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名寺中挥洒赎罪券佛堂内曲解普品门
听到石决明的话语,方丈,衣钵,静真惊得睁圆了双眼,石决明没有停顿,拿起茶碗喝了一口继续说道:“我们放着现成的东西不去好好利用,却靠香火来维持日常开销,这是最大的错误。”衣钵忍不住问道:“天下千百座寺院,无一不是靠香火度日,难道施主还有别的办法?”石决明高深莫测地说道:“请问大师,香客为何前来上香?”衣钵答道:“出于对佛祖虔诚的信仰,以求内心安宁。”石决明笑道:“内心安宁?如果做人坦坦荡荡,不欺不瞒不骗不恶一心行善,哪里来的不安?经常前来祈求佛祖保佑,多数必是行过恶事。”衣钵一脸茫然:“请施主细说。”石决明清清嗓子说道:“罪恶之人,如果只在内心忏悔,再敬几柱香火,我想难以完全心安。”衣钵听着在理问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佛祖大慈大悲,施主可有法子让他们彻底解脱?”石决明笑道:“自然有,寺院可以拿三世佛的名义发行“赎罪券”,让他们彻底安宁,当然了,赎罪劵不是白给的,要花银子购买的,我们可以根据罪孽的大小,来定制大小不等的面额。”方丈听到这里忍不住叫道:“荒唐,佛祖在天有灵,是不会同意的。”水芜菁连忙插话道:“佛祖如果知道,有如此多的弟子饥寒交迫,会难过的。”冷无心:“恶人已经做恶,用银子来赎买自己的罪孽,寺内再拿去接济苦难众生,佛祖应该感到欣慰。”方丈沉吟不语,衣钵忙打圆场说道:“事关重大,本寺也不能立即作出判断,几位施主若不嫌弃,今晚暂且在寺内歇息,明日再给予答复。”静真忙问道:“那我们…..?”方丈说道:“阿弥陀佛,师弟也率大家先回房休息,若是真能光复我云空寺,我们为何还要流离失所?”静真大喜过望,合掌鞠躬说道:“多谢师兄,我去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当夜云空寺内灯火通明,方丈,监寺,都寺,书记等三五十人依次坐定。监寺首先开口:“千万别听那三位妖人的言语,千年古寺的声誉,莫要毁于我们手中。”静真反驳道:“难道寺院败落,算是好的声誉吗?”都寺接着说道:“佛门以渡人为宗旨,怎能贪利好物?”静真冷笑道:“自身都难以为继,如何去渡世人?我们可以用化来的物什,广开粥厂救济灾民,难道不是最好的广谱众生吗?”书记说道:“以赎罪券的方式替代香火,总是感觉不妥。”静真看了众人一眼说道:“要我说,凡是不同意发行赎罪券的,可以离开寺院,全都出去普渡世人,同意的,就在寺内弘扬我佛。乱世之中,为了本寺的生死存亡,佛主也会理解我们的。”众和尚闻听此言,再也无人敢于应声,这时方丈开口说道:“等我问问佛祖,再做定夺。”说完后,方丈焚起一柱信香,来到禅椅上盘膝而坐,口中颂着咒语,紧闭着双眼开始入定,信香燃尽,方丈回来了,他开口说道:“佛祖说了,这是功德无量之事,尽管去做。”第二天一早,寺院知客寮的中间,摆着一张大桌子,左边坐着都寺,书记,静真三人,右边依次是石决明,水芜菁,冷无心。双方准备展开新一轮的谈判。只见寺院三人用惊奇的眼神望着水芜菁,原来啊,今天她重新换回了女人的装扮,难免让对方略感不适。石决明首先开口:“古语有云,奸不厮欺,俏不厮瞒,只因芜菁是女儿身,平时外出多有不便,既然我们诚心合作,也就不必忌讳这些小礼仪,几位大师,胸中莫要藏话,尽管放开了说。”