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米格的条件

迪诺站在旅店门口前,看著慢慢聚集人潮的兰采市集。

他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把迷你手风琴,开始拉起一段不协调的音律。

神奇的是,路过玛蒙旅店的人就像是听不见此音律似的,都没有转头看一眼迪诺,看来是附著在手风琴上的妖精魔法凑效了。

这把手风琴也是由迪诺亲手打造而成,刻意把键盘的按键位置与标准音符弄乱,因为这么做才能发挥妖精材料赐予的魔力,不然他们每次送出货前附加上的免费魔力,摆在一旁不用不是很可惜?所以迪诺每制作出一个仪器,都会把妖精的魔力发挥得淋漓尽致,类笔纪录器就是很好的例子。

迪诺其实无时无刻都拿类笔纪录器在记录一切,包括新接触人的长相。

在他弹奏这把手风琴,也就是被他命名为「梦乡迷你琴」的乐器之前,他就已经在纸上写下欲寻找之人的长相了,只是前提必须建立在「此人外貌仍未有太大变化」的前提下,否则手风琴释出的魔力音符吸引来的,恐怕就不是迪诺要找的人了。

他将笔记本放在一旁,把写有欲寻找之人的长相的内页摊开来,让魔力音符可以偕著此人的长相找到他。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头上包著肮脏头巾的陌生男子就出现了。他身上还是那套破破烂烂的衣裳,而且感觉比前一天要脏了,也不知还有没有第二套衣服,不过看他一脸茫然跟随音符走来的模样,想必真的只穿著这一套入睡吧?若他全部家当确实只有身上那些的话,那他能入住玛蒙旅店确实也不简单……

不是玛蒙阿姨心地善良让他入住,就是他果然藏有巨大秘密。

迪诺决定靠他多年探查与搜集情报的能力,从这个男人身上套出想要的答案。

「嗨,你去哪里了呀?」

迪诺问出这个问题前,已经停止弹奏奇怪的音乐了。他或许可以透过梦乡迷你琴的催眠魔法得知想要的答案,但是他不愿意使用这种会让人不舒服的手段,毕竟这名像乞丐的男子可是米格亲自提起的,所以他加入迪诺和狄亚斯的队伍机会很大,一开始就留下坏印象,以后的旅程也不会好过。

也幸好陌生男子没有这么不近人情,不排斥不熟的人问他去向,反而爽快地回答了:

「我去了趟谭泽之森啊。」

「啊?你去那里做什么?」

迪诺有些惊讶陌生男子竟会回他这个地点,不就更加扩大他这人疑点重重了吗?

「别看我这样,我剑术虽然很差,但我好歹是从『外陆』独自旅行到此的,所以一些比较不正常的地方我会去在意,比如说只有小魔物栖息的谭泽之森,突然跑出巨大魔物什么的,我要调查清楚了才能安心啊。」

陌生男子的话倒是提醒了迪诺,他差点就忘记是他害狄亚斯以及自己陷入危机!

「对了,你还没跟我们道歉呢,被魔物追杀不该是随便请旅客帮忙啊,我记得这附近有冒险者公会不是?」

迪诺的语气听起来非常不悦,表情也尽量表现出凶狠,好让陌生男子自惭形秽说出将魔物引诱到他们面前的真相,不过这招明显对少根筋的男子无用:

「哎呀呀,一时情急嘛,谁知道那只巨大魔物会盯上我?而且这么晚了,冒险者公会也不会受理半夜讨伐魔物吧?无可奈何只好向你们求助罗。」陌生男子耸耸肩,一脸无辜地说道:「而且而且,那只魔物诡异的地方就在于,它的出现完全没引发任何骚动啊,感觉只有我们看得见、听得见它的声音而已!找你们求助的时候,我还担心你们看不见呢,幸好你们跟我站在同一线上,不过这样就冒出许多疑点了呢。」

迪诺转头看了一眼位于一楼的员工卧房,刚好就看见探头出来的狄亚斯对自己挥手。此时应该在柜台处服务客人的玛蒙不见踪影,就连其他旅客也没有在应该办理退房的时间内,来到柜台询问相关事宜。

