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马灯

许多年以前年前,赛伦只是一座荒僻的边城,风沙肆虐,物资匮乏。

库伦帝国内外狼烟四起,战事不断,在那个动荡的年代,没有商通贸易,就连军械粮草往来输送也是相当困难,就更没有多余分给百姓的食物了。

夜里,一对中年夫妇慌张的在打包着行李,想要离开这备受战火威胁的地方,他们就是诺亚的养父母,莫桑克夫妇。

“快一点儿!不能再磨蹭了。”

哈德里慌慌张张的往大布袋里胡乱的塞着东西,似乎不是简单的出走,而是逃离。

“诺亚呢?诺亚,过来。”

哈德里夫人朝门口的少年招了招手,他就是少年的诺亚,看起来也就十几岁的样子,一脸的稚气尚未洗脱,盯着手忙脚乱的父母有点不知所措。

“孩子,原谅我们。”

莫桑克夫人一把抱住他,声音有点哽咽。然而诺亚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求得自己的原谅,哪怕是十年之后,诺亚再回想起这段记忆也还是想不明白,或许是记忆出问题了吧...莫桑克夫人说不定并没有在求得原谅?

他不知道,因为他的记忆到此就中断了,再想下去的话,大脑就像被无数钢针刺穿那样疼痛难忍,每次都是这样,当他不再努力回忆疼痛就会悄然消失。

但这一次,不知道是习惯了藤蔓挤压身体的疼痛,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接下来的记忆就像从污水里浮出被晕染的图画那样,渐渐的清晰起来。

“好了,没时间了,咱们带上诺亚快走。”

莫桑克把巨大的麻袋抗在身上,他没有对诺亚说什么,甚至也没有看上一眼,只是不停的催促着“母子”俩。

但与此同时莫桑克的门,被“嘭”的一脚踹开了。

诺亚无法记得他们的脸,他们似乎带了面具,或者没带?但无论如何,诺亚想不起他们的长相,只记得他们披着黑黑的袍子,和手中明晃晃的短刀。

“嘿嘿嘿,这是急着去哪啊?”

“啊,可恶!还是没来得及吗。”

莫桑克泄气的把包裹扔在地上,看起来是没那么容易走得掉了。

莫桑克夫人则是紧紧的把小诺亚抱在怀里,诺亚记不起当时是自己吓得发抖还是莫桑克夫人的身体在发抖,他甚至不知道当时自己在想什么。

“看起来,你们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当然也知道我们来做什么吧?”

......

莫桑克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也知道这些人从何而来,他们要干什么。他们想要诺亚,想要自己的研究,那可都是他的心血,这也是为什么他要急着逃离的原因。

“再怎么说,他也是个孩子...”

代替莫桑克的沉默,她的夫人开始向这些不速之客,苦苦的哀求着。

“吼?这个时候倒装的像个母亲一样啊,明明都是为了‘那种目的。’不过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呐...”

“资料的话,资料你们可以拿去...”莫桑克夫人仓皇不定的指着莫桑克放在地上那一包鼓鼓囊囊的东西。

“你疯了!资料我已经烧掉了!”

莫桑克赶忙大声阻止。显然,他并没有夫人那么关心诺亚,比起诺亚,他更在乎自己的研究,只是这些研究资料如果没有诺亚的话,就什么也不是...

“烧了?真是太好了,看你一副束手就擒的样子还以为事情会太顺利而苦恼。这个表现就好多了,这样我们对夫人做这种事情也就可以被允许了...”

他们气势汹汹的走向莫桑克夫人,小小的诺亚依然记不起他们的面孔,也不知道他们说的“这种事情”是什么,只是本能的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非常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于是他挡在了“母亲”身前,然而接下来就是一阵眩晕...记忆就在这里再一次中断了。

诺亚的头越来越痛,不知道是被藤蔓挤压,还是大脑对于记忆的抗拒,他其实有几次想要逃避,像从前一样,放弃回忆,也许疼痛感就会消失。

但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一次如果再放弃的话,可能就永远都想不起来了。

坚持住诺亚,坚持住...他在心里默默的为自己鼓劲。

于是,黑暗中又浮出了画面,但这一次,记忆似乎受到了意识深处本能的强烈排斥,剧烈的颤动着,仿佛稍微一松懈就会消失殆尽。

很快诺亚就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本能的抗拒,为什么会逃避,那触目惊心的画面,即便现在的自己也会忍不住颤抖...

“畜生!!!你们这帮畜生!!你们会遭报应的!!会被诅咒的!!我诅咒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这是莫桑克歇斯底里的怒吼。

“哈哈哈哈哈!”

这是那些不速之客扭曲和狂乱的笑声。

目之所及的是莫桑克夫人僵直的伸向自己的手臂,被扒光的衣服,以及快要爆出眼眶的眼白,和不甘,哀怨,愤怒,不安交织在一起的可怕表情。

恐惧,诺亚切身的感受到了冰冷而深邃的恐惧。

伴随着一下一下插入下体的短刀,莫桑克夫人僵直的身体颤动着...洒了一地妖异的殷红。

诺亚甚至无法想象她是在怎样的痛苦中死去的。

垃圾!渣滓!变态!禽兽!畜生!...诺亚搜肠刮肚的用尽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恶毒的词汇,但总觉得对这些人还是不够,怎么都不够...