静真微笑着说道:“施主请先明示。”水芜菁说道:“自古同行是冤家,云空寺搞赎罪券,广寒寺,水居寺不会跟风吗?要不要把两寺的方丈请过来,大家一起努力。如此一来,可比避免恶性竞争。”都寺说道:“广寒,水居两寺规模较小,自身没有方丈。”石决明问道:“没有方丈?那谁来管事?”静真答道:“由住持统领一切日常事务,方丈由本寺兼任。”石决明寻思道:“既然是兄弟寺院,一切好说。”水芜菁心中默算了下说道:“根据淮康城的人口规模,总共发行三万两赎罪券如何?”静真建议道:“依老衲看,怕是少了点,加上广寒,水居两寺,还有周边小的寺院,十万两为最佳。”书记也发话道:“淮康自古战乱不断,罪孽深重之人颇多,还是二十万两为宜。”都寺赞同道:“极是,极是。”水芜菁皱了皱眉笑道:“赎罪劵说白了,要卖的出去才算银子,否则印刷的再多,也是废纸一张。首次还是谨慎为好,三万两吧。”芜菁的一番言语,让寺院方的三名代表拉下脸来,就在气氛僵持之时,外面进来了几个小沙弥,他们给众人端来了早膳,每人一个馒头,一碗稀粥,外加一小碟萝卜丝。由于寺内闹饥荒,所以饭食很是简单,除了年事已高的方丈,还有负责双边谈判的六人有馒头吃,其余的和尚,无论职位高低,一律稀饭的伺候,水芜菁拿起馒头放到了嘴边,正要一口吞下去之际,看到一个年约十二三岁的小沙弥,正站在一旁吞着口水,芜菁顿时改变了主意,他站起身来,慢慢地走到沙弥跟前,换了一副柔声说道:“小师傅,早膳没吃饱吧?这个给你。”小沙弥望了望静真几人,不敢贸然伸手去接,芜菁劝慰道:“如此小的年纪,正是长个子的时候,怎能捱的下去?我已经长这么大了,体格早已定型,少一顿也不打紧,拿着吧。”静真开口劝道:“既然是芜菁施主给的,你就拿过来吃掉吧。”小沙弥略带羞涩的从芜菁手上接了过去,石决明受到了感染,也将馒头双手奉上,静真又是一番言语褒奖,冷无心见两人慷慨施舍,觉得有必要跟着高风亮节一番,可是又禁不住肚皮难过,他将热馒头拿起来又放下,如此反复了四五次,最终还是塞到了自个的嘴里……小沙弥得到几位高僧的允许,接过馒头张嘴大口吃了起来,看他的样子,恨不得将自己的拳头一起吞下去,仅仅用了两口,一个大馒头已不见了踪影,他接着拿起了第二个,刚刚送到嘴边,只见他白眼一翻,喉咙“咯咯”地叫着,腰身弓了下去,决明赶紧上前捶背,芜菁端起稀饭从口中灌下,经过一番折腾,小沙弥缓过了劲,他难为情的说了句:“吃的太急,噎着啦!”经过这个小插曲,紧张的气氛得到了暂时的缓解,用完早膳之后,双边接着谈判,决明心有余悸的说道:“卖赎罪券就如吃饭,用力过度就会被噎到,还是细嚼慢咽的为好,依小可来看,三万两最为适宜,多了真消化不掉,几位大师意下如何?”静真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施主是有慧根之人,此项就依照你们而定。”石决明:“如何进行兜售?”冷无心说道:“我提议,可选淮康城内各大杂货店,菜场,妓院,药铺,当铺,码头进行分销。”一席话惹得大家哄堂大笑,水芜菁说道:“赎罪券具有天然的神圣性,万万不可到处乱扔,只能在寺院内发行。”都寺又说:“三位公子,可以分驻在三家寺院担当顾问,及时为施主解惑。”书记与静真说道:“实有必要。”石决明补充道:“券面上必须盖有三座寺院的印章,并在劵头留一空白处,用来填写赎罪之人的姓名,如此可以防止转卖。”