身后的旅店有些安逸的诡异了。

尽管心中充斥许多违和感,迪诺还是推门进去回应狄亚斯的招手。

「怎么了?」

「人既然回来了,我们就赶紧到四楼吧,玛蒙阿姨说米格等得不耐烦了。」

狄亚斯有些焦急地催著,导致迪诺心底有满载的疑惑,却无法于第一时间得到解答,只好忍著这股不适感转头对陌生男子说道:

「走吧,米格说他要求的条件,你也得知道才行。」

迪诺以为陌生男子会露出「蛤?关我屁事?」的表情,没想到他的蓝眼睛竟是绽放灿烂光彩:

「哦哦哦!所以也就表示我跟你们是一员的罗?」

「不是,就只是一起知道,并不代表是一员……可是,如果一起知道的话,又不是一员,感觉好怪……」

「总之,我们快到四楼找米格吧,到时候有什么疑问再问他。」

狄亚斯似乎很怕米格大发雷霆,不等迪诺跟陌生男子讨论完,就硬拉著迪诺往楼梯口跑去。

「等一等啦狄亚斯,慢点慢点!」

陌生男子在身后无奈笑一笑,也跟著踏入玛蒙旅店,脚底登时窜出短短一瞬的银色魔法阵。

他就像是没有发现到异常,甚至也未停下回首查看,只是一股劲儿地跟在迪诺屁股后面。

因为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东西比,「这旅店居然有四楼」,还要更令他感兴趣的了。

旅店四楼,可以说是完全不一样的世界了。

如果说三楼以下是供给旅客住宿以及泡澡的地方,那么四楼就是让旅客漫步放松以及闲谈的所在。

整个楼层的空间非常广阔。入口处刚好位在楼梯间的正对面,以此为出发点往外延展出去,形成规规矩矩的长方形。此长方形的空间内,种植著大量的绿色植物。高大的神木,低矮的灌木丛,以及互相错落的各种树群。树干上大部份都有小动物们凿洞的痕迹,体现出此空间内的生机勃勃。树群的脚边,开满争奇斗艳的花朵们,混杂在一起的芳香也不会说太浓郁,反而给与人一种奇异的清爽感。一些树上结满了果实,颗颗光滑饱满,可能也是因为这里提供充足的阳光和水源吧?彷佛把附近的谭泽之森一并扛了过来,只差没有连魔物也搬进来了。

泥地路有些湿滑,但不到寸步难行,飘著一股淡淡的泥土香味。

迪诺和狄亚斯一踏入这个空间,就差点被眼前景色震撼到忘记怎么走路。

这里是米格口中的「四楼」。

如果这个「四楼」是由别人说出来的,迪诺现在一定觉得眼前的一切是作梦,但偏偏这个空间的创造者主动来到他们面前,双手抱胸,站姿优雅,道出来的话语却是毫不客气:

「惊讶够了没?不要让你们的口水污染我的家。」

「这、这是你的家?」狄亚斯赶紧把差点流下的口水吸回去,眼睛毫不保留地闪烁敬佩光采:「实在太漂亮了,真心觉得精灵的国度是这世界上最美丽的地方!」

目前的狄亚斯是金发蓝眼的人类型态,将长至肩头的头发扎成整齐的小马尾,并用木夹子夹起一边刘海。虽然短暂失去了木精灵型态的抢眼外貌,但不得不承认人类型态的他看起来和蔼可亲多了,只是就不晓得身体经过米格调适后,早上时候的他能不能也使用木精灵魔法了?

