身所限,陈家少奶奶的桂冠,在离她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被马来西亚的福海集团的董事长千金单明翡摘了去。陈耀庭与单明翡在四年前成婚,她则退隐销匿。陈耀庭悬赏百万花红,在黑白二道查找她的行踪,始终没有结果,却原来她躲到自己眼皮底下当厕所清洁工来了!李经天看着手上的资料,真是既惊又好笑:柳妍昔日被陈耀庭称为“锦貂”,虽然因为行事低调,外界少见其人,但也可以从这绰号里想象她当日是何等机变灵敏,娇妍风流的人物,谁能想到她会妆成这种痴呆愚笨的人,躲了来做这世界上最肮脏下等的工作?也难怪陈耀庭的花红悬了四年,价码越加越高,却始终无人领到手了。陈家当代少主人的心心念念不忘的女子,居然来给他李经天当刷马桶的员工,这话要是传到江湖上去,可够让他脸上生光的啊!这念头令他哑然失笑,被她玩弄的郁闷虽在,但却比最初发现时轻微了许多——自己虽然栽了一回,但栽在无名小卒和武林高手中的感觉,却大不相同。至少,不会郁闷到怀疑自己是不是能力退化,可以安慰自己那是疏于防备。把柳妍给自己刷马桶的事传出去,固然可以大大的羞辱她和陈家一番,小小的报复她一下,但也相当于把人给陈耀庭送了回去。他与陈家结了十年仇,不借余烟在手里的时候弄个什么圈套落井下石都算好的,岂有让仇人顺心如意的道理?想来余烟躲到经天大厦来,也是考虑到陈家和他有仇,势力伸不进他的地盘里吧?李经天把手里的资料放下,抬头对方伟平说:“余烟的事,别漏了风声。”方伟平应了,又问:“那她现在怎么处置?”“留意着她的行事,别的就算了,先让她呆着。”李经天一时吃不准余烟现在到底与陈家有无来往,也没想好该怎么用她,加上最近“九重天”扩建,工作繁忙,本来便想暂时把她的事放在一边。不料他的话说出去才两天,他的秘书办公室居然就接到了陈耀庭请求与他通话的电话。李经天听了秘书肖英的报告,微觉惊讶:他与陈家结仇,陈耀庭作为家族的少掌门是知道的。即使在社交场合偶然双方相遇,也多是视而不见,怎么他今天会突然打电话过来?难道他已经知道柳妍化名改姓,躲到经天大厦里来工作的事,想来向他讨人了么?且不提他与陈家的旧怨,就是余烟把他戏弄于股掌之上的新仇,他也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把她送出去。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置余烟,对陈耀庭的请求,直接回了肖英两个字:“不接。”肖英秉承老总的意思,客客气气的以李经天太忙,无暇他顾为由,拒绝了他的请求。陈耀庭自然明白所谓的“总裁很忙”只是一个借口,李经天若是肯接他的电话,就是再忙也会时间;李经天若是不肯接他的电话,哪怕他就是闲得躺在办公室里发霉,他也会“很忙”。不过陈耀庭如果是那种被拒绝一次,就觉得丢面子,再不来台的人,他也就不配担任陈氏的当代少掌门了。肖英的客气话说完,他就顺势说:“请你转告李总,我找他是有桩生意想与他合作。等他有空,我会再打电话过来的。”果然,他的电话便多了起来,每天早中晚各三次,让李经天在不耐与好笑之余,也不能不佩服他的韧性和缠劲。也因陈耀庭这份锲而不舍的精神,让李经天不由自主的对余烟的好奇心又重了一层:余烟的容色他算见识了,固然称得上是女子中难得一见的尢物,但以陈耀庭的身份地位,为了她而做到这种近乎低三下四向仇人乞怜的程度,也未免太夸张了些——区区一个小女子,似乎还不值得陈氏的少掌门如此失态吧?若是他对余烟有情,因而难以割舍,当初却又何必为了与单氏联姻放弃她?陈家的家底已够雄厚,他只需吃些苦,扩业建功实在不难。男子汉大丈夫,不愿自己努力向理想目标进发,却靠放弃爱人来走捷径,实在令人不齿。余烟虽然不知陈耀庭已经找到李经天这里来了,但她自从遇到陈耀威那天起,就一直小心戒备,除了上下班以外,绝不出门,连买菜和生活必需品的次数也都尽量减少。就在这时,梁珊问她愿不愿意当全天候值守保洁员。全天候的值守保洁员属于“九重天”为了应付突发状况而设的一种特殊职务,虽然身份卑微,但由于要二十四小时待命,因此在经天大厦里有公司提供的员工宿舍和套餐,生活用品也基本上有发。做这份工作的好处是不用在外面抛头露面,避免陈家的追寻;坏处是二十四小时待命,与“九重天”的贵宾们打照面的机率大大提高,恐怕也有露出马脚的时候。左思右想,她还是觉得躲在经天大厦里安全些。主意打定,她就依梁珊的安排住进了员工宿舍。这间宿舍总共十来个平方,虽然放着双层的架子床,但暂时却只住着余烟一个,让她暗里大呼侥幸。她这身妆扮是有意丑化自己,如果跟人合住,要避开室友的耳目会很辛苦。现在这样独居,却真的是天遂人愿——其实应该是李经天遂她的愿才对。在没有想好怎么封余烟的口,报受欺的一箭之仇之前,李经天也不愿惊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