三位和尚一起附和道:“高见,高见。”石决明:“最后就是,赎罪券所获的银两,该如何分配?”书记说道:“还请公子明示。”石决明对冷无心使了个眼色,无心说道:“既然是双方合伙,那就各占五成喽。”都寺反驳道:“本寺僧侣众多,所需费用巨大,五五分成,恕我难从。”静真也说:“一旦开始实施,中间费用层出不穷,几位拿的多了。”书记:“本寺还要广济灾民,公子所提方案,实难运行。”石决明笑道:“如此也罢,按照二八如何?”都寺,书记,静真同时眉开眼笑道:“很好,很好。”没等和尚笑完,水芜菁插话说道:“如今寺内众僧清闲,终日无事可做,可否搭送二十场法事与我等?”石决明闻听此言,忍不住笑道:“水芜菁所言甚有道理,大师们意见如何?”都寺看了看书记与静真,只好不情愿的回答:“也罢,也罢。”书记说道:“既然要在寺内普渡众生,三位施主,必须钵入我佛才行。”石决明望了望水芜菁与无心,两人也是不知所措,看见此种情形,石决明只好说道:“三位大师,容我等商议片刻,再行回复。”三人来到外面细细商议,冷无心首先开口说道:“万万不可,一旦入了佛门,跟小月的姻缘就算彻底断裂,最重要的是,我冷家至今无后,等我将来圆寂之后,列祖列宗怕是不让进祖坟啊!”石决明反驳道:“多大点事,等赎罪券卖完了,我们还俗即可。”水芜菁问道:“如果卖完了,我们也还俗了,将来想再卖的时候,可该怎么办?”石决明笑道:“容易啊,重新披上袈裟,二入佛门喽。”水芜菁皱眉道:“你这三天出家,两天还俗的,是对佛祖的大不敬。”石决明反驳道:“经书有云,日落向西月向东,红尘来去随心中。”水芜菁怀疑的问道:“书上真这么讲?不会是你胡乱编出来的吧?”石决明满脸无辜的说道:“这么高深又富含哲理的话,我编造的出来么?”水芜菁想想说道:“那倒也是,看你也没那份悟性,那就依你而定。”冷无心连忙表态:“既然如此,就一起遁入吧。不就做几天和尚么,有啥大不了的!”石决明看看水芜菁,伸手抚慰了一下她的秀发叹道:“可惜了,可惜了,这一把头发长起来至少要三五七年吧。”水芜菁眉头问道:“如果要剃头,我是坚决不从,哪怕给鬼扒皮做小妾也不剃。”石决明摸了摸头顶笑道:“所谓空门,就是留一个空空的脑门,芜菁,你急什么?我和无心也要剃度,如此以来,就有三盏“明灯”照耀众生。”冷无心附和道:“嗯,嗯。所谓一起分脏,一起剃光,才是好兄弟。”水芜菁板着脸说道:“你们若再强迫,我真翻脸了。”石决明笑逗她道:“鱼玄机,武则天都剃过光头,说不定在将来,你也能和她们一样,来个青名留史呢。”水芜菁说道:“还是好好想想办法吧,要不跟大师们讲讲好话,说不定会格外开恩,免去我的剃度之忧,如果真要剃头的话,我情愿回去,每天给你们两个洗衣做饭。”一时间也商量不出个结果来,三人只好再次入内,石决明望了望都寺,小心翼翼的说道:“也不记得哪位大师说过,心中有佛即可,并不要求拘泥于形式,真的有这话么?”静真满脸的不解,他试探着问道道:“如果要讲解经义,我们日后再进行,这会还是以赎罪券为紧。”石决明道:“还是先弄个明白,要不仪容全毁。”静真道:“请明示。”决明赶紧问道:“想必各位也看得出,我们三人是诚心出家,但是,这头发可否保留?”都寺点头应道:“没人要求几位剃头啊,两位公子可以当优婆塞,女施主当优婆夷。”水芜菁疑惑的问道:“优婆姨?”都寺耐心解答道:“各位有所不知,佛门弟子分七众,优婆塞,优婆夷属于在家修行的男女,故而不用剃头。”水芜菁喜笑颜开:“大师,您早说嘛,吓得我差点就撂挑子了。”