「……」听闻狄亚斯的赞美,米格脸色明显一沉。迪诺一度以为他会用强力的精灵魔法把狄亚斯轰出去,但他只是转过身,严厉说了句:「过来吧。」就头也不回地往树桌与树椅群走去。

狄亚斯顿时陷入犹豫,他刚刚以为米格会杀了自己,所以现在反倒不敢靠近他了。

「忘记我怎么跟你介绍过米格的吗?」迪诺小声对狄亚斯说道:「他虽然是半精灵,且使用的也是精灵魔法,可是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精灵族了,尤其是『亚尔萨威特』的精灵们,据说就是他们把米格驱逐出精灵国度。不过也有一说是米格自行离开啦,我是比较相信这个说词,毕竟要是被驱逐的话,他可能连精灵魔法都不愿意使用。总之,米格很忌讳有人在他面前夸奖精灵族,所以接下来的谈话你一定要小心啊。」

「我、我知道了。」狄亚斯深呼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谢啦,迪诺,我不会再把自己往虎口推了。」

迪诺满意地点点头,准备迈开步伐往米格那里走去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陌生男子忽然开口:

「感觉……迪诺先生似乎知道很多讯息呢?」

迪诺并不惊讶陌生男子知道他的名字,跟变异猩猩战斗的时候他和狄亚斯大概都把彼此名字呼过一遍了,反倒是陌生男子的名字他还不知情呢。

「还可以,旅行的地方多了,自然也知道很多事情。」迪诺的语调超乎自己想像的平静,但他内心其实没来由的紧张,因为他现在才意识过来,自己居然轻易接纳了连名字都不晓得的陌生人,甚至未曾想过他可能背后捅自己一刀,毕竟他身上确实携带著武器啊。

这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是怎么回事?

迪诺决定豁出去了:「但,还有很多事情是我不清楚的,比如说你的名字。」

陌生男子听到这个问题先是一愣,接著爽朗一笑:

「我叫伯里喔,目前是名流浪剑客。很抱歉没有及时告诉你们,因为我想说我很可能很快就与你们分别了,就没有告诉你们的打算,不过看来现在是好时机呢。」

……

迪诺不自觉陷入了沉思。

他的名字,只跟七英雄之一的「银白剑客」伯特差一个字。

名字可以偷换,剑术可以故意使得很烂,但是曾经一人压制邪神的「神行者」,大大风光的他,可能全身破烂来搭讪他这种无名小卒吗?随身佩剑甚至刺不穿变异猩猩的皮肤!

迪诺赶紧甩甩头,把伯里可能是七英雄之一的想法甩出去。

不可能不可能,他获得不少关于七英雄的资讯,都说他们既华丽又强大,因为与七大上神订立契约的关系,他们各拥有一套能全力发挥出神之力量的「契语」战装,所以出现在他面前的七英雄根本不会是破破烂烂的形象!

若真是如此,该有多少人忧愁啊?

他们盼望的七英雄,已不若以往……

就在迪诺的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时,伯里在他面前挥手拉回他的注意力:

「嘿,迪诺先生,你没事吧?」

迪诺差点就陷入苦恼无法自拔了,赶紧咳两声掩饰尴尬:

「咳咳!没事,我们还是赶紧去跟米格会合吧。」

伯里一脸困惑地眨了眨眼睛,看著迪诺快速追上已在远方等候的狄亚斯和米格。

在未有人察觉的情况下,伯里扬起一抹「找到了」的浅笑。

迪诺终于明白,何谓「不要以貌取人」这句话了。

米格虽然脸臭,说话又呛,而且处理事情来非常直接与干脆俐落,大家看见他基本上都是闪得远远。以他的为人,还愿意主动接近他的大概只剩没人权的混血种族了,因为也只有同样身为混血人的米格能为他们发声与争取权利。

但是,这样一位不近人情的最强公会长,竟在木桌上摆出丰盛的素食菜肴,每道菜肴的颜色多达五种,味道闻起来也是相当美味,感觉米格特地在多出来的四楼打造这个空间,就是为了请大家吃饭。

……米格是这样的人吗?

不久前,米格还希望以钱之外的形式来获得报酬,所以才叫他们来四楼听听他的条件,怎么不过几分钟的时间,米格就摇身一变成了慷慨的主人啦?

如此慷慨的米格反倒让迪诺有了警觉心,甚至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在食物里加了什么东西?