杀了他们就好...对,杀了他们。用最残忍的方式,杀了他们;用最痛苦的方式,杀了他们;哀求也没用,哭喊也没用,后悔也没用。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呃...呃...呃...呵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诺亚的意识发生了混乱,记忆和主观意识纠缠在了一起,像被怒火焚化的胶皮,紧密而粘稠的融在了一起。

他忽然狂乱的笑了起来,痛苦不堪的脸扭曲的森然可怖,但两行眼泪却在不知不觉的流淌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在狭小的房间中,诺亚的记忆中,意识中,猖獗的肆虐着,散播着危险和疯狂。

莫桑克夫人的身体停止了机械的颤动,不断刺入的短刀也凝滞在了半空,就连莫桑克那歇斯底里的咒骂也停住了。只有笑声,眼泪,殷红的血液在这错乱的时空中持续的蔓延...

“这个小鬼疯了吗?”.

持刀人的声音明显带着几分惊恐。那个年幼,娇小,本该是躲在墙角发着抖,连求饶都做不到的孩子,发出似乎是来自地狱的狂吠,散发出只有吞吃人心的罗刹才会出现的狂乱杀气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愤怒,痛苦,屈辱,不甘,混乱,让他笑的越来越癫狂。

“可恶!去死吧,你这个毛骨悚然的小鬼!”

恐惧,往往是情绪的催化剂,它让悲伤的人绝望,也让愤怒的人变得歇斯底里,就如同这沾满鲜血的短刀,正沿着不规则的弧线朝诺也的脖子上挥去。

但是,恐惧亦会干扰判断,持刀人错估了小诺亚的危险,一道黑影闪过,所有人都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有持刀人举着半截胳膊停滞在那里,一脸的难以置信,暴出的眼白像极了莫桑克夫人惨死的样子。

噗,血从他大臂与小臂的连接处喷涌而出,像极致盛开的烟花,让诺亚感到心情愉快。

哈哈哈哈哈哈...

诺亚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他握着短刀的半截胳膊,笑着,疯狂的笑着。就是这条手臂,在他眼前挥舞着夺走了他所爱之人的性命,尊严和一切。

“啊!!!!可恶!!痛啊!!”

持刀人捂着手臂的断口在地上惨叫,扭曲,翻滚,诺言感到前所未有的愉悦,酣畅淋漓。

“诺亚...?”

莫桑克也震惊的睁大了眼睛,

“这...”这是什么?怎么回事?不应该是这样...他想问的问题有一箩筐那么多,但那是言语已经无法承载的震惊,想要说的话,便如同负载过重而怎么也无法从嘴里传出。

“可恶!杀了这个小鬼,快,一起上。”

其余两人的恐惧也似乎达到了极点,他们再也无法忍受自己浸泡在这随时都会被撕碎的气氛中,倒不如举起武器,是生是死图个痛快,何况对方只有一个人,看是个孩子。

“哈哈哈哈哈....”

伴随着疯狂的笑声,诺亚再一次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里,再出现时他的双手各提着一颗头颅,浑身浴血,像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森然可怖。

砰!砰!

两个没有头的身体倒在地上。

“可恶的怪物!别...别过来!你这怪物!!”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被诺亚拧断手臂的人用另一只手拿起短刀架在莫桑克的脖颈上,因为恐惧和疼痛,让他的手剧烈的颤抖着,在陌上客的脖子上划出了道道血痕。

“诶~~~~~~”

诺亚收起了笑容,带着扭曲而怪异的神情看向莫桑克这里。

“诺亚...诺亚,是我,爸爸哟...”莫桑克的声音颤抖,却并不是因为架颈部的短刀,而是因为歪着头看向自己的诺亚,如果他的梦里梦到过因为冤死而前来复仇的鬼魂,大概就是这副样子,这副足以影射进每个人的噩梦并且无法尖叫的样子。

哈德里的声音有点颤抖,显然他也被吓坏了,只不过此时此刻他必须故作镇定。

“爸...爸?”诺亚重复着莫桑克的话,像咿呀学语的婴孩,似乎也在努力的解析着这个词语的意义,他伸出染红的小说,一边“爸...爸...?”的重复着,一边一步步的靠近。

“可恶啊!!”

独臂人丢下了短刀,他已经无法忍受了,这大概是噩梦,是噩梦的话就要逃跑,逃跑的话...

胸口蓦然生出的寒意中断了他的思路,诺亚那小小的手臂从后面穿透了他的胸膛,展开的血肉像妖艳盛开的花朵,花心里躺着他的心脏,还在一舒一紧的收缩着...

他曾亲手残忍的剥夺过无数人的性命,但这是他最后,也是唯一的一次看到自己心脏的破裂,在那小小的手中,像颗烂番茄一样碎裂。

喷涌的鲜血溅到了莫桑克一脸...

“怪物!!”他歇斯底里的狂叫着,慌乱的向后挪动着僵硬的身体,尽量远离这误入人间的恶鬼。

随着他的尖叫,诺亚的神色明显的闪过一丝动摇,在短暂的迟疑之后,那疯狂的笑声再一次回荡起来。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只不过,这次,诺亚的手伸向了莫桑克的脖子...

“住手!”拉维尼亚大喊着冲了进来,她本来在城里的酒馆喝的微醺,本想直接回去军营,但莫名的心中感觉惴惴不安,便鬼使神差的回到了父母的住所,离老远就听到了莫桑克的惨叫。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眼前触目惊心的景象填满了她一生中所有的噩梦。

噗!!在拉维尼亚一瞬间的迟疑之后,诺亚的手臂扯碎了莫桑克的脖子,喷溅的鲜血染红了整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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