石决明忙道:“几位大师,光复贵寺,刻不容缓啊。”都寺忙念一声佛号道:“刚刚我已吩咐知葬(相当于图书馆长),按照师兄的要求加紧印刷。”石决明:“此事非同小可,贫僧建议,可以在明日午时,号召淮康民众,举行一个盛大的开售仪式。不知大师意见如何?”都寺道:“所言极是,是否要禀报知州一声,有他支持,众生才更乐意接受佛祖雨露。”石决明道:“如此甚好。“水芜菁:“为了不冷场,赶紧让僧侣们奔走宣扬啊。”书记静真异口同声说道:“甚好,甚好。”石决明等人起身告辞道:“各位大师,我们分头准备,弟子们这就告辞,明日一早再会。”三人出了寺门,无心抬头望了望天空,不由得一阵烦闷而道:“已经到了未时,今晚怎么给阿三哥交差啊?”石决明笑道:“你尽管大胆前去,就说近日酷暑难耐,生意难以为继,明日一发给他。”冷无心惆怅道:“你说的倒是轻巧,我少不得又被他恐吓一番。想着他那张马脸,我就要吓得尿裤子了。”水芜菁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石决明忍住笑意说道:“多被吓几次,慢慢就习惯啦,对了芜菁,你好端端的要那么多场法事做什么?”水芜菁道:“那么多和尚闲着也是闲着,无心大哥,后天就是你娘的二七,要不要先给老人家超度超度?往后逢七就办,一直到断七为止。”冷无心道:“对这些,我向来不感兴趣,不过这是白送的,我也只好笑纳,毕竟老娘走的好凄惨。”石决明插话道:“你别光顾着感慨,跟老三交完差,回来看谁家死了人,顺便上门问人要不要法事,我问过了,大行情是十两一场,我们八两就行。”无心赶去鬼扒皮处交差,石决明跟水芜菁伴着月光归去,一夜无话。第二日,三人起个大早,一路小跑赶往云空寺,顾不得歇口气,直接冲到知客寮,静真等人早已恭候,石决明急忙问道:“大师,事情可否办妥?”静真道:“昨日将此事禀报知州大人,他是大赞本寺慈悲,吩咐广贴告示于街巷,只是……”石决明急着问道:“但讲无妨。”静真皱眉而道:“只是要抽取两成所得。”石决明听这话反而放了心,官府支持就好办,给点好处那是必须的。冷无心大吃一惊:“啊!我们三人劳神费心,总共也只分得两成,他们倒好,随便一句话,就刮走六千两纹银,寺里答应了吗?”静真叹息道:“归他管制,怎敢不从?”水芜菁笑着问道:“你们心疼不?”静真默不作声,四只眼角一起下沉,水芜菁小手一挥问道:“我们帮你分担一半如何?”静真马上回应:“三位小师傅,才是真正的得道高僧。”说完这些,静真大手一挥,一个小沙弥从旁边闪了出来,他的手里端着一个盘盏,上面盖着一块大红色的布,静真笑道:“如今三位是我佛门弟子,过几日还要担当顾问一职,请务必将这些收下,以备不时之需……”芜菁好奇地小声问决明:“你说里面会是什么?”决明想了想答道:“你个小笨蛋,静真说的再明显不过了,你听仔细了,以备不时之需,什么意思?肯定是先预付一部分银两供我们消度。”芜菁感叹道:“出家人果然慈悲,阿弥陀佛。”静真啰嗦了半天,将盘盏上的红布慢慢拿去,三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六只眼睛一起朝下耷拉下去,只见盘盏上堆着一大摞书籍,什么《楞严经》,《金刚经》,《大盘涅槃经》,《法华经》……静真拿了个褡裢,一边将书装入里面,一边仔细交代着:“回去之后好好研习,以备不时之需……”大家在三人的指挥下一翻凑备,终于等来了售卖大会,天空依旧晴朗,云空寺全体僧侣出动,山门之前钟声蔼蔼飘荡,香炉中燃烧着大柱名香,巨大的供盘里放着各种水果素食。