就在迪诺还在犹豫该不该坐下来品尝美食时,米格冷冷的语调率先传了过来:

「想太多,这是玛蒙为你们亲自准备的。」

「咦?玛蒙阿姨原来是吃素的吗?」狄亚斯惊讶地望向刚好坐在他对面的女子,她的脸蛋不知为何一下就红起来了:

「我、我看起来不像吃素的人吗?」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没想到玛蒙阿姨挺注重养生呢!」

「什么话啊?跟精灵相处久了……不是,我是指跟来来往往的旅客接触多了,也知道素食的确是好东西,所以就想说在今天煮给大家吃啦。」

迪诺和狄亚斯互相交换了一记眼神,窃笑出来。

看来玛蒙阿姨非常喜欢米格呢!

米格装作不晓得迪诺他们挤眉弄眼的用意,直接对玛蒙说道:

「下次若有机会再开会,你就不用准备这些了,烧财又伤身。」

「没问题的啦,我身子骨还硬朗著呢!」玛蒙拍拍胸铺向米格保证,接著转向迪诺、狄亚斯和伯里三人说道:「趁热吃吧,虽然说素食凉了也好吃,但是热热吃也是绝品喔!」

接获玛蒙的许可后,狄亚斯就毫不客气用叉子把所有食材尽可能往自己碗里装,然后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就像是整整三天没有吃饭的饿狼。

准备也要吃的迪诺,不得不停下手中的叉子,看著朋友反常的大吃特吃。

他的眼睛瞪大到都可以塞下一整颗鸡蛋了。

「哇,米格,他……」

「嗯,因为身子刚才经历了一场适应诅咒的变化过程,所以会感到饥饿难耐是正常的。」米格像是预料到般看著狄亚斯很快清空碗里的菜,接著又进行第二轮,中间完全没有停下喘口气。「所以,我才说你下次可以不用准备这些了,他们回不回得来仍是未知数。」

「你这是在说我们会在旅途中……」

不知为何感到愤怒的迪诺本来要跟米格对峙几句,但是坐在他身旁的伯里拉住他的手臂,暗示他不要跟米格作对,接著一脸温和笑意代替迪诺跟米格保证:

「米格,请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回来的。」

迪诺看著伯里,看著他那张脏兮兮却又意外俊俏的脸蛋。

他的笑容表面上的确没有带有任何敌意,但不知为什么,迪诺感觉到了一股努力压抑什么的感觉。

叫他不要跟米格对峙,可自己还不是――

「……边吃边聊吧,再不吃就要被狄亚斯一人解决罗。」

米格的回应也是意外平静,迪诺还以为他和伯里两人会打起来呢。

他们俩在米格终于动起叉子的时候也跟著吃了起来,只是半精灵没吃几口忽然开口说道:

「玛蒙,把那两个孩子带上来。」

犹如准备审判犯人的语气把迪诺吓了好大一跳。

他以为他接下来看到的会是浑身伤的小奴隶,幸好现身的两名孩子整体状况都还不错,而且还有经过悉心打扮,大概也是出自玛蒙之手吧?只是他们的头发同样用头巾包复起来,让迪诺不禁好奇这种打扮是不是现在的风潮?

两个孩子分别为一男一女。站在右方的是女孩,拥有一双圆滚滚的红色大眼睛,但是里面充斥不安与忧虑,甚至小手还紧紧牵著左方的男孩不放。身上穿著华丽的黑白色系蓬蓬裙,看起来就像是一尊会行走的洋娃娃,让人无法轻易离开视线;男孩则是一双蓝眼,穿著简单,吊带裤搭配白色长袖。脸上神情比起女孩来稳重许多,但更多的已是对这世界无感的静默,不过小手也是紧紧牵著女孩不放。

这两名孩子的出现,让原本大吃特吃的狄亚斯也停下动作,目不转睛盯著他们瞧,瞧到女孩都躲到男孩身后去了。

迪诺知道狄亚斯非常喜欢小孩子,或许米格也已经对他们的身世经过调查,所以才会派两个孩子来看看狄亚斯的反应吧?如果说「负责照顾小孩」就是米格的「条件」的话,未免太过简单了?