前几天,“赎罪券”这种新鲜事物,被官府及一众僧人在淮康城内告知后,立即激发了各路人等的浓厚兴趣,大家争先恐后的来到云空寺,如同元宵佳节一般热闹、穿过三重山门,走过长廊,里面摆了十来张桌子,桌前坐着一名和尚,上面放着厚厚一叠赎罪券,面额从一钱到一两银子不等,和尚一边拿笔写着购买者的姓名,一边将银子装入袋里。再往前走,看到一个莲池,放生的鱼儿在里面游动着,往北进入天王殿,里面四大金刚怒目而视,两旁各有三张桌子,上面所放赎罪券的面额,从一两到十两不等,桌子左右两端,各坐着一名和尚,一人书写,一人收银。继续往北,大雄宝殿四个字赫然在立,正面是释迦牟尼佛,殿内两侧各有九尊罗汉,殿内摆放着一张桌子,旁边蹲个大框子,上面坐着三名和尚,一个负责解说,一个填写姓名与赦罪之名目,其余一个收银入框,兼带给购买者添茶倒水,赎罪券的面额为二十到一百两。最北端是法堂,静真在讲堂上说道:心中恶念起,已是变成地狱,恶鬼,畜生三恶道之因,一善念生,便进入天,人,阿修罗三善道。台下一众信徒听得是目不转睛,有人问道:“大师,对于过往所行之恶,佛祖果真能饶恕吗?”静真朗声说道:“阿弥陀佛,从现在起,抛却心中一切恶念,尽全力去帮助世间的苦难众生,以如今的善,去消除以往的恶,我佛慈悲!”回答完毕,静真端起茶杯等待下一个观众提问。这时又有信徒问道:“大师,《普品门》中写道,所谓心具地狱,心造地狱,心具天堂,心造天堂。既然一切都由心生,为何还要通过赎罪券,来消除先前所犯之恶呢?”静真听到此处不免一愣,手中茶杯“砰”的一声摔落在地,竟然跌了个粉碎。一帮观众看的是目瞪口呆,眼看就要冷场,水芜菁站起来问道:“静真大师,您故意把茶杯掉在地上,是要告诉我们,以往所犯的恶,是无可争议的事实,就如这杯子一样,既然破了,就再也无法复原吗?”静真不枉为主持名僧,马上接过话茬说道:“这位施主颇有慧根,既然错误已经犯下,可以通过心境和尘世中的物境,双重结合来消除自身的罪恶。给他人造成的伤害,岂能只通过内心忏悔来得到弥补?”台下一片啧啧称赞,就在此时,一位听众再次发难:“大师,既然都是诚心向佛,为何赎罪券的面额,会有那么多的分类?”静真缓缓说道:“请各位施主随我而来。”一众人等跟着静真来到长廊,等大家站定之后,静真对着提问的信徒说道:“请施主将脚下的石子捡起。”信徒弯腰拿起小石子递给静真,静真指着跟前的大石凳说道:“请施主将它拿起。”信徒楞了一下没有动手,静真慢慢笑道:“罪孽大小不一,消除的方式也全然不同。对于小恶,当然是举手尽除。至于大恶,需要我寺一众僧人,进行七七四十九日诵经,常燃香烛九九八十一日来超度。”静真说完往前走去,大家在后面紧紧相随,走到一片龟驮碑刻处,静真再次解说道:“凡购买赎罪券超过五十两的施主,都会将姓名功绩篆刻于石碑之上,让后世永受佛祖庇佑。阿弥陀佛!”众人听完静真的讲述,纷纷散到各售卖处去购买,石决明笑道:“静真大师,听您一番讲述,令我茅塞顿开。”静真垂下眼睛回应道:“阿弥陀佛,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水芜菁见静真怅惘忙道:“昔日佛祖以肉饲鹰,今日大师以券度寺,殊途同归,且众人购买赎罪券后也获得一片内心安宁,正应佛祖教诲,苦海无边,回头是岸。”静真点点头,叹气道:“明日三位自行商量,每个寺院各分一人,在法堂见机行事,莫要慌了手脚才好。”看着静真离去,冷无心忙道:“芜菁,今天若不是你,恐怕就要砸场子了。”石决明笑道:“有香客闹腾着也好,起码让这帮秃驴知道,我们不只是来分银两的。”水芜菁笑道:“你一口一个秃驴,好像我们不是出家人似的。”石决明笑着吐了下舌头说道:“水居寺规模最小,难缠的香客相对也少,无心,你去那边候着。水芜菁机敏异常,就继续在云空寺待着,帮助静真解围。”水芜菁有些担忧说道:“今天我是误打误撞,就这种人流,每天都会蹦出几个放冷箭的,万一我和静真应付不来,可该如何收场?所以云空寺这个硬茬,还是你来对付。”石决明没有推辞:“也好,芜菁就去广寒寺吧,那边尼姑众多,倒也方便。”冷无心有点不自信说道:“万一我在水居寺,遇到今天的情况,可该如何应对?”石决明安抚道:“你们不用太担心,一般问题,是难不倒这些高僧的,他们见过的香客比我们吃过的米还多,我们属于备用的,记牢了,遇到问题解答不出,千万不要沉默,更不要脸红。”冷无心:“那怎么办?一走了之又不行。”石决明笑道:“先拿两句废话垫上,然后脑袋里加紧思索对策。”冷无心摸着脑袋嚷:“我不比你们两个脑袋瓜子灵活,我一时半会思考不出来怎么办?”石决明说道:“你只要不紧张就好办,直接把话说浑,让对方感到一头雾水,总之,哪怕用“嗯哼哦嗷”搪塞着,也别当哑巴。“冷无心连连点头说道:“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吃过晚饭,哦不,用过晚斋,我跟芜菁就过去。”石决明吩咐道:“冷兄,下午你到寺里取点银两,把老三那边打发掉。”冷无心点头答应,再不给个交代,就怕走个夜路,莫名其妙被干掉了,想到老三那张僵尸脸,三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想着就要跟芜菁暂时别离,决明显得有点伤感,他抓紧了芜菁的双手放在胸前,嘴里胡乱的说着:“芜菁,我的小师妹,你到了广寒寺,我确实有点放心不下,好在那边都是尼姑,起居饮食倒也方便,如果觉得不适,就撂挑子回来,哪怕你什么都不干,只要每天在我身边呆着,我看上两眼,哪怕不吃斋饭,心中也是香甜的。”芜菁把手缩了回去,羞怯的说道:“这边是寺庙,你拉拉扯扯的,让小沙弥们看到的话,是没有心思念经的。”两人细言细语了好大一会,冷无心看不下去了,他很不耐烦的说道:“你们再缠绵下去,日头就要落山了,晚上就赶不到喽。”决明将二人送出七八里远,才依依不舍的赶回云空寺来,当晚看见了斋饭,也是挥了挥手,让小沙弥代为解决掉。过了七八日,三人已经彻底适应寺庙的清净,每天日头升起,石决明就搬来一把靠椅,端坐在静真身旁当顾问,认真聆听香客跟静真谈经论佛,往往一个时辰不到,石决明感到神情恍惚,会不加控制的将头歪到一旁睡去,随着鼾声的不断加大,静真忍无可忍,会暂时停止讲经,将石决明摇醒说道:“佛堂之上,岂能鼾声震天?这是对佛祖的不敬。”石决明半眯着双眼应道:“梦中有佛即可,睡觉即修行,佛祖不会怪罪的。”静真感到无奈,随即转头对香客说道:“石决明大师熟读经书,能到如此境界,可谓世间罕见。”台下一片啧啧称奇,那天之后,遇到难缠的香客,石决明会起来“讲解”一番,其余时间都在梦中诚心“修行”。真是:灵心慧齿更老成,何曾习读华严经?生来本是不羁辈,却卧法堂来修行。