迪诺决定先对这件事抱持保留态度。

「在介绍这两个孩子之前,我有话说在前头。」米格说道,神情严肃:「迪诺和狄亚斯已经知道我是名公会长了。公会的目的就是颁布各种委讬给冒险者,并在事成之后给予报酬――而我呢,并不会这样做。」

他停顿了一下:「接下来,我所开立的条件,或许会超出你们所认为的我想要的报酬。不过既然我已经治疗好一半狄亚斯的诅咒,你们也没有理由拒绝我开立的条件,但我想有七英雄在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这句话一出来,彷佛流动著的空气都因为这番话而凝结了。

迪诺和狄亚斯不敢置信地看著米格,两个人的眼睛瞪大到极限。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米格,你、你在说什么呀?」玛蒙代替迪诺他们将疑问问了出来,因为现场也只有她敢直接对脾气火爆的米格提出质疑了。「有七英雄在的话就没问题?可是,他们不是已经失……」

突然,一颗仍存著些许热气的栗子,打中了一直沉默不语的伯里。

他的额头顿时淌下丝丝鲜血。

「米格!你这是做什么?」

玛蒙第一时间大叫出来,因为现场能够不动声色攻击人得逞的,唯有米格了。

「怎么可以随便伤害人?」

米格不理会玛蒙的指责,一副完全没有做错事的样子,双手抱胸冷言道:「哦?藏得那么彻底?这点程度的攻击,你不可能档不住吧?七英雄之一,『银白剑客』伯特,通称『银色猫咪』。」

当这两个头衔直指一副流浪汉貌的男子时,整个四楼的空间再度流窜惊人的沉默。

伯里不用转头看其他人的神情,就已经知道他们两眼铁定睁大,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去了,因为他可是被最强公会长指认为「七英雄」的人呢。别人还不好说,可偏偏说这话的是性格直接的米格,而且他本人也不屑开这种无聊玩笑吧?尽管他们表现出的情绪很震惊,但多半已经相信米格的话了。

没想到,比预期的还要快呢。

伯里轻轻一笑,伸手抹去额上的伤口,皮肤又恢复成以往的白皙,彷佛那里从未受伤过。

然而在他开口前,米格却又抢先一步说道:

「玛蒙,跟这几个小鬼说说你创立旅店的用意吧。」

不小心看伯里看到傻眼的玛蒙被唤回神智,看见其他人用困惑又期盼的神情望著自己,忍不住庆幸她没有忽略米格刚刚跟她说的话。

咳了两声,清一清嗓子,玛蒙才开口说道:

「这家旅店,虽然开放给来自世界各地的旅客居住,但其实是为了吸引七英雄而来。」

迪诺注意到身旁的流浪剑客绷紧了身子,可脸上还是维持著从容微笑,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如此压抑自己,这样不是挺痛苦吗?

「我等七英雄的回归等了三十年了,每天每天都在期盼著我的旅店总有一天能接待七英雄,但是又担心身为无庇佑者的自己,会不小心忽略了七英雄的来访,毕竟我从未亲眼见过七英雄,我完全无法认出他们的长相。」玛蒙苦笑著:「而且,我也无法确定七英雄是否会随时时间流逝年老,所以即使是年长的旅客,我也不会放弃测试他们的机会。」

「所以那个时候,玛蒙阿姨也测试了我和迪诺。」狄亚斯沉稳地开口,完全和刚刚大吃特吃的模样是不同人。「那些来旅店闹事的混血人,是不是就是玛蒙阿姨安排的?」

「不是。」玛蒙摇了摇头,叹一口气:「这间旅店不只会吸引到七英雄,还会吸引到各式各样的人,在这当中不是所有人都是来我这居住的旅客,甚至有很大机会是敌人。」

「就像不久前,米格离开旅店不久,旅店就被人闯入了。闯入之人轻易打破米格附著在地下室的封印魔法――这个地下室就是所谓的『四楼』,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米格口中的『禁地』,其实就是他以前居所的翻版……」

「玛蒙。」

察觉到米格话中的警告意味,玛蒙赶紧住嘴,改口:

「咳咳,总之,闯入之人的目标就是这两个孩子,而且我还知道……」

她再继续说下去之前,又瞥了一眼米格,见他没有阻止的打算,便又继续说道:

「……还知道,打算伤害这两个孩子的,就是千回冒险团的人。」

「千……」迪诺这个字一出来,所有人都朝他望了过去,他只好努力把接下来的话说完:「千回冒险团的人,怎么会盯上这两个孩子呢?」

「这也是我所开立的『条件』的原因之一。」米格说,语气严厉:「也是你们务必要答应的条件。」

「不是,千回冒险团不就是几年前镇压『宫廷事件』的人吗?他们跟七英雄一样对这世界贡献很大,怎么会对无辜的孩子出手?」迪诺说:「还是说这两个孩子本身有什么问题,所以他们才会……」

「他们的确有问题,而且问题可大了。」米格用一副茶余饭后闲谈的模样说道:「还记得袭击你们的变异猩猩吗?它就是双胞胎的力量吸引来的。」

「两个孩子的力量能吸引到这么危险的魔物?」迪诺不敢置信地说:「该不会我们在这里的这段时间,外面已经聚集了大量危险的魔物?那这样兰采市集的人不就遭殃了吗?」

「所以我才说『有七英雄在的话就不成问题了』。」米格饮了一口玛蒙为他泡得茶,优雅地将杯子放回桌面上,大拇指上戴著的指环闪出微弱的光芒。「他们的力量相当强大,一定可以顺利压住孩子们体内的力量,因为这股力量专门招来危险魔物与心怀不轨之人,甚至可能对非人类生物产生诱惑反应。身为公会长,我无法时刻带著这两名孩子,所以只能把他们俩讬付给你们了,这就是你们要答应我的条件。」

迪诺真心觉得今天自己的耳朵听进许多夸张资讯,但通通又是内心深处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如果伯里真如米格所言,真是七英雄之一伯特的话,他们接下来的旅程带上两个孩子自然不成问题。

可万一,伯里并不是呢?

虽然他没有资格怀疑权利比他大的公会长,可心里总有个结过不去。

七英雄这么努力隐瞒身份来此,究竟为何?

「不愧是米格啊,我本以为能再继续藏下去,给迪诺先生他们一个惊喜呢。」伯里抓住头巾,一把将其扯了下来:「但是因为你,我的计画改变了,谢谢你亲自带著我要的人过来。」

头巾摘下的瞬间,惊人的银色暴风在长方形的空间内席卷开来,一下子就掀翻了近的餐桌直至遥远的树木群,不到三秒钟的时间就让原本美丽的森林,化身一片狼藉,甚至连带卷走迪诺、狄亚斯以及两名孩子。

米格在他扯下头巾的前一秒钟,跳至玛蒙身前为她张开银色护盾,避免在场唯一是无庇佑者的她受到强大能量波及。

他听见身后玛蒙哭喊出来:「那个人的确是七英雄,可为什么他……!」

「没事,这在我的意料之内。」待暴风平息后,米格收了护盾,一脸平静地看著自己的旧居一夕间没了,似乎没有任何怅然若失的感觉:「在他上楼前,有踩到我为他布置的魔法阵。魔法阵传回的讯息是,此人确实是七英雄伯特,头巾的存在是为了防止他自己的力量暴走,因为取下头巾的瞬间,就是在宣告那些想杀了七英雄的人,可以来找他玩玩了。」

「那、那他为什么要在这时候取下头巾?」玛蒙一脸不解,但内心的不安总算也消除了。

米格冷哼一声:「我在想,他这是在警告千回冒险团的人,有他在休想动那两个孩子吧?」他转身看著玛蒙,玛蒙注意到他的绿色眼眸里有著浓厚疲倦,尽管刚刚的表现完全没有显示出来他累了:「总之,我的任务结束了。这段时间消耗我不少能量,我要回公会那里歇息几日。一样,如果有人执意找我,再麻烦你帮我把他们请回去了。」

他在消失之前弹了一记响指,让玛蒙瞬间来到一楼柜台坐著,此时刚好有一批旅客来到她面前递上钥匙:

「玛蒙,我们要退房,这段时间谢谢你啦。」

玛蒙先是眨一眨眼睛,随后换上专业的笑容:

「很高兴为你们服务,欢迎你们下次再来!」

她的心里此时仍惦记著不知去向的迪诺一行人。

六 米格的条件
魔法特攻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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